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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塵要去尋這座城,據悉這段歷史已三百多年過去了,城樓早已不在,就連存在過的痕跡都在浩大青史中顯得暧昧而模糊。
林榭春不懂姜塵口中的有趣是指什麽,但姜塵的興致勃勃。她前幾日那悲傷的神情恍若假象。林榭春沒有探究,他知曉姜塵需要他,她是無論如何不會抛棄他的。
于是林榭春家門又落了鎖,這次他将鑰匙給了翠翠煩請保管,翠翠握着鑰匙,似接受到一股使命,仰起臉認真承諾會好好保管。
林榭春便颔首道謝,姜塵很乖巧地在一旁等候。
姜塵是林榭春的師傅,那林榭春是姜塵何人呢?
翠翠想,她所聽聞的種種都出自姜塵之口,林榭春從未承認也從未應聲過。可不聽不聞不問,總有什麽東西從林公子的眼底洩了出來。
她又一次看那兩人漸行漸遠。
姜塵帶着林榭春坐船,一路順水而行。她用了術法,船會自己尋着方向。碧水如鏡面,姜塵坐在船尾上,晃啊晃着雙腳。林榭春緩緩收回了目光。
餓了的話,姜塵就給林榭春扔個丹藥吃。渴了的話,她會從袖子裏掏出一壇醉紅塵。林榭春不喜飲酒,每回都是姜塵将酒喝光,但她不醉酒,她說神仙是喝不醉的。
某一日,小船誤入藕花深處。
采蓮女歌聲袅袅,目下都是碧葉與碩大盛開的荷花。小船暈開一條路來,林榭春擡袖拂開迎面的荷葉。
光影明滅間,姜塵睡在船上,荷葉很大,蓋在她面上遮陽。她呼吸淺淺,睡意深深。
迎面船身的女子們歸來,見對面公子翩翩,于是大膽兒扔了些許荷花,見他看過來,你推我攘嬌笑成一團。林榭春怕吵醒姜塵,便坐在她身側守着她,他擡頭,風将他額間發吹起。
姜塵在荷葉下嘟囔一聲,忽側身而來。林榭春撐着船身的手挨到一團柔軟,他手微涼,姜塵帶着黑貓的習性,自然而然蹭了蹭。
從指尖傳遞到心間的情愫來得那麽突然,他記得那只貓兒柔順的毛發,只要他伸出手來,它會頂着腦袋湊過來,尾巴像羽毛般拂過他手腕。
林榭春坐在一船荷花中,懷中仍有一朵粉嫩嬌豔的荷花,他垂眸,嘴角微微上揚。
但一轉念,他的笑容寡淡了些。
他的師傅有個心上人,他已猜到那心上人是誰。她應痛苦,可那又如何,師傅的心上人已經死了。
死了,便不存在了。所有愛啊恨啊,應付一江春水去東流。
水路行止,姜塵收了船,帶着林榭春行內路。走着走着,越往人煙稀少處走。後來風吹起黃沙漫天,姜塵和林榭春戴了帷帽,兩人一前一後腳步一深一淺行走在廖無人煙的荒漠裏。
入了沙漠的第十一天,姜塵停下了腳步。林榭春撩起帽紗來,看見一座孤城。
是忽然出現的城,明明方才這裏還是荒涼。
這座孤城氣勢磅礴,幾百年來獨立殘陽,斑駁的城牆無聲訴說着百年的孤獨與過往的戰火。風卷起高樓的旗幟,城牆綿延千裏,隔絕沙漠的吞噬。縱然榮耀與過往埋葬,不落城依舊忠誠地守護着,等待着,絕望着。
黃沙滿天中,姜塵擡頭一眼便看到城樓上的那只狐妖。
他眼神陰郁,面容蒼白,黑發卻如雲般泛着亮澤。穿着白裳,衣裳上繡着大片繁瑣的金色花紋,日光下爍爍生輝。邊塞的烈風卷着他衣角,他亦注意到姜塵。
他蒼白的手指搭在灰色城磚上,點了點,忽扯出一抹笑來:“竟來了個神仙。”
姜塵并不怎麽喜歡這只狐妖,她在他身上感受到很多負面的氣息。
狐妖一躍而下,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塵埃。林榭春注意到這衣裳的花紋款式是某朝權世貴族的标準衣配。
狐妖擡手,他的指甲尖銳,他用手拂過鬓邊黑發,眼神卻死死盯着姜塵看。
姜塵沒辦法對他太過讨厭,畢竟他長着一張多好看的臉。
“咳咳。”姜塵一把扔了帷帽,露出燦爛的笑,“你是守城人嗎?我們想去城中一看。”
狐妖看着姜塵,姜塵笑容愈發燦爛。對人要常笑笑,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狐妖:“不行。”
笑得八顆牙齒都曾亮的姜塵:“……”
“眼見日落月近,公子可否讓我們入城借宿一宿。”林榭春上前一步,衣角随着動作而搖晃。狐妖見此人身姿修長,雖風塵仆仆,卻不卑不亢。他将帽紗搭在帽檐處,面容俊雅,像沙漠裏的一汪月光。
“此城隐于人世,偶有凡人見之,誤以為海市蜃樓。”狐妖開口,“我為守城人,與此城共存亡。仙有仙的道理,我雖為妖,亦有妖的脾性。”
狐妖的目光在林榭春身上打了個轉,眼底隐約厭煩,一轉身消失在二人眼前。
夜裏沙漠的氣候還是很冷的,姜塵似乎不怕冷,她說她是神仙,神仙應什麽都不怕。
林榭春覺得冷。夜幕降臨,天色深藍得接近于黑,天上繁星倒一清二楚。他坐在城門角落處,躲避荒漠裏來回晃悠的風。姜塵不放棄,在城門外喊了許久,不見那只狐貍開門。她去推城門,城門穩如磐石。
姜塵撸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試着從一旁城牆攀上城樓。
術法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結界讓她幾乎寸步難行。她告訴自己要有耐心,再有耐心。
姜塵幾次從城樓上掉下來摔了個底朝天。
林榭春依在牆上,靜靜看着姜塵一次又一次的折騰。他呼出一口氣,夜裏結了冷霜。姜塵折騰累了,來到他身邊,挨着他。她的體溫慢慢傳了過來。
“徒弟。”姜塵抱着雙腿,蜷縮地像個球,她像只飛累了的小鳥歇息在自己肩頭,“徒弟要好好的。”
“我何曾鬧過事,惹過你煩憂。”林榭春有些累了,語氣中帶着幾分倦怠,月光灑在身上,她的氣息無法抖落,“師傅……”
“唔。”姜塵恹恹地應個聲。
“茕茕孑兔,東奔西顧,是想要得到什麽?”林榭春語氣淡淡。
姜塵驀然清醒過來,她轉頭看向林榭春。林榭春低着頭,她一眼便看到他心裏去了。姜塵的眼睛很好看,清澈又幹淨,每當這雙眼注視着他時,總讓他有種自己被獨一無二珍視的錯覺。
他擡手,姜塵沒有動作。于是他按住姜塵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
姜塵蹙着眉,正想要推開他。林榭春低聲道:“我冷。”
林榭春是凡人,姜塵一面提醒自己,一面卻又總是忘記。她身子一滞,手攥住他的衣襟往上攀了攀,胡亂摸到他的臉。林榭春不動,任由她的手胡作非為。
姜塵的指尖瀉出幾只青白色的蝴蝶,瑩瑩泛着光。一只蝴蝶翩翩,繞着林榭春飛啊飛,落在他發繩的三枚銅錢上。另幾只蝴蝶沒有停歇,蝶翼一張一合,無言的暖意慢慢湧上來,但林榭春只覺外熱內冷。
姜塵再使不出法術了,她身體內的咒語千百年不曾消散,每次來到這種地方,她的能力就愈發被削弱。她睜大雙眼,腦袋卻混沌,眼皮更加沉重。
林榭春動了動手指,将她摟在胸膛,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這樣的肌膚之親,想來已過了師徒這條線。
姜塵混沌神識,想着要掙紮,遙遙聽見有人用平靜的聲音:“睡吧。”
那聲音撩撥着她名為清醒的弦,于是掙紮着掙紮着,她放任自己沉淪于黑暗。
蝴蝶的螢光映在林榭春眼瞳,照亮他眉眼。姜塵的呼吸淺淺,她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甜味,說不清是花香還是酒香,混雜着幾縷風霜,細聞又不可尋。
城門被敲響,夜裏敲門聲被寂靜無限放大。少傾,狐妖打開城門,看見林榭春抱着姜塵站在城門口,他看起來很珍視懷中人。林榭春與狐妖目光相對,狐妖沉默片刻微微側身,林榭春颔首:“多謝。”
擦肩而過時,狐妖微眯下眼:“你身上的氣息……”
林榭春腳步微滞,也沒有說什麽。
話都留一半,畢竟大家都是聰明人。
不落城內燈火闌珊,林榭春尋了家旅館借宿。那旅館普通,店內只剩一小二昏昏欲睡地看着店,聽到動靜後趕忙睜大雙眼動身,引夜宿者入了客房。
姜塵再醒來時,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立馬從床上躍起來,打開門就要往出跑,恰巧撞見對門開門的林榭春。
林榭春披着頭發,手中拿着紅發繩。說來也奇怪,林榭春上能入得明堂,下能入得廚房。吟詩作賦到劃船行舟,幾乎什麽都會做。但他不太會绾發。
平時裏都是極簡的發式,只用束帶束着。後來姜塵為他求來功德,為他做了發繩,姜塵喜為他梳發。林榭春初不适,後來倒慢慢被姜塵養出慵懶的毛病。
此刻四目相對,姜塵自然而然走過去道:“徒弟,我來為你梳發吧。”
林榭春想要拒絕,動了動嘴唇,卻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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