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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乃兮
白雲和潭夢這半個月跟着梅郡主, 深刻明白梅郡主說一不二。
兩人沒有真按郡主的吩咐都去睡,而是分了時間輪值。總有人到了點要伺候郡主洗漱。要是郡主忙累直接睡了,她們也要确保郡主不會晚上受凍。
在房內的沐子芝全然不受外人影響。她拿起剪刀再次動工。有了白天的忙活, 晚上一坨的布在只有她一人所在的屋內一點點展露出染畫細節。
絞在一起的布, 一點點展開依舊有不知道多少天固定住所産生的褶皺。然而這固定産生的褶皺下,她輕掃一眼就能窺探到百獸賀歲圖的恢弘。
鳳凰的一根尾羽中心靠着一點點的渲染, 在青色上疊加着黃色,再疊加了一層綠色,最後點了一點紅。在尾羽中心圈處,卻又有紮染的特色的細繩留白。留白之外, 針線馬毛所逢出纖細絨毛竟都沒有被染出其它色彩。
渾然天成, 任誰都會以為是畫出來,誰也不會以為是靠着染料一一染上。若是只有一根羽毛就罷了,鳳凰怎麽可能只又一根羽毛呢。
必然得是九九疊加,一層九根尾羽, 共疊加九層。
當她将所有尾羽全放出來,只是放出了中下段的布。她沉重的整一塊布, 平時都不是随意能拿動的。唯有放在竹編容器裏才方便搬來搬去。如今一點點剪去了線,自然能看出布長比她人都要高一些。就如她當時給段瑤玉看的畫一樣。
接下去剪刀剪開,解放的是布上的走獸。額頭刻着“王”字的青虎仰望着鳳凰, 姿态呈匍匐狀态,白色留白的眼眸似只有恭敬。她未曾見過的象,卷着鼻子跪拜在鳳凰下。象身上攀爬着幾種小獸, 更是一一呈現出相似恭敬狀态。
其後是最下方帶有鱗片的魚。白色魚鱗波光粼粼。水流浸染的顏色較為淺淡, 是放在缸裏被侵染出的顏色。可魚被刷過不止一次染料, 顏色反而深一些。這魚明明青色, 不知是不是燭光的緣故, 恍若是一躍龍門,能夠化為龍的金錦鯉,上面隐隐帶有一層橙黃色。
到飛禽時,什麽鷹與翠鳥,也不過如此罷了。它們銜花以贈,恨不得為鳳凰頭上追加上更多榮光。到這會兒時,窗外的天都快蒙蒙亮了。
沐子芝再處理起鳳凰首。帶冠的鳳凰,額頭點綴着偏橙紅的色調,微仰着頭。它冠上的那些榮羽綻開,不比尾羽的色澤差。
空中日月當空。黃色的月與紅色的日,只露着一個角。論誰都能看出,東升西落,日夜變遷,百獸就此朝鳳,鳳凰持久高貴。
最後一根繩剪去,沐子芝放下剪刀,擡起了彎了半天的背,她唇角翹起,眼眸裏沒有熬夜一晚的難受,唯有心中如沸水翻滾的澎湃。她站起身,站到了椅子上,再從椅子站到桌子上。
她将整幅還沒有晾曬好的染畫抖了抖,确保染畫完全展開。染畫不管是從正面看還是從反面看,都是一整副畫。沒有絲毫區別,沒有絲毫針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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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百獸活生生出現在布上,在抖動下仿佛是活物一般。鳳凰的高傲也是如此一般。
布上褶皺暫時去不掉,必須要再過一次水,靠風吹幹晾曬,将褶皺全然帶走。她從桌子上一躍而下,半點沒有郡主風範,對外喊着:“來個人,備兩缸冷水。幾塊布。以及,把我帶來府上的竿子都拿出來。”
在外候着的潭夢當即應聲:“是,郡主。”
很快冷水備好。沐子芝在邊上将竿子架住,将屋裏的椅子也一并搬了出來。她對小院裏的所有人說了一聲:“都出去。我自己來就行。”
白雲昨晚值的早夜,現在剛匆匆起床:“郡主,我們幫你吧。”
潭夢也是一樣這麽說:“是,郡主。你一個人忙了一晚上。我們幫你吧。”
沐子芝看向其他人:“你們出去,把小院的門也給帶上。白雲和潭夢留下。”
等院子裏只剩下白雲和潭夢,沐子芝看向兩人:“府上的人和事情,我不熟悉。這半個月以來幸虧有你們兩個幫着,不然很多事我真應不了。我染布的事在王爺那兒不是秘密,染成什麽樣,王爺知道,說不定王妃也知道。但是……”
白雲和潭夢心頭一緊。
“我手上這染畫,王爺、王妃全然沒看過。暫且還沒人知道。若是有第二個人知道。只能是從你們兩個人口中傳出去。”她看着兩人,“我知道只要有一個人知道的事,就不算秘密。但至少府上其他人知道這事,我不希望是從你們口裏出去。”
白雲和潭夢忙應下:“我們不會說出去。”
沐子芝聽到這話,招呼兩人幫忙:“行了,來幫忙。從這個缸裏浸冷水,漂洗,再放到另一個缸裏漂洗。”
她先将布放入缸中。水缸裏的冷水一下子被擠溢出來。她用一根細杆穿過布:“來個力氣大的,抓住另一頭。”
力氣大的潭夢當即上前。沐子芝帶着潭夢,将布上下快速過水,出水又浸入水中。在水的沖刷下,褶皺的布一點點被沉重的水流理順。
水缸漸漸變色,是布上表層的餘色。沐子芝呵聲:“提,換一個。”
兩人一下子将布放到另一個缸內,白雲趕着上前搭把手。這時白雲和潭夢都沒得空怎麽看布上的畫,只想着要完成郡主交代的事。
重複剛才的動作後,沐子芝站到邊上的椅子上,最後單人将布拉高,任由水流刷刷從布上落入缸中濺在地上。她沒有用手去擠水。就這麽靜止等着水流一點點流走。
如此需要臂力的活,她的手腕手臂沒有一絲顫抖。愣是讓白雲和潭夢都震住。潭夢機靈,快速去室內又搬了個椅子出來,站到位置上幫郡主一起扛着布。
白雲這才恍然,把布尾梢上的水抖動了兩下。她才碰到布邊沿,就聽郡主說着:“別擰。已經夠皺了。抖一抖。”
沐子芝輕呼出一口氣:“要是在染坊裏,肯定是擰幹好。用東西壓着扯平就行。現在來不及了。”她後天要拿出去交給阿花。
她緊趕慢趕,花的時間不短。對于段家來說,要求孩子們給出一個“半成品”或者“成品”看一眼,差不多就要這個時間。
所謂的禮,不?蒊可能真到太後生日時送上。這份禮要經過層層檢查,再經過車馬運到京城。要是剛開始就花太多時間,後面要是誰落了一環,慢了一拍。這塊染畫就将從禮單中撤下。
白雲聽話抖着布料,身上一時間被布上彈上了不少水,連臉上也全是水珠。當大量水流淌到地上,一疊二的布重量漸漸減輕。
沐子芝招手讓白雲替代自己:“你站我這兒。”
白雲忙站上去替代郡主站好,舉起了細杆。真站在了高處舉着竿,沒多久白雲感受到手臂發麻,甚至手都顫抖了起來。她一時間都分不清是她在手抖動還是對面的潭夢在手抖。
郡主實在是,怎麽做到的呢?
兩個侍女對視一眼,內心由衷産生了欽佩之心。
好在沒有需要她們兩個顫着手支撐太久。走到下方的沐子芝将布下方拖到了別的細杆架子上。布一點點扯過去,如同一整個畫面朝蒼穹展開。
布含水有重量,所以整塊布在徹底展開之後,又如同波浪在竿子上起起伏伏。站在高處的白雲和潭夢到這一刻才徹底看清楚畫作。兩人睜大眼,愣愣站在椅子上,明明通過剛才的觸感知道這只是一塊布。不是綢緞也不是那些個高級的庫存。可見着了圖,“百獸賀鳳凰”五個字就如此出現在了她們心中,并産生這布貴不可言的震撼感覺。
是,染上的?
可好像是畫上的啊。很多地方像是用筆一點點暈出的色彩,很多地方又輪廓清晰,不像是染能夠分明切割一樣染出來的。
她們想不通,不明白。
沐子芝将布徹底整好,蹲到布下仔細觀察自己染出來的成果。太陽已徹底從東方升起,空中已是藍色與白色交錯。青布便是如此,大多色彩也如同天與雲。加上了各種色彩形态之後,成品依舊能讓人産生一種寧靜。
美,該是一種令人心寧的享受。如同望天,如同觀海,如同高山之上一覽衆山小。心裏不會再有沐王府、不會有柴米油鹽、不會有人事黑白。
她身為三娘時愛上染布便是因此。她知道自己身世之後,半點沒有放棄染布也是如此。她驀然笑起來,再從布下鑽出:“好了,這下差不多了。”
沐子芝再搭了幾個架子,把下人送來的幾塊布将她的布徹底圍起來。确保不會有人沖進院子裏看到她染出來的布。
沐王府給她備用的布料極貴重,不是都能在光下暴曬的。曬多了怕是顏色都會褪去。她鋪歸鋪,話裏不由帶上嫌棄:“華而不實,多的下次你們理一理,回頭府上要是有什麽事情,全拿了送出去。”
白雲忙說:“郡主,這些是王爺和王妃讓您多做衣服的。您到府上總共沒有幾套衣服。現下趕工才做了沒幾套。”
沐子芝扯了扯布:“留下一點做幾套應付應付人就行。要是有你們能穿的,也一人拿一卷走。東西本就是要用才算有價。我一個人能穿多少衣服?放在庫房裏積灰更沒有什麽意思。”
她吩咐完,望着徹底被圍起來,看上去擁擠不堪的小院,心滿意足:“好了,接下去等幹就行。”如今這日頭太陽極大,一天一夜就能趕上明天出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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