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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乃兮
亭子裏微風拂過, 本是良辰美景時分,亭外值守隐隐聽到內容的潭夢心頭劇震。她很早就來府上,不過沒有伺候過王爺王妃, 也沒有伺候過郡主, 對很多事并不知情。
聽到那些隐秘,她心中萌生起一種僥幸。僥幸自己被送過來跟着的梅郡主品性并不算多難應付, 處事也并不複雜。
剛聽完這些震撼人心事,潭夢又聽到了梅郡主打算找個人成婚直接離開王府。于是震驚舊事變成了震驚婚事。女子能随便成婚的麽?這是可以當着男子面要求的麽?
梅郡主以前的生活到底是怎麽樣的?怎麽會如此浪蕩不羁,與世俗常理做派全然不同?
震驚歸震驚,她渾然沒打算把這些事說出去。她腦子很是清楚。作為郡主身邊的侍女, 大多以後能一起去郡馬家中。只要做得好, 就是郡主的體己人。
要是亂說話,郡主必然不會再要她潭夢跟着,府上也沒有任何人會護着一個毫無權勢背景、區區一個小丫頭的她。死對于她這種小人物來說,不過是王府任何一位主子一道命令的事。
于是她很快将這些私密事藏在肚子裏, 當做自己全然沒有聽說過,連白雲都不準備告訴。
三娘是不知道潭夢已經想那麽遙遠去了。
她還在和周子澹商量婚事。
兩人一個是周家最小的, 一個是梅家最小的,想要成婚一般都要在兄長之後。現在情況特殊,就不能多拖。
周子澹正覺得三娘荒唐, 三娘卻已經在心裏算着日子。七月她有事,八月九月或許可以考慮和雙方長輩商議。三個月籌備,最快年後就能成婚:“二月辦婚事怎麽樣?天是冷了些, 不過衣服穿得多。我們這裏冬天比江南熱一些。”
“等等, 等等。”周子澹忙擡手, 無奈打住這話, “婚事不是小事。再說沐王爺和王妃也不一定能同意。”
他很清楚點着自己:“我高攀了。要是王妃答應, 恐怕不少人都以為她是刻意要刁難你。除非……”
“除非我大鬧。”三娘雙手一拍,“好,記下這法子。你今天回去就和周元淮先生說一聲。聘禮和嫁妝我們都裝個樣子籌備就行。回頭離了再分。我這兒的事我會處理,你負責你那兒的事。往後你要是娶不着好媳婦,我給你介紹。”
周子澹:“……”怎麽已經考慮起離了?他這話真的要怎麽回去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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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自己被三娘牽着走,頭疼起來。不管面前的三娘是梅家人還是沐家人,他周子澹終究是要面臨一頓毒打了。
他正想着要怎麽着理由拒絕,卻見自己面前的三娘剛還在拍手想方法,下一刻就長嘆一口氣。經過打扮收拾過的漂亮容貌,哪怕動作不雅也依舊令人矚目。
當她嘆氣時,讓他有一瞬手指微動,想擡手讓她收回那悠長的哀嘆。
三娘全身倒在圍欄上,喃喃自語:“好想快些離開這裏。”
周子澹心頭微動,體會到了三娘的感傷。沐王府實在太過複雜,每一分好都有危機潛伏其下。梅家人和三娘在一起時,那是真正的一家人。經歷過梅家一家人的氛圍,她怎麽能夠輕易割舍?就如同他此生都無法想象徹底遠離他兄長和父親。
周子澹在江南就是随性的纨绔,到了這兒也能做一個随性的纨绔。
成婚就成婚,和離就和離。
三娘敢做,他難道還不敢麽?
周子澹內心輕嘆,覺得他是難得心軟了。他在江南時可沒有如此心軟過。要知道這世上需要人扶一把的人可太多。
他心裏想好了要答應,卻問三娘:“要是我不和你成婚。你想怎麽辦?等一年後再離開王府?”
三娘看了眼周子澹,哼笑一聲:“怎麽可能?”
她從亭子裏望向自己小院的方向:“我會想盡辦法出去的,而我也能想出辦法出去。成婚只是一條能讓他們同意,又不會影響到梅家,不會招惹到沐王府的路。看着時間長,牽扯的人多事多,事實上解決之後,一勞永逸。”其餘的方法,恐怕要牽扯到京城和江南才行。
周子澹這麽一聽驀然笑開。也就是他幫不幫都行,幫的話,三娘惹來的麻煩會最小?
他答應了:“好。我回去會和我爹說。”
應完,周子澹琢磨着:“我爹肯定會打我,我要找個好理由,讓他少打我兩下。我能不能說,是你對我一見傾心,非我不行?”
三娘愣怔,随即怒了:“你怎麽不說是你對我死纏爛打,非我不可?”
“我死纏爛打,沐王爺能答應?”周子澹搖了搖手指,覺得三娘這個說法不太好,“像我這樣愛玩鬧的浪子,在長輩面前全然不可靠。再說了,是你有求于我。”
兩人剛答應了婚事,誰想又因為到底誰看上誰争起來。
三娘不認輸,氣得站上了亭子座椅:“你以為我非你不可麽?我告訴你,我方法多得是,可選的人也多得是!”
周子澹迅速回想了一下周城各種人以及進來州府科舉中出現的良才,再想了想沐王府統領下的各種戶所将士。啧,确實可選的人很多。
“人選多,未必能答應和你成婚。”周子澹現在就悔恨沒有把家裏獨屬于他的羽扇帶上,這會兒真該用羽扇晃兩下,彰顯他的氣派。他微仰頭,帶着一點青年的自傲,“而我,說話算話,能和你約法三章,絕不會惹出別的事端。”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三娘站在那兒遲疑了:“你确實很能惹事,要不還是換個人?我再想想。你這人這麽說,确實有點麻煩。”
周子澹頓時不服了:“我哪裏有?”
三娘:“你随意去問一個誰,都能得出這結論。你怎麽自己想不通?”
她手指壓到周子澹頭上,居高臨下單手叉腰點着:“自從你随周家人從江南搬到這裏,周城以及周邊各地,銀飾花款賣得極好。各種鮮亮小巧的染布也極為好賣。有你們周家人模樣的小玩偶或是染布,更是價極高。哦,羽扇也好賣。不過羽扇是靠着你爹和你哥哥。你的染布和小玩偶好賣。我連和離的事都想好了,就說你心在四方,而我傷心欲絕,決定放你自由。”
周子澹聽到呆住:“……什麽叫我的染布和小玩偶?什麽叫我心在四方?”
這種事情,他天天往外跑怎麽都沒聽說過?
三娘作為始作俑者,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小玩偶産量可不高,不過阿花說确實有幾個看了染畫樣式便詢問能不能做成小玩偶私藏的。這種閨房秘事的小喜好,怎麽會有人主動告訴當事人。
她笑容可掬:“不告訴你。”
三娘正得意呢,白雲終于拿了燒好的茶水姍姍來遲。
白雲瞪大眼看着郡主脫了鞋,踩在亭子坐人的位置上,和外男嬉戲打擾。而對方竟沒覺得這哪裏不對,靠得是那麽近。
最荒唐的是,潭夢就在門口守着,卻背對兩人一點指出不對的意思都沒有。上午剛學的規矩,沒到晚上就喂了狗。
白雲把茶水端到小亭子裏,驚呼着:“郡主!您怎麽能站那麽高?您怎麽能脫鞋!您怎麽能……哎!”
她放下東西,忙去拉梅郡主:“快些下來。要是被人看見了可怎麽辦啊!您不能趁着大家夥午間休憩,就真肆無忌憚了。”
周子澹在邊上總覺得三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他就和段家兩個青年一樣,像是不招惹三娘不舒服,一定要說兩句刺三娘的話:“就是。郡主,您怎麽可以如此失态呢?該像我,坐有坐姿,好好坐在這裏,端莊喝茶。”
他拿起茶杯,用了他來到沐王府最有禮的姿勢喝起了茶,說不是刻意的,傻子都不會信。
三娘被白雲拉下來,本來都要伸手穿鞋了,聽到他這話,撈起鞋子:“我看你不僅欠打,你還欠抽。再說我,拿鞋丢你。”
周子澹一口茶嗆到,猛咳嗽起來。明明都這樣了,他還要笑得大聲:“咳,哈哈哈——咳咳——全天下——咳——就你這麽個拿鞋抽人的郡主了。”
說完他幾乎預感到要挨揍,捧着茶杯起身:“時間緊迫,我差不多該回去了。沐王府現下午間小憩沒人。等下有人了,真讓沐王爺瞧見了,事可不好說,說不定會砸。”
周子澹奔到亭子口,三娘就真把鞋子飛了出去。
周子澹欠打卻靈動,見着鞋子擦身飛過,得意捧茶,幾乎仰天大笑離去姿态:“哈哈哈哈——沒砸到,哎,沒砸到——”
三娘氣得又掏出一只鞋準備砸。
白雲簡直要無措到落淚:“郡主!您可別扔了!”
三娘氣呼呼把鞋子穿到自己腳上,朝着人離開的方向喊:“你正事別忘了。”
周子澹轉身朝着三娘舉起茶杯,示意正事絕對不會忘記,這才面帶笑容走人。
三娘見人走了,單腳跳着出亭子,試圖去撿鞋。她是真半點沒習慣有人伺候。
潭夢注意到這幕,很快将鞋子拿回來。她來到三娘身邊蹲下:“郡主,我給您穿上。”
三娘低下身撈過鞋,輕松自己穿上:“我又沒斷手斷腳。”
剛才和周子澹的對話,她沒有避開潭夢,不過白雲并不知情。
三娘略一思考,換了下措辭,指着遠去的周子澹背影告訴兩個小丫頭:“那位,以後我夫君。你們兩個只要記住這點就行。其餘的都不用管,我會去和王爺王妃說。”
白雲愕然,潭夢則是乖巧應下:“好的郡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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