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回城

“怎麽回事，為什麽。”

回到車裏，楊桐也不開車，而是把胳膊一抱，質問一般的開了口。

他是真懷了把周瑞安當弟弟看的心思，和确認周瑞安沒把自己當外人才敢這麽幹，畢竟頂頭老板的小情人，要吹起枕邊風那不是一般的厲害。

周瑞安默默地摘着身上的茶葉，只微微搖頭；“沒什麽……”

“是門口那個男人嘛？妖裏妖氣的罵街的那個！？”楊桐的手指向咖啡館的側門方向。

“有紙嗎？我擦擦，”周瑞安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說。

楊桐看他腦門紅紅的，似乎是真被燙着了，心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于公，自己被照顧好他，今晚婁總發現肯定要問責，于私……自己也不希望他受人欺負。

楊桐想說他幾句，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他已經被燙蔫兒了，在追着他數落有什麽意義。

楊桐嘆口氣，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周瑞安趕忙追上他，拉着他胳膊往回拽；“你幹什麽去！”

“我不打架，我就去問問他幹嘛這麽欺負人！你等着，我把他弄來給你道歉！”

“不用不用！！”周瑞安急急地拉着他，就是不肯松手。

“哎喲，老弟你怕什麽！！”楊桐真有點急了，他難道還怕那個人！？

“我……你別去，走吧走吧，我沒事，”周瑞安閃爍其詞就是不肯說，執意拉着楊桐。

“你不說，我就去！”楊桐也不急了，他覺得最大的問題就出在周瑞安身上。

周瑞安看他一副疤面煞星的模樣，知道再隐瞞也沒什麽用了，只好一咬嘴唇，貓叫似的開了口；“他是……婁總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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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楊桐嘴巴一張，合不住了。

“我不認識他，但他認識我，剛在廁所的時候他把我認出來了，告訴我……婁總最近一直在他那裏……我不服，就吵了幾句，然後……”周瑞安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一摸紅腦門，不說話了。

楊桐懂了，怪不得他顧忌這麽多，那位的确不能輕易惹……誰知道明天是不是就入住別墅了呢。

“走吧……回家吧……”周瑞安拽拽楊桐的胳膊，拉着他往回走，這次楊桐沒有擰，一拉就動。

“那這事兒也不能就這麽完了，婁總也真是沒品位，有你了怎麽還找個，找還找這樣的，什麽東西！不行，這事兒我可以不追究他，但一定要和婁總反應，不能就這麽完了，我不能把他怎麽樣，婁總還不能！？”

楊桐一路絮絮叨叨，一直為周瑞安打抱不平，罵完張瑜，就扭頭安慰周瑞安，告訴他不要怕，小三一般都沒有好下場，只要婁總不給那小三好臉，自己立刻就找人揍了那小三，管他什麽大明星小明星十八線明星，不都靠臉吃飯嗎，給他臉上來一刀，不用蹲局子就能留下深刻教訓。

“還是別告訴婁總了……搞得我好像打小報告一樣。”

“這不行，受了委屈哪有忍着的，你放心這事我說，你別管了，而且這也藏不住，你看看你腦門，婁總肯定要發現，既然早晚都要發現，不如我自己先說。”

“那婁總會不會說你……”

“讓他先發現就會說，後發現就沒事，所以你別管了，交給我。”

周瑞安摸摸自己腦門，又有些焦慮的看向楊桐。

楊桐一拍胸脯，豪氣道；“不怕，有哥呢！”

周瑞安這才露出笑容，眼睛濕潤閃亮，像是藏着一泡熱淚，原本顫微微地要掉下來，現在被笑容收了回去，欣慰裏夾雜着委屈，楚楚動人。

楊桐看過他一眼，不敢再看第二眼，深吸一口，他假裝還在義憤填膺，實際是壓下一陣心慌。

當晚，婁總回來了。

婁朋輝進門時，周瑞安在樓上畫畫，楊桐一直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玩手機，一聽見門鎖咔噠一聲，他立刻站了起來。

“喲，小楊還沒走，那個呢？”婁朋輝邊換鞋邊問，楊桐離他距離近，聞到一股煙酒混合的味道。

“畫畫呢，每天就跟那些顏料過不去，今天可能是被熏的頭疼了，出去喝了一小時的咖啡，”楊桐面帶微笑的簡單彙報周瑞安這一天的行程。

跟往常一樣，婁朋輝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已經不怎麽放心上了，他已經确定周瑞安是個生活節儉而且簡單的人，心思小的只能裝下一個人一幅畫。

“什麽……？”婁朋輝洗臉的手停下，水淋淋的扭頭看洗手間外的楊桐；“他被人潑茶水？”

楊桐嘆了口氣，一點頭。

周瑞安光着腳，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躲在二樓的拐角處，支着耳朵聽二人的談話。

二人聲音不大，但房子空，連聽帶猜能了解個七八成，他知道楊桐肯定會把今天的事情說給婁朋輝，也肯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等會兒婁朋輝就會上樓，然後狀似無意地詢問自己情況，自己再讨讨好賣賣乖，別的不說，章魚那邊這一陣子是別想好過了。

聰明如章魚肯定能想到是自己幹的好事，之後便會視自己為眼中釘，要麽加快勾`引婁朋輝的腳步，要麽就跟自己卯上，開始瘋狂報複，當然，就此做個安安靜靜的小三也有可能，不過那就沒意思了，相信他也不會這麽做。

要是前者，楊桐會替自己出頭，要是後者，那再好不過，自己要擺出一副打不過他的弱者姿态，好找借口告假去a市。

去a市，還是這幾天剛冒出的想法。

周瑞安一手拿着冰袋敷額頭，一手拿着手機，調出a市的一個畫展宣傳界面。

那是最近a市的一個畫展，幾位年輕有為的青年畫家合開辦的，宣傳不小，主打的還是何老。

何老，多熟悉的人。

周瑞安曾經因為他的無言注視而心急如焚，因為他的一個微笑欣喜若狂，在外人看來，自己有點神經過敏，可對他來說，何老的态度就決定了自己的前程，自己能走多遠，能走到哪，全看他的指點。

他曾經說，在暗部抹一筆亮顏色是投機取巧，是做作，當時的他知道何老是在指桑罵槐，罵的是彭天，以至于讓當時的他難過很久，現在也是。

只是現在他難過不是因為愛彭天，而是恨彭天。

宣傳上用了何老的大幅黑白照片，之後參展的人只以文字出現，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彭天，只在何老的名字之後。

當他剛看見這個名字時，只覺得血液直往頭上湧，沖的他頭暈眼花，天旋地轉。

何老不是讨厭他嗎？不是最看不上他嗎？為什麽辦畫展要把他帶上！？還排在青年畫家的第一位？！

這是為什麽！！！

如果不出那件事，排在這個位置的應該是自己！！

周瑞安猛地閉上眼睛，把一切兇光都隐藏在黑暗中，他本來不着急的，他的仇人是婁朋輝，因為他勢單力薄，只能定一個目标，所以只能是一個婁朋輝，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又看見了彭天。

彭天是真可恨，不只是把他賣了，還搶走了他的前途，他的老師，他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這些是誰給他的，他自己拼來的？

全是自己換來的！！！！

再看看自己過得是什麽日子。

周瑞安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呻吟，是他憋不出差點發出來的怒吼。

不行……自己不可以用這麽可怖的嘴臉面對婁朋輝，他多精呀，多會看人，他一定會從自己眼睛裏讀出所想的一切，不行……不能讓他看出來。

周瑞安悄悄地趴回自己的畫室，坐在高腳椅上，用冰袋整個蓋住自己的上半張臉，想讓自己的腦子冷靜一下。

婁朋輝打發走了楊桐，自己換了家居服，上了閣樓，正看見周瑞安坐在高腳椅上，對着一幅畫發呆。

周瑞安曾說他審美不好，家裏的挂畫都是行畫，不好看，自己要畫幾張不錯的挂牆上，洗洗他的暴發戶審美。

婁朋輝很是樂意，甚至希望他畫幾張好的自己拿去挂到父親家。

周瑞安對此很是上心，簡直把自己鎖在了閣樓上不出來，而婁朋輝也趁此機會，出去與佳人一約再約。

一直到剛才，婁朋輝都覺得這樣不錯，二人得償所願。

“靈感缺失？”婁朋輝從後面摟住周瑞安。

周瑞安渾身一抖，像是被驚動了吓一跳。

“有點，”他小聲回答，頭向後仰枕在婁朋輝肩膀上，同時聞見了他一身的煙酒氣，熏得他一皺眉。

“喲，”婁朋輝通過他這個動作，看見了額頭上的紅印。

“這麽嚴重？抹藥了嗎？”

周瑞安點點頭；“沒事，有點腫而已，明天就下去了。”

婁朋輝摸摸他的頭發，心裏很別扭。

剛才聽楊桐說的時候沒覺得怎麽樣，現在看見了也摸到了，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張瑜是什麽人，婁朋輝自認為已經摸清了，他是個膽子大路子野的人，不然也不會直接找到自己辦公室，開門見山的說話，還藏在自己桌子下面偷情。跟他在一起很刺激，只是能給人帶來刺激性的東西，多少都會有副作用，這不，瞧瞧周瑞安的小腦門，毒性開始嶄露頭角了。

“氣不氣？”婁朋輝又問。

周瑞安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随即眼簾一垂；“說不氣……其實是賭氣的話，我都不認識他就被潑了一杯開水，可是氣又能怎麽樣，誰讓我就想賴在你身邊呢，自己選的路，出了事也怨不到別人頭上，。”

婁朋輝頭一次聽這種話，他以為這麽多天不回家，周瑞安一見他肯定會哭訴，畢竟他還挺愛哭的，最次也會抱怨，給自己擺冷臉，可結果是哪種都不是，如果他真的又哭又鬧，那自己有的是手段，先哄再吓，可他不走套路，自己有點接不上。

“嗨，你也別生他的氣了，這個……這件事其實有誤會，我也承認是我的問題，我應該……跟他解釋清楚，我們之間沒什麽，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去解決就好了，你該出去玩就出去玩，帶上楊桐，以後再有什麽事，交給楊桐就行了，他要是辦不好，我給你換個人。”

“不用，這種事換誰都為難，你告訴他該怎麽做就行了。”

“那肯定，要不以後出門我在讓人跟着你。”

“不用，我又不是出去打人，”周瑞安淺笑，同時輕飄飄的看了婁朋輝一眼；“其實你進來前，我心裏還挺氣的……”

“然後呢？”婁朋輝歪着頭看他。

“然後你一說話，就感覺放松下來了，其實這幾天因為畫畫的事情一直挺郁悶，有時我就想，人要創造點東西出來真的很難，總要付出很多心血和努力，讓人很心累，我只想坐在這，和你放松一下。”

“哦？為什麽？”婁朋輝面上沒有表情，其實心裏已經被他說軟了，語氣不自覺的溫柔起來；“為什麽非得是我？”

周瑞安聽了這話，有些羞澀的看向天窗；“我也不知道，我就想這麽看着你。”

“可是寶貝你現在看着窗戶啊，我在這呢，”婁朋輝笑着把周瑞安從椅子上抱起來；“我們去床上躺着，讓你看個夠。”

婁朋輝抱着他邊走，邊拱開他的上衣，用胡子蹭他的前胸，周瑞安孩子似的咯咯笑着，二人一路笑鬧着走到卧室。

“楊桐走了嗎？”周瑞安被一把摔在床上。

“肯定走了，難道還留他過夜？”婁朋輝手腳麻利的脫掉上衣，開始解褲子。

“哎，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呢，”周瑞安看他幾下就把自己脫了個精光，趕緊往床頭爬。

“有什麽事幹完再說，”婁朋輝猛虎撲食一般撲向周瑞安，不想被他輕巧的躲過。

“不行，”周瑞安躲到床角，就是不肯就範。

“那你說，幹嘛！”

“我想……過幾天回趟a市。”

“幹嘛，想跑？”婁朋輝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然而說出來就後悔了，感覺這話太沒格調太粗魯，不是他這種人該說的。

“跑什麽，這就是我家，不管你承不承認都是，”周瑞安眼睛一瞪，還真有點潑辣的美感。

“那你去a市幹嘛，回娘家？”婁朋輝聽了這話，平心靜氣的坐在了床上。

“不是，去看看我奶奶，順道看看我老師，還有，學校的一些文件需要我簽字。”

“休學手續？”

“嗯，我……一直拖着沒辦，現在拖不下去了，必須去辦了。”

“休學手續能拖這麽久？”

“當然不是，是……退學手續，”說到這，周瑞安的臉色沉了下來。

婁朋輝自己是個本科學歷，花錢讀了個在職研究生，本身對學位沒追求，所以對于退學一事，感觸少的可憐。

“哦，那就辦，你的學歷也夠用了，我們公司現在招生也不看學歷，只看能力，我那些經理們，沒幾個本科以上的，你墨水夠用。”

周瑞安點點頭；“還要看看我奶奶。”

“行，去。”

“你跟我去嗎？”周瑞安滿臉期待的問婁朋輝。

“我……幾號去？”婁朋輝腦中立刻依次排開自己的日程安排。

周瑞安沒回答，只笑着說；“讓我奶奶相看相看你。”

婁朋輝停止了思考，眼睛上下轉了轉；“你奶奶多大歲數？”

“82了。”

“呃……我最近都挺忙，應該沒空，你自己……不，讓楊桐送你去，不行我再讓小張跟着。”

“你不去？不見見我奶奶？”周瑞安追問，眼中略帶遺憾。

“晚點再去，最近确實忙，而且……見老人哪能這麽倉促，再說……你奶奶要知道你跟一男的在一起，不得氣死，你真是心大。”

“不會，我奶奶很疼我，我喜歡的她就喜歡，你跟我去吧，”周瑞安雙手抓住婁朋輝手腕；“我奶奶家也不小，咱們可以在我奶奶家過夜，不去賓館，你不是最讨厭睡賓館嗎。”

婁朋輝眉頭直接皺成了疙瘩，要不是看周瑞安是男人，他險些以為這是逼婚前奏，于是連連搖頭；“忙，真的忙，你自己去吧，記得快點回來。”

周瑞安嘆口氣，只好做罷，心裏卻是松了口氣，要是婁朋輝真答應，他還不願意呢。

雯雯實在是個百事通，還是個大嘴巴，跟她在一起，婁程二人的那些醜事全被周瑞安知道了，比如婁朋輝曾經被一個女明星逼婚，剛睡了不到半年就見家長，導致分手的時候人家全家齊上陣，對着婁朋輝圍追堵截，要求他們複合并且趕快領證，婁朋輝風流那麽久哪見過這玩不起的陣勢，着實被吓住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他們撇清關系。

由此可見，這事對他的影響還沒結束。

沒結束，自己就有機會。

周瑞安乖乖的躺在床上，張開雙腿，等着婁朋輝一個猛子的捅進來，同時在心裏對彭天說，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