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在某一瞬間, 誤入夢境的幻術師還以為晃眼之時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

同樣猩紅,如同被死者的鮮血浸染的眼睛,流露出了相當危險的氣息……還不止如此,最危險的, 恐怕是從眼底深處宛如淤泥的陰影裏滲出的東西吧。

很顯然, 夢的主人與輪回有關,甚至可以說是關系不淺。這随處都在彌漫的腐朽的味道,怕是已經爛到骨頭裏了, 充斥在眼前的彼岸花與血河也是最直觀的證明, 沒有真正死過的人,就算在夢中構建出再如何黑暗的世界,也不會産生如此實質的怨氣。

如果要問一句,為什麽幻術師像是對所謂的“轉生輪回”十分熟悉?

答案也很顯而易見。

他是六道骸, 經受詛咒的輪回之眼的宿主。正像他這個名字所擁有的不佳寓意,雖然還是十幾歲的少年, 但這具年輕的軀體裏承載了無比沉重的、涵蓋六道輪回的記憶, 并被輪回過程中數不勝數的陰暗所污染, 心懷對無比黑暗的世界的仇恨,立志要颠覆這一切——

總結一下, 六道骸其實就是一個被輪回記憶逼得黑化了的中二少年。

目前的情況便是,中二幻術師在颠覆世界之前, 就由于前陣子找了某個未來黑手黨老大的麻煩,被人家收拾了一頓之後,又被拖進了監獄限制了人身自由。蹲監獄的期間閑得無聊, 便作弊讓精神力脫離身體,悠閑地四處游蕩——這麽一游蕩,就恰巧晃到這裏來了。

六道骸對這個做夢的人很感興趣。

在他看來,自己遇到“同類”了。這世上竟然還有另一個擁有輪回能力的人,不論是敵是友,他都有興趣跟這人在夢裏多聊幾句,也是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同樣被人世抛棄的家夥,這人的扭曲抵達何種程度了。

于是,懷着這種看熱鬧的惡意想法,他安然自若地擡腳,就要往遠處人影所在的地方走去……

“——你是什麽東西。”

忽然有一句非常突兀的話鑽進了幻術師的耳裏。

什麽叫“東西”,真是個沒禮貌的同類——不對!

剛覺得不悅的六道骸突然一頓。他擡起來的那只腳還沒落到實處,在身周包圍着他微微搖曳的花也是猝然間停滞了,仿佛有看不見的氣勢讓整個空間陡然凝結。

細小卻不掩鋒利的器物幾乎就在下一秒刺入血紅的土壤中,伴随着尖銳的破空聲,劃開了所有位于所經之處的花莖,并且,更是打碎了原本也在投射軌道上的藍色身影——沒錯,被打碎的僅僅只是影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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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只過來的苦無在觸碰到土地的那一瞬便如泡沫般消失,找不到任何痕跡,破碎的影子很快就在另一處地方重新拼湊成人形,即使早有預料這裏的主人并不好惹,但這麽不由分說直接動手,還是讓六道骸略微驚訝。

不過,此時讓他更驚訝、甚至隐約出現了不妙預感的發現卻是,夢境之主的力量很不對勁,将一股格格不入并且隐晦地有些厭惡的氣息帶過來了。

——毫無疑問,對方用的也是幻術,幻術的來源還是那對紅得慎人的眼睛。

這下相似之處更多了,幻術師對上完全不熟的另一個幻術師,總有點水火不容。

這時候,初次試探還未正式開始,受挫的異瞳少年就已有驚疑不定的神色。他的手裏悄無聲息地多出了一把三叉戟,隐隐起了鄭重之意。

要退走嗎?

好歹是個底蘊深厚的強悍幻術師,即使精神位于某個看不出深淺的強者的虛拟空間裏,想脫身也是沒問題的,只是——

Ku……Kufufu,這時臨陣脫逃就太遜了。

發出神奇笑聲的少年輕咧嘴角,看向已經轉過身來的“同類”,眼神隐現晦暗。

他倒是沒有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敵人的想法,只是認為,事到如今,很有再面對面接觸一下的必要。畢竟六道骸對這個意外收獲的興趣,确實是越來越大了。

沒過多久,站在花海中的人明明才做出險些取人性命的舉動,略略沉吟後,就像是臨時反悔了。

“啧,沒有殺氣……那抱歉啊,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這麽說着,六道骸自己沒動,但他的身體卻被忽然出現的黑色線條狀的陰影帶着飄了起來,直直飄到那人的面前。

這顯然又是幻術的作用。

然而奇怪的是,當事人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六道骸是怎麽飄來的,也沒注意到之前他随手丢出的苦無是從哪兒來的,在跟六道骸打照面的第一時間,竟然皺起了眉。

“怎麽有幻術的味道——寫輪眼?怎麽單了一只……哦不對,這不是寫輪眼,族裏也沒有藍頭發的孩子。”

捏着下巴冠冕堂皇打量着六道骸的少年嘀咕了半天,終于,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

“奇怪的小鬼。”

穿着奇怪的護甲額頭拴着奇怪的護額渾身上下衣着都很土氣的奇怪的家夥——居然說別人奇怪!

如此有病,讓六道骸不禁少Kufufu了兩聲……

“最煩會幻術的人了,切。”

六道骸:“……”

說這種話,你對得起你那兩只轉着蝌蚪的眼睛嗎?!——如果不是會崩人設的話,估計他就該咆哮出聲了。不過既然人設沒有崩,六道骸就還是那個城府遠超身體年齡的僞少年。

他忍了。

并且一秒演技上線,僞裝成真單純少年。

“你要問我什麽?”

六道骸道。

“先坐下再說。”外表看起來不比六道骸大幾歲的黑發少年眉宇舒展了,一笑過後,竟壓着陌生少年的肩膀席地而坐,“對,坐下,不要讓我仰視你啊。”

于是,六道骸真的坐了下來,就坐在他身邊。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來自哪個忍村?是間諜還是單純路過?如果是路過,接下來想要去哪兒?”

——莫名其妙。

六道骸完全沒聽懂這家夥在問什麽。但是,這人完全沒理會他的沉默,一直在自說自話,最後一口氣說完,還意猶未盡地搖頭。

“算了算了,雲忍雷忍還是什麽忍都無所謂,看在你聽我說了這麽久的話——不,看在你小子沒敵意還打不過我的份上,就不殺你啦。”

“那就只剩一個問題。”依舊是不知所雲地說着。

在六道骸眼中,笑得比他還天真的少年轉眼看向他,眸子裏閃現着銳利的光。

“小子,你是怎麽進來的。”

“這個怎麽走都走不出去,只有一條髒兮兮的河,到處都是詭異的花,要把眼睛都晃花的破地方——沒有出口,那入口會在哪裏?”

“……”

直至此時,六道骸才終于不禁動容。

不管正注視着他的目光似是直接地窺探內心,也不管問出這個問題的人多麽認真——六道骸着實驚訝了。

驚訝過後就是恍然,恍然之後才是由心而生的荒謬感,以及,選擇留下來是對的,他果然被這個奇怪的幻術師取悅到了。

“沒有入口。”略微斟酌了片刻,他狡猾地模糊了真實情況,“我是無意間闖進來的……或者說,是你在呼喚我。”

少年嗤笑:“胡說八道,難不成我在這兒呆得太寂寞,潛意識想找個人來作伴?就算是這樣,水門他們怎麽沒出現。”

他根本沒把那番話當真,可當随性的笑意漸漸淡下去後,目光忽又閃爍。

“喂,你在拿什麽眼神看我。還有,笑得太詭異了,就不怕我一生氣殺掉你嗎。”

他說。

原來六道骸竟在不知不覺中大笑出聲。

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狡黠的少年偏頭,差點沒能掩飾住自己過于明顯的情緒。

他第一次遇見這麽——悲哀?總而言之,是尤其有趣的存在。

恐怕連做夢的人自己都不曾察覺,他為自己構造了一個虛無的,又格外堅固的牢獄,把某一段記憶獨立成人格困在裏面。那段記憶可以是所經歷過的人生中最深刻的片段,也可以是最慘痛的,最絕望的,沾染上了無法輕易抹去的顏色。

從目前發現的細節來看,這個人确實是一個幻術高手,他将自己都騙了過去,讓夢裏的“他”誤以為自己還活着,或者說,讓“他”的時間永久停滞在某個關鍵的節點,始終不能後退,也就意味着,“他”不用向前,邁入潛意識裏已知的難以釋懷的結局。

而之前六道骸說的也确實沒錯。雖然沒到召喚的程度,但他是被這個夢境與幻境交雜滲漏出的一絲類似同源的力量所牽引,陰差陽錯地混了進來,又因為他的出現,才讓這個一成無變的“夢”出現了變化。

不過,還有一些值得在意的細節。

這個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會幻術呢——也就是矛盾的所在。

越是矛盾,被勾起了興致的六道骸就越想知道原因,雖然好奇心對一個理應捉摸不定的幻術師來說是大忌,但是……唔,難得有這個機會不是嗎?

他也就仗着自己只是精神體,本體并不在現場,大膽地去感知構建這個大型幻境的施術者殘存的氣息,運氣好的話,完全能夠找到一些散落在幻境四處的記憶碎片——

結果,他的精神力剛剛冒了個尖兒,埋頭做深思狀的少年就猛地擡頭。

這一回,赤裸裸投來的目光才真的算得上刺骨。

“你想用幻術做什麽?”

自以為不會幻術的人對幻術的氣息有着超強的敏銳感知力,就像如他所說那般,對幻術這種虛無缥缈的力量十分厭煩。

當然,厭煩的具體原因,就不是六道骸所能知道的了。

他猝不及防地——快得簡直是對一個自信的幻術師的侮辱——被一股摻雜着某些陰暗情緒的古怪力量糊了一臉,接着就被迅速地踢出了幻境。精神體脫出之前,還能感覺到頭頂一涼,然後才回到遠在國外的本體裏……

那是一個被關在灌滿液體的巨型玻璃器皿裏,只靠營養液和氧氣存活的少年。藍色的發絲在透明的水中輕柔飄動,他原本安安靜靜的,只有這時,眼皮突然顫動了一下。

沒有任何人動他,他自己也動不了,但極其驚悚地——少年頭頂那幾綴修理得跟鳳梨頭似的頭發,像是被鋒利的東西一下切開,整整齊齊地斷裂了。

細小的碎發開始在水中飄散。

少年的眼皮又顫了一下,忽然間,猛地睜開了,輪回之眼中的數字從一跳到六再從六跳到一——

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大概就是這樣吧。

六道骸不僅失去了他最喜愛的發型,從某人那裏得來的些許信息根本就沒有價值。

因為他還是聽不懂。

從頭至尾,那個人的聲音只念叨了一個名詞。

“宇智波……宇智波……”

宇智波。

宇智波。

宇智波——

……

“他”是一個不合群的宇智波。

天生就與族人們不一樣的瞳色,在黑發黑眼的世界裏格外突兀。

接受不了族人、乃至忍者這個群體所遵循的觀念。

不過,最關鍵的還有一點。

寫輪眼,是傳承在血脈之中的血繼界限,也是強者與弱者的分界線。

“他”,沒有寫輪眼。

作者有話要說: 稍稍寫一點火影,為後文做鋪墊吧。至于為什麽沒有的寫輪眼又有了……嗯,很好猜我覺得今天詢問了下,好像不能分結局。那就正文結局1v1,如果有妹子站錯cp,就單獨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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