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文/乃兮
沐子芝一晚上沒睡, 讓白雲去取了飯,一口氣吃了個幹淨,随即爬上床倒頭就睡。她在屋內睡得昏天暗地, 任由外頭布經受日光暴曬。
趙姑姑上午來了一趟, 知道郡主還在睡覺,又看到滿院子曬着的布, 覺得實在是離普至極。她聽着白雲解釋:“昨晚郡主忙了一晚上,早上起來實在困倦,姑姑多體諒。”
趙姑姑無言。怎麽能動不動就睡到日上三竿?好在這十多日,她只見過沐子芝這一回, 所以倒也沒有多說什麽指示, 只是自己離去。
沐子芝這一覺直接将午飯都給睡了過去。下午才慢吞,吞爬起來。
醒過來的沐子芝慢吞吞穿戴好,坐在板凳居于布中央,感受着今日極為嚣張能刺痛到人雙眼的日光, 滿意劃拉了兩口飯:“潭夢,整理出明天要出門穿的衣服, 和馬廄那兒說備好馬車。低調些,別讓人一眼看出是沐王府的。”
潭夢應聲:“是。”
沐子芝笑笑。以郡主的姿态出去。出去的太過招搖根本不像是去辦事的。指不定還會被人打量着,并借機問東問西。
她不想以後出門都貼着沐王府的名字。
到了晚上, 沐子芝為了能夠讓自己明天穩穩妥妥的出門安分守己還是和往常一樣,正常去用了晚膳。
沐王府晚上所有人到齊。沐王爺和沐王妃也一如既往坐在首位。
沐王爺進門就看人齊不齊。他見梅郡主照舊來吃飯,昨天不舒暢的心情轉好。心情一好, 他對梅郡主的容忍度又再次上升, 竟是又不計較了:“你要是真喜歡染布, 那你就染着吧。今天也有人和我說, 以前也有公主擅女紅。要是需要什麽貴重的布料絲綢, 你就跟你母妃說。”
沐子芝對此非常敷衍:“我會的。”
染布這個東西最需要的不是什麽珍貴的布料,白布最好。染漿倒是需要專門找人去調配,然而以王妃所認識的那些匠人,很難調出她想要的顏色。
那些專供權貴的匠人,撥一下動一下,選色上為了突出權貴地位,老百姓不能用什麽色,他們便主動用什麽色,以矜貴為主。這類的權貴就是喜歡與衆不同,和百姓無法同樂。
不像嚴家娘子,要她做一,她能做出三款色來。她常常在市集上晃悠,那些罕見的能上色的東西也更容易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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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她最喜歡的樸素青色,王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看的起。明明是普通老百姓最常穿的布料,最常用的顏色。
只要沐王府和她互不幹涉,她自有應有答。一頓晚膳算是衆人皆歡。
沐子芝重新回到自己小院,往回看看過來的方向,再次和人确定:“白雲,沒人說我明天不能出去對吧?”
白雲笑起來:“是。郡主您想出去就出去。沐王爺和王妃都沒禁您的足。”
沐子芝握拳:“好嘞,明天直沖出沐王府,誰也攔不住我。”
第二天一大早,沐子芝雙眼一睜,從床上一躍而起,快速穿上了白雲昨晚籌備好的衣服。她沖出房門,手伸出去摸了摸布。在外面晾曬了一天一夜的布,經過一晚上的陰曬有點涼,但沒關系。布攤開晾曬了一整個白天,天氣正好,曬得毒辣,她摸得出,濕到滴水布已經被硬生生給曬幹了。她随意挑選了一塊淺色的布,将兩塊布疊在一起快速收了起來。
沐子芝尋思着:這大概就是老天晌飯吃吧。一定是祖母常年跪拜本主,本主連帶着保佑了她。
沉重打成一個包裹,沐子芝将東西帶上回到房裏。她對着她搬到府上的箱子看了半響,上前打開箱子,把月娘的面具取了出來。
她把面具放入到随身的包裹裏。
她喃喃自語:“一定也是月娘保佑吧。”
好在思念的念頭只是一瞬,沐子芝從來不是會沉溺在過去的人。
她走出門,帶上潭夢一起前往馬廄,在潭夢的安排下坐上了她精心挑選的馬拉的車。今日她點了潭夢陪同。白雲要負責看守小院,以防外人進小院亂折騰。
梅郡主進沐王府時,馬車是從很小的門進來。如今梅郡主在沐王府極為受寵,馬夫出府下意識想要走正大門,卻被潭夢提醒:“走側門。郡主不張揚。”
坐在馬車裏的沐子芝聽到對話:“走大門很張揚?”
潭夢一向來機靈,應聲着:“是。今天郡主出門沒有打算穿郡主的衣服,想來是想低調些。現下正早,不少人很快要從正門進出。要是走正門的話,府上沒過一會兒都會知道今天您出門了。”
沐子芝吩咐:“走側門。”她好笑論了一句,“沐王府看來确實很難有什麽秘密。”
馬夫當然聽從郡主的話,将馬車從側門駕出去。車才出側門,馬夫很快看到了不遠處的一位俊俏郎君,而這位郎君見到馬車,直接騎馬朝他們過來。他微側頭和車上的郡主以及潭夢交代:“郡主,門口有人候着。”
沐子芝掀開簾子探出頭,就見周子澹神清氣爽騎在馬上朝自己來:“子芝?”
周子澹一天不見三娘,今天早早的就到沐王府門口等候。他看着一輛馬車出來,當即騎着馬來到馬車邊上,壓低聲音眨眨眼:“三娘~我來的早吧。”
纨绔子弟騎馬的功夫果然不差。沐子芝今個心情好,眉眼彎彎:“你來得确實早。等了很久麽?”
周子澹笑着回答:“沒有太久。要知道,從周家到王府需要一點時間。我再怎麽早起也不可能雞沒叫就起來。”
他穿過人看了看馬車內。馬車裏還坐着一個侍女:“你出門要帶個人。我還以為我今天能夠坐到馬車裏蹭一蹭沐王府的光。”
“沐王府的光可沒有這麽好蹭。”沐子芝都有心情調侃起來,“下回你要是換一頭健碩的馬,按上雙人馬鞍,說不定我還能蹭一蹭你的馬。”
周子澹覺得三娘快要被他帶歪,遲早有一天也變成浪蕩郡主。往後怕是兩個人總在外面玩樂。他好笑應着:“你是看不起我現在的這馬。等下出門我直接就換上雙人的馬鞍,逛完帶你回府。”
“好了。走吧。今天事多着呢。”沐子芝放下簾子,“你跟上了。”
她之前和阿花約定好,在一個商鋪面前見面。
時間雖然沒有說定,但是阿花這麽多天沒見她,心裏有數,必然會早早的到。她趕着呢,可沒空和周家二郎在沐王府門口打趣。
馬車重新再次駕起,周子澹雙腿一夾,輕便跟在馬車邊上,仿佛護着馬車上的人一般。兩人路上有一言沒一言,竟是說到了街市。
沐子芝到了約定的商鋪附近,沒等馬夫給端出小椅子,從馬車上直接跳下了馬車。她吩咐馬夫:“你直接回府,我到時候自行回府。”
馬夫應聲,等潭夢将東西拿下馬車後,駕着馬車離開。
周子澹翻身下馬,牽起馬,朝四下望了望,想着今天要買點什麽,卻見沐子芝帶上捧着巨大沉重包裹的潭夢順着街道直走,俨然有目的地。
他跟在三娘身邊,心裏頭好奇一點點冒出。
這樣的商鋪價格遠比市集上要高。很多遠道而來的商人,除非是早有好的門路認識的熟人,不然很少會專門到這條街上來買賣東西。以三娘的習慣,莫非不是來買而是來賣?
沐子芝不管周二郎想的什麽。她人徑直走到一家店前,擡頭看了眼拆了的招牌,直接往裏走:“陳叔在嗎?”
別說周子澹了,就連潭夢也有些詫異。面前的這家商鋪看上去位置還成,然而招牌已拆,裏面更一片亂糟糟。門口貼着紙,紙上寫着東西全賣,然而裏面能賣的東西只能勉強看出是有在賣原先的一些布料。不僅有一些殘存的布料堆放在一起,連一些擺設都挂了價。
恐怕這家店唯有桌椅和架子沒打算賣掉。
“在的在的。”裏面傳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中年人匆匆繞出來,見到人之後笑着拱了拱手:“姑娘在裏面等你吶。”
沐子芝吩咐潭夢:“你在外面等我。”
她又看向身邊周子澹:“你是打算自己先出去買雙人的馬鞍,還是在這兒等會兒我?你要是出去的話,可以讓潭夢幫你看馬。”
周子澹沒想到剛到一家莫名的商鋪,自己立刻要被趕出去:“說好的一起出門,怎麽拿我當了借口,你自己做自己的事。”他環顧了一下這商鋪,恍然想到關鍵,“你是想要買下這個商鋪,你要做生意。”
他想到三娘已經不算再是梅家是三娘。染布坊的一切确實怎麽算以後都不能算在她身上。梅家有兩個兒子,就和他家一樣。他家一個繼承父業,一個繼承母業。梅家怎麽也不可能讓已經成為郡主的養女去繼承染布坊。
三娘自然要有自己的生意。不然以後就得仰人鼻息過活,生活可不易。
沐子芝聽到這話,笑着開口:“沒聽見說裏面還有姑娘嗎?就不能是我幫人看怎麽買賣鋪子?我在周城認識的人可不少。”
周子澹可不管是三娘要買商鋪還是裏面的姑娘要買。
他在門口把繩子遞給潭夢:“勞煩幫我看一下。”他朝着三娘挑眉,“那我可得進去幫忙把把關。周家商鋪多,至少我能看出來這鋪子大致多少錢。畢竟我們倆之間的關系,往後可是在一根繩子上。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幫友人看商鋪,我當然也要幫友人看商鋪。”
潭夢聽着這話,怎麽聽怎麽怪怪的。一根繩子上不是形容不太好的關系嗎?她想到府上流傳的那些纨绔周二郎的話,默不作聲艱難伸出手,乖乖牽了繩。
罷了,反正是郡主的選擇,與她個丫頭有什麽關系。
沐子芝聽到這話也是沉默了。
這什麽和什麽?周子澹能懂多少?懂花錢嗎?
沐子芝想到周子澹見過阿花:“……成吧,你想進來就進來。”說着從潭夢手裏接過了厚重的包裹,直接放到周子澹手裏,讓人捧着,“你把馬交給人家,自己就接個活。”
周子澹手裏一沉,詫異低頭:“這裏面都放了些什麽東西?怎麽會這麽沉。”
沐子芝沒回答周子澹,拽起周子澹跟着陳叔往裏走。她和陳叔說着:“今天我來到算早,沒想到你們都已經來了。”
陳叔看了兩眼所謂的周家二郎,好笑回答着三娘的話:“早點做完事情早安心。商鋪這事不是前幾個月就在說了。本來以為你們月初就會來,但阿花這月來我家的時候,心情看上去又不是很好,只說到月中。我多問了兩句才知道事。今天好不容易能夠再見,阿花和我自然都早點過來了。”
往店深處走,沐子芝确信沒有外人在場了,這才向周子澹介紹着陳叔:“阿花幫忙周城的阿婆們買賣布。陳叔是其中一戶阿婆的兒子,念過書,一直在城裏做算賬的活,很少回去。阿花會幫人照顧一下阿婆。這次買商鋪的事,是阿花找陳叔幫忙的。”
“我樂意的。”陳叔忙說,“我阿娘多虧了阿花。她總覺得她身體硬朗,又住慣了村裏,不肯來和我一起住。一個人在村子裏,萬一有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再說了阿花買這個鋪子,不也是為了幫村裏大家賣布麽。”
往裏走着,沐子芝和周子澹很快看到屋內一站一坐的男女,正是阿翔和阿花。
阿花看到三娘,立刻就三兩步走過來,繃緊着神情,帶着一點慌亂開口:“三娘,段家家主今天就要決斷誰來負責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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