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象放屁
蔣韻環視了一圈屋內環境,發現沒有鐘表,她現在也不知道是幾點。
“有人嗎?”蔣韻來到門口拍了拍門,呼喚着外面的老師,可惜久久沒有回音。
她來到窗前,看着天邊下沉的夕陽,估摸着現在應該是傍晚了。
不會要在這個恐怖的地方過夜吧!一想到這裏,蔣韻心裏發顫,一時間有些害怕。
突然間,天空飄起了雪花,雪花紛紛揚揚,漫天白色的飛花在風裏舞蹈。蔣韻看得出神,心裏盤算着怎麽能逃出去這個鬼地方。突然間,她恍惚地看見有兩個身影,站在學校大門口的那棵樹下。定睛一看,竟然是丁一和柯以難在朝着窗戶的方向揮手。
蔣韻一時間有些激動,推開了窗子,一瞬間雪花飛揚到了屋內。
他們……是在陪我?蔣韻的心裏流過一絲暖流。
“快回去吧!”蔣韻探出半個身子朝着兩個人揮手,大聲地喊着。
天氣太冷了,她不忍心他們兩個為了她受凍,況且她已經有了那張紙條,已經足夠溫暖了。
可惜距離太遠了,兩個人聽不見蔣韻的呼喊,仍然站在樹下。
“同學,你可以走了。”醫生推開門對蔣韻說。
“謝天謝地,終于離開了這個鬼地方了。”蔣韻披上外套就沖了出去。然而一推門,蔣韻看見了站在醫務室門口的夏涼。
蔣韻走了過去,沒有叫人。
“你說說你,怎麽就在這時候發燒了!我今天正要和你孫叔叔去出差,剛到機場就被學校叫了過來。學校也是的,這種事情不來找你奶奶,非得讓我來。”夏涼帶着怒氣健步如飛地向前走着,邊走邊抱怨。
蔣韻不敢說話,跟在她的身後。
到了學校門口,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路邊,司機從車裏走下來拉開了後座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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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能回家吧?”夏涼扶着車門,沒有坐進去,皺着眉看着蔣韻。
“能。”蔣韻本來也沒有打算上車,她用餘光看見不遠處的樹下還有兩個人在等着她。
“你平時多穿一點,讓你奶奶把家裏的窗戶封一封,家裏溫度那麽低,不感冒才怪呢。”夏涼留下一句話,就坐車離開了,徒留一股汽車尾氣。
“阿韻!你還好吧!”丁一和柯以難跑了過來。
蔣韻看見兩個人通紅的鼻頭和臉蛋兒,不知道到底在外面等了她多久,心裏忍不住心疼。
“沒事了,已經退燒了。”蔣韻擡手拍掉了兩個人帽子上的雪。
“沒事就好,真的是要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真的被感染了。”當丁一聽見別的同學讨論蔣韻被抓走的事情時,瞬間急躁得不行,沖到同學身邊問蔣韻的情況,生怕自己的三妹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你快回家吧,估計阿姨要擔心了。”蔣韻被丁一對她的關心深深地感動着。
“嗯,之前用阿難的手機告訴她了,那這幾天不用上學你好好在家休息,等好了來店裏請你吃奶油包。”
丁一走後,柯以難和蔣韻朝着家裏走去。
柯以難突然駐足,摘下手套,把手背放在蔣韻的額頭上。
“好像還有點燙。”
“醫生說已經不發燒了,沒關系的。”
“剛才那個女人……”柯以難在遠處看見了夏涼,豔麗的容貌,奢華的穿着,眉眼之間和蔣韻看起來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想着蔣韻說過自己沒有父母,一時間心裏不免猜測起來
“是我媽媽,不過我總是見不到她。”蔣韻想起剛剛夏涼涼薄的眼神,覺得她還真的是對得起她的這個名字。
“她不管你嗎?”雖然柯以難自己的母親總是不在家,但總歸是關心他的,可是蔣韻生病,作為母親的竟然自己坐車離開讓女兒冒着大雪回家,柯以難覺得怎麽也說不通。
“她有自己的老公和兒子,沒時間理我。”蔣韻說得很随意,但心裏卻感到不舒服。
柯以難沉默了,他不知道說些什麽能讓蔣韻心裏好受一些。他低着頭,看着雪地裏深深淺淺地腳印,心裏默默地想着,他以後要對蔣韻好,要把她從母親那裏缺失的關愛補回來。
“你怎麽了?”蔣韻見柯以難不說話,轉身問他。
“沒事。”柯以難又将情緒隐藏了起來。
“你不用替我難過,我雖然沒有媽媽,但是我有奶奶,這就夠了。”蔣韻朝着柯以難笑了一下,證明自己并沒有心情不好。
柯以難先是陪着蔣韻回到家裏。
“阿韻,你回來了,學校和我說了你的事情可急死我了。”楊叢清聽見開門鎖的聲音,趕緊迎了出來。
“沒關系的奶奶,就是有點兒發燒,現在已經好了。”蔣韻脫鞋進屋,一把将書包扔在了鞋櫃上。
“阿難也過來了啊。”柯以難總是來蔣韻家裏吃飯,楊叢清很是喜歡他。想着自己的孫女能有個一起放學上學的好朋友,減輕了她的擔心。知道柯以難總是來家裏吃午飯,楊叢清上午會多做一些飯,還經常會做柯以難喜歡的回鍋肉。
“奶奶。”柯以難進屋和楊叢清打招呼。
“沒吃飯呢吧,快進來,奶奶給你們倆一人下一碗馄饨。”楊叢清包好了馄饨就等蔣韻回來下鍋,想着吃一些湯湯水水能更好地驅散寒氣。
兩個人都餓壞了,一人吃了一大碗馄饨,連湯都喝光了。蔣韻吃完馄饨腦門和鼻尖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面色紅潤,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病瞬間好了一半。
“奶奶,我先回家了,謝謝您的晚飯。”柯以難吃完飯,禮貌地和楊叢清告別。
“奶奶,我去送送他。”蔣韻套上外套,陪着柯以難走到了大門口。
“快回去吧,剛剛吃了一身的汗,別再着涼了。”天空中還飄着雪花,柯以難擔心蔣韻的身體狀況,催促她回家。
“嗯,看你走了我就回去。”蔣韻站在路燈下看着柯以難。
綿延昏暗的燈光下,雪花無聲地降落。
看着柯以難漸行漸遠的身影,十一歲蔣韻第一次明白了什麽是“友誼”。
“非典”來勢洶洶,學校停課,工廠停工,就連楊叢清的麻将局也解散了。
“奶奶,這是什麽味啊?”蔣韻一起床就文件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我煮了醋,把房間消消毒,這樣就沒有病毒了。”
蔣韻被嗆得直咳嗽,“這能行嗎?
“哎呀,怎麽不行呢,消毒液那些東西都不管用,還得是咱們這土法子好用!”楊叢清說着從廚房裏端出一碗湯藥,放到了桌子上的油條旁邊。
“這又是這麽啊!?”看着黑黢黢的湯藥,湊過去試探性地聞了一下,瞬間被濃郁苦澀的味道刺激了鼻腔,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會把這個喝了,現在是非常時期,喝了能增強抵抗力。前幾天你被隔離,我半條命都要吓沒了。”
原來又是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中藥偏方。蔣韻覺得這種湯藥配油條的搭配,只有奶奶能想得出來
做了半個小時的心理建設之後,在楊叢清的催促之下,蔣韻捏着鼻子把碗裏的湯藥一口氣幹了。
“太苦了!”蔣韻趕緊跑去洗手池漱口,胃裏一陣陣地犯惡心。
“櫃子裏有冰糖,你吃一塊就不苦了。一天三頓呢,中午我再給你熬新的。”
“不是吧!!!!”蔣韻這一刻死的心都有了。
學校假放得倉促,連作業都沒來得及留,蔣韻看電視看得眼睛疼,閑來無事躺在沙發裏發呆。她翻身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號碼。
“蔣蔣。”柯以難接得很快。
“阿難,你在幹什麽啊?我無聊得都快長毛了。”蔣韻腦袋懸在沙發扶手上,腿搭在沙發靠背上,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在打電話。
“在玩夢幻西游,你要不要過來?”柯以難的父母這幾天也在家,他怕蔣韻覺得不自在,就沒有叫她過來。
“電腦游戲啊,那還是算了。”蔣韻只在學校上過幾節微機課,簡直是對電腦一竅不通,對電腦游戲也提不起興趣。
“那我去你家,陪你看電視。”
“不行,我奶奶說不讓你們出門,說是會被傳染。”受“非典”影響,街上出行的人很少,街上人人都戴着口罩。
“那我只能繼續發呆了。”蔣韻無聊地打了一個呵欠,“也不知道阿一在家幹什麽呢?”蔣韻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沒有丁一家裏的電話。
挂斷電話,蔣韻抱着一盆橘子回到了卧室,躺在被子裏一邊看《蠟筆小新》漫畫,一邊吃橘子。
突然,蔣韻聽見了有東西不斷地落到玻璃上的聲音。起初她還沒在意,但是聲音一直從窗簾裏傳來。蔣韻爬出被窩,拉開窗簾,竟看見柯以難趴在院子的圍牆上正向窗戶扔着小石子。
蔣韻打開窗戶的瞬間,一個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的額頭上。
“柯以難!”蔣韻壓低聲音朝柯以難喊。
柯以難一個跟頭從牆上翻了上來,來到蔣韻卧室窗前。
“打疼你了吧。”柯以難伸手揉了揉蔣韻的額頭。
“你怎麽來啦?”蔣韻看見柯以難有些驚詫,眼睛裏閃爍着光。
“怕你無聊,來找你,還給你帶了零食。”柯以難翻窗進了卧室,蔣韻示意他輕一點,踮着腳走到門口反鎖上了門,像一個做賊心虛的小偷。
“在看漫畫?”柯以難坐到床上翻看漫畫書,發現書桌上堆滿了橘子皮,目測最少是二十個橘子的量。
“是啊,都快被我翻爛了。”蔣韻打開柯以難帶給她的薯片吃了起來,拿出一片,遞給了柯以難。
柯以難直接用嘴接了過來,“一個小姑娘,竟然看這種不健康的漫畫。”柯以難手裏的漫畫書中,蠟筆小新正在和他的夥伴們展示着他畫的“大象”。
“哪裏不健康?我覺得很好笑。”蔣韻不以為然。“我給你猜個謎語。”
“來吧。”
“咳咳……聽好了,大象放個屁,猜一首歌曲。”
“額……你給我個範圍。”柯以難面露難色。
“電視劇裏的歌曲!耳熟能詳的。”蔣韻給了柯以難提示,一臉期待地望着柯以難。
柯以難在大腦裏不斷檢索着,卻想不出是哪首歌曲。
“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我唱給你聽啊。”蔣韻清了清嗓子,對着柯以難唱了起來:“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歐歐……大象放屁,所以是好響好響嘛!哈哈哈哈哈哈!”
蔣韻唱的是電視劇《情深深雨蒙蒙》裏的插曲。周末休息時,三個人湊到柯以難家裏看電視,柯以難和丁一總是會在蔣韻的威逼利誘之下,被逼無奈地陪她看《情深深雨蒙蒙》,為此柯以難十分痛苦,丁一卻樂在其中。柯以難實在想不通這種情情愛愛的電視劇哪裏好看,更不理解在依萍從橋上跳下去之後,蔣韻和丁一為什麽會抱頭痛哭。
蔣韻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唱。
“你說我都笑成這樣了,你咋不笑呢。”蔣韻模仿着小品《鐘點工》裏面宋丹丹的語氣說話。
柯以難被蔣韻惟妙惟肖地模仿給逗樂了,兩個人笑得前仰後合,震得床直顫。柯以難看着紮着兩個小辮子、梳着齊劉海的蔣韻,突然發現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假小子了,變成了活潑而可愛的小女孩。
“噓!小點聲,一會兒我奶奶聽見了該把你攆走了。”
“阿韻,你別動!”柯以難突然神色緊張。
“怎麽了?”蔣韻還在往嘴裏塞着薯片。
“你流鼻血了!”柯以難趕緊起來找衛生紙。他抽出幾張紙,按在了蔣韻的鼻子上,讓她微微仰頭。
蔣韻瞬間感覺到口腔裏一片鹹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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