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暗中編排

張瑜幾乎要百口莫辯了，他越說越急，越急越說，一句話被他念叨的颠三倒四，而宗旨就是一個——周瑞安删了記錄。

婁朋輝被他吵得心裏煩，眼前都要犯暈了，張瑜越是說，他越是腦，恨不能手上有槍直接讓他永遠安靜。

程蛟駒相對其他人要冷靜很多，畢竟是局外人，他對張瑜的話半信半疑，要說撞人，張瑜肯定是逃不了的主犯，要說出軌，對象還是彭天，這事比較有鼻子有眼，程蛟駒從開始就覺得周瑞安沒那麽簡單，可他和婁朋輝相處了将近一年下來，也一直安安生生本本分分，對婁朋輝的任何事都不過問不插嘴，是個聽話又好看的小東西，婁朋輝在外面也甚少提及他，要不是雯雯，程蛟駒都快忘了有他的存在了，現在猛一提起舊事，程蛟駒認為以防萬一，應該查一查，不用太深，去營業廳查查手機單子就可以，無論你手機上怎麽删，手機單子上的東西事删不掉的。

“輝哥，我現在就回家拿證據，你看了證據就明白了，人是我撞的我承認，但你看完證據就知道我撞的對！當時就該撞死他！”張瑜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是激動導致的氣血上湧。

婁朋輝早就想讓他走了，于是松開抓着他胳膊的手，一偏腦袋，示意他趕緊走。

張瑜也着急回去拿證據，可沒邁出兩步，周瑞安的聲音響起來。

“把我手機放下……”周瑞安的聲音小小的，還有點悶，是嘴巴藏在了被子下面，但藏不住他輕蔑的語調。

張瑜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似的定住，他緊攥着那個手機，緩緩回過神，視線越過婁朋輝的肩膀，狠狠的盯在周瑞安的臉上。

他果然在看自己的好戲，他一直在等着自己出醜，然後落井下石！

雯雯看張瑜的眼神不對，惡狠狠的透露着兇光，剛要出言讓他走，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他振臂一揮，将手機砸了過來。

雯雯驚叫着閃身，于是手機十分穩準狠的拍到了周瑞安的臉上。

周瑞安猝不及防，被砸中額角，他本來就腦震蕩，搖搖頭都會惡心的想吐，這下直接被砸的眼冒金星，連耳朵都嗡嗡直響，本來就空的胃更是受不了這刺激，頂了幾頂，突破牙關嘔出來了。

婁朋輝不由分說，上前一把薅住張瑜的脖領，一拳砸在他的臉上，一拳不夠解氣，緊接着又是一拳，程蛟駒趕緊上前攔，周圍的助理有個去叫大夫，其他的都上前又攔又勸，亂哄哄的圍成了一團，雯雯捂着心口，擋在床前，生怕又連累了傷員。

最後大夫帶着醫院的安保人員來了，這才硬把這二人分開。

婁朋輝雙目猩紅，拳頭緊握，像頭被管理壓抑着的猛獸，呲牙咧嘴的發出駭人的粗喘，眼睛緊盯着被助理扶出去的張瑜。

張瑜捂着臉，有血液從指縫間往外冒，不知道具體傷了哪，剛才婁朋輝盛怒之下，不管不顧的就往他臉上招呼，肯定留下口子了。

Advertisement

大夫瞧了瞧周瑞安的額頭，又問問他情況，最後把所有人都推出了病房，說除了護士，誰也不能打擾病人靜養。

雯雯覺得周瑞安怪可憐，真是禍從天上來，躲也躲不過，提議自己想在陪陪周瑞安。

大夫看她是個說話聲音很輕的女人，又顧及到病人家屬的地位，便點頭同意，但其他人探望就要等晚上了，下午必須讓病人休息。

婁朋輝也覺得自己沖動了，剛才可能吓到周瑞安，于是自覺的不要求什麽，只是向大夫道歉，同時往病房裏偷瞄。

周瑞安徹底把自己藏在了被子下面，斷斷續續的傳出細細小小的哭聲，雯雯抓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低聲安慰。

婁朋輝看在眼裏，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他趕緊躲開視線，低着頭往樓道裏走。

程蛟駒陪在他身邊，二人走到一片開闊的露臺上，這裏是給那些沒法下樓的病人曬太陽的地方，視野好地方大，完全可以用來打網球，不遠處有個可移動的鐵床，一個護士外加一個家屬守在一邊，邊陪病人邊聊天。

程蛟駒拿出香煙遞給婁朋輝，婁朋輝接過來叼在嘴裏，他這才發現自己手指腫了，還有點點血痕，應該都是張瑜的。

“你好點嗎，”程蛟駒問。

“我沒事，氣撒出去就沒事了，”婁朋輝吸了口煙，緩緩呼出來。

“後面的事你別管了，忙你自己的，順便安慰安慰那誰，剩下的我來吧。”

“不用……”婁朋輝搖搖頭，張嘴又要說什麽，又閉上了。

程蛟駒跟他多年的好友，立刻知道心中所想；“我覺得，張瑜的話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不然他怎麽知道彭天的存在？”

婁朋輝沒說話，半垂着眼睛盯着水泥地面，深吸口煙。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去查查，倒不是懷疑那小玩意兒，要是真沒有，不也還他個清白嗎，不然什麽話都是張瑜說了，他傻了吧唧的不會還嘴，不越描越黑，車禍這事就按正常程序走。”

“不……”婁朋輝很堅定的搖頭；“我不想再見他了，讓他滾……這是個瘋子！”

程蛟駒很理解的點點頭；“是……這比當初那誰還厲害，還好他是男的不能懷孕，不然你現在都當爹了。”

“他當初來辦公室找我，直接就鑽到桌子底下拉我褲鏈，當初只覺得刺激，他媽的……仔細想想，這種人什麽事做不出來……”

“卧槽！？這麽刺激？怎麽沒聽你說過！？”

”我他媽都跟你說了八百遍了，你走過心嗎……“

”那是挺……“程蛟駒想了想；“這樣的人是挺招人的，要換我也會留下他，哎……只能說遇人不淑吧，”

“我估計他不會就這麽罷手，等他在想出什麽損招之前趕緊消失吧……我就是太心軟了，之前去開業禮的時候他來找我，求了幾句我就心軟了，留他在我身邊好幾天……哎，真他媽的。”

“行了行了，現在還來得及，小周的腿醫生不是也說了嗎，後面好好複建還是沒問題的，你多補貼他點就行了。”

“嗯……”婁朋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還有……”程蛟駒彈了彈煙灰；“張瑜不是說……他有什麽出軌的證據嗎，我挺好奇的，就想看看他說的證據是什麽，我覺得應該不是說瞎話，當然也有可能是誤會，也許彭天和小玩意兒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的時候被看見了，這也說不定，我覺得先別這麽早給他判死刑，留點時間，看看他能拿出什麽，再說怎麽處理他。”

“随便，反正我不想見他了，”婁朋輝把煙頭摁滅在地面上。

婁朋輝也注意到這點，他也想看看所謂的證據是什麽，要是別人他還不會在意，彭天……他就忍不住會多想，雖然一直在心裏勸自己應該沒什麽，但話都說到這了，他正好順坡而下。

“嗯，那等等他的消息，”婁朋輝說道；“他不是說在他家嗎，今天應該拿得出來，要是今天拿不出來……”

“那就該按什麽算就按什麽算，”程蛟駒接話。

婁朋輝點點頭，望着遠方長出一口氣。

周瑞安蒙着被子，斷斷續續的哭，聲音和貓叫一樣，直悶了一腦門的汗，最後實在是喘不過氣了，這才從被子裏冒出頭來。

雯雯用很憐憫的目光望着他，摸摸被手機砸紅的額頭；“變成鵝了。”

周瑞安吸了吸鼻子，淚汪汪的望着雯雯；“人怎麽能壞成這樣……他撞了我，反過來還說是我的錯……”

雯雯聞言一愣，一時語塞回答不出來，抓抓腦袋拉着凳子坐下，她努力勸周瑞安想開些；“他是傻`逼，傻`逼的思路咱們哪能懂呢，而且婁總一看就明辨是非站在你這邊，張瑜被他打得都要毀容了，你不用怕！有婁總給你撐腰呢！”

雯雯也說不出什麽有水準的話，就是幾句車轱辘話來回轉，句句不離婁朋輝，似乎覺得多提他幾句，能讓周瑞安心裏好過點。

周瑞安噙着淚花，腫着眼泡，楚楚可憐的微微點頭，看的雯雯母愛泛濫，要不是看在他腦震蕩的份兒上，雯雯都想跟胡嚕兒子一樣胡嚕周瑞安的頭。

“雯雯……你去休息休息吧，”周瑞安軟軟的勸；“你從來了到現在一直在旁邊，陪床多累我知道，你去休息一下吧。”

“我沒事我沒事，多陪陪你，”雯雯笑着回答。

“我這樣躺着也無聊……聽醫生說要躺10天，然後才能複位，複位完了才能下地。”

“啊……那你需要什麽？我去你家拿，什麽畫本啊，ps4的，我都拿過來，對了我帶了平板！”雯雯說這，從随身的包裏拿出ipad；“你這幾天沒意思的話就玩玩這個吧。”

周瑞安想了想，他本來想要雯雯的手機，現在手機沒要來，得到個平板……平板能上微信，似乎也可以……

周瑞安稍微推辭了下，接受了平板。

雯雯沒陪周瑞安多久就被程蛟駒接走了，婁朋輝想進屋看看周瑞安，人站在門口卻沒進去，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進門，跟着程蛟駒他們一起出了醫院。

不是他不關心，而是一想到周瑞安的慘狀就不忍心，而且多少還與自己有關，婁朋輝少見的氣虛了，他想整理下心情再去見他。

這一想法正好着了周瑞安的道，他看病房裏沒了人，趕緊打開平板，登陸微信，聯系到廖涵蕭。

周；知道我的事了嗎？

肖；聽說婁總身邊人出事了，被車撞了

周；你想法去張瑜家，把他電腦上的視頻删了，徹底删，他現在不在家，公司和記者都在找他，他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敢回去，你們趁今天把事情解決掉

肖；你現在情況怎麽樣？

周；好的很，你把東西删了，其他的我來搞定就行了

肖；可以

周；最好找幾個人假扮成記者，這樣好混進去，我估計現在他們公司和住所都被狗仔們圍滿了

肖；好的

肖；你在那家醫院，我去看看你

周；不用，我好的很

肖；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周瑞安想了想，想要一部手機，跟自己這個一模一樣的，畢竟用人家的平板不能長久。

肖；我去看看你吧，我和婁總也不是老死不相往來，還是有點交情的，你看着吧過了這幾天，看你的人絕對少不了

周；行，你看着來吧，帶個手機，跟我現在的那個一模一樣的

肖；好

周瑞安想了想還有什麽要囑咐的，對了，彭天那邊，得想法讓他知道自己出車禍了，還有讓他管好朱萌貞，不要添亂。

周；找個人，替我聯系彭天，告訴他我出事了，警告他不要再來糾纏我，否則下次讓他斷腿，另外告訴他可以把視頻删了，因為會讓婁總面子上不好看

肖；等等……你是想僞造成婁總撞的你嗎？

周；我只是想讓他來，激一下

肖；這樣不好……容易适得其反

周；你有主意？

肖；我的意見是這樣的，告訴他小周受傷了，然後昏迷的時候叫了彭天的名字，我覺得小周可能是想見你，所以偷偷來聯系，而且人家受傷是因為你未婚妻把視頻給抖出去的緣故，我認為于情于理你都該來探望，順便把視頻删了別再惹禍，怎麽樣？

周；……老油子

肖；好歹比你多吃幾年的鹽

肖；我就是有點擔心你

周；我沒事

肖；好，相信你，其他的就交給我吧，你好好休息，過兩天手機就給你送上門

周；好，我休息了

關上平板，周瑞安長出一口氣，很難受的閉上眼睛，他身上有傷，腦袋還暈，平板此時在手裏變得無比的重，簡直要拿不住，就這麽簡單幾句話，說的他頭暈腦脹，渾身虛汗，都快摸不到邏輯了。

不過還不能休息，周瑞安掙紮着睜開眼，把聊天記錄删掉，微信退出，順便删了登陸號。

好了，這下可以休息了……總算徹底放松了。

我怎麽對自己這麽狠……

周瑞安閉着眼睛想，要不是楊桐那一撲，自己真有可能被碾過去，此時可能還躺在icu裏出不來，好在上天眷顧，只是斷腿，無論是傷情還是事态的發展都剛剛好，幸運，真他媽的幸運，自己這傷沒白受。

就是腦震蕩太惡心了，折磨的他一刻也不輕松，不過正好可以把所有事都交給廖涵蕭，自己趁機歇幾天，等養得差不多了，再給奶奶打個電話，現在柳暗花明，再打電話應該哭不出來。

周瑞安躺在病床上，神态安詳的閉着眼，這一身傷不只給他帶來了痛苦，還有從未有過的寧靜感，讓他能在無聲無息中編排好了所有人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