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鳳卿阖着眸子，有些困難的汲取着周圍的空氣，大殿外有宮女走動的聲音。她掌嘴哼了一聲，聲音不大，但是那腳步聲明顯就快了起來，至遠處，聽見宮女驚吓的聲音道：“裏面……裏面有聲音……”

“怎麽可能，我是看着皇後娘娘咽氣的，怎麽可能還有聲音。”鳳卿聽出來，這是方才指證自己的那位宮女，鳳卿阖上眸子，想了想她的名字，艱難開口道：“秋霜，是你在外面嗎？”

随即傳來的，是早已料定了的尖叫聲，衆人猛然散去，鳳卿也不奇怪。稍微過了一會兒，門外有腳步聲漸漸近了，沉重的宮門被人推開，點在燭臺上的燈火晃了晃，鳳卿側過身子，看着那人驚恐的探入頭來。

只是瞬間的凝眸對視，那人退後了兩步，腳底一滑，摔了下去，也不知撞到了什麽，竟然就再也沒起來。

鳳卿強撐着身子起來，方才強行啓動能量瓶離體，已經耗費了她太多的能量，此時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能來到大殿外的屋檐下，明朝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就能照到她的身體。

鳳卿翻下床榻，跌在地上，一步步的往門外爬着。外頭的再也沒有腳步聲音，這深夜的宮闱安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身下的金石地磚冰涼入骨，鳳卿咬着牙挪動着自己的雙肘，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又傳來的腳步聲。

“咦那不是秋霜嗎？怎麽倒在了門口？”

“你快去看看，到底什麽事兒。”門口是一個太監的聲音，鳳卿記得，這是壽康宮的總管太監趙三寶。

“沒氣兒了。”那小太監上前，探了探那宮女的鼻息，納悶的說。

“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這裏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你們鳳儀宮的人是怎麽當值的？”趙三寶畢竟是宮裏的老太監，又有太後娘娘撐腰，說起話來威風的很。

躲在外頭的各路宮女太監們，也紛紛從跑了出來，跪在趙三寶的面前道：“公公饒命，奴才們剛才聽見裏面有動靜，都吓破膽了，哪裏敢靠近啊！”

“你們這些個狗奴才，平日裏皇後娘娘對你們不厚道嗎？就知道怕，怕個什麽呢？”趙三寶罵道。

“公公你有所不知，皇後娘娘的死相太過吓人了，奴才們真的不敢進去，只求等天亮了，各路的孤魂野鬼都走了，奴才們再進去侍奉娘娘。”小太監抖抖索索的回答。

“一個死人有什麽怕的。”趙三寶忽然轉身，指着身後一名長相俊美的太監道：“行了，你進去看看。”

那人拱手應了一聲，上前幾步，幾個跪着的小太監紛紛為他讓開一條路。他手裏提着一盞宮燈，往前面走了幾步，張開五指推上那扇沉重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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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宮門的縫隙越來越大。而鳳卿也已經失去了最後向前的力氣，她擡起頭，看見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宮燈的火光還在他的眸中灼灼跳動。

“是你……”幾乎是本能的，鳳卿伸出手去，卻在沒有抓住那人衣襟的時候暈了過去。

那是一張七孔流血的臉，斑駁的血跡已經幹涸，嵌在皇後的臉上，可偏偏她的手是朝這邊伸出來的。即使是做過五年殺手的顧緒，還是被這張臉吓的不輕，他慢慢的體會着方才那句話，在他五年的殺手生涯中，從來沒有認識過這樣一個人。

顧緒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鳳卿的手臂，纖薄的衣衫之下，是冰冷的軀體。這分明是早已死去多時的屍體，那剛才暗啞的聲音，又是從哪裏傳來的？

“裏面沒有鬼吧？”外頭的趙三寶問他。

顧緒壓低了嗓子道：“沒有，裏面沒有人，也沒有鬼，皇後娘娘的屍體還在地上。”顧緒正打算彎腰将那貼在地上的屍體抱起來。忽然外頭有宮人報唱道：“皇上駕到！”一群人忙起身接駕。

周煜從重華宮過來，身邊并沒有幾個随駕的太監，周吉祥受命看着鳳卿的屍體，并沒有跟過來。周煜揮了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朕想一個人跟皇後待一會兒。”

趙三寶弓着腰往後退了幾步，想了想擡起頭道：“皇上，毒害皇後娘娘的物證已經找到了，正是今日鳳貴妃在太後宮中，呈給皇後漱口的那個青瓷白玉杯，奴才派人把整個壽康宮翻了個天，總算把那青瓷白玉杯的碎片給找到了，上面還殘留了餘毒。”

周煜扭頭看了一眼趙三寶，笑了笑道：“趙公公辛苦了，回去告訴母後，鳳卿已經認了罪了，朕已經把她關入了重華宮，再過半個月就是母後的壽辰，朕不想讓母後的壽宴沾染了血腥之氣，等過完壽辰，朕自然會發落鳳貴妃，為皇後洗冤的。”

就在這個時候，鳳卿緩緩回過神來，聽見周煜這句話，猛然擡起頭道：“皇上，臣妾還沒有死……”

一瞬間，整個鳳儀宮的宮女太監們連驚吓都忘記了。連趙三寶和顧緒都驚吓不已。周煜明明早已知情，卻還盡量擺出一副驚喜的樣子，擡起腿往殿裏走去。

周煜抱起鳳卿，将她放在軟榻上，将一行外人都留在了門外。趙三寶驚吓連連，愣了半天，才想起把這事情回去禀報給顧太後。

鳳卿靠在周煜的懷裏，閉着眼眸，冷的渾身發抖。

“你怎麽樣？”

“沒事，明日曬曬太陽就會好了。”

周煜看見她臉上結痂的血跡，從懷中拿出手帕，沾了水輕輕擦拭了起來。

鳳卿睜着眸子，擡起頭看着周煜動作，他的手指修長纖細，一看就是拿慣了筆墨之人。周煜拿了錦被，将鳳卿團團圍住，盡管這種取暖方式對納美特星人沒有什麽作用，但鳳卿還是很老實的窩在裏面。

“為什麽要這麽做？你……你現在看起來不太好。”周煜不知道要什麽說什麽，自從方才在重華宮想通了之後，他甚至有些鄙夷自己。如果大盛的江山穩固，完全維系在兩個弱女子身上，他寧願不做這個皇帝。

“沒……沒什麽。”鳳卿閉上眼睛，儲存着體力，緩緩說道：“我是不會死的，只要有陽光，我就會有能量，只不過最近我的能量瓶出了一點問題，在還沒有修好它之前，暫時不能離開這裏。”

周煜雖然聽的雲裏霧裏，可他卻第一次耐着性子，聽完了鳳卿的再一次胡言亂語，反而好奇的發問：“你從哪裏來？最後還要回哪裏去呢？”

鳳卿想了想道：“我從納美特星來，最後還要回納美特星去，那裏也是一個美麗的星球，和地球一樣。”鳳卿說着，漸漸閉上眼睛，能量瓶所貯存的能量已經完全告罄，她陷入了沉睡的狀态。

周煜抱着鳳卿，看着她阖上眼睛，這是一張傅玉淑的面容，可他清楚的知道，這裏面如今已藏着一個不一樣的靈魂。

東方漸漸露出了魚肚白，周煜抱起鳳卿，走啊走，走了很遠的距離，來到了皇城的鐘樓。那裏是整個皇宮的最高處，也是宮裏能最早照到陽光的地方。

周煜摟着鳳卿，面朝太陽升起的地方。深秋的濃霧漸漸散開，太陽越出地平線，陽光穿破雲層直射而來，仿佛整個皇城在一瞬間就被照亮。周煜看着那陽光畫出的分界線緩緩的向前移動，一座座的塔樓、一座座的宮殿，在晨霧之中被抹上一層亮金色。

不知過了多久，周煜覺得自己的手臂已經酸麻不止，他扭頭靜靜的看了一眼鳳卿，只見她也看着自己。

“好美。”鳳卿笑着，攤開手在虛空中緊緊一握，仿佛已經握住了滿把的陽光。

“這麽美的景色，也不知道還能看多久，你若喜歡，朕天天帶你來。”周煜難得這樣溫柔的看着她。

鳳卿低下頭，她的身上還穿着皇後的服侍，她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臉蛋，有些不确定的擡起頭，偷偷的睨了周煜一眼：“這麽好聽的話，你是說給哪個聽的？”

周煜微微一愣，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忽然轉身對着太陽，坦然道：“我對昨日的鳳卿，今日的傅玉淑說的，不知她可曾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