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這天夜裏,謝西槐上半覺睡得很香,下半覺卻斷斷續續開始做夢。
他夢見自己一個人到了蘇州,從城門口往裏去,經過空無一人的大街小巷,他滴水未進地走了幾萬步,走得頭暈眼花。謝西槐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他要去府衙找盛凜。眼看府衙就在前頭,謝西槐停下來喘口氣,定睛一看,忽地看見盛凜的衣擺從半開的大門中間晃過去,謝西槐心中大喜,往前幾步,卻發現一點都沒能靠近府衙的大門。
謝西槐走過不去了。
他試了各種辦法,跑得滿頭大汗,都不能靠近分毫。
謝西槐急壞了,他又見盛凜在門後經過,連忙大聲叫他:“盛凜!”
夢裏的盛凜沒理他,整個人都冷冰冰的,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盛凜時,盛凜的模樣——盛凜靠在王府後門的柱子上,背一把渡生劍,冷冷看着他。
謝西槐心中一涼,身上卻跑得很熱,只想快點到府衙門口,才好休息。他跑得沒了力氣,依然沒到,只好停下來,盯着門縫,想看盛凜還會不會經過。
“西槐,西槐。”謝西槐忽然聽見有人在他耳邊叫他,還晃他肩膀。
謝西槐不舒服地睜開了眼,看見盛凜低着頭看他,皺着眉手裏提着匆匆點的燭燈。
謝西槐愣愣地坐起來,看着盛凜,道:“什麽時辰了?”
“寅時。”盛凜道。
謝西槐“喔”了一聲,看外頭天色都未亮,又倒回去,側躺着看看盛凜,傻乎乎地問:“你怎麽點燈了,是要走麽?去哪兒呢?”
盛凜把燈吹熄了,擱在一旁,也躺了下來,将謝西槐抱進懷裏,說:“不走,方才點燈看看你。”
“我夢見去了蘇州,我在遠處喊你,”謝西槐說他做的夢,想起來便有些委屈,又貼緊了盛凜些,對他說,“怎麽喊你,你都不理我。”
“算了,你是大俠嘛,不理我也是對的。”謝西槐又悶悶地說。
盛凜被謝西槐逗笑了,親了親謝西槐的額頭。
“昨日雲師弟還對我說,渡生劍是兵器榜第一位,盛師兄的劍法也是江湖上上說了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的。”謝西槐趴到盛凜身上,對他說話。
“雲師弟,盛師兄,”盛凜扯了一下謝西槐的頭發,問他,“世子可是要拜入我問合山門了?”
“你懂什麽,”謝西槐振振有詞道:“我母後也教過我一兩招,我是她的入室弟子,要真論起來,你還得叫我師兄。我已經讓着你了,還不快快謝我。”
盛凜摸黑捏了一下謝西槐的臉,謝西槐十分喜歡自己新想出來的那一套說法,還得寸進尺:“盛大俠,你說我小時候若是真進了問合派,你的天下第一是不是要讓給我做?”
盛凜并沒有答話,謝西槐推了盛凜一下,問他:“你是不是在笑?”
“沒有。”盛凜說。但他的聲音裏分明就是有笑意。
謝西槐還想說下去,嘴唇就被盛凜咬住了。
盛凜親着就變了味,輕扯開了謝西槐的衣襟,手碰着謝西槐的腰。
謝西槐抱着盛凜的手臂明知故問:“你做什麽呀。”
昨夜回來得太晚,盛凜沒碰他,謝西槐也有些向,張開腿纏着盛凜,嘴上還說:“盛大俠,你別這樣。”
“西槐,”盛凜按着謝西槐,低聲在謝西槐耳邊和他打商量,“你今夜若是乖些,我的天下第一就讓給你做。”
盛凜進去的時候,謝西槐突然想起盛凜的兩個師弟住在隔壁,就不敢叫出聲來,他給盛凜頂得一聳一聳得,輕細的嗚咽含在嗓子裏,憋的雙眼都像在水裏一樣,不住地哭。
後來才想起來,天下第一這樣名頭,明明不是盛凜說讓就能讓的嘛。
到了第二日傍晚,盧見柏來敲門了,盛凜将床帏拉了下來,遮住了還半夢半醒的謝西槐,才給他們開了門。
盧見柏和祝休雲側身進來,合上了門,盧見柏輕聲說:“師兄,晉王今夜要來揚州,全城禁嚴了。”
“晉王?”
謝西槐的腦袋從床帏後面冒了出來,他穿着一條寬大的白袍子,脖子裹得緊緊的,眼角有些泛紅,打了個哈欠,問盧見柏道:“是江南屬地這個晉王麽?”
“你認識?”盛凜問他,又從一旁拿了一條毯子,給謝西槐披上了。
這兩日不知怎麽,揚州城也變得冷飕飕的,一點不像夏末,只似深秋,大中午的也無甚熱氣。
謝西槐搖搖頭,道:“沒見過,但有所耳聞。”
晉王是謝西槐的六叔,從先帝駕崩起,就在江南做閑散王爺,從不問世事,也不知這次在蘇州的事情裏,他扮演了什麽角色。
“戒嚴是不能出門了麽?”謝西槐問。
“是,不可開窗開門,”祝休雲道,“我聽聞王爺會從客棧門前這條道上經過。”
“真的假的?”謝西槐來了興趣。
從前他是小世子的時候,根本不屑于去了解皇家人的事,現在成了閑雲野鶴,倒愛上了湊熱鬧。
他回到床裏,穿好了衣服,系上腰帶,慢吞吞踱到窗邊,推開窗,看見下頭有三五個官兵巡邏,叫沿街的人關門關窗,晚上也不許開。
謝西槐好奇地看了片刻,有個官兵發現了他,點着他說:“你!關上窗子。”
謝西槐這才後退一步,關了窗。
“這麽嚴格,”謝西槐撇撇嘴,“晉王可真是好大的派頭。”
“畢竟是王公貴族,我等——”盧見柏說了一半,突然想到謝西槐或許也是王公貴族,就停了口,換了話題,“不知晉王今夜來揚州是為何事。”
“我猜是為了蘇州之事,”祝休雲道,“待夜再深些,咱們去探一探。”
謝西槐在一旁聽着,心中也有點想去,但他不會武,若是出了什麽事只能拖後腿,便沒說話。
“見柏,今夜我和師兄随晉王的車隊進去,你守着謝公子吧,”祝休雲道,“我曾去過揚州府衙,對裏頭熟悉一些。”
盧見柏皺了皺眉頭,他昨日和盛凜一起去的蘇州,記下了寒冰玉擺的陣法,原本還想看看晉王和揚州府衙裏會不會有什麽與陣法關聯的地方,但祝休雲若是對揚州府衙更熟悉,也确實是讓他去更合适。
謝西槐見了盧見柏猶豫的樣子,想了想,懂事地說:“你們都去吧,我又不是什麽寶貝,還要人守。”
但盛凜是不會放心謝西槐一人待着的,盧見柏還是陪謝西槐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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