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賜婚(一更)
女子特有的綿軟低吟從繡帳內傳出, 似一把小鈎,抓撓着謝璨的心。
掌中的輕紗略微一掀便能見到他?日?思夜想的人,“珏兒, 我……”
低啞的嗓音戛然而止。
謝璨猛然倒退,被?榉木腳踏絆倒跌在地上,仍不停踢着修長的腿如避猛獸般遠離。
紫玉珊瑚螺钿床上美人橫卧,鬓發淩亂地貼在潮紅的面頰, 繁重複雜的宮裙被?她扯開?大半, 露出赤|裸的雙肩。
她哪裏是沈珏, 分明是榮安公?主。
宮闱重重, 人心難測, 謝璨只當自?己誤入別人精心設計的陷阱,爬起?身就要逃出偏殿。
可偏殿的大門被?人從外?面鎖死, 難以推開?, 就連之前翻窗而入的窗戶也?在瞬息被?封死。
“放我出去!”謝璨拍門大喊,“我是衛國公?嫡次子謝璨, 你們弄錯人了!”
殿門外?,鄧唯朝大門踹一腳, 仿佛踹到謝璨身上, “關的就是你。”
謝璨既驚又疑, “鄧唯是你?!”
殿門內, 琺琅镂空山形熏爐裏的香煙飄繞,謝璨手腳逐漸發軟, 唯下腹三寸有一股奇異的沖動冉冉升起?, 直沖靈臺。
謝璨明白了, 他?根本不是誤入,這個局分明就是為他?所?設的, 而幕後之人除了謝瀾還能有誰?
“謝瀾你放我出去!你不敢殺我,就用這個辦法來折磨我?”
“我不會放棄的,我死也?不會放棄的。”
“謝瀾!!!”
謝璨拼盡全力企圖撞開?門扉,撿起?三角圓凳一頓打砸,被?加固的殿門堅如磐石,紋絲不動。
暴怒、憤恨、恐懼、無力……
偏殿裏的叫罵喧嚷逐漸小了,“砰”地靠在門扉,是謝璨頹廢無力的軀體。
“大哥,我求求你……若我髒了,珏兒不會要我的……”謝璨失去神智前,錘門哀求。
冷月如鈎,月光像在偏殿前的空曠上撒了一把鹽。
謝瀾站在那?棵雪白的玉蘭樹下,霜眸遠眺,只袖口下握緊的拳頭洩露情緒。
鄧唯闊步行來,笑意洋洋,“香裏還混有軟筋散,他?定掀不起?風浪。”
謝瀾所?說的解決并非奪去謝璨的性命,而是斷絕他?的念想。
謝璨自?知處處無法與謝瀾相提并論?,但他?只要守身如玉,就有與謝瀾一争的機會。
可連這最後一點兒優勢都失去,謝璨将徹底出局。
更別談他?招惹的是榮安公?主,公?主怎容得下他?拈花惹草。
偏殿裏傳出旖旎的聲響。
**
沈珏喝了一碗醒酒湯,方覺頭暈目眩得到緩解,走路不再打飄兒。
“何時?了?”
碧雲回答時?辰,沈珏搖頭自?哂,下次該多?練練酒量,宮宴都散了她才醒酒。
時?辰不算早,快一些還能在宵禁前出宮回府,沈珏讓青棠碧雲拾掇一下有沒有遺落的東西。
“世子妃,您的耳墜掉了一個。”
摸上右邊耳垂,空空如也?。
銀花枝繞翠玉耳墜重量不輕,她喝得頭重腳輕,掉了一只也?沒察覺。
玉棠宮偌大,要尋一個小小的耳墜無異于大海撈針,沈珏不願興師動衆,再耽擱怕是要出不了宮門了。
短暫的猶疑後,沈珏決定放棄耳墜先回去,以免橫生枝節。
她們才踏出偏殿的門,迎面碰上一個宮人。
宮人氣喘籲籲,見着貴人立時?斂眉,語氣裏夾雜着掩飾不住的焦灼,“可是衛國公?府世子妃?”
青棠應聲。
宮人便讓沈珏前去玉棠宮的另一側偏殿,只說有十萬火急之事在等她。
沈珏心頭一跳,想起?假山時?撞見的隐秘。她不去找麻煩,麻煩倒找上她。
玉棠宮偏殿,只見宴席結束,本該出宮散去的賓客都聚集在此處,雖自?持禮儀規矩,但喁喁私語連綿不絕。
沈珏一出現,他?們皆投來打量的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輕嘲……
見這陣仗,沈珏也?知茲事體大,暗自?平了平心。
攘攘人群中,她見到太傅夫人正想上前詢問事體,知曉只字片語總比什麽都不知道的一頭蒙要來得好。玉蟬繡珍珠繡鞋才邁出一步,宮人就将駐足在外?的賓客們都請離。
皇後下令,他?們不敢不從。
沈珏與太傅夫人隔着兩三道人牆,看她漸漸遠去。不多?久,偏殿外?方才的竊竊喧雜完全消散,萬籁俱寂。
然而一進入殿內,沈珏才知曉什麽叫安靜得可怕。
殿內的宮婢均叩首跪下,大氣不敢喘,一襲莊重鳳袍的皇後單單立在琉璃垂簾前,見到沈珏,春日?宴上平和的笑容不複存在,“你要不要看看,貴府幹的好事?”
她一側身,露出被?遮蓋的垂簾後場景。
床簾叫人撕扯得破碎,足可見狀況的猛烈,紫玉珊瑚螺钿床上淩亂不堪,千金一尺的綢绫錦被?布滿斑斑點點的粘膩濕潤痕跡,地上零落的衣裳東拼西湊後,可以看得出是女式的裙裝與男式的錦袍。
榮安公?主靠在床柱旁喘息,勉強穿上只剩一根系帶的抹胸遮掩春光。
床角顯然還有一個人,被?破碎的帷幔掩映,縮在那?兒文絲不動。
沈珏正納悶那?人是誰,怎料皇後已然憋不住怒火,推開?上前勸慰的嬷嬷。
寬大的袖子一甩,劈開?的風揚起?帷幔,露出床角那?人的樣貌。
瘦削凹陷的臉頰,一雙毫無光彩如破碎的琉璃的桃花眸,以及眼角的一滴淚痣。
看清後沈珏驀然跪下,膝蓋磕在地面。
她卻不管疼,只想着該如何說才能讓皇後消氣。
沈珏跪地的身影透過殘碎脫線的帷幔闖進謝璨的視線,呆滞的他?在清醒後有了第一個反應——
抓住身邊破碎濕粘、看不出原樣圖案的華被?堆蓋起?來。
他?不想讓珏兒見到如此糟糕的自?己……
“世子妃,你不該解釋解釋?”皇後的質問宛若一把刀,懸在沈珏的脖頸上。
她到底是聖上面前炙手可熱的謝大将軍的正頭娘子,皇後縱使不給衛國公?府面子,亦要看在謝瀾的面上,不能輕易折辱沈珏。
但這不代表,她會輕易放過欺辱了榮安的人。
沈珏将翻來覆去思忖良久的腹稿說出,“此事定有蹊跷,皇後娘娘不若先把……謝璨扣押,讓大理寺派人查明,水落石出後,但憑皇後娘娘決斷。”
聽到自?己即将被?下獄,謝璨并無多?少反應,眸色灰敗絕望。
“好!”
皇宮禁衛雷厲風行地上來扣押謝璨,把他?從床上拖拽下來,謝璨束手就擒,毫不反抗。
床柱邊的女子出聲,“慢着。”
皇後恨鐵不成鋼,“榮安。”
“母後不妨聽聽女兒之言?”榮安公?主外?披一件稍微完好的芙蓉刺繡外?衫,也?不管會不會春光外?洩,她走到皇後面前施施然行了一禮,說出的話兒卻與她乖順的行徑背道而馳。
“謝家二公?子是被?女兒我下的藥,實?不相瞞,女兒心意他?許久,幹脆就……”
後面的話兒戛然而止,但昭然若揭。
上京誰人不知,他?們一個是聞風喪膽的國公?府小霸王,一個是避之不及的恨嫁公?主,兩人唯一勉強算得上交集的便是臭名昭著的名頭。
皇後眼神若鋒利的刀,眉眼間?滿是不贊成,“榮安你當真?”
“母後,女兒當真。”榮安朝謝璨的所?在努了努嘴,“當真喜歡謝二公?子。”
說她喜歡,她哪有半點擔憂心上人即将被?下入大牢的緊張?說她無感?,可又為何會站出來替毫無交集的謝璨說話?
縱有一副七巧玲珑心,皇後亦一時?半會兒思索不透,索性把難題抛給沈珏。
沈珏還跪在地上,“有關婚姻嫁娶等大事,還需要過問國公?爺。”
話音方落,她聽見皇後的冷嗤,“哼,娶妻與砍頭,想必衛國公?該知道選擇什麽。”
當晚,衛國公?被?急诏入宮。次日?天色蒙蒙亮,宮門開?啓的第一時?間?,衛國公?才趕回府。事關謝家子嗣,阖府的家眷都聚集在澧蘭堂內。
衛國公?帶回來的無疑是壞消息。
當晚皇後将玉棠宮偏殿一事禀報聖上,聖上大怒,命大理寺查明真相。真相并非百轉千回,薰爐裏的物證,榮安公?主為人證,一個晚上足以查明。
有人在薰爐裏下了藥,□□與香料一起?點燃,迷倒在偏殿休息的榮安公?主。
春日?宴上衛國公?受邀在列,但謝璨卻沒有以衛國公?府的名義參與,而是通過侍郎林家,加之林诏與周缙的口供,他?們親眼目睹謝璨獨身離席,不知去向?。
事實?便是謝璨鬼迷心竅下藥玷污了榮安公?主。
榮安公?主一開?始說藥是自?己下的,但後來也?不得不改口,承認藥并非出自?她手,卻一口咬死她喜歡謝璨。
按照大淵律法,謝璨其罪當誅,是死是活關鍵就在于榮安的态度。
主堂內坐滿了人,衛國公?一開?口,嗓音疲乏似滄桑鐘鳴,“聖上的意思是,璨兒要麽娶榮安公?主,要麽流放幽州。”
衆人噤聲,端坐梨花木圈椅的柳氏不住嘆息,“璨哥兒鬼迷心竅,怎會一時?想不開?啊……”她眼珠子一轉,瞥到離自?己較近的嬌俏倩影,“珏兒你說該如何是好?”
沈珏何曾不知她的算盤?她自?個兒摸不清衛國公?的心思,便把皮球踢過來,讓她先探探路,若是說中了衛國公?的意願,她就順坡下,若是沒說中,倒黴的是沈珏自?己。
聖上看似給了連個選擇,實?際只有一個選擇罷了。
昨晚衛國公?趕赴皇宮的同時?,沈珏從皇宮回來,早已與謝瀾思慮好對策。
她沒有猶疑,“選流放……”
衆人吃驚看她,就連衛國公?也?擡起?眼皮。
沈珏繼續,“流放之地偏遠荒蕪,此去二公?子生死不明,且寧願流放也?不願選擇為榮安公?主負責,此舉會惹怒皇家,引聖上介懷。依珏兒愚見,不如娶榮安公?主,方能化幹戈為玉帛。”
她只不過是把衆人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且說得條理清晰,有理有據。
一個是驸馬,一個是囚犯,是人都會選擇前者。
然,上首的衛國公?卻巋然不語,澧蘭堂登時?又寂靜下來。
沈珏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砰,難道她說錯了麽?
有此想法的不止她一人,柳氏破開?沉默,“但公?主是聖上的掌中明珠,我們國公?府真的能供奉得起?麽?”
她的意思淺顯易懂,榮安公?主聲名狼藉,各種離經叛道的事跡早有所?耳聞,就連皇家都壓不住,他?們國公?府就能壓住嗎?
事實?上,柳氏一開?始也?想的是救謝璨,但當沈珏說出後,她就免不了想去擠兌她,故意唱反調,國公?爺的沉默就是她最有力的支撐。
“蠢貨。”衛國公?眸色沉冷,不知是在說誰。
沈珏與柳氏均是一震。
敞開?的大門光影之下,謝瀾身形偉岸,他?才從天狼營趕回來,還穿着锃冷的玄衣铠甲,明明已是春三月,可他?身上攜着明滅的風雪氣息。
衛國公?正了正衣襟,他?總是對自?己的大兒子格外?重視,一個眼神,下人就搬來烏木交椅,挨着衛國公?的位置擺放。
謝瀾單臂一擡,指了指沈珏身邊的空位,下人觑一眼衛國公?,不敢妄動。
衛國公?沒有看過來。
得到衛國公?首肯,下人放好烏木交椅,始覺後背冷汗潸潸。
謝瀾坐下,掌心覆在妻子微涼的手背,安撫溫暖她,“兒與世子妃決策一樣,若能救二弟,自?然是要勉力救之。”
沈珏眸泛水光,他?在為自?己撐腰,這般場面與一年前周瑤聯合謝冰誣陷她與外?男有首尾的回憶漸漸重合。
光陰長河流逝,愛意如酒愈釀愈醇,他?對她的好比以前更甚。
衛國公?颔首,拍案同意,“便按你說的辦。”
柳氏臉色慘淡,那?句“蠢貨”分明說的是自?己。
沈珏将是非利弊鋪在紙面,謝瀾撐腰支持,衛國公?親自?|拍案,只留柳氏惶惶,生怕衛國公?追究她的不是。
堂內衆人也?是人精,品過味兒來,衛國公?唯謝世子馬首是瞻,然謝世子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對世子妃的偏袒之意大家都有目共睹,就連唱反調的柳夫人都折戟,以後國公?府能說得上話兒的人恐怕要風水輪流轉了。
春雷響,萬物長,便是驚蟄至。
上京城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恨嫁的榮安公?主終于嫁出去了,嫁的還是另一赫赫有名的人物,衛國公?府的纨绔謝璨。
有人傳言他?們臭味相投,王八看上綠豆的,亦有人叉着腰暗地裏瞧着衛國公?府的笑話。
總而言之,這是一段斑駁狼藉、喧嚣四起?,無人祝福的姻緣。
紅,正紅,刺目的紅。
謝璨不會預料到,年前才見過的大紅喜事,彩綢高挂,不久後又再次重演,只不過主角換成了自?己。
喧天的鑼鼓炮竹是陰聲詭調;賓客們虛僞的祝賀宛若修羅惡鬼的低語。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贊者高唱的祝詞化成一條條鎖鏈,将他?捆起?來牢牢扣緊。
謝璨幾乎無法呼吸,他?擡起?低垂黯淡的眸,面無表情地掃過在場之人,無不是喜笑相迎,找不到一個能解救他?的。
眼角觸到一抹玉紅的裙擺,被?熱油灼燙一下倏地縮回。
神思一晃,他?再也?回不去了。
高座上正襟危坐着他?的父親,冷戾目光襲來,謝璨絲毫沒有反抗的力氣,恍若提線木偶,呆板凝滞地對拜。
他?緊握繡球的一端,另一端是僅僅在玉棠宮偏殿的床上見過一面的新娘。
“禮成,送入洞房——”
祝詞高亢,胸腔裏律動的心髒卻驀然墜入黑淵。
除了高座上的衛國公?夫,還有皇宮派來的宮人。聖上和皇後沒有親臨,不知是對榮安的選擇不贊同,還是對新郎官謝璨的不滿。
可再如何,衛國公?府亦要竭力粉飾太平。
禮成後宮人端起?酒盞與謝璨敬酒,道了一長串吉利話便借口回宮複命,衛國公?沒有挽留,本就是一場笑話似的作秀,待身負皇命的宮人走後,擡手讓人把呆若泥塑的謝璨領下去。
富貴奢靡的聽雪院被?火紅暈染,更是鮮豔濃麗,然院裏靜谧無人,十數個仆人丫鬟皆守在院外?。
謝璨來到時?便見到這副情景,他?沒有多?餘的心力問長随,仆人們為何不在新房裏伺候,而是退居院外?。
高挂的燈籠裏燭火剪下的影子映在窗紗,赤紅的靴子踩過奇獸仰首石磚,手指搭在雕花門框,屋內傳來的聲音令他?為之一怔。
女子低柔婉轉的嬌聲浪語夾雜男人的喘息葷言。
在他?的洞房花燭夜,火紅布設的新房,與他?三拜成親的榮安公?主蕩然出軌,給他?安安穩穩戴上一頂綠帽。
謝璨遽然轉身沖出聽雪院,任由長随在身後跟随叫喊。
新房內,榮安公?主正騎跨那?名長相陰柔的面首,搖晃的身姿驀然停頓。
銷魂蝕骨的滋味驟失,面首仰頭目光迷蒙,“公?主?”
榮安肆意一笑,“無事。”二人再度共赴巫山雲雨。
今夜無星無月,與前院的熱鬧喧嚷相比之下,陰暗的後罩房尤為孤冷寂寥。
自?沈珏搬走,後罩房便空置下來,平日?裏也?沒有下人來打掃清理,門前瓦下結出細密的蛛網,地面房梁落滿塵灰。
身穿正紅婚服的謝璨與粗陋的環境格格不入,他?抱膝蜷縮在桌腳,那?是彼時?收到家書,備受打擊的沈珏曾癱坐的位置。
只不過曾經的失意斷腸人換作了他?謝璨。
從螺钿床上醒來的一剎,謝璨的神魂就被?剝離,他?多?麽希望那?是一場荒唐的噩夢,夢醒後他?還能一如往常去貼近心上人。
可是,夢碎了,碎在瓊樓玉殿。
他?被?冠上玷污公?主之名押入大牢,他?想給父親辯駁、給大理寺卿辯駁,背後下藥的人不是他?,可那?又有什麽用?木已成舟,他?與除珏兒外?的人有了首尾,珏兒怎麽還會要他??
倒不如一死了之。
但最後他?連死都不能選擇。
衛國公?将他?救出大牢,條件是要娶榮安為妻,娶那?個整座京城都知曉她放浪形骸的荒唐公?主。
哈哈哈……
謝璨雙手捂面,掌心的面容又哭又笑,一顆顆淚滴從指縫墜落砸在地上,濺起?卑微的塵灰。
更深露重,前院賓客散盡,只餘杯盤狼藉,仆人們手腳麻利地清理打掃,直至夜深,萬物沉睡,挂在梁柱上的朱紅彩綢也?似退了色。
一枚木質小瓶被?擲入屋中,袅袅白煙從中飄散,須臾充斥整個空間?。
失魂落魄的謝璨沒有發覺,靠在晦暗處兒,只覺頭腦愈發沉重。
他?眼角緋紅,千萬縷血絲攀爬眼球,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前方,卻又什麽也?沒看進去。
而在這時?,灰暗的視野裏現出一抹動人的藕荷色,視線逐漸從飄蕩的裙裾上移,不及盈握的腰肢,瘦削的薄肩,只簪了一支珠花的烏發雲鬓。
周瑤刻意提細嗓音,盡量學着那?人的綿軟嬌糯,“二、二少爺……”
就連尾調的輕顫亦學了八分相像。
是她!是珏兒!素雅的打扮和面對自?己時?的怯弱,與曾經的她別無二致。
謝璨搖搖晃晃直起?身,竭力擁着“沈珏”,仿佛找回自?己的主心骨。
“珏兒,你終于肯來看我了。”掌心愛撫懷中之人的臉頰,她的面容有些不似記憶中的明麗,隐隐約約像是……
謝璨晃了晃腦袋,眼前的人不就是珏兒麽?
“珏兒你回來,我會對你好的。”
周瑤按住他?的手,将側臉放落掌心,順着他?的話兒說:“好,我回來不走了。”
說完,她主動奉上自?己的唇,吻落在謝璨的唇上。
唇瓣灼熱,熱度順着四肢百骸流灌全身,心髒劇烈地跳動,謝璨徹底呆住。
周瑤半是笑半是自?嘲道:“怎麽,二少爺不喜歡我麽?”
女子的嬌顫尾音似一只貓爪,在他?心上輕輕撓過,泛起?癢。
“喜歡,喜歡珏兒……”謝璨回吻,啃咬吮吸期待已久的柔軟唇瓣,卻還是覺得不夠。
索性将她抱起?來,放在空置已久的硬板床上,一件件衣裳剝落于地,正紅與藕荷交織……
**
謝璨大婚衛國公?府做足了做派,即便有柳氏搶風頭挑大梁,其餘的細枝末節還需要身為世子妃的沈珏操持,這段時?日?沈珏忙得分身乏術,也?就大婚當晚能安然歇息。
這可就憋壞了謝瀾,好容易熬到大婚之夜,紅綢喜堂勾起?他?的回憶,當晚就拘着沈珏折騰,前前後後喚了四次水,若非沈珏昏昏欲睡,他?還能接着繼續。
苦了沈珏,次日?早食才悠悠轉醒,一問碧雲已過了請安的時?辰。
自?她嫁進衛國公?府,也?不知為何,仿佛是亘古不變的婆媳難題,柳氏總是明裏暗裏拿喬,不讓她好過。
她沒起?來身去請安,柳氏怕是會抓住她的小把柄鬧上一鬧。
只希望現在去還不算太晚。
碧雲卻是不以為然,“世子妃怕甚?世子早就派人給澧蘭堂送了口信,說世子妃近日?操勞,最近的請安就免了。”她又歪着頭思了思,“再說,澧蘭堂似乎出了事,甚至都驚動歸燕堂的老?太君,柳夫人能否騰得出手尋世子妃的黴頭還不一定呢。”
沈珏抿了抿檀色口脂,細眉颦蹙,“可知到底出了什麽事?”
碧雲搖頭不知,沈珏理順鬓角的碎發:“那?便去瞧瞧,順便把請安補上。”
端水離開?的青棠複又回來,恰巧聽到沈珏的話兒,她不禁相勸,“想必不會是什麽好事,世子妃還是獨善其身要好。”
“若真的是壞事,柳夫人勢必不會讓我獨善其身。”沈珏話音一落,就有澧蘭堂的人來傳話,讓她過去一趟兒。
沈珏歪了歪腦袋,眼眸的靈動四溢,“瞧吧。”
古樸雅致的主堂不複以往的肅靜,沈珏還未跨入門檻,就聽見一聲清脆的瓷器破碎聲,緊跟着老?太君上氣不接下氣的急喘怒喝——
“作孽!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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