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看冰雕

所有人的目光又齊刷刷地落到了柯以難的身上,丁一不自主地抓緊了蔣韻的手。

只見柯以難手裏拿着手機,對準着所有混混的臉,移動了一圈。

在那個年代,手機還沒有被普及,只有十分有錢的大人們才會有手機。而柯以難不僅有手機,并且手機還有錄像功能。

在混混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柯以難已經把手機放回到口袋裏。

“又來一個小子!”其中一個混混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着柯以難玩味地說。

“你們趕緊把錢還給她,否則明天我會去你們學校,把剛才的視頻放給你們教導主任看,看看你們還能不能這麽舒服站在這裏抽煙。”柯以難仿佛并不懼怕眼前這些人。一時間,他小小的個子,看起來确十分偉岸。

“你敢威脅我們?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的手機砸了!?”混混覺得被一個小學生威脅很丢面子,此刻有些惱怒。

“剛才我在巷子口看見你們,就讓同學去叫了老師,再有兩分鐘,我們老師就會出現在你面前,你們現在确定不趕緊跑?”柯以難凜冽的目光,不禁讓混混們不寒而栗。

混混們交頭接耳商議着對策,他們判斷不出柯以難的話是不是真的,但是看着柯以難一臉嚴肅的樣子,确實忌憚了起來。

“以後給我小心點!見到我們繞着走!否則我見一次打你們一次!”帶頭混混将剛才搶的五十元錢扔到了蔣韻的腳邊,氣勢洶洶地離開了。

“跑啊!”柯以難上千拉住了蔣韻,三個人瘋了一樣地朝着反方向跑了起來,跑到了學校大門口才住腳。

蔣韻彎着腰用雙手支撐着腿,大口大口地喘氣。冷空氣一股腦兒進入肺了,忍不住咳嗽了起來。丁一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天緩不過來神兒。

“你是不是傻啊!怎麽走這條道啊?”蔣韻對着丁一說。

“你不也是走了?”丁一不解地看向蔣韻。

“我那是……”蔣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你真的叫了老師嗎?”蔣韻看着一旁的柯以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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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他們的。”柯以難依靠着大門無力地說。

“你真厲害!還敢騙他們,我吓得雙腿都軟了。”丁一由衷佩服柯以難的演技。

“你們三個人怎麽還沒有回家啊?”突然校門口看門大爺氣勢洶洶地朝着三個人走了出來,“你們是哪個班的啊?”

“快走。”蔣韻拉起丁一,示意柯以難趕緊走。

“今天……謝謝你們兩個了。”丁一的家和蔣韻是反方向,三個人走到大路上,丁一有些愧疚地說。

“下次小心點吧,別再碰見他們。”蔣韻覺得丁一被吓得不輕,看起來有些可憐。

“再見。”丁一背着書包離開了。

蔣韻和柯以難并排向家裏走去。

“剛才……謝謝你啊,雖然在你去之前我已經擺平了。”

“你還真是勇猛,還知道用錢擺平。”柯以難眼前浮現出蔣韻将丁一護在身後的樣子。

“你也很勇猛啊,并且演技一流。”緊張的情緒一散去,蔣韻覺得精神放松了許多。

兩個人相視看了一看,哈哈大笑了起來。

“原來你會笑啊!”蔣韻這是第一次看見柯以難笑。

柯以難有些害羞。

“你怎麽會有手機啊?”蔣韻家裏只有一個座機,她只在她媽媽那裏見過手機。

“我父母不在家,手機用來聯系他們。”

“你自己生活?”蔣韻想着柯以難不是來投奔自己爸媽的嗎?父母怎麽會不在家?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們……很忙,我和保姆住在一起。”

“原來是這樣啊……”蔣韻沒覺得柯以難可憐,畢竟自己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以後……咱倆一起上學吧。”柯以難很不喜歡這座城市,可是他開始漸漸喜歡上這座城市的人了。

“好啊。那你早一點來找我,也省得我總是遲到。”蔣韻樂得其所。

“嗯。”柯以難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蔣韻到家了。

“再見,阿難。”

“蔣蔣……”柯以難叫住蔣韻,從包裏摸出一個本子,撕下一張紙,在上面寫上了電話號碼。

“我的手機號。”柯以難把紙條遞了過去。

蔣韻把紙條收好,朝着柯以難揮了揮手。

“阿難回來了,晚飯在桌子上。”柯以難走進家門,保姆上來接他的書包。

“不需要。”柯以難沒有理會保姆,徑直回了卧室。

“阿難,我走了,記得吃飯。”保姆已經習慣了柯以難這種話冷漠的相處方式,每天等他回家,保姆就會默默離開,等第二天他早上上學離開在來到家中收拾。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柯以難皺着眉接通了電話。

“以難,新學校怎麽樣?”電話那頭是母親裴然的聲音。

“還好。”柯以難态度很冷漠。

“我和爸爸這幾天回不去,你乖乖上學,我一有時間就會回去看你。”

“嗯。”

“記得和同學搞好關系。”

“嗯。”

“那你吃完飯去做作業吧,缺錢了給我打電話,平時電話不要關機。”

柯以難不想再聽她啰嗦,敷衍了兩句挂斷了電話。

柯以難點開了臺燈,看着照片上奶奶的照片,陷入了深深的思念。在他的童年中,“父母”這一角色一直缺席,只有奶奶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只有在春節時,他會看見這兩個陌生人回到家裏,看着面前的爸爸媽媽,他只有滿眼的陌生。

柯以難趴在桌子上寫了一會作業,便關上燈躺在了床上。屋子裏漆黑一片又安靜得可怕,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他開始懷念成都。成都不像這裏這樣寒冷,他喜歡牽着奶奶的手到公園散步,喜歡在樹下呼吸潮濕的空氣,喜歡火鍋店裏飄出來的麻辣味道,喜歡秋天落滿一地的銀杏樹葉子。

而這裏,只有寒冷和一冬天都揮之不去的煤煙味。

電話鈴聲響起,柯以難從枕頭下摸出電話。

“喂。”柯以難已經猜到了是誰。

“阿難,你睡覺了嗎?”蔣韻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

“沒。”

“明天早上你七點二十到門口等我。”

“好。”

“然後咱們去面包店找丁一,我想吃一個奶油包。”

“好。”柯以難在心裏想蔣韻還真的是一只饞貓。

“那我挂了。”蔣韻打了一個呵欠。

“再見。”

挂斷電話,柯以難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

從此以後,柯以難每天都會去找蔣韻上學,放學的時候也會一起回家,柯以難不再是一個人。

“明天考完試就放寒假了,咱們要不要出去玩慶祝一下。”三個人坐在面包店裏一起複習功課。

“要不咱們去看冰雕吧,阿難肯定沒有看過。”蔣韻早已經看不進去書,心裏像長了草一樣,一心期待着放假。

“好啊,好啊。”丁一舉起雙手表示贊同。

“到時候我帶你們兩個坐公交車去,我知道有一趟是直達的。”蔣韻吃着一塊蛋撻,嘴裏的碎渣都噴到了柯以難的書上。

“你慢一點吃,又沒人和你搶,你都噴到我衣服上了。”柯以難把碎渣撲到了餐盤裏。

蔣韻不在意柯以難的控訴,朝他做了一個鬼臉。

期末考試之後的第二天,三個人下午就來到了街上。正值周六,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我要吃雪糕!”蔣韻拉着兩個人向前跑,來到一家冷飲廳。

“這麽冷的天,确定要吃雪糕嗎?”柯以難看見雪糕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特別好吃!你嘗嘗。”丁一也躍躍欲試。

“阿姨,要三支原味的。”蔣韻把錢遞了過去,接過雪糕,直接将雪糕塞進了柯以難的嘴裏,沒給他反抗的機會。

“唔。”柯以難被雪糕刺激到,嘗了嘗發現确實很好吃。

柯以難在心裏想,奶油香草口味,的确是蔣韻喜歡口味,她熱衷于這種甜膩的食物。

“咱們去江上滑冰吧!”丁一指向不遠處的江面。

三個人一邊吃着冰棍一邊向着江面跑去,嘴裏不斷向外散發着白氣。

“你坐上來,我們兩個拉着你。”江面上有冰車,就是那種拿木頭椅子,下面安裝一片薄薄的金屬片,椅子前面系着兩個麻繩制成的簡易冰車,付兩塊錢可以随便玩。

丁一個子最矮,最先享受到了坐冰車的待遇。

“啊啊啊啊啊啊!”丁一享受着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在後面瘋狂地嚎叫。

蔣韻像是接收到了信號,聽見丁一在後面喊,跑得更快了。

不一會三個人就精疲力盡了,躺在冰面上擺“大”字。

“好開心啊。”蔣韻忍不住感嘆。

“阿難,你現在覺得是四川好,還是這裏好?”丁一沖着柯以難問。

“都好。”柯以難笑了笑。

他在心裏衡量了一下,覺得現在在這裏也是很開心。

“我想尿尿。”丁一憋了半天,實在是憋不住了。

“這荒山野嶺去哪裏尿?”柯以難環視周圍,并沒有發現公共廁所。

“去旁邊枯樹林就行。”丁一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在前面走着,蔣韻有些尴尬地跟在後面。

到了一棵樹旁,丁一和柯以難都脫下褲子朝着樹幹尿了起來。蔣韻扭着頭背對着兩個人,回避着目光。

“阿韻,你不尿嗎?”丁一看着蔣韻的神态感到有些奇怪。

蔣韻瞬間紅了臉,臉像火燒了一般。

“他倆這是怎麽回事?就算是好朋友,也不可以這樣吧!”蔣韻在心裏默想。

“走吧,凍死了,小雞雞差點給我凍掉了。”丁一踮着腳跨上了蔣韻的肩膀。

蔣韻覺得臉更燙了。

“你怎麽了?不舒服?”柯以難看着蔣韻神情異常,覺得有些奇怪。

“沒……沒事兒。”蔣韻故作鎮定,掩飾了一下尴尬。

夜晚降臨,還沒有到五點天就已經開始變黑了,三個人沒有想回家的意思,在街上游蕩着。

突然間,四周的冰雕突然亮了起來。

“快看快看!亮起來了!”丁一激動地說。

柯以難這是第一次看見冰雕。白天看的時候已經被這種巧奪天工的藝術品驚訝到,現在配合上燈光,更是覺得嘆為觀止。

如水晶般的冰裏,散發炫彩的光芒,讓灰暗冬季的北方,瞬間披上了色彩,煥發着勃勃的生機。

“真好看。”蔣韻雖然看見冰雕已不再感到稀奇,但是每每看見,還是覺得很喜歡。

“我們一起站在這個前面拍張照片吧。”三個人的身後是一座寶塔形狀的冰雕,是整條街上最高的,此時散發紅色的燈光。

柯以難掏出手機,找了一位路人,讓他幫忙拍照。

三個人站在冰雕前,蔣韻站在中間,柯以難和丁一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手機像素很差,夜晚光線也不好,但是模糊的照片上,有三個孩子燦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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