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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乃兮
文人打架都要找個理由, 還要考慮對方文筆。缪悠然就不敢打周子澹,生怕惹周元淮先生生氣,到時候大儒一揮筆, 他以大欺小的事一個不慎能名垂千史。
三娘敢。
不僅敢, 還敢拿手指戳周子澹的肩,龇牙兇狠說着周子澹:“中秋宴辦起來, 丢的是你的臉還是我的臉?你自己有什麽本事心裏沒數嗎?”
周子澹不僅沒數,被戳了明明無理還理直氣壯:“這不辦事怎麽可能知道自己有沒有本事?要是辦成了,我也出了風頭,豈不是說明我天生就是這塊料?總有人是第一次辦宴席的, 便是京城狀元郎, 人也是考了科舉才能拿狀元,不考誰知道呢?”
歪理一套接一套,缪悠然只能心裏頭叨叨兩句:人京城狀元郎大多早名聲在外,不然殿試上陛下點名頭, 豈不是瞎點?真當天子不關注才子們的身份背景呢?每一個連安排官位都有深意的。
而當有人替自己将內心叨叨說出來,那暢快簡直是一等一的舒爽。缪悠然就聽自稱“身體孱弱”的郡主半點沒被歪理說服, 反而反駁着:“狀元郎讀了多少年的書就為了考一次科舉,你玩樂十年怎麽的?為了辦中秋宴去玩的麽?”
周子澹臉上露出一點點無辜:“也不算為了中秋宴玩。久病成醫,久玩自然懂怎麽開辦有意思的宴會。”
“那人湊那麽多場婚禮的熱鬧, 也沒見人人能做媒婆。”沐梅覺得周子澹這個比拟實在是,“而且久病成醫這說法怎麽那麽不吉利?”
周子澹明明說不過三娘,卻是當場笑樂了起來。他笑歸笑, 刻意将剛才的委屈放大:“哎, 不辦就不辦。你的理比我可足多了。要是我真執意辦, 回頭哪裏沒辦好, 中秋宴會上能被你追着打。這可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他裝模作樣:“哦, 也不對。聽聞郡主體弱,怎麽還能耗費心力來打人呢?是我罪過罪過。”
沐梅:“……”手更癢了。
周子澹見三娘真隐隐要再打他,火都冒到眼內裏了,晃悠放下自己剛翹起的腿,站起身:“和郡主許久不見,想出去逛逛說說。不然改天真難見到了。”
他看向王府客卿,朝着人拱手:“一早叨擾實在是失禮。您要是有什麽事,忙去吧。回頭我和郡主聊完會自行回去。”
缪悠然擺手,連多看一眼這周家二郎都嫌煩。他當然也不敢管郡主什麽事。王府的內事,他們這些客卿管的越少越是安全。
周子澹走到三娘面前,微側了側頭,示意人和他一起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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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連杯茶還沒喝到,站起身來,和周子澹結伴往偏廳外走。兩人身後,白雲和潭夢一并跟上。
有侍女跟着,又是走在府上道中,三娘和周子澹算不上是私會。周子澹望了望四周,從懷裏取出了一塊青布包着的木牌,遞給人:“我今天拿的。”
三娘接過東西,隔着布一摸就知道是什麽。房梁上挂着的名字。周元淮先生替她取的,象征着她在梅家的十六年。
嗓子處似有什麽東西卡着,讓她不知道該什麽說好,只含糊應了聲,将東西拿在手中收入袖裏。手指撫過布,情緒低落下來。
“身體不好,該多出去走走玩玩。”周子澹問她,“今日出去有些晚。府上花園在哪裏?有亭子麽?去坐着聊。倒杯茶。看看景色可比看無趣客卿有意思多。”
潭夢當即領路:“郡主,這邊走。”
周子澹大約是見過了太多府邸美景,對府上的景色看來看去,最終評價是:“沐王府花了不少錢,瞧瞧這石頭,專門搬過來堆着。一定要像一幅畫的才行。純純是給采石人賺點錢。啊,也不對。采石人賺不到多少錢,純是讓中間的商人賺了錢。”
好在沐王爺沒在邊上。不然聽見後估計都想拿錢砸周子澹,讓人清楚知道一位王爺到底能多有錢。就如同帝王吃一個雞蛋,價格必須比民間的雞蛋貴上不少,這才對得起身份。
到了一個小亭子,周圍也沒什麽人,唯有蟲鳥生靈叫喚,此起彼伏。
白雲不知道去哪裏找茶水了,留下潭夢跟在三娘和周子澹身旁。
周子澹知道王府給人安排的丫頭,底細都不清不楚,站在這裏不知道具體是誰的人。他家裏成員簡單,總共沒幾個下人,和沐王府全然不同。三娘真突然到沐王府,日子可不算好過。
他極為沒有坐相坐着,倚靠在亭子杆上,很是随性放低了聲音:“突然到沐王府,可千萬誰都不要信。”
作為一個聽說過各種腌漬事的人,他掃了眼留守侍女的背影,說出了在權貴中幾乎不是秘密,但如今不會有人提,只是普通人家養大的三娘未必知道的事:“你知道麽?當今沐王爺是繼了兄長位。”
三娘對這當然知道,點了頭:“嗯。當年老王妃強勢,沒有讓他兄長的孩子繼位,而是讓…現在這位繼承。”
周子澹見三娘沒喊爹,少有涼薄輕笑一聲,對沐王府的可悲親情沒有半點同情:“上一任沐王爺是她親手毒死的。當然不能讓他的孩子繼位。”
三娘心頭一跳,震撼睜眼望着周子澹。
周子澹半點不以為意:“沐家遠離京城,當年的事還是驚動了京城。她親自認罪,卻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上一任沐王爺年紀輕卻喜好玩樂、手段殘忍,手下人命不知道有多少。她算是大義滅親,替百姓和聖上除了罪孽。外加上她母族勢大,當時的流官和監管太監都是她母族熟識,也為了給沐家一個好名聲,以猝死結案。”
本來心裏頭有着一點想梅家憂傷情緒的三娘,現下是半點不憂傷了。她瞠目結舌,半響才結巴:“所,所以……王爺很聽老王妃的話。”
周子澹微點頭:“是。如今王妃雖說當年一直跟在老王妃身邊,但是個心軟的,府上非嫡系的郡主……算上你有兩個比嫡系世子年紀大。她也沒多介意。”他也隐晦表明了。逼急了人,誰都可能下狠手。能容忍她們兩個,那是因為兩位都是郡主。
世子才能繼承王位,郡主遲早嫁出去。
很多事情,多年後知道越來越多的細節,才能隐隐窺探到當年人的想法。
沐王爺被拘着,才會愛上如風一般去過各地的月娘。月娘決絕離開,沐王爺也因老王妃不敢多鬧,生怕老王妃直接将月娘弄死。
或許此時府上的另一位年紀比她小一點的郡主,剛開始被懷上都不敢說出口,是沐王爺對老王妃的再次反抗。但他又不敢太多反抗,所以他對王妃一直以禮相待。
三娘想清楚這些事,靠上了杆,揉了揉:“好麻煩。王府好麻煩。”
周子澹倒覺得還行,甚至給三娘起歪點子:“反正你只是個郡主。不用管他們,經常來找我玩不就行了?”
他輕佻眉眼:“沐王爺想讓我爹也教他兒子一點東西。就是挂個名,算是我爹的記名學生。不如我慫恿他開個課,每周上一兩節的那種。你和其他人一起來上課,我也去湊個熱鬧。”
三娘聽到這話,覺得方法很好。
她坐姿更加嚣張起來,雙腿盤上了椅子,雙眼發亮和周子澹商量:“我還有個更好的方法,你要不要聽聽看?”
周子澹興趣起來:“什麽?”
她搓搓手,笑容裏寫滿不懷好意:“我這不是成年了麽?這是不是也到了要成婚的年紀?要是嫁出府,自然就出府了。”
周子澹:“……”等等,這個話題有點危險。
三娘手指指了指周子澹:“你瞧。你不是也成年了麽?這是不是也到了要成婚的年紀?”
周子澹聽到這裏,差點原地跳起來。
他不是沒見過想要嫁到周家來的。各有各的手段,江南媒婆也是絞盡腦汁。受害者基本只有他哥,和他是沒半點關系。
家有兄長未成婚,他樂颠颠亂跑,心中沒有絲毫負擔。
現在好了,朋友有難,這是幫還是不幫?
周子澹想說點什麽,憋了半響不由抿唇閉上眼。能将婚嫁的事當解決方法,竟是不怕入了婚事的火坑。要是真被他爹知道,他早早結婚就為了幫人,回頭新嫁娘還會跑人……
他再睜眼時開口,萬分欽佩面前女子:“你怎麽能想出這種方法?是嫌我這輩子被我爹打得不夠是嗎?”
三娘詫異:“你在說什麽?你這輩子要是被你爹打夠了,會有這麽嚣張?沒見咱們沐王爺見多識廣受過教訓,都好好當起王爺了麽?”
周子澹:“……”可惡,好有道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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