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英教(六)

聽到“倚雪閣”三個字,陳阿諾不禁一怔,面上卻假裝疑惑道:“什麽閣?”

她潛意識裏覺得這倚雪閣與天英教和她爹娘的死都有極大的淵源,可在沒有弄清楚陳要是臨終前也要将這三個字留給她的用意之前,她還是決定先安兵不動,待到日後從長計議時再暗地裏查訪。

見陳阿諾并未能說出倚雪閣和她的聯系,女子便又問道:“你方才在暗室裏所用的劍法是從哪裏學來的?”

原來竟是與那套劍法有關,她于是半真半假的說來:“那還是好幾年前,有個受了傷的人來到村子裏,因我爹娘替他療傷,就把這套劍法交給我防身,他離開村子前還再三叮囑我務必要把這套劍法練熟記牢。”

“那人與你素昧平生,怎會把劍法傳給你?”黑莺不知竟在何時挪至陳阿諾身後,突如其來的厲聲逼問,驚得陳阿諾好一身哆嗦。

她一面感嘆好身手,一面忙着為自己辯解:“是真的,他說為了報答我爹娘救命之恩,還說是為了讓這套劍法傳承下去,至于你們說的那個什麽拂雪劍法,我是真的不知道。”

所謂傳承之說,實則也是陳藥師過往督促她練劍時的叮囑,而今不得不套用在那個杜撰出來的人身上。

在她面前靜靜聽着的女子又追問道:“教你劍法的那個人是男是女,年歲幾何?”

謊話既已經編排到這一步,陳阿諾也只能繼續圓下去,便依照陳藥師的情況描述了一番。

想不到她說完後那女子竟恍然一嘆:“是了,想必那人就是雙煞之一了。”

黑莺急道:“雖說當年倚雪閣主在燒毀秘籍後将拂雪劍法傳給了雙煞,可那件事後,雙煞就遁入山中隐居,再不曾于江湖中出現。況且雙煞本是一對夫妻,從來都是兩人同行同止,又怎會只一人被她遇上?還請護法大人三思。”

原來這個女子是魔教護法,陳阿諾立時緊張起來,又怕多解釋愈加露餡,于是憋着一口氣不安的看着她。

護法大人再度沉吟,許久之後方才對黑莺道:“或是雙煞遭那些所謂正派追殺,被沖散了也說不定,否則又怎會負着傷流落村野,況且她若真和倚雪閣有關,就不會使出拂雪劍法暴露身份。你也說她并無內力,确實也不像正規法子學來的武功。”

聽到她說自己武功不正規,陳阿諾心下別提有多不服氣,可面上卻還不得不佯裝無辜,帶着一臉谄笑對魔教護法伸了個拇指:“護法大人英明。”

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說些違心之話,做些違心之事都是有的。

護法大人既然已經對這件事下定結論,黑莺也不再強辯,默然退至一旁。

陳阿諾總算松了一口氣,又見那護法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未免再度局促。

事實證明,她方才的寬容确實只是另一種試探。

只見她自袖中取出一片用于包裹藥粉的紙條,正是陳阿諾方才暗中遞給阿香的。

魔教護法将紙條遞到陳阿諾的鼻子跟前,慵懶而又略帶沙啞的聲音悠然般說道:“這個你又當如何解釋?”

這下陳阿諾和黑莺都是一怔,原來這位護法大人早在那暗室中安插了她的人,而且竟能在黑莺之前識破陳阿諾的把戲,先一步呈到她面前。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震撼之中的陳阿諾再想不出其他的辯解之詞,只能伏地認錯求饒:“我是怕阿香會死才會那樣做的,真的不是有意欺瞞,您大人有大量……”

陳阿諾心下“咯噔一沉”,雖知這些話魔教中人根本不會聽,可還是不停說着。

然而,就在她還在語無倫次之時,護法卻打斷她,對黑莺吩咐了一句:“先把她帶下去吧。”

說罷便轉身再度隐入昏暗的屋子裏。

黑莺領命後,與她一道退出來,只同行了半路就兀自往別處去了,留下兩名魔教教徒挾着她往回行。

最後竟也之上讓她回到衆少女中間,再沒有別的。

确認自己終于安全之後,陳阿諾那顆懸了半天的心才終于落了地。

可就在這時,她又注意到另一個問題,那便是阿香不見了。

她在少女們之中尋了個遍,可始終沒有見到阿香的人影,待問及其他少女阿香的去處,皆道早些時候已被黑衣人帶走,并不知道去了哪裏。

陳阿諾心道不好,那魔教護法既然将她揭穿,眼下阿香恐怕已經兇多吉少。

焦急之際,她甚至準備向黑衣人求饒,請她們讓她見阿香最後一面。

可就在她鼓起勇氣行至那黑衣人面前,準備開口時,一陣帶着啜泣的呻/吟,卻自隔壁的屋子裏傳來,接着屋門打開,兩名黑衣人架着阿香自門裏出來。

但見她面上表情痛苦,鬓前散落了數縷碎發被薄汗黏在了額角上,拖在地上的雙腿顯得綿軟無力。

待至近前,可見她臀上的黑色衣裙明顯與別處深了一塊,顯然是受過刑,才與血肉粘連在一起。

阿香的陣陣呼痛,引來了衆少女的關注,但終究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黑衣人一路将她拖回屋子裏扔在榻上便轉身離去。

陳阿諾忙追了過去,見阿香雖然受了傷,可畢竟還留着一條命,也算松了一口氣。

天英教的那些人,在阿香這件事上算得上是格外開恩了。

她暗自想着,将阿香喚了兩遭,然而阿香正疼得恍惚,顧不上應她。

她便助阿香在塌上趴好,轉頭去查看她的傷處。

鞭痕疊加之處血肉模糊、赫然于目,若不是她自小看着陳藥師治病救人,也見過些血腥之景,眼下定要被吓得失了魂。

她又去試了試阿香的額頭,見她還不曾發熱,便想得趕緊将那傷口包紮上藥。

然而,這裏可不是她家裏的藥室,包紮用的布條尚可撕下裙擺湊活,傷藥卻不易得。

天英教的人雖沒有取阿香性命,可将她打成這樣也不醫治,明擺着是要她自生自滅的意思。

既然如此,恐怕陳阿諾硬着頭皮去求那些人,也頂多不過自取其辱。

陳阿諾盤算了一遭,最終決定去附近的山裏尋些藥草。

勉強撐着假裝若無其事的做完下午的打掃活計,陳阿諾晚飯也顧不上用,便趁着黑衣人看管松懈的時候溜出去采了些療傷的草藥。

回來時,阿香還在昏迷之中。

陳阿諾手忙腳亂的為她上了藥,或許是上藥的過程觸碰到她的傷口,阿香才漸漸醒轉過來。

睜眼看到陳阿諾的一瞬,她卻不顧身上的傷疼,握住陳阿諾的手便要起身解釋。

見阿香牽動了傷口而疼得連連抽氣,陳阿諾忙阻止她,将手裏的藥暫且擱下,意欲先扶她趴好。

可是阿香卻打定了主意硬撐,倔強的試了許多遭才勉強在榻上半坐半跪的朝向陳阿諾。

下一刻,阿香卻忽然俯身,直将額頭觸到了床沿上。

陳阿諾被她這番動作驚住,再次伸手去阻止:“你這是做什麽?”

怎知阿香經她扶着擡起頭來時已是泣不成聲,她淚眼朦胧的扯着她的衣角哽咽:“我……我不想……出賣你的……是她們逼我……實在太疼了……”

聽她斷斷續續的說着,陳阿諾大致理解了她所提及之事,也終于明白過來那位天英教護法是如何知道了她暗中将迷藥給了阿香的事。

也不知是因這一頓毒打的委屈,還是因為将陳阿諾供出來的悔恨,阿香越說越傷心,哭得幾乎不曾背過氣去。

陳阿諾忙出言安慰:“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們倆都好好的在這裏,我也沒有因為你的招供受到牽連,你就不要自責了。”

“你真的不怨我?”阿香連忙抓住陳阿諾的袖角追問。

“恩。”陳阿諾篤定的點了點頭,又說了些安慰的話,哄得她上了藥,重心在床榻上歇下。

阿香又握着她的手絮叨了方才受刑的經過,說道黑衣人是“念在她有本事讓別人不惜冒死暗中助她尚且有些可取才留了她的性命”,眼眸之中還帶着深深的恐懼和後怕。

待阿香再度昏睡過去,窗外天色已晚,其他少女們也具以進入夢鄉。

陳阿諾看了看阿香仍然雙眉緊蹙的睡顏,不禁嘆了嘆。

她原不是這樣寬宏大度的人,若是放在過往,便是二狗子他們說了句話惹着她,也要百般捉弄,讨伐回來,可如今明知道阿香出賣了自己,卻還是忍不住維護她,甚至更加擔心她的安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她忽然很想念爹娘,想念村子裏的人,想念二狗子他們的自以為是江湖大俠卻又愚蠢的樣子。

可事實終究是殘酷的,當她舉頭朝窗外望去時,茫茫夜幕蒼穹,卻只有半輪泛着冷光的月,如此凄清,如此孤絕。

陳阿諾低頭又嘆了一遭,心下更是清明,竟無一絲睡意。

她輕手輕腳的爬下床榻,又蹑手蹑腳的出了屋子。

因為有這天然的高崖絕壁,天英教的人入夜後對少女們的監視松懈了許多,陳阿諾便趁着這個機會出來透口氣。

她漫無目的的行走在月光之下,柔荑在袖下不經意間又摸到了那張字條。

捏在掌心裏,移至眼前攤開,自天際潑灑的柔和光暈在熟悉的字跡邊緣氤氲着清淺的柔光。

那是陳藥師臨終前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讓她不要報仇,或許是因為天英教過于強大,所以怕她冒然前去送死吧。

感悟着雙親的良苦用心,陳阿諾的眼眶禁不住濕潤起來。

她以指腹反反複複的摩挲着那幾個字,仿佛這樣,就能夠感覺到爹娘還在另一個世界裏看着自己。

“倚雪閣是什麽意思?爹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麽?”陳阿諾凝視着字條,喃喃自語,卻始終沒能參透只言片語中的深意。

正在她滿懷憂思的盤桓之際,一抹琴音随着晚風不知從何處飄了過來。

擡起頭來的陳阿諾已然滿臉震驚,那隐約傳來的琴曲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曲調。

是《逍遙調》!

自兒時起她的爹娘又時常一遍又一遍的合奏此曲,總是她爹撫琴,而她的娘坐在她爹的身旁緩緩吟唱,面上盡是幸福而又溫暖的笑容。

那個在記憶裏重複了無數次,而今已然深深印刻在腦海中的場景再度浮現在眼前,陳阿諾思緒一片空白,轉身朝着那琴曲的來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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