9 天英教(三)
蕭千雅只交代了這幾句就讓她們退下了。
衆人沿着原路返回,不得不再次将方才的驚險經歷一番。
好在有了一遭經驗,這次也就順利了許多。
只是,衆人經過艱苦跋涉好不容易到了山頂殿中,教主卻三兩句間就把她們給打發了,這讓陳阿諾很是不滿,暗自在心下嘀咕:真是勞民傷財。
渡過險峻的山路,少女們又被帶回位于半山腰的那些屋舍裏。
在分配了各自的居所之後,黑衣人将她們集合到一間較大的屋子裏。
經歷過旅途勞頓和方才的驚吓的少女們,眼下看到那一張張桌機上擺着的飯食,各個都眼放金光,恨不能立馬撲上去,至于恐懼害怕的,早就抛到了九霄雲外。
年輕的小姑娘就是這樣,有頓好的吃就高興得沒了煩惱,哪裏還管日後好不好,眼下有沒有危機。
陳阿諾也跟着她們一起在桌前坐下,仔細端詳了擺在面前的膳食。
每個人的都是一樣,一碗米飯、三碟小菜和一碗羹湯,以精巧玲珑的碗盤盛裝着,賣相頗佳。
随着黑衣人一聲令下,少女們便都埋頭吃了起來。
除去身後看管的人踱來踱去的腳步聲,一時間屋子裏靜得落針有聲。
在這個由不得自己的地方,誰知道這頓吃飽了,還有沒有下一頓。
大家似乎都抱着這樣的心态,不顧一切的先在眼前把肚子填飽。
盡管如此,陳阿諾記起陳藥師常叨叨的那句“防人之心不可無”,便還是留了個心眼,偷偷取下左耳上的銀質耳釘,挨個的到各個碗裏試了試。
起初并無甚變化,然而當她最後一個試到湯羹裏時,銀針的表面一層卻變了色。
她心下大驚,又湊到跟前仔細的嗅了嗅。
一絲奇異的香氣夾雜在食物的噴香裏,若有似無的散發出來。
那氣味陳阿諾認得,正是香蓿草。
只是湯羹中置放的量極微,若非終日與草藥相伴之人,斷然察覺不到。
這香蓿草倒也不算罕見之物,不過将其搗碎之後散發異香的汁液卻有輕微的毒性,服食過後會出現發熱和腹瀉之症。
身無惡疾之人無需解毒,數日熱症褪去便可痊愈,但若是有隐疾或原本身子孱弱的,則極可能被其毒性勾出其他疾症,且一發而不可收拾,直至身亡。
此毒物甚是玄妙,這毒下得也巧妙。
陳阿諾無法妄自揣測天英教的人對她們下毒的原因,但有一點可以确定,那些人并非要取她們的性命。
這樣想着,她也稍事舒了一口氣,可對于那碗羹湯,她卻再不敢動一口。
用膳時間将盡,陳阿諾望着眼前已然被掃光的飯菜,和那仍是滿滿一碗的湯羹,不禁有些憂愁。
天英教的人既然下了毒,就是要讓她們喝下去,若是最後發現獨她一人沒有服用,必會引起麻煩,若是讓他們知道她已辨認出裏面的香蓿草,則又不知道會招致怎樣的禍事。
懷着諸多憂慮,陳阿諾不動聲色的端了那湯羹到跟前,暗自觀察在桌機間走動的黑衣人,準備趁那些人不注意,尋機将湯羹潑到桌下。
可就在她準備動手的時候,袖角卻被人扯了扯。
陳阿諾頓時吓得一身冷汗,只當是被發現了,滿心焦急之際卻聽到一個怯懦的聲音傳來:“這湯你若不喝就讓給我吧?”
陳阿諾尋聲側過頭去,才知方才扯她的是并排坐在她左邊的姑娘。
那姑娘壓低聲音與她說話的時候,一雙眼睛還緊緊鎖在她面前的湯羹上,甚至不自知的咽了咽口水。
說來她這一身精瘦的身形看着也不像貪食之人,或許是路途上餓久了吧。
正分神之際,那姑娘卻已等不及她的答複,不由分說的就從她手上奪過湯羹,往嘴巴跟前送。
陳阿諾心道不好,慌忙與她争奪,奈何這位姑娘只誤解了她是不肯讓出這碗湯,愈發一骨碌把湯倒進了嘴裏。
于此同時,她們兩人間的這番小小騷/動也引起了黑夜人的注意,一把将她們兩人拉離了座位,狠狠訓斥了一番。
陳阿諾又是獻媚,又是苦苦哀求,才終于逃過更重的責罰,只是那姑娘恐怕要多受一番香蓿草的折磨了,而她也只得無奈的嘆了嘆。
接下來的數日,天英教的人對她們管得倒是松散些,每日裏只是叫她們做些打掃的事情,再無其他為難的。
然而所有人的寝食都得嚴格按照規律行事,這讓向來懶散慣了的陳阿諾很是怨念,但苦于沒有反抗之力,也只好恭順的遵從。
那日随着羹湯飲下去的香蓿草漸漸顯現症狀,有人開始發熱,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時疫。
大家起初并沒有多加留意,可随着發作的人越來越多,少女們開始陷入恐慌。
有遭遇過瘟疫的開始在人群裏宣揚恐怖的言論,本就脆弱的人心頓時瀕臨崩潰,一時間人心惶惶。
大家不約而同的開始孤立那些症狀嚴重的。
看着越來越混亂的情形,陳阿諾也不免焦躁起來。
原本只要多飲水,将藥汁排出體外,症狀便可得到緩解,可天英教的人卻在這段時間裏嚴格的控制了每個人的飲水量。
其用意再明顯不過,便是要讓這些少女自生自滅,完全靠自己的身子來抵抗毒性。
可是在疾病與恐懼的交雜下,人心只會變得越來越脆弱,繼續這樣下去,恐怕真的會鬧出人命來。
陳阿諾急得團團轉,終究也沒有辦法,又不得不僞裝毒發的症狀,幾日下來,別提有多難捱。
恐懼的頂峰出現在第一具少女的屍首被發現之時。
一時間歇斯底裏的驚叫聲疊起,少女們蜷縮在牆角發出陣陣嗚咽。
她們中的許多人應當從未如此真實的觸摸到死亡。
即便是陳阿諾,在經歷了整個村莊的橫死之後,看到這一幕也仍然心有戚戚。
那些黑衣人卻只是面無表情的将少女的屍體從床榻上拖了下來,用破舊的席布草草的卷了,拉到屋外處理。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冰冷而又無情。
這一刻,陳阿諾似乎隐約意識到什麽是江湖。
腥風血雨、命刀暗槍、弱肉強食,人命也不過只是草芥。
這場瘟疫持續了整整七天,這也是陳阿諾和衆少女所經歷的最陰暗的七天。
死亡的氣息反反複複的淩虐着她們的心,仿佛無窮無盡,沒有終結。
雖然她沒有服用含有香蓿草的湯羹,可真實的感覺也讓她覺得是到煉獄裏走了一圈。
然而這一點,她或許該值得慶幸,如若當時她真的喝了那碗湯,七年前那場讓她失去記憶的大病不知道會不會也被勾出來,奪了她的命去,連她自己也沒有把握。
少女們的熱症漸漸褪去,黑雲般籠罩的恐懼也随之消散。
所有人都好似松了一口氣,卻也隐隐覺察到這或許只是開始。
正在打掃院落的陳阿諾忍不住又停下來遙望那座位于峰頂的大殿。
那是天英教教主蕭千雅所在的地方。
殺害她父母的仇人就在目光可及的地方,可她卻不能報仇,甚至連靠近都不可能。
有生以來,她從未覺得如此無力,從未如此悔恨自己沒能認真的從小習武,才落得如今這副模樣。
正咬牙切齒的出神之際,肩上卻被人拍了一把。
接着一個清脆而又和婉的聲音傳了來:“還在這裏愣着做什麽?先生已經發了信號讓大家到堂子裏去,你可是沒瞧見?”
跟她說話的是睡在她鄰鋪的少女,與她同年而生,小名喚作阿香,母親是苗人。
而她話裏提到的先生,正是那些看管他們的黑衣人,雖然那些人多為女子,可都以這二字作為代號。
陳阿諾跟在阿香後頭,步伐有些踟蹰。
她心事重重的沉吟了許久,忽而加緊兩步與阿香并肩而行,複又猶豫了片刻,才嗫嚅的問道:“阿香的父母可也是被天英教害死的?”
被抓來這裏的都是孤女,阿香也不例外,可對于彼此的過去,少女們似乎都默契的遵循着一個并不言明的規則,那便是互不相問,以免戳到別人的痛處。
阿香卻忽然頓住腳步,回過頭來露出詫然的神色:“當然不是,我爹娘原是普通的農戶,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染上瘟疫死了,剩我一人在街頭乞讨,若不是天英教把我帶到這裏,我至今只怕還在為一個發黴的饅頭打得頭破血流。”
她說話間竟滿含對天英教的感激之情,聽得陳阿諾滿心愕然。
阿香則自顧自的繼續道:“我做夢都不敢相信自己會來天英教,以前蹲在茶館門前偷聽說書的講故事,就聽說過蕭教主,人們都說他不僅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還是天下最美的人,連芙蓉樓的頭牌美人兒在他面前都成了醜八怪……”
阿香愈發露出一臉崇拜的表情,陳阿諾卻已經起了一身了雞皮疙瘩,不禁暗自腹诽:居然拿一個男人跟妓樓的女人比,當真好笑,而且長得比女人還好看,還要戴個面具,蕭千雅搞不好就是個變态。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陳阿諾便也不再接她的話。
然而,當提到天底下最美的人時,她的腦中卻不由的浮現出山谷裏溪水邊的那個身影。
一時間,思緒又糾纏起來,她只得搖了搖頭拼命甩開腦中影像,再三告誡自己莫要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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