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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陵邑要重新修建房屋, 就需要為原本安置在這片廢墟之上的百姓重新安排一處地方,暫時居住,他們的生活所需及一應損失, 也需要朝廷出面為他們做出安排。

因着蕭斐的到來,以及他們對災民細心的安置,一些原本動了想要離開康陵邑的念頭?的百姓們, 重新定下心來,

在開始重建之前, 還需得先?把起火的原因查明。

只?是大火波及的範圍太廣, 雖說?可?以順着火起時的方向來排查, 但這幾日衆人在這一帶活動, 生活痕跡也會掩蓋掉一些線索, 要查起來絕也不是那麽容易。

衛蕪音白?日裏和蕭斐他們沿着城北的方向走了走, 越往北走, 越是荒涼。

火勢被控住以後?,這裏已經變得毫無生跡, 衙差們已經将被燒焦的屍體擡走,此刻地上全都是雜亂的腳印,有些地方雖然有被翻動試圖找出僥幸生還者的痕跡,但也看得出來,一切都不過是徒勞。

看多了這樣的慘像,衛蕪音心裏生出濃濃的不适, 但她?還在咬牙撐着,尋找火場中?的一些不同尋常。

“殿下, 喝些水吧。”蕭斐遞給她?一只?水囊。

這裏距離人來人往的帳子那邊很遠, 劉知縣帶着的衙差雖然與他們一起在這一帶查找線索,但相隔較遠, 并不會專門往這邊看。

衛蕪音身上還穿着那身小厮的衣服,不宜引人注意,先?四處看了看,見周圍都是青梧他們,這才?接過水囊,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

蕭斐站在她?身側,說?,“如果引發這場大火的當真是火藥,說?明城北就有存放火藥之地,那麽劉知縣就不可?信了。他如今表面上和我們一起查找線索,說?不定是在趁機毀去蛛絲馬跡,微臣以為,從火場中?尋找線索,機會渺茫,倒不如趁着他們還不曾将餘下的火藥轉移的機會,直接找到他們存放火藥的地方。”

如果康陵邑是火藥存放之地,就不可?能只?在城北這裏放一小部分,只?要找到餘下的大批火藥存放地,從中?反推那些消失的礦産,就能徹底揭開秦家的秘密。

想到這裏,衛蕪音将水囊遞回?給他,問,“你打算如何查?”

白?日裏行動受限,不好太過明顯,而夜裏大家都宿在府衙,若有什麽動靜,也會被這裏的人察覺。

蕭斐接過水囊,動作自然的拔下瓶塞,也跟着喝了一口潤喉,而後?說?道,“衙差在夜裏也會在城中?巡查,随時彙報可?疑情況,這樣看上去,是康陵邑內因為這場大火而變得草木皆兵,通過時時排查來杜絕隐患,也有可?能是在防着我們這些從京裏來的人夜行探查,找到他們的破綻。所以我想,關鍵或許不在城中?,而是城外。”

衛蕪音瞥過一眼?,收回?目光,“康陵邑的水深,還是多加謹慎才?是。”

“多謝殿下關心,微臣有分寸。”

入夜以後?,忙碌了一天的衆人紛紛回?到府衙各自的宿處歇息。

劉知縣照舊來詢問蕭斐可?有不習慣之處,又對府衙條件簡陋沒能讓他們安心休息的事表示歉意。

等劉知縣一走,蕭斐先?叫了青梧幾人去各處探探情況。

一切果然如他猜測的那樣,府衙上下外松內緊,每一處門都有人把守着,說?是要保證攝政王一行的安危,實則暗中?監視他們。

不過這些把守自然難不住他們這些曾在敵營進退自如的人,房中?的燈陸續熄了以後?,衛蕪音留在廂房裏,等待探查的結果。

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夜。

窗外的梆子聲響起,已經過了四更天,衛蕪音因為時時關注着外面的情況,一直不曾睡下,這會兒聽?到門被從外面推開的動靜,下意識坐起身,朝着門邊看去。

是蕭斐回?來了。

蕭斐似是沒想到她?會醒着,略怔了下,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可?是微臣吵醒了殿下?”

衛蕪音搖搖頭?,“沒怎麽睡。”

她?更關心探查的結果,跟着問道,“可?查到什麽了?”

屋內幽暗,窗外也是漆黑一片,只?遠遠地在府衙幾個要處點?着燈,光線不像月光強烈,照不進屋內,只?能透過窗子隐約看出一團暖黃的光影。

她?一直醒着,視線早已适應了這些幽暗,這會兒借着外面的一點?點?光亮,看到蕭斐規規矩矩的坐在桌邊,擔心隔牆有耳,朝他一招手,“你過來說?。”

同樣也是有意壓低着聲音,聽?在蕭斐耳中?,就有些像呢喃。

蕭斐依言起身,走到床邊。

房中?昏暗,他的目光卻是灼灼。

“我帶人去了一趟康陵。”

康陵與康陵邑相距不遠,負責守衛康陵的守靈士兵的家眷也會随軍遷入康陵邑生活,他們等過了輪值的時候,會被允許回?去與家人同住一晚。

如今康陵的修築工程還未完工,陵中?還有大批工匠,每月固定的日子還會有一批新的建築用料送往康陵,因此衛蕪音一聽?到蕭斐這麽說?,心中?就有了一個猜測。

不過她?還是有些驚詫,原想着秦家不過是打康陵邑的主意,難不成如今竟然還把手伸到皇陵裏去了?

仔細想來,皇陵倒也的确是個存放大宗火藥等物的天然倉庫,而負責督造皇陵的總督公是宮裏的人,秦家若要從他身上滲透,也不是沒有機會……

她?因為這些猜測,下意識坐直了身子。

暮春的夜裏還帶着微寒,府衙裏準備的這床被子并不算多厚,她?心裏想着事,擁着被子的動作漸漸放輕,那條被子就因為慣性?,随着她?坐直的身子慢慢掉落下去。

蕭斐這時候才?注意到,她?并未換下衣服,之前似是和衣而卧。

也就是說?,她?一直等了自己整晚。

心裏湧上一點?熱流,他俯身,替她?重新拉上薄衾,“夜裏涼,殿下仔細凍着。”

衛蕪音心中?想着事,順手搭了他一把。她?的手也有些涼,指尖不經意搭到他的手背上時,就像融化了的一點?碎雪。

這些接觸不像是兩人從前親密時候的那種帶着些挑釁意味的試探,漫不經心處最是牽動人心。

蕭斐還有些許的失神,耳邊卻已經聽?到她?語氣如常的問,“康陵裏可?存放着火藥?”

他盡量讓自己恢複如常,想先?與她?拉開些距離,但卻遲遲不曾有所動作,只?仍就着方才?的姿态,低聲答,“還不曾深入探查,只?将皇陵各處查看一番,鎖定了地宮裏的幾個可?疑宮室。”

地宮的入口要等到帝王的棺椁下葬以後?才?會封閉,如今陵寝還未竣工,各個用于?存放陪葬器物的宮室裏也都空着,但這些空着的宮室面積之大,被臨時用來存放些東西,也不是沒有可?能。

“為免打草驚蛇,一次不能探查太多,那幾個宮室裏具體的情況,還要等明晚再看。”

衛蕪音聽?他說?着這些,點?了點?頭?,“時候不早了,白?日裏還要和劉知縣那些人周旋,先?歇了吧。”

“好。”蕭斐答應一聲,仍與前一晚一樣,準備回?到桌邊歇息。

衛蕪音卻忽然出聲,“上來吧。”

他這樣一來一回?的奔波,若是休息得不好,難免會出岔子,她?如今還需要他來查火藥的來路,分他一半床鋪也不是不行。

哪知蕭斐反而格外守禮起來,“殿下好生歇息吧,天就要亮了,微臣到桌邊坐一會兒就好。”

衛蕪音看他一眼?,也不堅持,徑直躺下。

沒一會兒聽?到有椅子被挪動的聲音,知道他這是又回?到桌邊去了。

……

前一晚沒有休息好,隔日起來的時候格外困倦。

但看蕭斐和青梧等人卻好像沒事兒人一樣,個個兒精神十足,衛蕪音心中?有過短暫的狐疑,随即想到這些人都是在戰場中?摸爬滾打慣了的,行軍時也經歷過各種極端的情況,想來這點?強度對他們來說?不足挂齒。

白?日裏照舊是協助府衙的人在各個帳子附近打雜,她?不太願意動,只?接了看着藥爐火候的活計,借着給爐火扇風的空隙打盹。

忽地感覺身側落下一道影子,她?警覺地睜開眼?,卻見是蕭斐。

旁邊藥爐上熬着的藥剛剛好,蕭斐拿棉布墊着藥鍋的把手,看着濃褐色的藥汁倒進碗中?,與她?說?,“那邊的帳子裏無人,我替殿下看着這爐藥,殿下去那邊靠一會兒吧。”

帳子裏果然如蕭斐所說?,并無人出入,這裏是存放附近物資的地方,今日所需的東西大多已經搬出,她?便趁着這會兒功夫淺歇了片刻。

到下午時,劉知縣來同蕭斐商量,這場火雖然起得蹊跷,不過想來也是因為天幹物燥,百姓使用火燭時不小心引起的火災,完全就是一場慘痛的意外;眼?下已近夏日,修建房屋還需要一段時間,最好是盡快修建起來,好讓這裏的百姓在秋天時能住進建好的房屋,免受寒冷之苦。

蕭斐沒有反對,只?說?将公文送到工部去審批,之後?照舊帶人在城北臨時搭起的帳子一帶幫忙清理雜物,以及發放日常所需的物品。

到了晚上,也仍同前一晚一樣,秘密潛進康陵。

衛蕪音連着幾日未曾休息好,今晚回?來以後?沒再等着蕭斐帶回?消息,換過一身衣裳,就沉沉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忽地察覺身側似乎有人。

她?想也沒想,從枕頭?下抽出發簪,回?身刺出去。

手腕驟然被握住。

“殿下,是我。”蕭斐的聲音在身側響起的同時,她?手中?握着的發簪也被慢慢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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