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家長會

“要不去衛生間沖一下吧。”柯以難擔憂地看着蔣韻。

“沒關系，一到冬天我經常流鼻血，沒事兒的。”蔣韻将衛生紙搓成一個球，塞在鼻孔裏。

“你不能再吃這麽多橘子了，吃多了上火。”柯以難看着一桌子的橘子皮和蔣韻鼻孔裏由白變紅的紙團，不禁眉頭緊鎖。

“可能是我奶奶給我喝的那個湯藥太補了，你都不知道那鬼東西有多苦。”一提到湯藥，蔣韻胃裏直返酸水。

“袋子裏有棒棒糖，吃完藥偷偷吃一顆。”柯以難自從認識了蔣韻，就發現她特別嗜甜，最喜歡甜面包、糖果和果汁這些東西，但是怎麽吃也還是瘦得和猴子一樣。

“阿難，你可真貼心。”蔣韻昂着頭拍柯以難的馬屁。

“傻子。”柯以難看蔣韻誇張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

在楊叢清沒有發現之前，柯以難又從窗戶爬出，逃回到了家中。

“阿難，你去了哪裏去了這麽久？現在病毒很嚴重，你不要亂跑。”柯以難的媽媽裴然見兒子不是将自己關到屋子裏玩電腦游戲，就是跑出去不見蹤影，忍不住叮囑他。

“沒亂跑，去了同學家。”柯以難對裴然的态度有些冷漠，裴然也知道這些年忙着賺錢疏忽對柯以難的關心，所以對于親密的母子關系沒有強求，除了日常關心照顧以外，不會刻意地讨好柯以難，因此這也導致了柯以難和父母的關系依舊是不鹹不淡，有的時候像是陌生人。

“同班同學嗎？”裴然想要試圖了解柯以難的生活。

“不是，隔壁班。媽，沒事的話我上去練架子鼓了。”柯以難想要快速結束這場對話。

“哎，這孩子。”裴然看着柯以難轉身上樓的身影，心裏不免失落，輕輕嘆了一口氣。

“孩子還小，慢慢長大就好了。”柯景安走過來，拍了拍裴然的肩，安慰着妻子。

“總是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在學校和同學相處得怎麽樣。”裴然心裏覺得，有機會還是要和柯以難的班主任了解一下他的情況。

“不是說經常去朋友家嗎，應該有玩得很好的朋友，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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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寒假過去，迎來了新學期，開學的第一天，老師就宣布了在本周五放學後召開家長會的消息。

又是家長會，這是蔣韻最讨厭的事情。不是因為她的成績太差，家長會過後會被家長批評，而是蔣韻每次叫奶奶來參加，班主任都會和她說要讓她的父母過來，無論她怎麽解釋，班主任依舊不同意奶奶來參加家長會。

下課後蔣韻來到辦公室。

“老師，家長會我們家沒人來參加，我過來和您請假。”蔣韻索性不想讓奶奶來。

“蔣韻，我正要去找你，這次家長會涉及小升初的事宜，這次必須讓你的父母來參加。之前都是你奶奶來，每次家長會開到一半她就開始打瞌睡。我知道你們家情況特殊，但這次家長會很重要，你務必通知你父母來參加！”班主任不茍言笑地對着蔣韻說。

“老師，我沒有父母，所以沒有人給我開家長會。”蔣韻态度很決絕，心裏甚至生出一絲厭煩的情緒。

“這樣吧，你把你母親電話給我，我們來試着溝通一下。其實她還是很關心你的，你那次發燒被隔離，校方聯系到她，她也是很快就趕了過來。”蔣韻的成績很好，在班級裏也從不惹是生非，班主任其實很喜歡她，并且對于她家裏的情況感到無奈。但秉持着認真負責的态度，班主任覺得還是有必要和蔣韻的父母見一面。

蔣韻沒辦法，把夏涼的手機號寫在了紙上，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她不想聽到班主任和夏涼的對話，也不想知道她會不會來參加家長會，這些都和她沒關系。

周五放學之後，蔣韻一個人來到操場一旁的單杠上，坐在上面晃動着腿。

“蔣韻，要不要一起來跳皮筋。”班級裏的一名女生朝着蔣韻喊。

“不了，你們玩吧。”蔣韻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期待夏涼的到來還是害怕她的到來。

“阿韻。”丁一和媽媽迎面走了過來。

“阿姨好。”蔣韻從單杠上跳下來，和範文芳打招呼。

“阿韻，你怎麽沒去校門口接你父母呢？”現下許多學生都在門口等自己父母的到來，陪着他們一起去班級。

“她……她知道怎麽走，不用我去接。”蔣韻不知道怎樣和範文芳解釋，随口說了一個理由，而她也不知道夏涼會不會來。

“丁一，你在這裏陪阿韻玩吧，我自己去班級就可以，等一下玩累了就自己先回家。”範文芳朝蔣韻笑了笑就徑直走向了教學樓。蔣韻覺得和範文芳相處都比和夏涼來得舒服，她還曾幻想過，範文芳要是自己的母親就好了。她會關心蔣韻今天上課有沒有認真聽講，會在降溫的時候叮囑她多穿衣服，還會做很多好吃的甜點給她吃。

蔣韻看着丁一，突然很羨慕他。

“你媽媽會來嗎？”丁一問蔣韻。

“不知道。”蔣韻無所謂地說。

就在這時，蔣韻看見了夏涼梳着大波浪，穿着一件駝色大衣，腳上踩着一雙靴筒到膝蓋的高跟黑色漆皮靴子，正緩緩地向自己走來。

“阿韻。”柯以難和他母親也向着蔣韻走來，三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到蔣韻的面前

“班級在哪？”夏涼依舊是招牌的冷漠臉。

“三樓，八班。”蔣韻并沒有打算帶她去班級。

“幾年級？”

“五年。”蔣韻無奈地回答。

“裴然？”夏涼轉身看見了柯以難和他媽媽。

“孫太太？”裴然剛剛聽見夏涼和蔣韻的對話，心裏想着怎麽會有這麽沒責任心的母親，連自己孩子在幾年幾班都不知道，結果發現竟然是夏涼。

夏涼的後老公，期靠開工廠發家，這幾年進軍服務業，開了兩個度假山莊，和柯以難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裴然和夏涼曾經在酒會上打過一次照面，對夏涼的事情有一些了解，沒想到今天竟然在學校碰面了。

“裴然，真巧啊。”夏涼神色有些慌張。

“我來給我兒子開家長會，先走一步。”裴然顯然沒有興趣和夏涼寒暄，跟着柯以難來到了教室。

家長會開始之後，柯以難來到操場上找丁一和蔣韻會合。

“你媽媽長得很漂亮啊。”丁一只記得上次在校門口匆匆見了一面，這一次才看清廬山真面目。

“沒覺得哪裏好看。”蔣韻對于夏涼的到來感到驚訝，但是從冷漠的神情也能夠看出來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态度。

“馬上要上初中了，也不知道咱們三個能不能在一個班級。”丁一有些惆悵地說，心裏希望如果三個人能在一個班，初中三年應該會過得很愉快。

“你們也上二中嗎？”柯以難說。

“對啊，咱們學校學生普遍都上二中。”

“蔣蔣，你也去二中嗎？”柯以難看向蔣韻。

“應該是吧。”蔣韻望向班級的窗戶。

此刻蔣韻心裏有點亂，她不知道夏涼在看見她的成績單後，會不會為她感到驕傲。

“那咱們三個一起去二中。”

三個人做了約定，約定着一起邁入初中的校園。

蔣韻的成績很好，數學和英語都是滿分，只有語文作文被扣了兩分，老師在家長會上重點表揚了蔣韻，夏涼看着眼前的成績單卻不為所動，甚至覺得家長會時間太長長，整個人在椅子上如坐針氈。

“蔣韻的媽媽，請留步。”家長會結束後，班主任将夏涼叫到了辦公室。

夏涼坐在凳子上跷着二郎腿，将蔣韻的成績單折起來，慢條斯理地用它扇着風。

“蔣韻媽媽，是這樣的，蔣韻成績很好，是整個年級的尖子生，但是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歡和同學交往，這方面要引起足夠的重視。馬上要上初中了，孩子要進入青春期，我們希望您作為家長，可以多給予孩子一些關注，了解她的心理狀況，及時疏導，以免産生叛逆和厭學的現象。”

班主任曾經從蔣韻奶奶那裏了解到了蔣韻家裏的情況，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女兒并不上心。但是她見過太多女孩因為缺少父母關愛導致出現心理問題，最終不僅僅是影響學習，更有甚者會誤入歧途，她不忍心看見像蔣韻這樣學習優異的學生因為家庭的原因影響她的發展。

“什麽事情都交給我們家長做，要你們學校幹嗎。”夏涼不客氣地說。

“母親是孩子最重要的導師，母親對孩子的關心和愛護說我們老師所不能代替的。”班主任聽見夏涼的話，心涼了半截。

“知道了。”夏涼敷衍地答應了班主任，腳不停地點着地，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仿佛在催促着班主任快點結束這場談話。

夏涼從辦公室走出來時，蔣韻還待在單杠的旁邊。

“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來開家長會，我真的很忙，以後再有這種事情，你就和學校請假，別讓他們再聯系我。”夏涼不耐煩地和蔣韻說。

“知道了。”蔣韻也擺出無所謂的态度，她本以為夏涼看見她的成績單會開心，現在看來着實是自作多情了。

“手裏還有錢嗎？”夏涼從包了翻出了一千塊錢，“給你，我走了。”夏涼把錢對折，塞進了蔣韻的衣服兜裏。

而夏涼所說的話，做的事情，把柯以難和丁一看驚了。

“怎麽會有她這樣的母親！”丁一低着頭憤恨的小聲和柯以難說。丁一單純地以為全世界的母親都像範文芳那樣，深愛着自己的孩子，願意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可是看見夏涼之後，他才明白，有些人，真的不配擁有“母親”這個稱呼。

“你沒事吧？”柯以難上前想要安慰蔣韻。

“沒事啊。”蔣韻手裏數着剛剛夏涼給她的錢，“明天放學請你們倆吃麥當勞！”蔣韻笑着說。

這時裴然走了出來，領着柯以難回了家。

“拜拜，明天早上見。”柯以難和蔣韻告別。

“拜拜。”蔣韻朝他揮了揮手。

在回去的車裏，柯以難看着窗外昏黃的天空，心裏卻不是滋味。他能感受到蔣韻的強顏歡笑，他知道她心裏此刻一定很難受。就像曾經的他，因為父母常年不在身邊，被其他的小孩子嘲笑，叫他“沒爹娘的孩子”，他也曾在晚上躲在被子裏哭泣，渴望擁有父母的寵愛和呵護。

“你和那個小女孩很熟？”裴然開着車，餘光瞟向坐在副駕駛的柯以難。

“嗯。”柯以難聲音很輕，他還陷在落寞的情緒裏沒有出來。

“你以後離她遠一點。她那個媽是出了名的狐貍精，當年自己女兒才一歲就勾搭上一個老頭子，轉身就抛下女兒和老公去過富貴日子，前幾年又生了個兒子，更揚眉吐氣了，整天高傲得不行。她這樣的人，教育不出來什麽好孩子！你和她在一起，再把你教壞了！”裴然平時看起來很溫婉知性，可是談到夏涼時，卻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蔣蔣很好，她和她媽媽不一樣，我不喜歡你這麽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