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撐傘

謝瀾握住沈珏的手腕, 上上下下仔細查看,擔憂的目光又在?她方才被白栾碰觸的肩膀反複逡巡,“可有傷到你?”

沈珏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出現, “你怎麽來了?”

“酒席上白栾借故離開,我甚是無趣便想着去尋你。”謝瀾常年在?外征戰,戰友們喝酒時性?子豪爽,牛飲濁酒, 談天說地, 可白家是書香世家, 喝的是清酒, 嘴裏念的是詩詞歌賦。比起經營交際, 受人恭維,他更?想念自?己的妻子。

暖閣裏都是女眷, 他派人去暖閣尋妻子, 然而那丫鬟撲了個空,轉述謝老太君的話兒說世子妃和謝清散步去了。

謝瀾耳力過人, 小厮附耳白栾的話語他聽了個清楚。既然謝清遣人請白栾去耳房,珏兒應該也在?那兒。

哪知他才尋到耳房, 就見白栾一副誓不罷休, 強行拉扯珏兒的“狠”樣?。

白灤一個讀書人哪有什麽狠不狠的, 只不過是他擔憂心切罷了。

然而謝瀾仍舊不假思?索, 擡腳踹過去。

踹完後,謝瀾才問:“發生何事了?”

沈珏也沒想瞞着他, 長話短說将謝清嫁入府被白栾動不動就抽鞭子, 白栾欲納懷有身孕的瘦馬為妾等等, 悉數說出。

謝清對于?這外界人人稱頌的大将軍,名義?上還是自?己大哥的人, 從小心生仰慕,但大哥常年在?外,一年到頭?都見不上兩面,兄弟姊妹之情淡薄如水。

未曾想她認為疏冷的大哥,會聽到她受夫家欺辱動怒,會強勢撐腰。

謝瀾看向地上白栾的目光沉戾如刀,恨那一腳踹得不夠重。

沈珏:“我想帶謝清回家,從長再議。”

“何須從長再議,今兒就去找白家讨個交代。”

**

一只鹿皮皂靴踏入花廳,挺拔身影如同出鞘青鋒立在?門前,謝瀾由內而外展露的肅寒威勢壓得人透不過氣。

“本将軍找白侍郎有事相談。”

白老爺心頭?蹦跳,恰好宴席将散,留在?花廳裏的只有白家在?上京城的宗親,便讓人退下,留出空間?。

“大将軍有何事?”

衛國公近來病情加重,府醫叮囑卧榻休養,柳氏也以照顧之名缺席。白老爺設宴的本意就是攀親護國大将軍,親家沒來,姻侄來了就行。眼下謝瀾稱呼客套,他琢磨不出其間?意思?,也不敢以姻侄相稱。

謝瀾并未多言,只讓人撩起謝清的雲袖,青紫相加的淤痕斑駁,觸之不忍。

白老爺眼珠子快要瞪出來,結結巴巴道?:“這、這……”

沈珏:“白老爺親眼所見,謝清嫁給?白五郎受到委屈,我們娘家人也無法坐視不理,今兒我們就要把謝清接回家。”

語罷,也不管白老爺作何反應,讓謝冰帶謝清出府上馬車。

沈珏和謝瀾走在?後,謝瀾臨出門前,道?了一句,“望白老爺好自?為之。”

白老爺腦中一片漿糊,但屬實是被謝瀾的肅容駭到,謝清胳膊的傷從何而來只有她的丈夫最清楚,白老爺趕緊讓人将白灤召來。

白灤結結實實挨了謝瀾一腳,當堂暈厥,醒來後還沒緩過氣又被擡到花廳。

暖閣白家主母那兒也不安生,謝老太君莫名被謝大将軍請回,又聽聞花廳出事,她也匆匆趕來。

三人齊聚一堂,在?白老爺的逼問下白灤還不肯說實話,只再三推诿是謝清自?己摔的。

白家主母自?知簍子捅大,全盤托出。

白老爺聽完,怒火直沖腦門,給?了白家主母與白灤兩個大耳掴,他是當真生氣,平常握筆舞文?弄墨的人竟也會動手。

“你當真是糊塗!那瘦馬肚子的孩子焉能與謝家女子比!”

謝清歸家的第二日一早,就收到白灤的書信,信中說他色令智昏,一時鬼迷心竅才會納妾,那瘦馬以及瘦馬的孩子他自?會處置,望謝清能原諒他,回歸白家,兩人繼續過日子。

謝冰一聽,秀眉一豎,“姐姐你別聽他的,男人的嘴最不可信,萬不能三言兩語就被他哄回去。”

書信寄出兩日,謝清都沒有回複,白灤知此?計不成,就親自?登門請罪迎妻回家。

謝冰兩手叉腰站在?府門前,“我姐姐不想見你,你也別想進來,再不走我就派人扔你去大街上丢人現眼。”

白灤身為讀書人,雖無一職半官,但講究文?人面子,他怕謝冰當真能做出此?事。

第四日,白灤打了自?己的臉,昨日還講究文?人風骨,今日就抛棄氣節,負荊請罪。

只因白老爺說,他哄不回謝清,白家都要遭殃。在?性?命面前,風骨氣節又算得了什麽?況且他真有傲骨,又豈會食言而肥、同流合污?

衛國公府的大街人來人往,白灤往門前一跪,丢掉臉皮,大喊“求清兒原諒”“清兒跟為夫回家”雲雲。

白家一連數日的動向謝清焉能不知?見到平日風雅倜傥的夫君,屈膝卑躬跪在?地上,又怎能不為之動容?

謝冰趕緊捂住謝清的眼兒,“姐姐你可別被他的苦肉計騙了,你挨他那麽多頓鞭子,他就算是把膝蓋跪碎也是應得的!你就看看吧,他心不誠,堅持不了幾?天。”

沈珏從頭?到尾看下來,感?慨謝冰終于?長腦子了,說的句句話都戳中她的心坎。

果不其然,白灤跪了三日,第四日就不見蹤影,又使出最開始的書信伎倆。

謝冰一臉如我所料,“姐姐你看,他就不是你的良人!”

謝清與他一面結緣,嫁給?他不到一年,用?了僅僅七日看清他的嘴臉。

“我明白了,我想同他和離,親手了結這段孽緣,此?生再無交集。”

沈珏拿出一早拟好的和離書,謝清筆尖顫抖,終究是寫下名字。

和離畢竟事關兩家,這幾?日的動靜也傳到澧蘭堂和歸燕堂。

謝老太君聽說謝清要和離,大為震驚,“你們把婚姻當作兒戲?想嫁就嫁,想和離就和離?”

謝清的婚事是沈珏主持,如今出了事,她自?然要責問沈珏,“世子妃你也是,不勸清兒好好過日子,非要鬧得難堪,和離做什麽?”

謝清唏噓流涕,說不出半句話。

沈珏神?色恭敬卻堅毅,“白五郎實非良人,清兒當初執意嫁給?他,如今認清他的真面目,趁着兩人還未有孩子,和離才是最好的解脫之法。”

謝老太君觀點與她相悖,“女子出嫁便要盡心伺候夫君,萬事以夫為尊,倘若有錯,問題也出在?自?己身上,不反省己身,去找夫家的錯處,動不動就要鬧和離,德言容功都忘了不成?何況白五郎已經答應承諾不納妾,那孩子也會處理掉,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一番話說下來,倒成了謝清的不是。

“祖母,珏兒不那麽認為,清兒為時未晚,和離才是王道?。”

謝老太君:“和離過的女子便是掉價,又怎麽能嫁得出去?”

沈珏反駁:“當今皇後亦是二嫁,與彼時還是洛王的聖人互相扶持,聖人繼位立刻下旨封後。和離過的女子并非一無是處,否則如何能母儀天下?”

“你、你……”謝老太君指向她的手指頭?哆哆嗦嗦。

“我認為大嫂說的對,明明都是白灤的錯,為何要怨姐姐?當今皇後都和離二嫁過,和離過的女子不照樣?過得很好嗎?”

謝清雙目噙着晶瑩,哭眼抹淚,“祖母,我執意要和離,一如當初執意要嫁,您就成全我吧,和離後哪怕是出家為尼,也比陷在?後院,日日被他欺辱好。”

謝老太君撫着胸口,痛心疾首地扭過臉,“我老了也管不你們了。”

謝清站身行禮,“多謝祖母成全。”

天色灰白,冷風大作,搖得枯枝亂晃,似要有什麽從天上落下來。

一行三人離開歸雁堂,寬闊的庭院中央謝冰停步,叫住前面的沈珏。

“大嫂,姐姐和離的事多虧有你。”

沈珏莞爾一笑,“現在?你怎麽叫我一聲大嫂了?”要知道?沈珏成婚後,謝冰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連聲世子妃都不願意說出口。

謝冰咬住下唇,頗難為情,“以前是我不好,學着二哥欺負你,還被周瑤那厮欺騙,針對你,一切的一切都怪我,你非但不計前嫌還替我姐姐說話,我叫你一聲大嫂又怎麽了?”

小丫頭?即便道?歉,也是傲嬌嘴硬。

沈珏烏溜溜的貓眼轉動,“誰說我不計前嫌了?”

謝冰:“你不原諒我也成,我會努力做好,争取早日得你諒解!”

沈珏笑了笑,沒應聲。

謝清一雙眼睛濕漉漉、紅彤彤,她這幾?日差不多都是以淚洗面,一腔深情錯付,豈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只期盼光陰這個最好的療傷聖藥,催人忘卻、催人清醒,“我也要感?謝大嫂,大嫂為我辦曲水流觞,篩選夫郎,怪我眼瞎看上一個表裏不一的負心漢。”

“好了我都知道?了,快回去吧。”沈珏拍了拍兩姊妹的肩,催促她們回院子。

清梧苑和她們的居所在?兩個不同的方向,從歸燕堂一出去就分道?揚镳。沈珏獨行到一半,灰蒙蒙的天空飄落細雪。

謝老太君召喚她們小輩前去事出突然,沈珏便沒讓青棠碧雲跟随,獨自?前往。清梧苑清幽,仆人們灑掃也規定了時辰,如今雪落四下無人,她打算趁落雪轉大前奔回去。

珍珠纏花枝繡鞋還未踏出長廊,就見轉角處有一淵渟岳峙的人含笑看過來。

沈珏揚起燦爛的笑,提裙奔過去。

謝瀾從天狼營趕回清梧苑,不見沈珏身影,詢問下人才知她去到歸燕堂,心知謝老太君定是為了謝清和離之事才找她,“祖母有沒有為難你?”

沈珏搖首,“還好,謝清和謝冰都有幫我說話。”

劍眉挑了挑,謝瀾不可思?議,“謝冰嬌蠻,性?子與謝璨最像,謝清倒還好端莊恬靜,沒想到她們也都被你收服了。”

“收服?”

“對啊,她們對你心服口服。”謝瀾擡指在?她挺翹的鼻背刮過,又解下自?己身上的銀灰狐裘披在?她肩,哪怕僅有不到十丈的距離,他都不願讓她受凍。

之前謝冰受人挑撥,設計誣陷沈珏,他雖然能懲罰軀殼,卻不能管束謝冰的心,而今和離一事能讓謝冰謝清站在?沈珏身邊,他怎不欣慰?

走到長廊出口,外面細雪變鵝毛大雪,沈珏拿過謝瀾手上的孟宗竹油紙傘撐開,她不急回去,伸出手接住雪沫。

“雪塵寒涼,我感?受過,因此?目之所及也想為別人撐一把傘。”

沈珏高高舉起傘柄,牽住他的手,就要向清梧苑行去。

手背一暖,掌心的傘柄消失,轉移到謝瀾手中。

他反握住她的柔荑,珍重道?:“我亦然。”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