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江詩語 我女朋友

柯以難倉皇而逃，他沖出機場大廳上了出租車。

這一個畫面刺激着柯以難的大腦神經，他瞬間回想起醉酒那天晚上的事情，一同回憶起的還有蔣韻第二天的态度。

“為什麽？為什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柯以難痛苦地蜷縮在車後座上。柯以難認為蔣韻這麽做只有一可能，那就是她不喜歡自己，然後想要當作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柯以難這幾天還在為和蔣韻考入一所高中而開心，還和蔣韻袒露了自己的心思，而如今卻換來了這樣一番景象。

嚴亦送給她的相機，共同的攝影愛好，那張親密的合照，機場離別的吻，這一切都在将柯以難的心挖出來，然後狠狠地踩碎。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的……”柯以難的眼角劃過一絲眼淚，他這一刻的心情就如同奶奶去世那一天，心裏充滿的了寒冷。

濱城的冬天，終究是寒冷的。

這一天之後，柯以難消失了，任誰都找不到他。蔣韻和丁一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有接，QQ頭像也一直是黑的，裏面全都是蔣韻發的消息。後來丁一輾轉聯系上了裴然，才知道柯以難去了海島度假。

開學報到的消息已經傳來，丁一和蔣韻來到學校展板前看分班情況。丁一沒有意外地在一班，而柯以難則和蔣韻一起被分到了五班。蔣韻看着她和柯以難的名字一前一後地出現在展板上，心情卻很低落。她不知道柯以難是怎麽了，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是不是還能來學校按時報到，這種摸不清看不明的狀态讓她郁悶。

“也不知道阿難還來不來報道。”丁一對于柯以難的消失也很不解，他不明白柯以難只是去度假，為什麽沒有提前告訴他一聲。

“愛來不來。”蔣韻覺得一股怨氣油然而生。

丁一和蔣韻來到奶茶店，一推門就看見了坐在桌子前面的柯以難。丁一停頓了一下，立刻走了過去。

“你還知道回來啊！我以為你不知道要開學了呢！”丁一見到柯以難悠哉地喝着奶茶氣不打一處來。好像是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柯以難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态度，目光卻看向了蔣韻。

“你去看分班了嗎？”丁一覺得柯以難看起來有些奇怪。

“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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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撞狗屎運了，和阿韻一班，我只能可憐地孤軍奮戰了。”丁一手裏拿着吸管一直戳着桌面，表達着他的不滿。

“是嘛，還有這麽巧的事，那看來以後‘三人行’要變成‘二人行’了，是吧？蔣蔣。”柯以難看向蔣韻。

自從看見柯以難坐在店裏之後，蔣韻的心就在隐隐作痛。她坐下來看着柯以難吊兒郎當的态度時，身體止不住地發抖，手在桌子下面死死地攥成了拳頭。看着柯以難完全沒有內疚，對待新的學期滿臉不在乎的樣子以及看着她躲閃的眼神，蔣韻壓在心裏的火實在是按不住了。蔣韻“騰”地站了起來，雙拳砸在桌子上，目光犀利地盯着柯以難。

“你知不知這一個月我們很擔心你！出去玩為什麽不說一聲！”蔣韻雙眼通紅，眼睛裏泛着淚花。在這一個月的夜晚裏，她一直在擔心柯以難，在想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胡亂猜想着他會不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她，蔣韻甚至不停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情惹得柯以難不開心，才會讓他一聲不響地離開了這麽久的時間。

思念混合着憤怒，讓蔣韻無法再冷靜，無法再裝作什麽事情都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柯以難看着蔣韻憤怒且悲傷的表情，一下子收起了剛剛輕浮的态度。這一個月，他看見蔣韻一遍又一遍打來的電話，發來的無數條消息，他無數次想要接起電話，可一想到蔣韻喜歡的人不是自己之後，他還是選擇做了縮頭烏龜，鑽進自己厚重的殼裏尋求安全與溫暖，回避着已經發生的一切。

“阿難。”

就在這時，一個女孩走進了店裏，手裏拎着一袋子麥當勞，坐在了柯以難的旁邊，親昵地叫了他一聲“阿難”。

女孩很甜美，就像是夏天裏融化了的棒棒糖，有着清純可人的外表和小女孩的嬌羞，披散着及胸長發，像櫥窗裏的洋娃娃。

“江詩羽，我女朋友。”

整個世界一瞬間安靜了，連飛蟲振翅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如果你仔細聽，還能聽見心碎的聲音，像打碎在地上的玻璃杯，清晰而又尖銳。

蔣韻奪門而出，甚至沒有來得及看一眼柯以難的新女朋友。

“阿韻！阿韻！”丁一追了出去。

“阿韻！你先別生氣！阿難消失這段時期肯定是發生了什麽情，我也不知道怎麽還會莫名其妙地跑出來一個女朋友，等一下他落單的時候咱們好好問問他。”

蔣韻飛快地在前面走着，丁一在後面一邊跑一邊勸蔣韻，可是蔣韻依舊沒有回頭，反而加快了步伐。

“阿韻，你等等我啊，我真的跑不動了！”丁一在蔣韻身後氣喘籲籲。

“阿韻！”丁一一個箭步沖上去，拉住了蔣韻，來到了蔣韻的面前。丁一喘着粗氣，看向蔣韻，卻發現她滿臉的淚水，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成串地從臉頰滑落。

“阿韻……”丁一被蔣韻的情況震驚住，而丁一也全然明白了。

“阿韻，你喜歡阿難，是不是？”丁一心疼地看着蔣韻。

“阿一……”蔣韻無法平靜，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艱難地擠出沙啞的聲音。

丁一看見蔣韻滿身的悲傷，上前心疼地抱住了她。蔣韻把臉埋在丁一的肩膀裏，發出了痛苦的嗚咽。

蔣韻将所有的傷心、失望與無力全都吞咽。她為柯以難身邊有了其他女孩子而傷心；為自己明明決定和柯以難繼續做朋友，而在看見他有了女朋友之後卻又對自己沒有勇敢向前邁一步而失望。然而木已成舟，蔣韻再也無力改變什麽，她不允許自己去破壞別人的感情。

丁一不放心蔣韻，陪着她打車回家。蔣韻先是靜默着流淚，後來無力地靠在窗戶上，眼神空洞地看向外面，任由風吹亂她的頭發，吹散她的魂魄。

“你從什麽時候喜歡上阿難的？”蔣韻蓋着毯子蜷縮在床上，手裏抱着那個柯以難給她抓的大抱熊，丁一坐在一旁幽怨地看着蔣韻。

“不知道……”蔣韻的确不清楚她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柯以難，也許是他和她戴着假發在舞臺上相視一笑的時候，也許是看着因為生病照顧自己趴在床沿睡着了的時候，也許是更早的時候。

“那……他知道嗎？”丁一話一問出口就後悔了，如果柯以難知道的話，又怎麽會攜新女友出現在蔣韻的面前。

“不知道吧……”蔣韻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那個吻，想着如果柯以難沒有忘記，她也沒有隐瞞，那現在的結果會不會不同。

“阿韻，那現在，你要不要告訴阿難？”

蔣韻無力地搖了搖頭。既然選擇了隐瞞那個吻繼續做朋友，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告訴她自己的喜歡。

她不想讓柯以難為難。

“阿一，你先回去吧，我沒事了。”蔣韻想自己靜靜地待一會。

“好，那我先回去，你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丁一走到門口，回頭看向蔣韻，“阿韻，暗戀一個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我們是朋友啊。”蔣韻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來。

丁一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憶着今天發生的種種，他總覺得哪裏不對。曾經他感覺更多的是柯以難對于蔣韻的偏袒與愛護，甚至願意陪着她一起瘋鬧，主動讓蔣韻住在自己家，看起來更像是柯以難暗戀蔣韻，怎麽現在卻是反過來了，而且還莫名冒出來一個女朋友。

丁一覺得他的惱火也莫名其妙，自己的好兄弟有了女朋友本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況且從初中開始，柯以難的桃花就不斷，現在才談戀愛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他卻沒想到這件事情對蔣韻有這麽大的打擊，丁一第一次感覺到三個人友誼的小船搖搖欲墜。

蔣韻渾渾噩噩地一直睡着，睡夢中緊緊地抱着那個大抱熊。柯以難給蔣韻打了好幾通電話，蔣韻都沒有聽見，早上看見未接電話，索性關上了手機。

蔣韻現在很混亂，更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情緒去面對柯以難。蔣韻起床，戴上鴨舌帽走出了家門。她也不知道應該去哪，但是又不想憋在家中，生怕自己會胡思亂想，更怕柯以難會到家裏找她。蔣韻走着走着來到了二中，沿着圍牆來回踱步。走到三個人第一次見面的圍牆邊上，蔣韻停下了腳步。破損的圍牆已經被修補好，為了防止學生翻牆，上面還安裝了尖銳的鐵栅欄。蔣韻擡頭看着上方，想起了三個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不禁笑了出來。

才短短的六年，卻好像是在一起六十年。蔣韻從未想過她的生活中會有這樣一段友誼，帶給着她溫暖，陪她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冬季。

來到校門口，蔣韻看着門口的展板。曾經的展板上放着她和柯以難參加唱歌比賽的照片，一個梳着粉頭發，一個是爆炸頭。

“蔣韻。”

蔣韻回頭，發現叫她的是曾經的班主任。

“老師。”蔣韻走過去禮貌地打招呼。

“明天一中開學了吧，今天怎麽過來了？”班主任熱情地招呼蔣韻。

“過來看看。”

“哎呀，一晃你們都畢業了，過來坐。”班主任坐到了籃球場旁邊的花壇上。

蔣韻坐了過去。

“蔣韻，其實中考完我就想找你來的，你的成績給了我們所有老師一個‘驚喜’。”班主任笑着和蔣韻說。

“對不起，老師。”蔣韻覺得在做學生這件事上，她不及格。

“不過我不是想指責你，既然已經考上了一中，這個成績就不重要了。蔣韻，老師對你家裏的情況有一些了解，也知道你現在是一個人生活，但是老師想告訴你，人生的道路很寬闊，不要因為一時的坎坷就停滞不前。你人生當中缺失的部分，親情也好，陪伴也好，上天都會彌補給你。你成績好，性格開朗，老師相信你有無限的未來。所以一定要努力，去到更遠的地方，去了解這個世界，去看更美的風景，提升自己的眼界，才會明白現在的難過和失落，只是暫時的，度過這一段黑暗，人生才會變得多姿多彩。”

“外面的世界，會是美好的嗎？”蔣韻望着球場中打籃球的學生，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時光。

“美好與否，需要你去親自看一看才能夠有答案。”班主任笑着回答蔣韻。

蔣韻眼前突然浮現了除了嚴亦拍的那些照片，那些讓她心馳神往的“外面的世界”。

“你和丁一、柯以難的感情很好吧？”

“嗯，我們之前就認識了。”

“看得出來你們三個人感情很好，上學時期的友情很珍貴的，要好好珍惜，等到工作以後走上社會，才發現能夠一起長大的情誼有多麽難得。”

班主任的話，仿佛吹散了蔣韻心中的陰霾，順着陽光灑向的方向，蔣韻好像看見了她應該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