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一次感覺他心情愉快。◎
“昨晚勒着脖子睡的?”
顧明野居高臨下地隔着桌子看她:“手剛刮傷,輪到脖子了?”
白黎聽他這審問的語氣,自己還來氣了:“你還說,昨晚你屋裏好幾只蚊子,跟半輩子沒吃過肉的惡鬼一樣圍着我不停地打轉,吵了我一晚!”
她說得口幹肚餓,端起粥來喝,原以為會很燙,沒想到溫度剛好入口,粥底綿綢又滑膩,倒看不出來這個高大男人還會做飯。
顧明野則往主卧裏進去了,白黎喝了幾口粥又覺得清淡,筷子蠢蠢欲動地去夾那碟煎蛋,如果不是實在太餓,她絕不碰一筷子,畢竟野外求生哪裏能有得她挑,只要等渡口開船了,她就能回去了。
“你沒點蚊香?”
顧明野出聲的瞬間,白黎張嘴把那一口生蚝煎蛋都藏進嘴巴裏,然後睜着眼睛看他,搖頭。
男人掃了眼那盤煎蛋,她繼續低頭捧着白粥喝了起來,剛才那一口蚵仔煎順滑又鮮嫩,而且剛出鍋,雞蛋煎得香酥,那生蚝是剛撈上來的小蚝崽,直接被送進了白黎嘴裏,這讓她想到從前在澳洲的海域邊,自由吃海膽刺身的經歷。
顧明野走回餐桌邊,把一瓶風油精放到她面前。
筷子剛要去夾菜,就聽白黎說了句:“公筷哦。”
一頓早餐吃下來,顧明野直接換了個大碗,一次性把菜夾到他盆裏。
白黎再餓吃飯也是細嚼慢咽,手捧着碗,看顧明野三兩下吃完一碗粥要起身,她忙道:“這鍋裏還有,我吃不完。”
也不是特意招呼他,只是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吃,好像不太禮貌,一會是不是還要幫他洗碗,然而顧明野直接撂了句:“喝完它。”
白黎吃飯習慣八分飽,再多一口都吃不下,“那你不吃我不吃,就只好倒掉了。”
顧明野收拾自己的碗進廚房,說:“吃不完,沒下頓。”
“是你做多了!”
顧明野擰開水龍頭,語氣毫無商量的餘地:“行,那下一頓你來做。”
白黎不敢吭聲,扒着鍋把最後一勺粥盛進碗裏。
等她吃完的間隙,顧明野洗了別的碗筷,他白天仍穿着昨晚那套家居服,黑色T恤和長褲,擡手的時候後背肩胛骨一展,骨骼從衣料裏繃出,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感覺,很能幹。
不過轉念想,像他這種賣力氣活的人,不用健身也自然會有肌肉。
“吃完了就過來。”
顧明野長臂交叉環胸倚在房門邊,白黎跟着他進了主卧。
“電蚊香就放在床頭櫃下,插到插座,按開關,知道嗎?”
白黎愣愣地看着那盒綠色蚊香液,懊惱地抓了抓脖子上的腫包:“你幹嘛不早說!”
顧明野懶得跟她争辯,雙手扶腰道:“這都看不見,你是豬嗎?”
白黎張了張唇,瞳孔跟着擴大,深吸了口氣,他居然罵人!
一邊極力保持她的優雅,一邊握拳道:“那也是只金豬!”
顧明野似是沒想到她有這般反應,瞳仁先是一怔,而後轉過身去,右手掩了下眼,低聲吐了個音節:“操。”
白黎心裏給他打了個差評,說粗口。
她晃了晃手腕上昨天買的珍珠手鏈,說:“還能是珍珠。我不知道你床頭櫃下有蚊香液很正常啊,說明我沒有亂翻你的東西。”
顧明野眉梢微挑,狹長眼底難得露了絲笑意,白黎也算跟他打了幾回交代,第一次感覺他心情愉快,語氣含笑地對她說:“有道理,小白豬。”
“臭魚!”
顧明野眉頭凝笑地看她:“你不說自己是珍珠嗎,又姓白,我說你小白珍珠,行吧。”
白黎揚了揚下巴:“嗯,臭魚收回。”
顧明野看她:“二十二,大學才畢業?”
白黎去床頭櫃上拿自己的手機,“嗯,怎麽了?”
“呵,學校裏剛出來的,難怪。”
“難怪什麽?”
“沒什麽。”
白黎最恨人吊她胃口:“你是不是在想什麽罵人的話?”
“怎麽是罵人的話,我說難怪白小姐一看就很講禮貌。”
陰陽怪氣的,白黎晃了晃手機,“有充電線嗎?蘋果的。”
“沒有。”
白黎這下有些着急了,“哪裏能買一根,我快沒電了。”
顧明野往屋外走:“少玩手機,估計明後天就能開船。”
“明天是明天,後天是後天,手機晚充一秒鐘就沒電了!虧我昨晚還幫你洗衣服,還給你晾了!”
白黎話音一落,顧明野長腿止住,視線朝她手指着的陽臺望去,那兒此刻就飄蕩着他昨天借自己的白襯衫。
男人走過去把自己衣服收下來,他生得高,手一擡就夠到了,連撐衣杆都不用,“一件衣服用一回洗衣機,白小姐還挺節約。”
說着正要把衣服收回衣櫃,忽然掌心摸了摸,白黎說:“還沒幹呢,這個陽臺暫時借你晾着吧。”
然而顧明野目光卻朝她落來:“你昨晚不是把現在這身也換了嗎,沒幹就穿了?”
洗澡前顧明野還給了她一件睡衣,此刻被疊放在床邊,她“嗯”了聲,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穿衣服,別說一周,一個月她都不重樣的,從來沒試過兩天穿同一件衣服,很容易讓人誤會沒換過。
還好昨晚他見過自己換了睡衣的樣子,不然指不定又說她是小髒豬,小黑豬什麽的。
“嘟嘟嘟——”
有手機震動聲響起,白黎去摸自己的手機,就剩8%的電了,不過來電話的是顧明野的手機。
男人邊聽邊往外走,白黎還想再争求一條蘋果充電線,但顧明野已經拿過雨衣準備出門了,好像是有什麽急事,他語氣沉沉地應了聲:“我馬上過去。”
“诶……”
白黎還沒來得及開口,大門已經被顧明野關上了。
鶴唳的風聲只有一瞬得以窺探這安靜溫暖的小屋,而後再次被男人隔絕在一牆之外。
白黎第一次單獨跟這個房子相處。
手機又沒電,想到這情緒更煩躁了,連脖子上那圈蚊子包都隐隐作癢,她忍不住又撓了幾下,“嘶”地一聲,指尖竟撓出了一點血絲,白黎懷疑因為自己是外地人的緣故,這些蚊子咬起來又毒又痛。
把身上還帶着潮氣的外衣和內衣都換了下來重新挂回到陽臺上,穿了顧明野給的睡衣又眯了一會。
沒有鬧鐘,醒來是因為早上喝了太多的粥,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看了眼時間,接近中午十二點。
她揉着眼從浴室裏出來時,房門被從外拉開,白黎意識清醒了半分,喊:“顧明野嗎?”
一陣潮冷的風從鐵門灌入,白黎打了個寒顫,看見一雙滲着水的長腿踩了進來,黑色風衣下沿滴着水珠,随着男人的動作墜下一道道水線。
“嗯。”
阖上門後,他沉應了一聲,視線朝她掠來,剛要開口,那道凝水的濃眉忽然一蹙,很快撇開了視線。
白黎走上前問:“有幫我找到充電線嗎?”
男人側身不看她,背過去脫身上的防風衣,說:“買了。”
“真的!”
白黎興奮地低頭去看他放到地上的袋子,這一低不要緊,白襯衫的衣擺往上收,她看見了自己右腿外側接近胯骨上的小紅痣了。
白黎忙捂住,腦子剎那嗡了一下,瞳孔放大,心髒驟縮,她剛才睡覺的時候,把自己的衣服都換下來了!
她現在身上就輕飄飄的一件男款白色襯衫!
嗖地一下站直身,腦子宕機了兩秒後,她才反應過來要沖回房間!
“白黎!”
顧明野忽然喊了她一聲,吓得她渾身輕抖,就在阖上房門的瞬間,一道長臂抵住了玄關,白黎聽見男人落來一句:“衣服。”
防水塑料袋卡在門縫間,男人放下就走了。
心髒漏拍了一瞬,才重新跳動。
白黎捂着領口彎腰把黑色防水袋拖了進來,還有一道濕淋淋的水痕,最後鎖上房門。
袋子裏有一盒白色包裝的充電線,她放到床頭櫃上,底下是兩件棉質家居服,白底直筒腰身,上面印着粉色卡通——小豬佩奇。
倒是挺可愛的,她拿出來往身上一比,連衣裙角過膝蓋,足夠長,裏面還配了兩條寬松的小短褲。
白黎剛要換到身上試,忽然目光一頓,而後臉頰就熱了,擡手撓了撓脖子,這件衣服還是自帶胸墊的,均碼,倒也舒适。
白黎換好後,在屋裏待了好一會,明明是臺風天,卻熱得她把頭發都紮起來了,才開門出去,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今早說過要拿鑰匙開這個房間,那我今晚還怎麽睡啊?”
顧明野剛從浴室裏出來,又換了一身幹爽的卡其色長褲和白色短袖T恤,邊擦着頭發邊說:“底下有一個保險栓,能從裏面反鎖。”
白黎反應了一下,回過神來:“我昨晚反鎖了。”
“哦,”
顧明野勾起唇角:“小白豬還挺聰明啊。”
白黎眉心蹙起看他:“我叫白黎!”
顧明野撈過桌上的香梨,指腹從尖喙那端拂過,剛要送到嘴邊,門外忽然傳來拍門聲。
“砰砰砰~”
把白黎吓了一跳。
男人把香梨放回桌上,拉下肩頭的毛巾站起身,白黎壓着聲說:“我躲一下。”
“顧明野,快給我開門!”
是道粗曠的男聲。
白黎慌張要躲,顧明野擋到她身前,示意她進房間,然而外面那男人好像知道她在屋裏,喊道:“別藏了,你這野小子,還敢帶姑娘回家!就差那麽幾天都忍不了,早二十幾年幹啥去了!現在你讓我上哪兒再找人去!”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黎黎:公筷哦。
以後的黎黎:快點哦~
書名《月下犯禁》改為《春潮野渡》,靈感來自韋應物《滁州西澗》的詩句“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在書中的另一層含意可自行意會~
怕其他小天使們突然找不到書,會在明天更新時間才正式修改書名,不要迷路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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