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宋琉璃跨進門後, 老老實實給福晉行蹲禮:“婢妾給福晉請安。”

烏拉那拉氏面上又挂起溫和的笑容:“快起來,早說了妹妹不必如此多禮,倒是叫妹妹又多跑一趟。”

宋琉璃起身後一本正經拍着彩虹屁:“禮不可廢,您是主子, 婢妾自是得守規矩。”

烏拉那拉氏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宋氏雖然得寵, 倒是沒因此張狂起來,不管是真是假,起碼瞧着讓人舒心。

“今日叫妹妹過來,就是想跟妹妹說道幾句。”她說這話時, 門外只有個月芬低着頭守着,劉嬷嬷聽着皺起眉來。

宋琉璃心裏直覺更甚,她擡起頭認真看着福晉:“您有事兒盡管吩咐。”

烏拉那拉氏滿意地點頭:“李氏沒被封為側福晉之前便頻頻自其他妹妹那裏截人, 眼下有了身孕也不曾收斂。我瞧着爺現在倒是疼你,想必你也沒少吃李氏的虧吧?”

宋琉璃點頭,臉上帶了點兒憤然之色:“婢妾心裏确實難受, 婢妾知道該怎麽做了!”

烏拉那拉氏:“……”

我說什麽你就知道了?知道啥?

她被宋琉璃的不按理出牌給噎了一下,用帕子抿了抿唇角這才找回節奏:“按理說我是福晉,不該多說什麽。可你瞧這後院兒裏, 哪個有孕的妹妹能平安為爺綿延子嗣?偏只一個她穩穩當當。妹妹得爺的寵愛, 早晚會有孩子, 也确實得為自個兒多考慮考慮。”

宋琉璃滿臉激動又感動地點頭:“謝姐姐吉言,婢妾真的知道該怎麽做!”

烏拉那拉氏:“……”行吧。

“我也不是逼你,可真叫她有兩個小阿哥傍身, 我有大阿哥又是福晉,自是無妨。可像你這樣得寵又無子的……只盼妹妹是真明白了才好。”

宋琉璃起身蹲下來:“婢妾腦子笨,多謝福晉姐姐提醒,定不負姐姐所托!”

烏拉那拉氏有些一言難盡,說實話她這算是沒來得及托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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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她沒指望着宋氏真正成事兒,不過是想着試探下她是不是翅膀硬了想另攀高枝兒或者自己做高枝兒,又想着給李氏添堵,也無所謂她是不是真聽懂了。

只一條——

“不管妹妹要如何做,姐姐不聽不問,可還是有句話要叮囑你,沒有把握之前,切記要謹言慎行。若是妹妹做了什麽不妥當的事兒讓人發現了,姐姐可不會替你說話。”

宋琉璃了然,這是告訴她鳥悄辦事兒,辦砸了她該怎麽死怎麽死,正院絕不沾髒水。

“妹妹省得,定會小心行事。”她擡起頭正氣凜然給出要幹壞事兒的保證。

宋琉璃離開後,劉嬷嬷到處看了一圈見沒人,這才湊上前給福晉換茶:“主子要說這事兒,怎麽不多叫人守着些呢?萬一叫人聽見了……”

烏拉那拉氏輕笑:“她不是厲害麽?從阿哥所跟出來的奴才不少,到底不好寒了所有人的心,可這眼線也清不幹淨。眼下不好打草驚蛇,倒不如利用一下。”

她就是要讓李氏的釘子聽見,讓李氏知道她還在想法子對付她才好。

宋琉璃回到蘭柏軒,複雜又激動的臉色才收了回去,在茯苓糾結的眼神中揉了揉自個兒的臉頰。

這演戲也真是挺累的,一路走回來……怎麽不得演了小半個時辰?

那些拍哭戲,撕心裂肺大半天兒的演員怎麽支撐下來的?她感覺到由衷的佩服。

茯苓心裏害怕不敢勸她,只能找機會悄悄告訴了許福。

許福眼神一亮,随即有些激動起來,自家格格終于要開始踏着屍山血海往上爬了嗎?

說實話他一開始還為格格心慈又有志向感到安心,可時日久了,看着格格依然每日跟飽飽差不多的生活,他都疑惑格格當初守着他和茯苓說的話是不是他在做夢。

抱着為主子鞠躬盡瘁的心,許福很快進了屋兒,讓茯苓守着門口,他帶着點笑意湊近正在吃點心的宋琉璃:“格格,咱們是要對清風苑那位動手了嗎?”

宋琉璃嘴裏塞着塊點心,跟偷吃東西的小倉鼠一樣,半點不見狠辣:“說夢話呢?”

許福:“……”他和茯苓到底誰說了夢話?!

“您不是在正院……”許福擡起頭點到為止。

宋琉璃咽下點心,心滿意足喝了口茶,胃裏舒服,語氣都輕飄飄的:“哦,福晉希望我動手,我要是不表表忠心,她不得想多了找我的事兒嗎?”

許福眼神裏的光消了些:“可您若是不作為,福晉怕是也不能放過咱們呢。”

宋琉璃挑眉,笑得嬌豔又妩媚:“沒看我正得爺的寵嗎?福晉是不會動我的。再說了,過一段時日我就去哭訴,只說清風苑守得密不透風,沒有機會動手便是了。”

許福眼皮子耷拉下來,給他整的熱血沸騰,感情是逗人玩兒呢。

“奴才去給格格提膳。”他啥也不想說了,攤上這麽個格格,那就只能……讓她吃飽喝足呗,還能離咋的?

蘭柏軒這頭主仆都知道宋琉璃在正院不過是為了敷衍福晉,派人偷偷盯着的清風苑卻不覺得她只是說着玩兒。

到了晚上趙福成打聽清楚宋琉璃和福晉都說了什麽後,便一五一十都禀報給了李氏。

李氏冷笑:“宋氏入府這麽久,您們可瞧出她是個什麽性子了?”

春巧有些遲疑地回答:“奴婢瞧着,宋格格像是個膽小的。”

從伊氏那時候開始,宋琉璃就一直給人無能的印象。元宵節家宴上,見馮氏臉色不對,她跑得比兔子還快。

其他時候但凡是出事兒,宋琉璃也總是低眉順眼撒腿就能跑的樣子,瞧着不像是有成算的人。

李氏挑了挑眉頭:“我不管她是真膽小,還是假裝的,當初宋氏那時候我還替她洗清了嫌疑,這一年多我也從不曾為難過她,她倒還真敢應承正院那女人!既然她不想好好過日子,那就給她機會。”

等着宋琉璃下手,到底被動了些。李氏眼下得封側福晉,身邊有一子一女,肚子裏還懷着一個,極有可能是個小阿哥,正是春風得意時候,怎麽能等着別人挑釁呢?

以她的性子,當然是主動讓宋琉璃實現自己的願望,她眼神流露出一些貓抓耗子的戲谑。

康熙四十二年頒金節之前,國子監便修繕完工了。頒金節後,康熙一道旨意下去,四爺、五阿哥并着七阿哥和八阿哥都被封為了郡王,即便是光頭阿哥老九一直到十四阿哥為止,也都給了貝子頭銜。

十四阿哥有德妃寵着,他年紀還要更小些,都得了貝子頭銜,自是沒少嘲笑已經大婚了的九阿哥。

兩個人從十月底就開始不對付,一開始小打小鬧的,其他人忙着擴府的擴府,忙着建府邸的去盯着工部和內務府,誰也沒放在心上。

四爺是十月三十日的生辰,又加之他封了雍郡王,府中女眷也都跟着水漲船高,大夥兒都高興得緊,在福晉建議下,生辰宴不免就辦得熱鬧了些。

雖然四爺還是因着低調不曾請人入府大辦,福晉到底是讓人請了個戲班子。大夥兒都坐在冬暖閣裏,連着侍妾也都請過來,熱熱鬧鬧湊了兩桌子給四爺賀生辰。

四爺身旁福晉和李氏一左一右圍着她,張氏和伊氏因為名下都有子嗣,也跟着坐了這一桌,烏雅氏也因為身份坐在了張氏前頭,挨着福晉。

因為四爺女人相對來說不算多,也不知是怎麽安排的座兒,竟是把宋琉璃和武氏給安排在了侍妾那一桌。

武氏敢怒不敢言,只能臉色不太自然地坐了過去。

宋琉璃還挺高興的,畢竟跟侍妾坐一桌,不管是聽戲還是吃東西,她們也不敢跟她搶,還能吃得更自在些。

她也不管似笑非笑的李氏和低着頭看不清神色的福晉,很自在地坐在了侍妾那一桌兒的上首。

今日請進府的戲班子是昆曲班子,唱得是她也聽過的《游園驚夢》,宋琉璃吃吃喝喝非常愉快。

只李氏卻不能叫她清閑了去:“咱們可都敬爺喝了好幾杯了,武妹妹和宋妹妹不跟其他妹妹敬爺一杯嗎?”

宋琉璃聞言這才依依不舍收回望着臺上的目光,端着酒杯也不管武氏什麽表情,一馬當先走到了四爺身邊。

“祝爺生辰快樂,萬事如意,事事順心!”她知道的都是給老頭子祝壽的詞兒,也不會什麽文采斐然的詩詞,只能把現代白話給改改放到這兒來。

四爺嘴角抽了抽,這回倒是給面子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李氏

眼神眯了眯,面上卻不動聲色。

宋琉璃敬完酒,就該武氏了。她準備先一步讓開,等武氏靠近再回到座位上繼續聽戲,可她這一步沒能邁出去,反而叫武氏直接擠着靠近了李氏,随即她只感覺有人不算重地頂了她腰窩一把。

艹,有人算計她!

她這會兒腦子特別好使,立馬回想起烏雅氏當初的情況來,趕緊抓住了四爺的袖子,咬着牙穩住了身體。

誰料到,她穩住了身體,李氏卻朝着她微微一笑,自個兒碰到了桌子上。

“唔……妹妹這是要做什麽?”李氏捂着肚子又驚又怒地看着宋琉璃大聲問道。

宋琉璃還抓着四爺的袖子:“……”

要被你陷害?

四爺皺着眉起身,略用了些力氣抓了抓宋琉璃的手随即撒開:“怎麽回事兒?”

李氏臉上特別委屈:“婢妾好好坐着,宋妹妹突然就湊過來……當初元宵家宴婢妾便心驚了一次,宋妹妹你到底是何居心?”

宋琉璃默默在四爺身邊蹲下身子:“剛剛有人推了婢妾一把,所以婢妾才會抓住爺的袖子,婢妾冤枉!”

四爺皺着眉往宋琉璃和李氏身後看過去,春巧在另一側給李氏布扇,雙手都露在人前,顯然不可能。

蘇培盛倒是站在宋琉璃身後,可他也不可能陷害宋琉璃,其他人……最近的都離着幾步之遙。

四爺臉色變冷,他心裏相信宋琉璃是無辜的,畢竟剛才宋琉璃抓住他非常突然,那一刻她的表情特別茫(懵)然(逼)。

可……他心裏沉了沉,烏雅氏被人陷害的事情還沒有查出來,這又有人有樣學樣兒,到底不是個事兒。

更何況,宋琉璃提不出有力的證據,李氏身為側福晉,又懷着身孕,他不能不給她臉面。

李氏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她捏着帕子直接哭出聲來:“宋妹妹,姐姐到底如何得罪你了?還是你看不慣姐姐肚子裏這塊肉,你這心思也太歹毒了些!”

宋琉璃面無表情,沉甸甸地在心中腹诽,她還真沒有李氏毒。

她很懷疑正院漏成篩子了,明顯李氏是知道了她答應要動手害她的消息才會先下手為強。

福晉經歷了那麽兩次事情,不可能還會在正院下手,除了李氏自導自演這一說,沒有其他可能。

福晉站起身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她說過,若是宋琉璃不小心暴露,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手,自己都不會替她說話。

四爺冷着臉道:“你現在回蘭柏軒,禁足半年,罰一年份例!”

李氏不依不饒:“爺,那她對子嗣下手呢?”

四爺擡起頭靜靜看着李氏,過去李氏還只是明媚,這些時日實在是張揚過度了些。

他心裏突然升起一抹疑惑,不是李氏為了立威故意為之吧?

他冷淡地開口問:“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李氏被四爺寒眸一掃,得意非常的心情突然就沉澱下來:“既然宋妹妹也不曾得逞,爺的處理自是妥當的。可她一個格格對側福晉不敬,婢妾覺得怎麽也得在正院裏跪兩個時辰才是,姐姐您說呢?”

福晉擡起頭看着四爺沒說話。

宋琉璃擡起頭,看着四爺已經算得上難看的臉色,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四爺不會替她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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