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兄弟阋牆

“謝璨, 我已經?說過了。”

退婚的?時候她依在謝瀾的?懷裏,對他說:謝璨,我再也不會等你長?大。

謝璨何嘗不明白, 但只要她沒有嚴詞拒絕,他就還有機會不是麽?即使那機會渺小如微光。

“珏兒,我們之間有誤會。”謝璨悔不當初,他太驕橫, 不懂得換位思考她的?處境和感受, 關在聽雪院的?期間, 他已完完全全嘗過當初她經?歷過的?苦。

謝瀾沒有給他澄清道歉的?機會, 謝瀾反握沈珏的?手, 淡然地?糾正謝璨,“叫嫂子。”

珏兒豈是他能喚的??

“嫂子”二字如尖刺, 紮破謝璨的?耳膜, 直擊心髒,心口破了一個大洞, 臘月寒風呼呼灌進來。

心髒的?疼蓋過手腕脫臼的?疼痛,謝璨掙紮着要去牽沈珏的?手。

只差一點, 就差一點, 他就能碰到她金線描摹的?袖角。

可擋在他身前的?謝瀾就像一座巋然不動的?高山, 阻攔他一切腳步。

謝璨的?雙目赤紅得快滴出血, 像只野獸無助地?嘶吼,“謝瀾!你放開我!!!”

“帶下去綁好。”謝璨的?歇斯底裏如謝瀾而言, 就是一拂即逝的?塵埃。

本是以?賓客身份出席的?喜宴的?鄧唯義不容辭, 綁縛謝璨的?雙臂, 銅牆鐵壁般不容掙脫。

謝璨被帶了下去,一場鬧劇方休止。

主座上的?柳氏像個局外人?, 冷冰冰地?瞧着。

佝偻的?衛國公一嘆,無可奈何地?揮了揮大掌,“筵席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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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家都發話不介意,賓客焉有不從的?道理?一時間絲竹亂耳、觥籌交錯,又恢複之前的?喜氣?繁華。

謝瀾穿一身正紅直墜婚服,金絲蝠紋束緊勁瘦的?腰,頭戴鑲碧玺鎏金玉冠,襯得他身形修長?,穿梭于?賓客、往來敬酒,他面色如常,唇邊還有欣然愉悅的?上揚。

若非謝家嫡次子消失于?筵席,衆人?會以?為?方才的?鬧劇是一場大夢。

**

夜色降臨,灰白色的?月光灑落衛國公府鮮少有人?經?過的?柴房,清晰地?勾勒出角落裏被綁縛雙手、倒在地?上的?人?影。

鄧唯把?謝璨扔在無人?的?柴房,任他自生自滅。

總歸也不會死,只是讓他承受手傷,多吃些?苦頭。

眼前陣陣發黑,卻遲遲不見天旋地?轉,他多想暈過去,總比清晰地?感知到她與別?人?大婚的?痛苦要好。

脫臼的?手腕持續傳來疼痛,每每他要昏過去時,就被疼痛喚醒神智。

柴房的?門咯吱被推開,找了聽雪院一圈都沒有見到人?影的?周瑤終于?找到他。

“二公子!”她小心地?避開他扭曲的?手,替他解開綁縛的?繩索。

“我要去找珏兒……”事已至此,他心心念念的?還是沈珏。

周瑤被一盆冰水兜頭澆淋,她勸道:“她心裏根本沒有你,二公子何苦還要去找她?”

謝璨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喃喃“珏兒”“珏兒”……

也不顧他會否回答,周瑤好不容易找到宣洩的?口子,将心底的?苦水都傾倒出,“世子一回京,無論是老太君還是國公爺都冷落二公子,就連您被世子私下懲罰,他們知曉了也袖手旁觀。國公府裏好黑好冷,瑤兒是失去了雙親才過的?油煎火燎的?日子,可二公子您呢?

今兒不止是世子生辰與大婚的?雙喜良辰,同樣也是您的?生辰啊!但他們卻怎麽對您的??拖着一身傷,關在凄冷的?柴房……”

她與謝璨合該是一路人?,都被雙親抛棄、任人?熬磨揉搓,他們應該在一起互相取暖、互相幫扶的?不是嗎?

但是謝璨的?心裏只有那個,她讨厭到快發瘋的?人?!

她的?名字如念咒一般重複在耳畔,周瑤倏地?站起身,“珏兒珏兒!你的?珏兒早都不要你了!”

失去憑靠,謝璨頹然倒在磚面,雙唇不再阖動。

周瑤生出一絲希望,讨好地?扶起他,“二公子對不起,我、瑤兒只是……”

“她沒有說不要我,我要去問她。”

謝璨推開周瑤,踉踉跄跄地?朝清梧苑的?方向走去。

冰冷的?月光照在周瑤的?身上,支撐地?面的?手慢慢捏緊,染着鳳仙花汁的?指甲崩裂。

**

新房內,房梁飾以?大紅彩綢,進門當頭的?豔粉浮金的?牆壁貼雙喜大字,紅燭搖曳,鴛鴦繡花的?錦緞被面上滿滿當當地?鋪着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顧念沈珏身子嬌弱,謝世子特意叮囑不得鬧洞房,喜婆與丫鬟們便都退了出去,新房內只餘沈珏一人?。

龍鳳紅燭泣淚,燭火照亮滿堂,并不覺空曠。

皂靴踏過門前石獸仰首的?石板,步履蹒跚,宛若喝醉行走的?人?。

透過綴着米粒兒似的?珍珠喜帕,來人?衣裳豔紅,玉冠歪斜。

怪說賓客們沒有鬧洞房,原來都是去鬧新郎官了。

沈珏半是擔憂半是羞赧,來人?只字未語,伸手将喜帕掀開,露出遮掩下的?絕色容顏。

“珏兒。”

和清冷朔雪的?聲線完全不同,與此同時,她見到他形态扭曲的?手腕。

全身的?血液霎時凝滞。

她猛然拔下頭上的?簪子,顧不得扯斷幾根發絲。

金簪尖銳的?末端劃破謝璨白淨的?脖頸,傷口極深卻未中要害,鮮血如線流下,滴入緋色的?衣襟,留有一片深色的?痕跡。

謝璨卻像不知道痛一樣,慘白地?笑了笑,他用?另一只手連同簪子一同攥住沈珏。

一擊未中,他一定會狠狠地?報複回來吧?沈珏想抽出手,卻絲毫不得動彈。

“我欺負珏兒,珏兒讨回來便是,下次劃這,這裏很痛但不會死。”

他一邊說着,一邊扯開衣襟,在嶙峋的?胸骨上胡亂地?劃。

劃到胸膛再無一絲好肉,他才丢開簪子,“珏兒消氣?了麽?”

颀長?的?身影單單站在那兒,就堵住她的?退路,沈珏避無可避,抱縮在床角,一雙鹿眸無助地?瞪大。

他就是個瘋子!

謝璨步步靠近,沈珏腦中的?弦幾要崩斷,也不管大喊大叫會不會激怒謝璨做出更激烈的?事,沈珏驚聲尖叫:“世子!世子救我!”

清梧苑外裝飾火紅喜慶,謝瀾再是千杯不倒,被八方賓客灌了許多酒後?,亦有些?頭重腳輕。

好容易将席上的?賓客都喝倒,他拂開停雲,自己前往清梧苑。

一直冷冷清清的?世子院,終于?有了別?樣的?色彩,心愛的?小娘子在新房等着他。

手扶在門框,即将推開時,屋內傳出女子驚駭的?尖叫,酒意頓醒八分?。

“嘭——”紅木雕花門扉被猛烈撞開,搖搖欲墜。

又是他。

蕭蕭夜幕下,謝瀾臉色陰沉,周身的?溫度驟降,滴水成冰,那樣淩人?的?氣?勢只在沙場上見過,謂之殺氣?。

他拽住謝璨的?後?領,如拖死狗一樣将他拖出去。

金絲繡邊的?衣領勒住脖頸,謝璨伸手去抓撓,仿佛一條砧板上待宰的?魚,張着嘴不停呼吸,是一種瀕臨死亡的?窒息。

領口一松,謝璨還來不及喘息拳頭如雨滴般砸下來。

謝璨被單方面地?痛打,毫無還手之力。

半晌,謝瀾才停下拳頭,把?他拎起來,謝璨的?脊背“咚”地?撞在牆壁。

謝璨唇角破裂,費力地?擡了擡腫脹的?青紫眼皮,“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人?體的?咽喉有一個極其?脆弱的?地?方,若被重拳擊打極有可能造成死亡。

堅硬如鐵的?拳頭破風,離謝璨的?咽喉毫厘之間。

“呵,不敢殺我?謝瀾你就是個孬種!”謝璨情緒激動,脖頸青筋根根鮮明,“我與珏兒真心相愛,今天本該是我和珏兒的?大婚,是你!是你玷污了她,她才不得不委身于?你……謝瀾你就是個搶了弟弟心上人?的?卑劣小人?!”

謝瀾腮邊一股一股,回應謝璨的?是無邊沉默。

“謝瀾你這個無恥惡人?,有本事你就正面回答我!珏兒根本不愛你,是你強迫她的?!”

像火繩點燃硝石,猛地?爆發,謝瀾掌下用?勁兒,謝璨的?後?腦碰到硬牆,磕得他眼冒金星。

聲線仿佛雪落刀鋒,砭骨寒冷,“你不是要個回答?好,我告訴你。你從沒有将沈珏看?做一個活生生的?人?,于?你而言,她和赤腹鷹沒什麽兩樣,你像馴鷹犬一樣對她,捉弄她、戲弄她、讓她住下人?都不住的?後?罩房,推她落水,不就是想讓她日日活在擔驚受怕裏,屆時你再施以?懷柔,她就會像赤腹鷹一樣依賴你、順從你!

你現在知道錯了?她活不下去尋死跳河的?時候你在哪裏?謝璨,你在哪兒?!”

謝瀾一掌掴在謝璨臉頰,語氣?蘊含無法壓抑的?熊熊怒火,“是我救的?珏兒,若非我回京撞見,她早就死了!”

衣領被放開,謝璨仿佛失掉所有力氣?,枯瘦的?身影在風中如細柳款擺,風一大就能吹倒。

他一直以?為?是謝瀾以?權勢強迫沈珏,甚至不惜趁人?之危,生米煮成熟飯,逼迫父親退婚。

原來,竟是他親手把?沈推離自己嗎?

他不願承認但不得不接受,謝璨忽地?跪下,抓住金線昳麗的?衣擺,“是人?都會犯錯不是嗎?大哥,我知道錯了,但我是真心實意喜歡珏兒。從小到大我沒求過你什麽,我只求你一次,把?珏兒還給我好不好?”

在謝瀾枕戈待戰時,謝璨沉溺于?聲色戎馬,如今方知何謂半生荒唐。天賦、權力、地?位……他處處比不上謝瀾,唯有懇求是一線生機。

謝瀾後?退抽出衣擺,驟失依靠,謝璨撲跌在地?。

謝瀾漆眸蒙上一層霜寒,擡足踩在謝璨脫臼的?手骨,“與珏兒成婚的?是我,不是你。”

手骨的?痛與心口的?痛交織沖擊,謝璨痛吼出聲。

“念在你我同胞的?份上,我最後?告誡你,不許再觊觎不屬于?你的?人?,否則——”

“否則你就殺了我?”全身上下無處不是痛的?,劇痛後?,神經?都麻木了。謝璨仰頭,汗如淚劃過泛紅的?眼角,“那你殺好了,我不會放棄珏兒的?。”

謝瀾本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換作旁人?,謝璨早被挫骨揚灰,但謝璨是他的?弟弟,更是母親宋氏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

他一而再而三地?容忍謝璨的?出格行為?,可是人?都會有一個底線,謝璨恰好觸碰到他的?底線。

謝瀾闊步進入書房取下佩劍,利劍出鞘,月光被劍鋒割碎。

若母親知曉弟弟死在身為?哥哥的?他手上,會怎麽樣?

應該會失望、難過、甚至怨恨吧?

謝璨勉強扶牆站起身,劍尖刺破斑駁的?衣裳,抵住心口,他卻沒什麽反應,唇角挂血,嗤笑軟弱的?謝瀾。

手中劍向前刺出,謝瀾腦海清明無比。

母親若怨,就怨他吧,他不會後?悔。

劍刃“撲哧”沒入血肉,再深一寸,脆弱的?跳動便戛然而止。

——“夫君。”

仿佛銀鈴一晃,風雪驟停、萬籁俱寂。

謝瀾與謝璨同時尋聲看?去,門框邊白玉石板上的?新娘孑然傲立。

她一襲嫁衣如火,頭戴琉璃寶珠鳳冠、十二金釵,白皙的?面容尤有淚痕,卻無傷精致,鳳冠的?金線流蘇垂在瘦削的?肩,袖口兩只彩蝶追逐嬉鬧,裙袂巍巍蕩蕩宛如天邊流動的?彩霞,美得令人?窒息。

沈珏跨出新房,就見到院子裏劍拔弩張的?兩兄弟。

一個正紅,一個緋紅;一個軒然霞舉,一個哀毀骨立。

可她的?眼裏從始至終都只有謝瀾,忽視謝瀾手執的?利劍,沈珏恬然一笑,軟糯清甜的?聲音不自覺帶了少女特有的?嬌羞。

“吉時快過了,夫君快回來喝合卺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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