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
蘇洛靈哭暈了過去,倆嬷嬷架着她走了。蘇大老爺無精打采,倆眼半睜着,看着汪氏終于坐車走了,他才精神的睜圓眼,招呼大家都回去。
蘇燕容跟長輩們福身告辭,老太君叫住了她。
“你随我來,”老太君冷着臉帶着她回房,先讓蘇燕容喝了杯茶,方開口問她,“汪氏好興致,臨走前不去囑咐親生女兒,反而選擇跟你說話。”
蘇燕容聽出老太君這話後的意思了,分明是要探她的口風。老太君果然心虛了!
老太君見蘇燕容沉默不語,蹙起眉頭,眼神愈加淩厲起來。
蘇燕容垂首,起身跟老太君賠罪。“孫女不孝,沒能謹記老太君的教誨。”
老太君臉色愈加陰暗,眯着眼看她:“此話怎麽說?”
蘇燕容知道老太君不好糊弄,一般的話敷衍她,只會引起她更多的懷疑。話說真假參半,才會讓人覺得毫無破綻。
“老太君慧眼,她雖為大太太,但孫女心裏從沒承認過她,一直對她抱有敵意,而且瞧不上她。孫女覺得她搶了我母親的位置,她根本不配做大太太。”蘇燕容面目可憎,接着激動地高聲道,“她還間接害死了我大姐!我真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剝了,今日見她走,那副凄慘相,孫女當然忍不住,自要冷言冷語嘲笑她一番才甘心。”
老太君被蘇燕容戾氣驚着了,她沒想到怪誕的二孫女還有這麽兇狠的一面。驚悚之餘,老太君轉念仔細想想,也難怪她如此。誰家的孩子不向着自己的親娘,她母親死了王氏占位,她不恨才怪,更何況這個汪氏還設計算計了她大姐。
燕輕這孩子也是命苦,好端端的一位大家閨秀,就這麽去了,死後還被人偷屍。
這一切都太可怕了!
她一個閱歷深的老婆子尚且接受不住,更何況像燕容這樣的孩子。
老太君嘆了兩口氣,竟擠出兩滴淚來,摟住蘇燕容疼愛。“好孩子,祖母不怪你,這一切實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了。汪氏不是個好東西,更不會有好下場,你安心,祖母必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蘇燕容咬唇,乖順的在老太君的懷裏點點頭。
老太君哄了蘇燕容一會子,把她從懷裏撈出來,嚴肅正經道,“那汪氏可回你什麽話了?”老太君回憶起當時汪氏臨走的神情,總覺得有點微妙和奇怪。
Advertisement
“回了,她還趴在我耳邊悄悄說說了一句話。”蘇燕容眼中帶着憤怒,好似要噴火。
“是什麽?”老太君微微伸出脖子,緊盯着蘇燕容。
蘇燕容咬唇,看着老太君,隐忍半晌,才道:“她說我這輩子都比不過蘇洛靈。”
老太君愣住,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句話。
轉即,她想想,心中笑起來。也是,那汪氏只有一女洛靈,素來把她奉為掌上明珠。奈何洛靈前頭總有燕容和燕輕擋着,她從來都沒服氣過,不然她也不會陰狠毒辣的想到陷害燕輕。
不過,燕輕麽,死得倒合她心意了。
“祖母?”蘇燕容見老太君發愣出神,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老太君回神兒,心虛的看一眼蘇燕容,笑了笑,轉即囑咐她:“事情已然了解了,以後切勿再仇恨計較什麽。姑娘家的,還是貞靜溫柔,賢惠一些的好。”
蘇燕容點頭,再次跟老太君致歉。
老太君笑了笑,大方的原諒了她,打發她去了。
蘇燕容出了門,松口氣,想起先前汪氏離開時跟自己說的那三個字,老太君。難道當年她們孿生姊妹禍亂的言論,是老太君故意放話給老國師的?
蘇燕容氣得咬唇,時隔十多年了,老國師瘋癫成癡呆傻,早就話不能語,無從對峙了。
蘇燕容颔首,沉着臉往院外走,只聽身邊的醉蝶輕喚了他一聲。蘇燕容擡頭,當見到大老爺的笑臉。大老爺身邊還站着一位衣着藍衣打扮貴氣的女人,便是柳莺莺。
柳莺莺含笑看一眼蘇燕容,故作驚訝的看向蘇大老爺。蘇大老爺忙笑着引薦。柳莺莺一板一眼的給蘇燕容行了禮,表現的十分乖巧規矩。蘇大老爺瞧着愈加高興,笑着打發柳莺莺先等他一會子。蘇大老爺有話跟蘇燕容說。
蘇燕容疑惑的看着父親。
蘇大老爺低聲道:“此地說話不方便,我們父女出去走走?”
蘇燕容颔首點頭,随着蘇大老爺去花園裏走了走。可也巧,倆人走了沒兩步,便看到了不遠處的碧春亭,那是大姐燕輕香消玉殒的地方。
蘇大老爺有些機會,微微蹙眉,停下了腳。“就在這跟你說吧。”
蘇燕容垂首,默默聽着。
“汪氏謀害了你大姐,是她惡毒,罪不可赦。”
蘇燕容眯起眼,擡頭驚訝的看着蘇大老爺,覺得他的話有什麽深意。
“我知道你恨她。”蘇大老爺表現出一臉的憎惡,顯然,他也很讨厭汪氏。
蘇燕容再次低下頭,默默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蘇大老爺見她此狀,越加心疼,他伸手拍了拍蘇燕容的肩膀,“好孩子這些年在外,叫你受苦了。做父親的也不知該如何彌補你,但願這件事對你來說,算是一個補償吧。”
“父親,您到底要說的是什麽事兒?”蘇燕容越聽越糊塗,有種不好的預感。
蘇大老爺緊盯着蘇燕容,面色沉靜,“汪氏,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什麽?”蘇燕容不敢相信,驚訝的看向蘇大老爺。
“我說他會死,”蘇大老爺眼中閃爍出蕭殺之氣。
“為什麽,父親,祖母已經和我說明理由,會暫且留她三四年,因為家中——”
“你放心,她的死耽誤不得什麽,這種女人,也不值當你們替她守孝!”蘇大老爺破口大罵道,如今她一想到汪氏,除了惡心還是惡心,還有她那張滿目通紅醜陋的臉,就好像長進他腦子裏的似得,揮之不去。但願他的死,會一解他心頭只恨。
“父親,她已經被遣送去五臺山圈禁,您要怎麽殺她,難道在路上——”蘇燕容失聲掩住嘴,驚訝的看着蘇大老爺。這個男人何止無情薄涼,心也是狠辣無比的。女人在他眼裏是什麽,玩物,興趣所致?
蘇大老爺沒說話,默認了,難得的是她看蘇燕容的眼神竟還有那麽一絲得意。好似在說:女兒,看吧,父親為你報仇了。
蘇燕容笑了笑,跟蘇大老爺道:“父親,別讓柳姨娘等久了。”
提起柳莺莺,蘇大老爺的眼神中飛揚出神彩,他意外的揚眉打量蘇燕容,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目光。“好孩子,曉得體諒父親,懂事了。”
蘇燕容微微一笑,福身目送蘇大老爺離去。人一走,蘇燕容的眼睛就冷了下來,轉頭跟走過來的醉蝶道,“大老爺動了殺心,要弄死汪氏。”
醉蝶驚訝的張大嘴,忘了合上。半晌她才回了神兒,一邊吩咐身後的丫鬟婆子們跟遠點,一邊扶着二姑娘,小聲道,“姑娘,這事兒當初他不是和老太太商量好了麽,圈禁五臺山幾年再……”
蘇燕容抿起嘴角,“恐怕這是老太君的主意,汪氏拿過老太君的把柄,才有剛硬的老太君退步的結果。她難逃一死,留着幾年的命,也是要看看她的女兒出嫁過得好才安心。老太君厲害,勸住了大老爺。大老爺沒得反駁,面上應承了,心裏頭冒着壞水。估摸老太君也沒想到,大老爺根本不念半點舊情,這就要殺人洩憤。”
“太狠了!”醉蝶失聲感慨道。
“她的命我不在乎,但那個秘密,我要知道。只是怕只怕來不及了,況且從京城出去去五臺山的路可選的有三條,我就是派人追,也不好救了。本以為還有機會從汪氏口中套話。”蘇燕容深吸口氣,緩了緩,嘆道,“也罷了,因果得報,這或許就是汪氏的命。跟了這個男人一輩子,交付身心,最後反被他無情的殺死。想想,都覺得可笑。”
醉蝶心疼的看着蘇燕容,拉住主子,勸她別再多想。
……
老太君見過蘇大老爺和柳姨娘,嫌棄柳莺莺長得妖媚樣兒,速速打發她走了。蘇大老爺見母親不喜她,心中多少有點不爽。他喜歡的女人,母親也該好生疼愛才是,畢竟莺莺不同汪氏,單純懂事的很。
老太君瞟一眼兒子:“你跟她怎麽樣我不管,只一句,再不能提攜這樣鄙陋出身的為正妻。小戶人家的,不懂規矩心眼多,黑心腸子!”
蘇大老爺想到自己背着老太君弄死汪氏的過錯,心虛的不敢反駁老太君,點頭附和。
老太君察覺兒子面色不對,眯起眼厲害的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沒有!”蘇大老爺搖頭堅決道。
老太君看兒子這樣,笑了,這厮是她生養看着長大活到現在的。大兒子什麽态度,她這個做娘的一眼就能看穿後頭的事兒。老太君厲害道:“快說!”
蘇大老爺愣了下,猶豫的沉默。
老太君瞪他,拍桌道:“你真要把你娘氣死了才甘心?”
“兒子不敢!”蘇大老爺忙支支吾吾坦白了他的計劃。
“什麽,你要殺了汪氏?糊塗,這件事我早前不是跟你商量好了麽。咱家孩子都到了定親大婚的時候,你怎能如此随意的殺她。男的也就罷了,燕容洛靈等大了,可怎麽辦?再說,你不是要把燕容送到四皇子身邊麽?宮裏頭的女人,自然是越趕早生孩子越好,太晚了,地位不保!”老太君劈頭蓋臉的罵他。
蘇大老爺連忙解釋道:“母親安心,兒子怎會不懂這個道理,汪氏那裏,兒子安排的妥當極了。只叫跟在她身邊的人暗暗地弄死她,回頭随便弄個丫鬟替她在五臺山呆着。那寺廟裏的人何曾見過她,糊弄過去了,再過些年,随便編排個理由,說她在回來的路上染了重疾病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老太君驚悚的看着兒子,真沒想到他有這種損招。
蘇大老爺不敢看母親,眼睛滴溜溜的轉,心虛的回道:“反正兒子一想到她幹了那麽多的惡毒事,還有臉活着,心裏就覺得惡心。放她活那幾年作甚麽,難保她詭計多,逃了出去。倒不如趁早弄死她,幹脆利落。”
“你——”老太君突然站起身,指着大兒子,深吸口氣,說不出話來。
蘇大老爺連忙勸慰老太君,極力解釋汪氏那是活該,自作自受。他們蘇家,乃清流世家,哪能受這種歹毒女人的玷污。
“當初是兒子弄她回來的,兒子識人不明,知錯了,今日,兒子就親手解決了她,掃幹淨。”
人命關天!
老太君沒想到大兒子竟然說的這樣輕巧,事已至此,她也沒法子了。老太君在心裏跟汪氏道:“這可不是我老婆子不守信用了,這是你的命,活該受着吧!”
蘇大老爺見老太君氣得不輕,趕忙上前為其捶背順氣,話語乖巧道,“母親,事情已然這樣了,您別生氣了。兒子知道您慈善仁厚,不忍殺生,可有時候就有那賤命,她該死!”
“你啊,就不想想你女兒洛靈麽,他好歹是洛靈的母親啊。”老太君語氣放軟了,眼前的畢竟是他兒子,哪有不向着兒子的道理。再說那汪氏,确實是該死的。
“洛靈是兒子女兒,兒子自會善待她。她跟她母親不一樣,再者說她早點死了,也能叫我心裏稍稍念着她的好,也便宜好對洛靈好些。”蘇大老爺回道。
老太君幾番嘆氣,囑咐兒子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不透風聲。蘇大老爺一再保證,老太君才點頭,此事也就作罷過去了。
“我今日留你,也是要給你商量要事。孩子們都大了,也該操心一下終身大事。最近咱家哀事不斷,辦點喜事沖一沖也好。”老太君提起這茬話,便迅速地把先前的事兒忘了,好似汪氏的死,也不過是出門坐車不小心軋死一只貓,喊一句‘阿彌陀佛’就了事了。
蘇大老爺情緒轉換的也快,臉上瞬間洋溢出笑容,點頭道:“母親說的極是,是該操心孩子們的婚事了。老大蘇牧那兒,好解決,随意挑揀個相當人家的姑娘,老實安順些的就可了。”
老太君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最好是選一家會有出息的,你的屬下也可,總歸是聯姻親近了兩家關系,還能對你的事業有所助益。”
蘇大老爺點頭,他就是這個意思。
老太君念叨起蘇燕容和蘇洛靈,“這倆丫頭就差一歲,都該是議親的年紀了,一遭兒籌備也好,倒也省了麻煩。二丫頭那裏,你到底想清楚沒有?”
蘇大老爺想起蘇燕容,蹙起眉頭,有些猶豫。
“四皇子似乎十分中意二丫頭。前些日子,德妃娘娘特意賞了些宮裏的果品過來,還叫人傳話問了問二丫頭的喜好。可見四皇子之母也是中意咱家丫頭的。”
蘇大老爺點頭,這些日子四皇子也沒少拉攏賄賂他,那份兒心思倒是很有誠意。
“我看他是看中了咱家丫頭的身份,風塵子的徒弟,國師的師妹,将來少不得會有她的助益。”老太君分析道。
蘇大老爺點頭,雖然他沒覺得女兒哪兒厲害的,不過能被如今正得勢的四皇子看中,是極為不錯的。
“只可惜,四皇子已娶了正妻。若是讓咱們蘇家的女兒做側室,未免太掉身份了。”蘇大老爺皺眉沉吟。
老太君眯眼笑起來,“先前我也有此顧慮,才不打願意你說的。不過如今不同了!”
蘇大老爺驚訝:“哪不同?”
“四皇子妃是神威将軍之女,當初乃是皇後指婚。德妃娘娘豈會喜歡?德妃娘娘身邊的大太監缪公公,那日傳旨後與我私下閑聊了,言語之中頗有些暗示。她說四皇子妃最近身子可不大好了。”
蘇大老爺頓時明白了,驚喜的問:“您是說四皇子妃的位置不日便會空置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快逆襲了。蟲子還沒抓,先放上來,(^o^)/~
☆、第四十頁 進宮
回了房,醉蝶給主子斟茶捶背。
蘇燕容聳了聳肩膀,歪在貴妃榻上犯懶。醉蝶笑着給主子捏肩,用力适度,按摩的恰到好處。蘇燕容被醉蝶伺候的舒坦,混混欲睡。眯了一會子之後,蘇燕容突然打了個激靈,坐了起來。醉蝶下了一跳,半晌穩住心神,問主子怎麽了。
蘇燕容木着臉,沒吭聲。
醉蝶急了,揚眉問:“主子,莫不是大太太走之前,真跟你說了什麽秘密?”
“說了,她說大姐信中所指的秘密,在郭嬷嬷身上。”
“郭嬷嬷?”醉蝶蹙眉,“她不過是老太太身邊的老嬷嬷罷了,算得什麽厲害人物。”
蘇燕容聞言蹙起眉頭,越皺越深,口上卻沒有表态。
醉蝶輕輕扯了一下主子的衣袖:“姑娘,您今兒是怎麽了,有些反常。”
蘇燕容深吸口氣,眯眼道,“我在琢磨她那句話有什麽深意。奴才們狗仗人勢,感謝茍且勾當的不在少數。不過,能讓汪氏斤斤計較而且害怕的,肯定不是個奴才。大姐乃堂堂侯府千金,郭嬷嬷就算再怎麽狗仗人勢,也沒能力派人監視我大姐。”
醉蝶心裏咯噔一下,驚恐的瞪大眼看着蘇燕容:“小姐,您的意思是說,老太太?”
蘇燕容聽見這個名諱,緩緩閉上了眼,似乎十分抵觸。
醉蝶見主子此狀,估摸這事兒八成是真的。想想也是,老太太有能耐讓大太太懼怕,也又能力派人監視大姑娘。只是到底是什麽樣的秘密,能讓大姑娘生活在驚恐之中?老太太與大姑娘可是至親血脈,真正的一家人,還有什麽秘密能比得過親情的?醉蝶不懂,怎麽也想不通。
蘇燕容眼睛亮晶晶的,發現自己離真相只差一步了。“汪氏必然對這個秘密知情的,不然她今日也不會有這麽光鮮的死法。照咱家老太太的狠厲勁兒,怎可能忍她三五年好活。随便拿錯把她貶回姨娘,再掃地出門,這才是老太太理該辦出的事兒。”
醉蝶覺得主子說的極為有理。保不準真是大太太拿了老太太的短處,才會死得有面子。
盡管大太太有了籌碼,怪她錯的太明顯,證據确鑿。老太太幫不了她了,只能給她一個‘好結果’。況且老太太肯定抓住了大太太的軟肋——蘇洛靈,從而威逼利誘大太太。故而大太太臨走時,不敢将事情的真相明白的說與她,而是假借指認郭嬷嬷之名向蘇燕容透漏風聲。說到底,還是大太太走的不甘心,想要破罐子破摔。
蘇燕容這回算是漁翁得利,在老太太和汪氏的對峙中,捉到了事情背後的真相。
“到底是什麽事兒呢,”醉蝶也很好奇。
蘇燕容淺笑,修長白皙的食指敲擊着桌面。“一定是一件令蘇家蒙羞的事。”
“诶,主子,您為什麽這麽說?”
蘇燕容眨着眼,伸手點一下醉蝶的額頭。“若非如此,還會有什麽事兒令大家覺得不可原諒的。她可是老太君,德高望重,兩位老爺對她又是愚孝,一般的小事兒都在可諒解的範圍內,不足勾成威脅。”
蘇燕容說完話,轉即想起老太太今日追問自己的口氣。不好,她老人家必然會有所懷疑!
蘇燕容急的背着手在屋子裏轉圈。
醉蝶又是不解,卻又不敢張口問,照例躲在角落裏,默默地看着主子徘徊。
“不妙啊!”蘇燕容剛止了步,感慨一通。忽有人說郭嬷嬷來了。蘇燕容擡眼,見郭嬷嬷穿着一身竹青色掐牙鑲邊散花褙子,香色掐牙織金纏枝紋長裙,一頭半翻髻,雲鬓裏插着精巧的銀簪、玉簪,手腕上還戴着個纏絲嵌三色寶石赤金镯子。這幅打扮別說在平常人家,就是富貴大戶,也有些像太太的架勢了。
難不得汪氏跟她提郭嬷嬷。蘇燕容今兒個睜眼瞅這一位,還真是不一般,倒不像是下人,反而像老太太跟前養的第三個兒媳婦。
郭嬷嬷雖被叫嬷嬷,但年紀并不大,不過是三十七八歲的模樣,因保養得好,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她常年在老太太身邊伺候,頗受老太太寵信,連老爺太太尚且要讓她三分,故大家嘴裏都尊稱一聲“嬷嬷”。
郭嬷嬷帶了七八個丫鬟來,個個手裏捧着東西。蘇燕容粗略看了下,有四套衣裳,各色金銀首飾若幹。平白無故上門送這些,蘇燕容不信有好事。
“過兩日便是佩蘭公主的生辰,皇後娘娘欲為其辦壽,老太君和二姑娘您必然在邀請賓客之列。老太君特意吩咐奴婢們準備這些,給二姑娘送來。屆時,煩請二姑娘一定要打扮得體,為咱們蘇家争光長臉。”郭嬷嬷說罷,贈與蘇燕容一個标準式的微笑。
蘇燕容笑了,伸手拾起一件桃粉色的,“那我選這件如何?”
郭嬷嬷掃眼備好的四套衣裳,還有胭脂紅、鵝黃和銅綠。郭嬷嬷摸了胭脂色的,笑問蘇燕容:“二姑娘何不選這件,襯膚白,臉蛋紅潤。”
“你是說我臉色不好了,要靠穿紅衣服襯托?”
郭嬷嬷忙低頭,悶聲道:“奴婢不敢。”
“呵呵,”蘇燕容笑着拉郭嬷嬷坐下,對其俏皮的吐舌頭道,“開玩笑的,我是怕紅的穿身上太顯風頭,宮裏頭麽,太出風頭也不好。”
郭嬷嬷點頭,不敢再吭聲了,悶聲行禮告退。
不大會兒,老太太又打發了個小丫鬟來,“老太君說了,二姑娘若是嫌衣裳豔麗,大可以選那件銅綠的,素淨,清新脫俗,與二姑娘的氣質正相配。”
“也好,”蘇燕容笑着拿起那件綠色的比量一圈,轉而穿在身上試了試。
小丫鬟看了,眼前一亮,大贊合适。
蘇燕容很高興,拉着她坐一會。小丫鬟不敢,要去回話。蘇燕容忙笑道:“且別走,我這有幾味烏府送來的點心,我吃不完,分你些嘗嘗。你先坐這喝茶等着。”
小丫鬟沒想到二姑娘這般和善可親,樂呵的應下,屁股就沾了沾凳子邊兒。
蘇燕容無趣,在桌上鋪了宣紙,命人送墨過來。這功夫虞婆子從外頭取東西回來,笑着告知點心包好了。小丫鬟坐的忐忑,連忙起身,也不知身後有人,撞了一下子,墨臺落地,濺了蘇燕容一身墨汁。
小丫鬟一見髒了的是老太太點名的那件銅綠色的華服,吓得跪地磕頭賠罪,就怕自己小命沒了,一瞬間就已經痛哭流涕的。
醉蝶罵一嘴她,轉身伺候蘇燕容換了身衣裳。
小丫鬟一直哆哆嗦嗦的跪着。
蘇燕容笑着出來,叫她起來,吩咐虞婆子與她一起去老太太那兒解釋。小丫鬟感激不盡,給蘇燕容連磕三個響頭。
虞婆子是老太太在蘇燕容身邊安插的眼線,她來解釋,老太太自是相信。也便罷了,囑咐蘇燕容穿別的衣裳就是。總歸餘下的四色衣裳都是富貴小姐們進宮愛穿的,其實選擇豔色根本不算出風頭,本就是喜慶事兒,大家也都流行穿鮮亮顏色的,反而是恰到好處的素淨能讓人耳目一新。
不過衣服既然髒了,也是命,随她去吧。
兩日後,蘇燕容随老太君進宮,為佩蘭公主賀壽。佩蘭公主今日剛滿十歲,嬌生慣養,性子比五六歲的小孩子還任性。蘇燕容不愛搭理她,随着老太君送上賀禮之後,一席粉衣的她便悄悄地隐匿在閨秀們之中。
京城今年很流行桃粉色的紗裙。各家閨秀都選擇穿這種,雖然樣式各有不同,但遠遠一望,就是一片粉,好似春末桃花落盡鋪滿地的景象。
四皇子、烏祁等随皇帝一遭兒來湊熱鬧。別看佩蘭公主性兒幼稚,審美卻一點不低,一見烏祁和國師墨言來了,雙手抓着她黃色的羅裙便往二人跟前湊。
四皇子笑着看熱鬧,轉即目光便掃向園那頭的閨秀們。有幾個姑娘瞧見四皇子的目光,個個羞澀颔首,不動聲色的往前湊,時不時地擡眼瞄一下,寄希望于四皇子能看清她們。
一片粉,衣着庸俗不堪,毫無新意!四皇子皺眉,瞧這些穿衣跟風的閨秀們就心煩,在他看來都長得差不多,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忽然,四皇子在大片粉之中瞄見了一抹綠,心中一喜,心想自己的意中人果然品味不同。四皇子心下坐定主意,勾起嘴角望去,對面的綠衣女似乎感受到了異樣,擡首往他這邊看。忽見她用手掩住嘴,似乎在對她笑,毫無羞澀之意。
四皇子愣了下,轉即笑得更開心了,沒想到蘇家二姑娘竟如此不同。不知羞也好,将來床笫之事便能放得開,他最喜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很抱歉這麽久才更。大魚寫文最怕冷了,這篇文留言啥的都好少,感覺沒人看,大魚就沒動力寫下去了。嗷,大魚好欠揍~~~~
本來在微博答應某位親昨天更新的,但昨天寫作軟件坑爹的卡住,把我以前的大綱弄沒了,大魚折騰到半夜才找回來。才更新上,很抱歉,麽麽噠~謝謝你沒放棄大魚。
☆、第四十一頁 老太君的秘密
四皇子當即從腰間扯下玉佩,丢給身邊的太監周望。周望是什麽人,四皇子跟前最最得寵的太監。不用四皇子多言,只消一個眼神兒他明白白的。
周望谄媚的跟四皇子笑道:“奴才必定交到他手上。”
四皇子傲慢的勾嘴淺笑:“看她态度,我再玉樹橋那邊。”
周望明白了,笑嘻嘻的點頭,轉即麻利的去了。偌大的皇宮,誰不知他周望是四皇子身邊的親信太監。玉佩往衣着綠衣的蘇二姑娘手上一遞送,蘇二姑娘便滿面含羞,紅了半邊臉,用團扇羞澀的擋住半邊臉。
周望瞧有戲,嘿嘿笑道:“四皇子一片心意,姑娘切要收好。奴才這就告退了,四殿下還在玉樹橋等着奴才伺候呢。”
“公公慢走。”蘇洛靈聲音雀躍。眼睛越過團扇,眼巴巴的看着周望往南邊的方向走,大喜過望。
冬雪偷偷地跟自家主子道:“小姐,我看四皇子對您有意呢。才剛奴婢就瞧見他遠遠地看您笑呢,怕是只一眼,四皇子就鐘情了。”
“死丫頭,什麽地方,亂講。”蘇洛靈口裏罵,心裏卻是喜滋滋的。她坐回去,喝了兩口子茶,見也沒什麽事。眼珠子轉轉,便起身要去出恭。
宮女領着蘇洛靈朝北走。冬雪忙拉着宮女,使了二十兩銀子,笑着商量:“南邊那邊行不行?”
宮女愣了下,笑:“可以。”
于是主仆二人在宮女的帶領下,朝南去了。
蘇燕容穿着一身粉衣,淹沒在衆世家女之中。也不管認不認識,反正她見人就淺聊幾句,不停地變換視角,保證自己的注意力時刻都在蘇洛靈身上。果然見她朝南去了之後,蘇燕容樂得坐下來,喝了兩杯茶。
估摸時間差不多了,蘇燕容起身要去出恭。
佩蘭公主突然叫住了她:“蘇二姑娘要去哪兒?國師預備檢查本宮的棋藝,須得與一人對弈,就你吧。”
佩蘭公主微微揚起下巴,盯着蘇燕容。世家女之中,論不同棋藝的,八成是蘇燕容。聽說她除了讀心,什麽都不會。哼,估摸連讀心都是個半吊子。
“肚子疼,正要去——”蘇燕容捂着肚子,指了指南邊。
佩蘭公主臉色大變,等蘇燕容。什麽意思?變相拒絕自己?
“既然是試探公主的棋藝,國師大人何不親自校驗?”蘇燕容反問墨言。
佩蘭公主大悟,贊許的看蘇燕容一眼,轉即仰頭看着墨言:“也對哦,你與本宮下棋豈不更好?”
墨言微微颔首淡笑:“也好。”
蘇燕容早就瞧見佩蘭公主胸口挂着不易讓人察覺的細碎的小白點,才剛與她近的時候,除了聞到她身上那些名貴的熏香外,還有淡淡的甜甜的桂花香。再觀佩蘭公主精心的妝容,蘇燕容猜測這位公主為了這身打扮真心沒少折騰。
“國師大人棋藝高超,公主何不先請國師大人品嘗茶點,順便讨教國師準備怎麽出招。”
佩蘭公主眼睛亮了,看眼蘇燕容,笑着點頭:“極是,國師大人請。”
蘇燕容使喚小宮女,特意端了一盤八仁桂花糕上去。佩蘭公主看似随手拿起一塊,塞進嘴裏優雅的品嘗,而後讓墨言也吃。她最愛吃的東西,當然要與喜歡的國師大人一起分享。
墨言看着桂花糕愣了下,最終拿起一塊塞進嘴裏,謝了恩。
蘇燕容眼看着墨言微微緊蹙的眼角,笑了,悄悄退幾步告退。佩蘭公主于墨言開始下棋,衆姑娘們圍了上去。姑娘們都不容易,為了這一次進宮,哪個不是在前一夜沐浴熏香,打扮的□□的。這一湊,各色熏香混雜在一起,于常人沒什麽,但對于鼻子特別靈敏的墨言來說,那是一種格外特別的“享受”,保證他這輩子忘不了。
蘇燕容得意的翹起嘴角,邁着輕快地步伐朝南走。
烏祁看眼帝後那邊,很是熱鬧,墨言那頭更不用提了,四皇子又不知去哪兒了。反正也無趣,索性就跟着那丫頭去,看她耍什麽花招。
烏祁總覺得蘇燕容今兒個勁頭不對,要笑不笑的,嘴角總憋着壞勁兒。小時候她算計自己,就那副樣兒。
烏祁跟着跟着,一拐彎兒,人不見了。烏祁笑,轉身朝着樹叢後的假山方向。
蘇燕容嘆口氣,背着手從假山後頭出來,斜眼跟身邊的醉蝶道:“終于知道他為什麽學武了。”
烏祁對上蘇燕容的眼:“你若真懂也好。”
蘇燕容眨了下眼,躲開烏祁的目光,“我還有正事,別跟着我,警告你,我還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別污了我名聲。”
“噗,”烏祁輕笑,挑眉打量蘇燕容,“姑娘?沒看到。”
蘇燕容哼哼:“想罵人快說,別耽誤我辦事!”
“我看到的只有我未來的妻子。”烏祁目光灼熱,步步逼近蘇燕容。
蘇燕容突然慌了,罵了句“流氓”轉身就跑。
也不知跑了多少步,撞上迎面而來的人。蘇燕容幸好反應快,及時止步,看清來人的身份,急忙行禮。
四皇子松開握住蘇洛靈的手,皺眉,一臉不爽的打量眼前的粉衣女子。“哪裏來的野丫頭,當禦花園是你家的後花園?”
“小女莽撞,四殿下恕罪。”
淡淡一句話,不卑不亢,聲音卻極為好聽。
四皇子忽然好奇眼前這女子的面容了。即便是跪着的,打眼瞧這女子發如墨,眉如黛,身量苗條,必是個佳人。佳人犯錯,如何忍心怪罪?
四皇子笑了笑,伸手意欲扶起眼前的佳人。身邊人一句“二姐?”,瞬間令四皇子的手僵住了。
二姐?四皇子納悶的看向身邊的女子,她不就是蘇二姑娘麽,怎會叫別人二姐?
蘇燕容依舊跪着,俯首,沒吭聲。四皇子沒免禮,她斷然不能擡頭,這是禮數。此刻,她還挺喜歡這禮數的,可以直接不搭理蘇洛靈。
“你起來吧。”四皇子口虛喊道。
蘇燕容謝恩,起身。
四皇子漸漸看清楚她的容顏,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只消一瞥,驚鴻絕代。四皇子轉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