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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疊在胸口的纖纖玉手青筋畢現,翻出猩紅鱗甲,巫琮閃身從這并不嚴密的禁锢之中脫出,轉身看見那女子的相貌。
說是夫人,倒也不盡然,淩空而立的女人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杏眼桃腮櫻桃口,穿着條鵝黃色的長裙,低眉斂目似乎方才那一瞬間的失态只不過是錯覺。
她的臉色并不是太好,夜色下別添了幾分病西施的嬌弱姿态。
“多年未見,不知夫人可安好否?”巫琮嘴角挂着淺淺的笑,一斂袖一擡手,仍是當年一般無二的雅致風流。
女人低頭回了一禮,嬌嗔道:“我若是不好,才合了你這冤家的心思吧。”
巫琮嘆了口氣,“既然夫人知道,又何必再問呢。”
這些年他見過的精怪厲鬼不計其數,但如這位夫人這般的見着了總能叫他記憶猶新,說不得後背還要滲出些冷汗來。
“果然是我前世的冤家啊……”被巫琮這麽說了女人倒也不生氣,反而笑彎了眉眼,“冷心又冷腸。”
“我這心腸若是熱的,只怕骨頭都要爛在土裏了吧。”巫琮淡淡回了一句,又道,“夫人怎麽會在這裏?”像這種級別的精怪國家應該是嚴禁出口的才對。
聞言女人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外國佬不要命,奴家又有什麽辦法。”
巫琮點點頭,哦,難怪這麽多年沒見過她,原來是被走私文物的夾帶出國了,那就不用管了。
“我身邊那小鬼,也是夫人送來的?”巫琮又問道。
“那麽可憐的小鬼,我要是不救可就活得不成了。”女人點點嘴唇,“你還得感謝我才對。”
看來是被魑魅魍魉圖裏放出來的精怪打擾了正常生活來找他善後的,巫琮心下有了數,便笑道:“夫人還有事嗎?我要是沒及時回去丹砂會着急的。”
“這良宵美景,你就偏要做那呆子不成?”女人又貼近過來,近得巫琮能聞到她身上濃郁的香氣,“不若就從了我……”
“還是不了。”巫琮後退兩步,“在下這一身陰氣,想來也不合夫人的胃口。”再怎麽溫柔多情的男人,也是不願意和一個小意溫存後要拿你做夜宵的蠍子精春風一度的。
他要走,女人也不攔他,只笑吟吟地提高了聲音道:“奴家現在借住在洋佬家中,你若是變了心思,随時可以來找我。”
巫琮頓住腳步,“夫人的事不歸我管,不過這異國他鄉,也希望您好自為之。”他不管偷渡,別死人就行。
“放心放心,冤有頭債有主,奴家就指望着能在國外開開眼界,這外國佬皮糙肉厚一身毛的,奴家可吃不慣。”女人嬌笑道,“也送您一句話,這閻王易躲,小鬼難纏,務請多加小心,莫要讓這上好的皮囊便宜了那不解風情的貨色。”
巫琮眉心一跳,“多謝夫人指點。”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他依舊希望自己今天沒見到這位夫人。
快到十點的時候,Blackwolf抱着丹砂回到了酒店房間裏,寂靜無聲的房間讓Blackwolf本能的警惕起來,他敏銳地嗅到了一絲陰冷的氣味,那味道像極了以前有一次他辦案子挖開一個厲鬼墳墓燒屍體的時候聞到的味道。
他看到巫琮躺在床上,雙手交疊在胸腹處臉上蓋着本書,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就像是死了一樣,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巫琮的脖頸,觸手冰涼仿佛碰到了一塊冰。
“!”Blackwolf瞪大眼睛,“他……”
“沒事啦。”丹砂習以為常地爬到床上騎在巫琮胸口拍了拍,“阿郎睡着之後就這樣,超級像死掉了對不對。”她一邊說一邊拍着巫琮的胸口,“阿郎起床啦!再不起要沒飯吃啦!”
巫琮擡起一只手彈了下丹砂的腦門,“說的就像我起來就有飯吃一樣,沒良心的小丫頭。”,這時鬧鐘正好響起,晚上十點。
然而此時他依舊沒呼吸也沒心跳,五分鐘之後Blackwolf才聽到他恢複了呼吸,心跳更是過了十分鐘才聽到。
非常規律,一秒一下,比表都準。
畢竟對于一具屍體來說,能制造出呼吸和心跳已經很了不起了,要求和活人一樣真的挺強屍所難的。
巫琮看了看桌上的地圖,現在大部分的墨點都在房子裏聚集着,而紅點分散在火災廢墟周圍,還有一些墨點在附近有規律的移動着,除了火災廢墟,還有他标記出來火災遇難者的家附近也有墨點停留着。
這些是巡邏保護的警察。
但并非全部的家庭都被保護着。
“我們去這裏。”巫琮點了一個位置,“今天會在這裏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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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l Smoler正在喝酒,他承認自己有些沉迷于酒精了,但是有什麽關系呢,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又失去了自己的妻子,現在這個昔日溫馨的家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每天都要依靠着酒精才能勉強入眠。
“Daddy!”
也許今天他喝得有點多了,他迷迷糊糊看見自己的女兒Judy正站在門口對他招手,她穿着一條繡着亮片的紫色裙子,辮子是那天臨走時他笨手笨腳編上的模樣。
“Daddy!”他的小公主似乎有點不高興于他的忽略,跺着腳又叫了他一聲。
Carl揉揉眼睛,“Daddy在這兒……”他顫着聲音應道。
“Daddy快過來!”Judy笑嘻嘻地拎着裙子轉了一圈,跑出了門。
Carl一驚,霍然起身,“等等!”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門外空無一人。
是幻覺麽……他的背佝偻下去,怔怔看着門口的庭院。
他舍不得拆掉的秋千架,不忍心丢棄的小木馬,半年不到的光景已經生出了青苔,鏽跡斑斑。
“Daddy!”
驀地,一張小臉從院子外頭探進來,Judy歪着腦袋對着他微笑。
“Daddy快來!”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要求,Carl走上前,神情恍惚卻又帶着幾分幸福,“Daddy來了……”
他牽住了Judy的手,有些涼,他忍不住顫了一下。
“Daddy你怎麽了?”Judy擡起頭看着他,藍色的眼睛純淨而透徹,像是一碧如洗的藍天。
“Daddy太久沒見你了,很高興。”Carl輕輕說道,仿佛害怕驚擾了這場幻夢。
Judy帶着他走在大街上,街上空無一人,穿過小巷,走過商店街,空蕩蕩的街道上只有他們兩個,就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一般。
“我們這是去哪裏?”Carl問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Judy柔軟的棕發。
“回家啊。”Judy甜甜的笑起來,“Daddy,我們回家啊。”
但這并不是回家的路,周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腳下的道路也越來越熟悉,他們走了很久很久,但又好像剛剛走出家門。
Carl不知疲憊地跟着Judy走啊走,走啊走,就看到了那矗立在黑夜之中的廢墟,半面粉刷過的牆上豔麗的色彩在夜色中仿佛沾染上幾分詭谲的意味,他感覺飄飄欲仙,雙腿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Daddy,我們到家啦。”Judy推開門跑了進去,又探出小半張臉,“快點進來啊。”
進來……嗎……Carl看着半開的門,往前邁了一步。
“你想清楚了,确定要進去嗎?”有人在他身後問道,他轉身,看見一個抄着手的男人,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姑娘從男人身後怯生生地看着他。
男人淡淡道:“說不定會死哦。”他的聲音很冷,卻如鐘似磬撞得人神智一清。
Carl回頭看了看半開的門,微啓的門縫間是一道黑魆魆的影子,仿佛可以将一切吞噬,“我活着……”他嗓音幹啞,“又有什麽意思……”
“Judy走了,Beth也走了……”他直勾勾看着那個男人,“我為什麽還要活着呢……”
還不如就這麽死掉,和他的家人們團圓。
男人也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想死?”
Carl笑:“我為什麽要活着?”他早就想死了,每一天都在想。
“是麽……倒是我多事了……”男人斂目,突然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了。
“Daddy……”Judy又冒出了頭,“你怎麽還不進來啊?”
Carl蹲下身,輕輕拍了拍Judy的肩膀,這曾經是他全部的希望,他傾盡了全部的愛意培養出的小公主,“Daddy馬上就來……”
不遠處,Blackwolf看着那父女倆,問道:“你不救他?”
“我救了。”巫琮說道,唇角仍挂着幾分笑意,“注定今天要死的人,便是大羅神仙來也留不住的。”
能被救回來的,都是注定不該死的。
丹砂扒拉着巫琮的衣角蹦蹦跳跳,神情嚴肅地像是要去做什麽大事。
Judy看着Carl,“那Daddy你要快點來啊。”
“嗯……”Carl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世界,牽着自己的小公主的手推開了房門。
身體仿佛一下子輕起來,像是踩在雲端一般,一切都像是春天的冰雪一般消融無蹤,他的過去,他的未來,一切的悲傷和喜悅都化為了過眼雲煙,他再一次看到了他的家人,他的妻子,他的女兒,她們對着他微笑,伸出了手。
很遠很遠的地方恍惚傳來了凄厲的尖叫和警笛聲響,但是他已經全然不在意了,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已經不在乎了。
他看不見的是,當他走進房間時,就像是打碎了籠罩在這屋子外面的玻璃一般,驟然明亮猶如白晝,圍在周圍的數家媒體,警察和BAU的探員們親眼看着他的身體如破布袋一樣倒下,迅速地萎縮幹癟下去,尖叫聲響徹了這個夜晚。
房間裏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巨蟒赤色的尾巴尖悄無聲息穿過厚厚的牆壁,隐沒在了夜色之中。
“行了,走吧。”把小丫頭嘴裏的怨魂團吧團吧團成球,巫琮拍拍丹砂的腦袋口頭許諾了一盤扣三絲作獎勵。
“那他們……”Blackwolf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亂成一團的現場,“就這樣了?”
“會有人來善後的。”巫琮把玩着手裏霧蒙蒙的小球,忽地道,“你知道嗎,在中國有種山精叫做傒囊,狀如小兒,看到有人來了就伸手去拉他,要是被拉到他家裏就會被吸盡陽氣而死。”
“但要是被拉住的時候把他拉離原地,那麽他就會死。”
巫琮曾經抓住過一只傒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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