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客棧只剩兩間廂房,盛凜和謝西槐住一間,盧見柏和祝休雲住一間。
祝休雲不願意和盧見柏一道睡,兩人擲了銅錢,祝休雲猜贏了睡床,盧見柏只好睡在地上。
盧見柏給自己鋪了被子,躺下去,若有所思地問祝休雲道:“小雲,你說我們盛師兄和小謝,他們誰睡床,誰睡地上?”
“必定是謝公子睡床。”祝休雲篤定地說,把燭燈吹熄了,也躺上床。
盧見柏聞言,便問:“怎麽如此确定?”
祝休雲翻了個身,對盧見柏道:“謝公子那般金貴,怎能讓他屈尊睡到地上。不過……盛師兄和謝公子一道睡床,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謝公子和我一間房,我也願意同他一道睡床。”
“什麽,”盧見柏被祝休雲這番言論深深地刺傷了,坐起來問,“小雲,我們這麽多年同門情意,還比不上見了半天的謝公子麽。”
“那怎麽能一樣,”祝休雲理直氣壯道,“你看師兄那麽傲氣的人,都對謝公子溫聲輕語的。”
盧見柏倒回冷硬的地板上,凄凄慘慘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祝休雲醒得早,下樓才喝了兩口粥,盛凜走了下來,對小二道:“再燒一桶熱水上樓。”
看見擺在中間方桌上的粥桶,盛凜又道:“粥也送些上來。”
“盛師兄!”祝休雲對着盛凜招手,“一塊兒來吃一些吧?”
盛凜道:“不了。”
他說罷便上樓了,留着小二在底下納悶自言自語道:“不是昨夜才送了一桶上去麽。”
這時候,盧見柏也下來了,坐在祝休雲邊上,問他:“盛師兄還未曾下樓?”
“下來過,又上去了,”祝休雲道,“該不會是謝公子昨日騎馬太累,病倒了吧?”
看盧見柏不搭腔,祝休雲又說:“應該聽師兄的話,今早上再出發的。”
“不過三個時辰,不至于累病吧,”盧見柏喝了口粥,道,“不知在這揚州地界,有沒有什麽線索。”
“不如你我直接去蘇州了事,”祝休雲道,“在這裏能打聽出個什麽來。”
“二位客官要去蘇州?”端着小菜過來的小二聽見了祝休雲的話,忍不住地開口問。
盧見柏見小二面露猶豫之色,立即問:“蘇州是有何不便之處?”
小二先是四顧張望,見大堂裏別無他人,才小聲對盧見柏道:“客官有所不知,蘇州城裏在鬧瘟疫呢。”
“瘟疫?”祝休雲一驚,“這一路上都未曾聽說啊。”
“噓!”小二緊張地對祝休雲比了一個手勢,壓低了聲音道,“蘇州瘟疫,在我們揚州城裏說不得,探子到處都是,誰提蘇州瘟疫,就要被抓進牢裏去。”
“這是什麽道理?”盧見柏皺着眉道。
小二搖了搖頭,只道:“我只聽聞,蘇州城這場瘟疫來得兇猛離奇,現下蘇州方圓十裏都有官兵把守,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我有個朋友前幾天約好了要去蘇州城送貨,被官兵趕了回來,夜裏喝酒的時候才敢告訴我。”
“竟如此嚴重?”祝休雲蹙眉道。
小二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道:“我親眼見一個流浪漢在門口說瘟疫的事兒,被巡察的便服官老爺聽見,拖走了。現在揚州城裏也人心惶惶,談蘇州色變。”
祝休雲和盧見柏對望了一眼,盧見柏對小二道了謝,給了他幾個銅板,小二便去後屋了。
盧見柏對祝休雲道,“此事蹊跷,得去問問盛師兄。”
祝休雲點頭,兩人一道上了樓,走到盛凜和謝西槐的廂房門口,剛要敲門,裏頭突然傳出了謝西槐的聲音。
客棧的房門上單糊了一層紙,什麽聲響也隔不住,謝西槐的聲音傳進門外兩人的耳朵裏,好似浸在水裏一樣,又輕又細,帶着些埋怨叫“盛凜”,又說“明明說好的”。
盛凜的聲音很低,站在外頭聽不清,可不知為何,聽着總好像是在哄騙謝西槐似的。祝休雲和盧見柏站在門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敲門,隔了一會兒,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了。
盛凜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們,問:“什麽事?”
“師兄,能否進去再說?”祝休雲問。
盛凜未直接回答,踏出一步,反手阖上了門,對二名師弟道:“在這裏說罷。”
盧見柏先将方才小二對他們說的話,從頭對盛凜重複了一遍,又問盛凜,這該如何是好。
盛凜想了想,道:“見柏,你輕功好,下午和我一道去一趟蘇州,休雲,你在客棧替我看着小謝。”
祝休雲聞言,穩重地點點頭,道:“師兄放心吧。我一定把謝公子照顧好。”
盛凜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丹藥,遞給兩位師弟,道:“滿閣的避穢丹。蘇州不知是什麽情形,先吃了防急症。”
盛凜讓盧見柏回房準備些東西,又回房哄謝西槐。
謝西槐正呆呆泡在浴桶裏,身上斑斑駁駁的,見盛凜進來,他也一言不發。
“西槐,我和見柏去一趟蘇州,”盛凜走過去,把謝西槐抱了出來,放在床上,“你再睡一睡,睡醒我就回來了。”
他把謝西槐泡澡時束起來的頭發扯散了,墨一般的黑發散下來,披在謝西槐肩上。
謝西槐還未穿亵袍,縮進軟被裏,拉起被子蓋住了半邊臉,瞅了盛凜幾眼,支吾對盛凜道:“那……你要早些回來。”
盛凜的手撫上他的臉,他就擡手和盛凜相握:“本王一覺起來,你若還沒回來,就自己領罰。”
盛凜笑了笑,道:“好。”
謝西槐見他根本不當回事,又強調:“本王罰你,就要打你手掌。”
盛凜将右手手掌展開了,道:“你先罰在前頭吧,若我準時回來了,你再還我。”
謝西槐想了想,臉就紅了,生氣地說:“好好的一個大俠,怎麽總是要來占我便宜呢!”
他抓着盛凜的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愣了半晌,拉着盛凜的手,貼住自己的臉,可憐地對盛凜說:“早些回來嘛。”
盛凜看了他少時,低頭尋着謝西槐的嘴唇吻了好一會兒,才答應他:“我知道了。”
謝西槐揮揮手,道:“去吧去吧。”
盛凜又吻了吻他的額頭,給謝西槐掖掖被角,将他的床帏拉了起來。
謝西槐聽得盛凜關門,便翻身睡過去了,醒來時已是下午,擡頭一看,一個人坐在桌邊打盹。謝西槐剛醒過來,腦袋不清醒,披上衣服走過去,剛要拍那人,那人醒了轉過來,謝西槐吓得往後一縮:“是你啊祝師弟。”
祝休雲給謝西槐倒了一杯茶,遞給他:“謝公子昨日騎馬累着了吧?師兄和見柏去蘇州了,命我守着你,我方才練了練功,不小心睡着了。”
謝西槐這才想了起來,他接過茶杯,也坐了下來,替喝了一口才又問:“蘇州危險嗎?”
“不清楚,”祝休雲搖了搖頭,說,“只知道方圓十裏都封起來了,不過師兄和見柏服了避穢丹,謝公子不必太過擔心。”
謝西槐點點頭,打了個哈欠,轉頭打量了祝休雲一番,問他:“師弟,你可會下棋?”
“圍棋?”祝休雲道,“略懂一二。”
“……五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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