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廖涵潇的生日

翌日，生日宴如期舉行。

可能是要對着幹，廖涵潇的生日宴更盛大，主題色十分素雅，要求來賓都穿素色，女賓穿白裙，現場燈光仿照月光，于是整個現場白衣飄飄，很有些意境在其中，晚上還有煙火表演，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生日宴所租用的酒店與不久前婁朋輝的生日宴是同一家，甚至同一個宴會廳，但花銷比他多了一點，來賓數量也多了那麽一點。

同在一個城市又是同一行業，免不了要被人拿來比較，而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點，聽在人耳中就有些微妙了。

婁朋輝踏進現場時，很不屑的笑了一聲，再看四周，發現不少熟面孔，都是自己生日宴邀請過的人，聯想起前段時間公司高級設計師被挖走的事，頓時一股無名暗火湧上心頭。

有趣的是，在引導人的帶領下，婁朋輝坐到了某個圓桌前，與同桌人打招呼後，侍者端着大小不一的禮品盒前來分發，說是到場者都會有禮物相贈，送什麽全是随機，如有不滿意可退換。

婁朋輝拿到的是個挺有分量的盒子，包裝精美，他忽然有了個點子，想也不想的拽住正要走的侍者；“我要換一個。”

侍者愣了一下，周圍聽見的人也愣住了，互相看了看。

“請問是婁先生嗎？”侍者問。

婁朋輝點頭。

“抱歉，這個禮物是專門給您定制的，不能換，”侍者表示抱歉，然後趁着婁朋輝皺眉的空檔脫身跑了。

專門定制的？

婁朋輝不覺得廖涵潇對自己多好，所謂的專門定制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又不好随手扔了，剛才那句專門定制的話他們都聽見了，這就……

婁朋輝表情僵硬的笑了下，帶着十足的厭惡。

生日宴的內容基本上大致相同，往俗裏說，就是唱歌跳舞，雜技魔術，吃喝拍照，比不得婁朋輝的生日宴活潑，他本身就是活潑愛鬧的人，不然也不會做出在衆人面前跑調唱歌這件事，廖涵潇是絕不會做的，他面帶标志性的職業微笑，只在開頭結尾說了些話就走了，開始在場下一桌一桌的打圈，頓時名片和閃光燈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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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涵潇穿着很低調，只是深色的休閑褲和夾克，不過那堪比模特的身形優勢讓他依舊很惹眼，再加上當晚的主角光環，走到哪都是人群簇擁，遠處主座上是廖涵潇的雙親，和幾位公司的元老夫婦，幾位年長的人湊在一桌，除了上菜的和廖涵潇本人，誰都不敢上前打擾。

婁朋輝嚼着涼菜，以手托腮斜眼瞧着，心想這個裝逼貨，留學幾年不是他了，這假正經的樣子，跟他那母親一個樣。

這麽想着，婁朋輝的眼珠瞟到了主坐上那個已經50多歲但風韻猶存的女人身上，那就是廖涵潇的母親，陳望。

陳望當年是出名的玉女明星，後與珠寶商廖川共結連理，雖然男方是二婚，但也是段男才女貌的好姻緣，可沒過幾年就鬧出了一場醜聞，陳望雖然看着玉女，然而做派并不玉女，她婚內出軌，出軌對象就是婁朋輝的父親婁明。

當時婁朋輝才上高中，周朋福這個牌子正往高端裏擠，忽然一位同行翹楚的夫人下凡垂青，婁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二人成了秘密戀人，甚至發展到婚變，誰想婁明這邊把婚離了，陳望卻沒離，又回到自己丈夫廖川身邊了。

最後這場鬧劇不了了之，所有罵名都是陳望自己背，為此她息影永不複出，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婁明沒有複婚，自己帶着婁朋輝，前妻遠走國外。

不過這次醜聞卻帶來了意外的效果，就是将周朋福這個品牌徹底打響，發展到現在，已經與廖家的璨之華比肩。

放到現在的社會環境中，婁明的做派更像是渣男，但在當時，妻離子散的他得到了不少同情票，婁朋輝記得離婚後，父親婁明更加頻繁的外出應酬，家裏的客人也越來越多，從婁明逐漸明朗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因禍得福了。

後來婁朋輝估計，也許是婁明和廖川有過什麽私下的談判，得到了些彌補，不過婁明一直對這件事三緘其口，婁朋輝就不得而知了。

這時門口跑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着30上下，五官身形和廖涵潇有三分像，跟廖川有七分像，腿還有點瘸，這應該就是廖家的長子，廖國。

遲到的廖國先去主坐那裏問候，原本笑呵呵的廖川一看見他，表情立刻收斂，擺出一副冷硬生疏的神情，男人賠笑解釋遲到原因，廖川直接歪過頭看別處不理他，陳望笑微微的夾在中間緩和氣氛，然而廖川一點面子也不給。

婁朋輝記得廖國是廖川與前妻所生的兒子，常年定居國外，因為血緣關系在璨之華還占點份額，最近頻繁回國，估計是想分杯羹，不過看廖川的臉色，這一招怕是不好使……

廖涵潇像一個孤獨的新郎，帶着浩浩蕩蕩的攝影攝像團隊還有跟班，轉到了婁朋輝所在的圓桌，圓桌的男女立刻起身笑臉相迎，其中幾個有備而來的笑的更是嘴角要裂到耳朵根，跟他們一比，更顯廖涵潇的笑容含蓄有禮。

廖涵潇禮貌地與他們握手寒暄，互換名片，拍照合影，等到婁朋輝這裏，他的笑容明顯擴大幾分。

“意外啊，真沒想到你來了，”廖涵潇的表情依舊不變。

婁朋輝沒他這麽訓練有素的面部表情，嘴角上翹的很僵硬；“我又不是計較的人，幹嘛不來。”

“我錯看你了，玩的還開心嗎，瞧你總在一個人喝酒？”

婁朋輝歪着腦袋搖頭；“一般，這種場面我常見，沒意思到只能自己喝酒了。”

婁朋輝話一出，衆人紛紛聽出他的意思，互相無聲地交換眼神，略帶期許的等待廖涵潇的還擊，很有點準備看好戲的意思。

廖涵潇如同一只笑面虎，眼神表情絲毫不亂，他一摟婁朋輝的肩膀，親親熱熱道；“好啊，那下面有約你可別走。”

一般生日宴完了還會接一場，或者隔天接一場，是真正的自己人狂歡，沒有媒體和外人的參與，婁朋輝的生日就是如此，廖涵潇也不例外。

“你可別說你怕了，”廖涵潇一拍婁朋輝胸口；“什麽場面你沒見過？”

婁朋輝壓下給他一拳的沖動，不笑強笑；“就怕你不邀請我。”

“說定了，”廖涵潇壓低聲音道；“等快結束的時候叫你。”

婁朋輝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不過轉念一想，不對，是他本身就想坑我！

廖涵潇到沒有想坑他的意思，畢竟都是體面人，不會做不體面的事，他只是喜歡看婁朋輝吃癟黑臉的模樣，今天自己生日，就要好好快樂一下。

反正二人明裏暗裏都不對付，他不介意再多點。

宴會從下午6點一直進行到10點，一部分人轉移去了廖川舉辦的夜場宴會，一小撮人則跟随廖涵潇去了另一個地方。

婁朋輝和廖涵潇坐在一輛車上，二人分坐兩端，一個穿着随意但坐姿端正，一個西服領帶但随性散漫，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二人一眼，覺得氣氛雖不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但也挺緊張……

婁朋輝大剌剌的張着腿，打電話給自己的朋友，叫他們來廖涵潇的小生日宴，嗓門很大，說話連罵帶笑，掩不住的嚣張跋扈，嘴上說是邀請，但口吻是命令的。

廖涵潇全都聽在了耳裏，基本上摸清了他的朋友結構，說白了，這人口中所謂的朋友，就是一幫唯馬首是瞻的人，又或者他專門叫了幾個這樣的人來，想找事。

找事的話廖涵潇不怕，他就怕婁朋輝不找事，不然不好拿他開刀。

自從婁朋輝正式進入周朋福開始，這些年就事情不斷，從惡意挖人到設計抄襲等等，層出不窮，雖然新聞都被壓下去了，但這口惡氣也算是堵上了。

璨之華經歷過幾次大的風波，最近一次卷入了洗錢事件，廖涵潇本人都被傳喚問話，雖然後來也處理妥當，但多方暗示，這次事件的推手是婁朋輝。

廖涵潇知道他們二人的父輩有一段爛賬，但他對此不在意，畢竟是舊事，但老拿陳谷子爛麻子的事當使絆子的遮羞布就難看了，如果他敢光明正大的承認，就是嫉妒你比我高一等，就是嫉妒你市場份額占得多，那廖涵潇還會敬他是個實話實說的真男人。

然而這些都是如果。

廖涵潇也不是沒有反擊，但他覺得小打小鬧沒意思，要來就來個大的狠的，只是這需要契機，他還在等。

二人路上很少對話，都是些不疼不癢的事情，等到地方下了車就全忘了。

停車場內關車門的砰砰聲此起彼伏，幾乎是簇擁着廖涵潇進入內場。

這次一個婁朋輝的熟人也沒有了，他不怯場，越是客場越有戰鬥力，他勾着廖涵潇的脖子肩膀，做出一副親熱相，同時在漂亮女孩中來回看，想看出哪個是廖涵潇的姘頭，或是新歡炮友，琢磨着事後給他戴頂綠帽子。

和主宴會的高雅比起來，這個小規模的聚會就活躍多了，全是年輕男女，還有不少外籍模特，內場中間有個舞池，幾個全身塗成金色的舞者扭動腰肢，與來賓貼身搖擺。

婁朋輝看看他們，心裏生出一股優越感，果然道貌岸然，表面裝得跟性冷淡似的，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事。

婁朋輝腹诽着廖涵潇，絲毫不覺得自己那個群趴的泳池聚會多淫亂。

在場的都是熟人，就免去了客套寒暄，直接進入狀态，廖涵潇也和之前一樣，簡單說了幾句，與之前的區別是這次語氣親熱得多，接着在他的指示下，樂隊奏出高潮，金色舞者猛地脫掉身上衣服，所有人開始狂歡。

廖涵潇并沒有在狂歡隊伍中，他和幾個親近的朋友外加婁朋輝來到場地周邊的卡座裏始喝酒聊天，幾個穿着暴露的女人坐在他們中間，沒喝幾口，一個女人提議賭幾把啊，就用骰子，輸的要麽拿錢要麽喝酒，在場的人紛紛同意。

婁朋輝暗覺不妙，這他媽就是針對自己呀。

沒等他找借口離開，頗有眼力的侍者就拿着成捆的酒來到桌前，還有骰子。

“婁總，來幾把吧，今天生日你也陪我高興高興，”廖涵潇沖着婁朋輝大喊，不是他願意這麽喊，實在周圍聲音太大。

“婁總都來了肯定會玩啊，這還用問？”一個坐在廖涵潇旁邊的卷發女人搭腔。

“開始把開始吧，誰退出誰就慫！”旁邊一個穿着花T恤的男人胳膊一揮，也不等別人開口，自顧自的開始搖晃杯子。

婁朋輝一句話沒說，全讓別人搶了話頭，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都掌握主動權的他一直強壓火氣，不肯讓人瞧出任何不妥，哪怕氣勢落了下風，更不能輸了面子。

廖涵潇舒适的看着婁朋輝賽鐵板的冷臉，他最懂得什麽表情是假笑什麽表情是揶揄。

婁朋輝做好了連輸一晚上的準備，卻不想開頭幾把全贏，可很快他發現這沒什麽可高興的，輸的人沒有掏錢的，全部喝酒，婁朋輝知道了，這是要灌他。

果然，幾輪下來規矩定好後，婁朋輝開始狂輸。

他心裏有點暗暗着急，同時在心裏怒罵怎麽叫的朋友還不來，借看時間的空擋瞧了眼手機，媽的，沒信號……

婁朋輝心想還好自己提前告訴了地址，只要門口不攔着就能進來。

這麽想着，婁朋輝的氣勢又上來了，汗也隐隐往外冒，他幹脆起身脫掉外套卷起袖口，擺出要大戰一場的陣勢，在座的各位看他絲毫不怯場，紛紛叫好起哄，廖涵潇立刻笑着給他倒酒；“有氣魄，敬你三杯！”

“不敢當不敢當，敬壽星三杯！”

廖涵潇這還是今晚第一次喝酒，輕輕松松幹下三杯，滴酒不漏，與婁朋輝同時放下空杯。

“玩這沒意思，不如直接喝，直奔主題怎麽樣，”婁朋輝酒勁兒上來了，直接拿酒瓶倒酒。

廖涵潇擺擺手；“重點是游戲不是喝酒，光喝酒有什麽意思。”

“慫了？不敢喝了？”

廖涵潇并不生氣，略一思索，很好脾氣的一點頭；“好，陪你！”

婁朋輝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不過瘾，賭氣的給廖涵潇倒了滿滿一杯，二人開始拼酒。

滿座沒人敢吱聲，就看着二人一杯一杯豪飲，婁朋輝喝的快，衣襟全濕了，廖涵潇很含蓄，喝完還要拿紙巾擦嘴，速度遠落後婁朋輝。

同坐的一個花臂青年看出了不對，悄悄指示侍者不要上酒，等桌上只剩下東倒西歪的空酒瓶後，婁朋輝漲紅着臉到處找酒，他身邊的一個女孩勸他歇歇，不想被他一把推開。

“邊兒去，白骨精，瘦成這樣以為自己多有魅力！頂倆球不嫌假嗎！”婁鵬扯開領帶，解開領口兩粒扣子。

女孩是新晉嫩模，一直以白瘦大胸著稱，此時優點全被否定，氣得她一抿嘴。

廖涵潇腦中閃過一道靈光，順着婁朋輝話頭往下；“那你覺得在做誰好看？”

婁朋輝看也不看，不耐煩的一晃腦袋，大着舌頭道；“沒幾個好菜，就那幾個國外的還行，不是我說你，又不是混的差，幹嘛找這渾水摸魚的。”

“那你說什麽樣的好！”花臂青年顯然意會了廖涵潇的意圖，在一邊插嘴。

婁朋輝沒有立刻回答，吧唧吧唧嘴，慢吞吞的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前陣子捉到的，好看又好用，就是留不住。”

“哦？”廖涵潇接過手機，打眼一看，果然，周瑞安。

周圍人都聚過來，眼睛緊盯着手機屏幕，廖涵潇把照片一張一張畫過去，不斷有人發出驚呼，也不知是真覺的照片裏的人姿色上乘，還是尺度太大。

廖涵潇忍不住笑出聲，心想婁朋輝真是喝多了，開始拿這種事炫耀；“怎麽留不住？說來聽聽，還有你留不住的？”

“別裝傻，我前陣子進去的事誰不知道，都是因為這小子！”

“他？也沒多特別啊……你看腿多粗，”剛被婁朋輝褒貶的女孩不服氣的嘟囔。

“幹什麽的？哪個會所的？還是藝人公司？”花臂青年皺着眉頭問。

“都不是，就他媽一學生……”婁朋輝嘆口氣，每次說到這都有種挫敗感。

“不應該啊，一個學生哪有能力讓你進去？”廖涵潇假惺惺的慰問；“警察沒把你怎麽樣吧。”

“是他背後的人沒用，沒把我按住了，廢物，”婁朋輝翹起一邊嘴角，帶着一絲邪笑，意有所指的瞪向廖涵潇。

“也許是手下留情，跟你一樣，我可聽說他還活蹦亂跳着呢，”廖涵潇将手機交還給婁朋輝，同時提醒；“你有電話。”

婁朋輝眯起眼睛看向屏幕，上面有三個字——周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