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蛋疼之人

婁朋輝找到周瑞安之前，他就把朱萌貞和她朋友勸走了，直覺告訴他，下面發生的事情會讓他沒面子，而且朱萌貞肯定會到處說，自己在美院屬于半出櫃狀态，其中大部分功勞要歸咎于朱萌貞。

周瑞安給彭天打了個電話，沒人接，他不知道對方出了什麽情況，但又覺得他人高馬大的應該沒什麽事，真正要有事的反而是自己……

之前也許不明白，但現在周瑞安是知道了，婁朋輝恐怕真是盯上自己了……為什麽呢？為了報影院那一拳之仇？可他事後明明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幹嘛不那時候動手，非要留自己號碼，難道他是M屬性被自己打爽了？想多認識認識自己好以後開展新業務？

周瑞安嘆了口氣，極不情願的想，其實他是看上自己了吧……

上大學的時候因為愛玩愛鬧，周瑞安有不少追求者，因為大家都是男人，追的方法也很直接，不少像婁朋輝這樣的，那時候小，有人追自然心裏得意心高氣傲，現在不同了，一個彭天就夠讓他心力交瘁，還有畢業後的就業問題，沒多餘的心思再分給婁朋輝了。

周瑞安決定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記住這個號碼以後拒接好了。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周瑞安想得好，剛出水吧，下樓的時候就與一個壯漢擦肩而過，開始誰也沒理誰，不成想走到綜合樓門口時，那個壯漢氣喘籲籲地追了下來。

“是周瑞安嗎？”

周瑞安看着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壯漢卻是一拍手，很篤定道；“那沒錯，就是你了，婁先生請你去喝咖啡。”

周瑞安都走到門口了，又給拎回到4樓。

4樓有個裝修不錯的咖啡廳，平時學生們都喜歡來這消磨時光，或者是畫畫看書，偶爾老師也來這裏聚餐。

壯漢似乎是怕周瑞安像剛才一樣跑了，一進門就讓另一個人掃後，一前一後夾擊着周瑞安前進。

三人直接走進最裏面的包廂。

婁朋輝還穿着演講時的衣服，大剌剌的坐在屋內圓桌的上位，看見周瑞安來了，他歪着頭笑了笑；“小狐貍，你可真難請呀。”

周瑞安進屋後，那兩個壯漢從屋外把門帶上，屋裏一下子就剩下他們二人。

周瑞安坐在婁朋輝的對面，有點尴尬；“請我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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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個朋友這麽難？還是你怕我，我記得咱們的第一面你可兇得很呢，”婁朋輝一拉身邊的椅子；“坐這。”

周瑞安微皺眉，覺得今天的婁朋輝有點不一樣，前兩次碰面因為有外人，可能他還估計這點形象，說話帶着幽默，今天就他們兩個，頓時渾身冒匪氣，讓他不舒服。

“我坐這裏聽得見，”周瑞安沒動。

婁朋輝抿了下嘴，雙眼盯着周瑞安，說不清是惡狠狠還是探究，看的他坐立不安。

“那是你男朋友？”

屋裏安靜了一會兒，還是婁朋輝先開的口。

“是，”周瑞安點頭。

“我猜也是，不然怎麽會挂着給你的吊牌，我一看助理把他領來了，差點伸手打人，”婁朋輝冷笑着說，腦子裏回憶起片刻前的場景。

當時他剛演講完下臺喝水，準備休息幾分鐘後再回臺上回答現場提問，這時候助理跑來說嘉賓到了，他頓時眼睛一亮，嘴裏的水還沒咽下去就要跑去跟人打招呼，并且覺得對方見了自己剛才自己演講的英姿，應該會迷………………

人呢？

婁朋輝來到休息間，只看見兩個充當義工的學生，和一個挂着吊牌的……彭天？

彭天本以為來了能看演講，卻直接被帶到了小單間，好吃好喝的擺着讓他等演講結束，還算體貼的是留了個平板電腦給他，裏面是演講直播。

彭天立刻站起身問好，婁朋輝一臉懵逼的望着面前的人，沖口而出；“你怎麽來了？周瑞安呢！？”

彭天心裏一沉，面上不動聲色；“他沒有來。”

婁朋輝只覺得晴天霹靂。打擊他的不只是滿滿的期望破滅，還有被擺了一道的恨意，他的确是對這個人有好感，有企圖，但自己又不是壞人，更不是人見人恨，怎麽能幹出這麽一檔子事？自己表現的夠明顯了，他要是不願意為什麽不明白的拒絕？自己還能敬他一點，可現在不上不下的，簡直是被人甩了一巴掌。

婁朋輝是個愛面子的人，拿起手機就撥打，還好手機號是真的，不然他真要把彭天扣下。

現在見了面，婁朋輝心裏的氣消了點，同時也有點理解了周瑞安的做法。他是防着自己，但又怕惹怒了自己，可能還存了讨好男友的心思，誰想弄巧成拙，搞成了現在這樣。

這麽一想，婁朋輝氣又消了點，決定還是不逼太緊了，小戶人家沒見識，這第一次就先不追究了。

“彭天現在在哪？”周瑞安聽婁朋輝提他，心裏有點不好的預感。

“不知道，”婁朋輝一攤手；“我讓他先走了……哦！想起來了，我來這裏之前見到他了，正跟兩個女孩聊天，一個長發一個短發，聊得挺熟，那個短發的女孩嗓門還挺大，嚷嚷着讓他請客呢，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了，人家身邊兩個女人陪。”

周瑞安一蹙眉，腦中出現了朱萌貞的形象，按時間算，這兩人遇見也很正常，只是他們倆……周瑞安從沒想過這兩人也有交集。

“你也不用多想，”婁朋輝看周瑞安臉色不對，心裏有點高興；“畢竟你也在和別的男人吃飯，對不對，你和男人吃飯，他和女人吃飯，沒什麽區別。”

“有啊，那兩個女人能跟這個男人比嗎？”周瑞安看出來，他在撺掇自己起疑心；“這麽一算，還是我比較占便宜。”

婁朋輝聽了這句捧，臉上露出了笑容，心想這個态度就對了嘛，拿什麽勁兒呢。

婁朋輝點了甜點咖啡，都找最貴的點，服務員端進來後他也不喝，都往周瑞安面前推。

周瑞安勉強笑笑；“謝謝，我喝了這個睡不着。”

“有我在，想睡也難，”婁朋輝賊笑，拿起一杯咖啡喝了一口。

周瑞安臉上肌肉抽搐，心想原來論起耍流氓，無論哪個階級都是一個套路……

一段音樂打斷了周瑞安的思緒，是手機鈴聲，拿起來一看，彭天來電。

周瑞安心裏暗喜；“喂？”

“你在哪？”

“我在咖啡吧，婁總也在，你來嗎？”

婁朋輝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兩道目光直射向周瑞安。

“我……那你等會兒，我現在過去。”

周瑞安答應一聲，把手機挂了。

“行啊，搬救兵了，”婁朋輝再次冷笑；“算你狠，這麽讨厭我？”

“這倒不是，”周瑞安這下輕松多了，因為知道彭天馬上就到；“我都不認識你，哪談得上讨厭呢，只是你這麽個大人物，忽然說要跟我交朋友，我無功不受祿，總覺得有點不對。”

“那你直覺還挺敏感，”婁朋輝發現周瑞安放松了精神，話也多了；“哎，問你個問題，你倆好多久了？”

“你查戶口？”

“戶口也不寫這個啊，要寫了我自己查就可以，何必還來問你。”

周瑞安被他說得沒話，就潦草回答；“不長不短。”

婁朋輝點點頭；“我猜猜，2年不到，對不對？”

周瑞安瞥了他一眼。

“行啊，按照現在人的快餐式生活方法，你們也不算短了，怎麽樣，以後有什麽打算？”

這種話一般都是家裏老人，在處于關心的情況下詢問晚輩戀愛情況時用的語句，現在由婁朋輝嘴裏問出來，怎麽聽都覺得是在挖坑等周瑞安跳下去。

周瑞安不跳，含含糊糊；“過一天算一天，你這是想聽聽我對未來的規劃嗎？”

“你們的規劃對我來說沒意義，不聽，”婁朋輝把頭一甩，嘴裏帶着不屑，眼神卻是自始至終沒離開過周瑞安；“作為過來人，給你一點微小的建議。”

“我說不想聽是不是沒用……”

“沒錯！”婁朋輝一拍手；“哥哥是為你好，還是聽聽比較好，你男友我是見過一兩次的，發現點小問題，怕你吃虧，給你分析分析。”

“你下午演講是不是沒說夠？”周瑞安失笑。

本來說話被打斷這件事，婁朋輝很介意，甚至會發火，但面前這個人笑起來實在是好看，天真可愛，人畜無害的，火上來了，也立刻被澆滅。

“我總共見過他三次，第一次是飯局上，中國的飯局講究很大，能把一個人看透，你那個男友阿……很會讨人喜歡，比他那個教授還明白事理，說話用詞特別謙卑，有心眼，但這也不是壞事，當官的料，”說到這，婁朋輝一頓，看周瑞安臉上露出點笑容。

“不過……”話鋒一轉，婁朋輝開始說別的；“飯局和生活是相反的，每天用這種姿态工作，他絕對會超負荷，是人就要排遣壓力，方法因人而異，有人靠出軌，有人靠酗酒抽煙，還有人靠……”

說到這，婁朋輝故意壓低聲線；“冷暴力和性暴力。”

婁朋輝注意到，說到這句話時，周瑞安躲開了他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你認為我平時會受到虐待？”

“經驗之談，別往心裏去，”婁朋輝邊說，便拿起咖啡杯給自己倒了一點咖啡，又把慕斯蛋糕往周瑞安面前推；“我繼續，第二次見面就是前天在珠寶展，他反應比你快多了，而且看出來我是沖你去的，所以處處替你說話，不騙你我差點就放棄了，誰知道最後我要手機號的時候他居然替你答應下來，我就知道……說了你別難過，他就是順水推舟。”

周瑞安冷笑；“你要是大大方方的說你的訴求，我還能心平氣和的拒絕你，這樣诋毀別人只會降低你的身價。”

“別生氣，你可以拒絕，但我希望你還是不要被蒙在鼓裏好，嗯……”婁朋輝忽然住嘴，他想起之前在休息間，彭天握着他的手說的那些話。

婁朋輝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告訴周瑞安的好。

“還有別的要說嗎，沒有我走了，”周瑞安鐵青着臉，起身就要出去。

婁朋輝托着下巴看着他，并沒有起身制止。

因為周瑞安根本打不開門。

“什麽意思！？”周瑞安窩着紋絲不動的門把，轉過身怒看婁朋輝。

“在我說完之前，誰也不能來打擾我的意思，”婁朋輝再次拍了拍身邊的座椅；“坐下。”

周瑞安聽出他語氣變了，本能的不想靠過去，而自己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于是又坐回原來的位置，婁朋輝無奈的搖搖頭，站起身，主動坐到了周瑞安身邊。

“不高興了？”婁朋輝歪頭去看周瑞安的臉色。

婁朋輝通過近距離的觀察，發現他板着臉也很好看，眼神變得有力，看人特別的專注，嘴角忽松忽緊，是有不服的話語想說卻又不知道說出口是否合适，這些微表情太耐人尋味了，比那些假臉的男女要好看太多。

婁朋輝記得有次吃飯，飯桌上一個陪吃的小鮮肉剛整了容，處于恢複期的末尾，自以為已經毫無破綻了就跑來給自己敬酒，然而離近了一看，那腫眼皮腫嘴唇……惡心的婁朋輝不想再看他第二眼，從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婁朋輝都秉承距離産生美這一信條，絕不離近看人。

今天算是頭一次破了戒，而且越看心裏越滿意，果然是奇珍異寶出自民間。

周瑞安不怕他看，就是這眼神……實在太黏糊了……

“要不這樣吧，咱們換個地方吃飯，我請客，吃完了帶你兜兜風，就當賠罪，怎麽樣？”

“兜完風呢？”周瑞安與他平視，眼神很平靜。

婁朋輝一聽眼前一亮；“随你挑地方！”

“那明天呢？”

“哎喲，今天還沒過完就想明天，”婁朋輝考慮了一下；“看你幾點起床吧，一切都好安排。”

周瑞安嘆了口氣，是徹底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了，耗費這麽多口水，就是為了床上那點事情，這一個個的怎麽都跟吃不飽的老饕一樣呢。

婁朋輝不知道周瑞安所想，就見美人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估計是被說動心了，他是沒得跑了，今晚也許就能吃到這口香肉，于是耐下性子等；“我是推掉了你們院長的宴請，專門來見你的，你看你面子多大，再不賞光可就不厚道了。”

“你看上了我哪一點？”

“你想說看上哪點就改哪點是嗎？我告訴你怎麽辦，今天晚上表現的差點，估計明天我就乖乖送你回宿舍了。”

周瑞安徹底沒詞兒了，這人也太流氓了……還是帶着匪氣的流氓，自己笨嘴拙舌的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只有被調戲的份兒，和羊入虎口沒什麽區別。

“婁總，你沒誠意，”周瑞安心下一怒，于是豁出去了；“幾句話就想哄人睡覺？當我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我不管你是誰，上下嘴皮子一碰，地鐵上的那些專業乞丐比你有經驗，你要非說個不停，我就坐着聽，反正你也只是說說，咱們有來有往，我也算是陪你解悶兒了，你也別說我是欠你的不給面子。”

婁朋輝眨眨眼，恍然大悟，原來美人這是嫌他空着手來了，他不反感這種直接張嘴要東西的行為，反而覺得這樣打開天窗說亮話很不錯，誰都不用猜誰也不累，只是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婁朋輝只拿出一張卡。

媽的……本來戴了塊表的，忘車上了……

“你等下，我帶禮物了，馬上叫人去取，就在你們校門口很快！”婁朋輝趕緊拿手機要打電話。

周瑞安微笑着搶過婁朋輝的手機；“我的速寫本呢？”

“也在車上，我讓他一起拿過來。”

“不用，送你了。”

周瑞安說完，聽見門口響起了說話聲，知道是彭天來了，他也順勢站起身；“今天謝謝婁總給我上了一課，我受益匪淺，只是我恐怕伺候不起，還請婁總以後找專業的，至于你提的我男友的事情，今晚我們回去會好好的，認真并且深入的交流意見，填補漏洞，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周瑞安故意把後面幾句話加重語氣，本就心懷邪念的婁朋輝聽了竟有些口幹。

“那你就這麽走了？把我晾一邊？”婁朋輝也跟着站起來，想擋在周瑞安面前，同時伸出手臂要去攬周瑞安的腰。

周瑞安沒躲，站得筆直，只是冷着臉淡淡的看着他，也不說話。

婁朋輝沒有來得瑟縮了一下，這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讓他不明就裏，而剛剛還缭繞在周瑞安周身的孱弱氣息忽然散了去，變得又冷又硬。

“你是生意人應該知道，黃花菜涼了，也只能下頓吃了，記得以後不要表現的這麽急色，沒見識一樣，”周瑞安說罷，舉起手機撥出去一通電話；“喂，把門打開，去廁所。”

婁朋輝還在回味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卻發現他手機怎麽這麽眼熟……這不是我的嗎！！他拿我手機給門口的保镖打電話？

屋門咔噠一聲打開，門口的壯漢一左一右讓開一條路，彭天就被他們擋在身後。

“謝謝，”周瑞安把手機還給婁朋輝。

“你這就要走？”

“這是第三次見了，要是還有下次，咱們就好好聊聊，”周瑞安說着，使勁兒一捏婁朋輝臉蛋，疼得他一咧嘴；“嗯，你還是自然點好，擺着個闊少的臭臉真不想跟你說話。”

周瑞安說完，快步走向門口，彭天趕緊跟上去，但又覺得不跟婁朋輝打聲招呼不妥，趕緊轉身沖他歉意的笑笑。

壯漢想上去攔，婁朋輝制止了。

人家态度堅決，自己來硬的也沒意思，更何況這是學校裏，不是自己地盤上，最後撕破臉皮誰也不好看，而且如他所說，自己有點着急了，可能是下午演講，一直處于打雞血的頭腦發熱狀态，發揮的确不好，不願人家看不上自己。

婁朋輝看了下時間，嗯，剛好6點，足夠把之前的飯局拾回來。

周瑞安走到樓下，腳脖子一崴，差點摔地上，彭天趕緊扶住，發現他滿手心兒都是汗。

“怎麽了？”彭天問。

“媽的還能怎麽樣！”周瑞安臉上也是汗。

“他……他對你……”

“沒有！”周瑞安不耐煩的甩開彭天，擡手擦了一把汗；“把所有未知號碼都屏蔽掉，包括那什麽婁總的，還有設計院以後不要來了，哎……不是說生意人都很忙嗎，這個怎麽就閑得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