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徐子悌坐卧室裏幹耗着,紀伯望走進來,幹脆利落地脫了衣服。徐子悌擡頭一看,見他正在解扣子,吓了一跳,心裏實在是怕了這人想一出是一出得胡來,悄咪咪地往後藏。紀伯望似乎沒注意他的動作,很坦然地将衣服一扔,罩到他的頭上:“剛才洗碗衣服濕了,你給我找個襯衫,我去洗澡。”

徐子悌跳起來笑着說好啊,急急忙忙躲到一邊,趁着找襯衫的功夫,順帶翻出了自己的手機。開機之後,提示好幾個短信和未接來電,他一翻,除了一條是來自他娘的通風報信,說他哥哥下班了要他趕緊回來,剩下的全是他哥和胡爾傑的。他撿着胡爾傑的短信回複過去,握着手機給自己打氣,心說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撥了通電話。

徐大哥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喂。”

徐子悌立刻承認錯誤,中途連個逗號都不帶的,完了還用個感嘆語氣來表明自己的決心:“哥對不起我錯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往日裏這種話徐大哥沒少聽,一般都是做了壞事被當場抓包,他能訓就訓,現場情況不允許的話就先解決問題,回家再棍棒加身。但這次不一樣,情況有變,在沒弄清楚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前,徐大哥沒準備揪着他偷偷跑出去玩的問題不放,而是和風細雨地說:“能打電話過來就好,你現在在哪兒呢。”

徐子悌被這股來自哥哥的春風小雨滋潤地熱淚盈眶,不過還是撒了個謊:“我…我現在在賓館呢。”他以己度人,覺得這個答案實在是欠揍,緊接着又表明自己的誠意,“哥你別生氣,下次我絕對不會這麽玩了。”

徐大哥的聲音聽起來老懷甚慰:“懂事了就好,你現在在哪個賓館,我去接你。”

徐子悌沒想到這次居然還有這待遇,拒絕道:“啊?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你現在不是都上班了嗎?”

徐大哥張嘴,把到了嘴邊上的話咽了下去,猶豫再三後,還是準備問問他現在身體怎麽樣,确定自己能回來嗎?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忽然留意到那邊的背景音是水聲,淅淅瀝瀝,響起來沒完沒了,仿佛是淋浴。徐大哥道:“你那邊什麽聲音?”

徐子悌眼珠子轉來轉去找借口:“哦……額……那是……”

徐大哥:“紀伯望還沒走嗎?”

“!!!”徐子悌尴尬到嘔血,“紀伯望什麽?哥,你說什麽呢。”

既然那邊還有人,且有些話在電話裏說實在不方便,徐大哥的聲音很平靜,囑咐道:“你跟他的事哥知道了。你要自己回來就自己回來,實在不行了給我打電話,哥去接你。”然後他就挂了電話。

徐子悌舉着嘟一聲挂斷的手機,欲哭無淚:“你都知道什麽了你都知道,我是可以解釋的啊喂!”

在浴室洗澡故意不關門讓聲音漏出去的紀伯望:全場最佳。

那邊紀伯望擦着頭發從浴室裏出來,他單單在腰上圍了條白浴巾,湊到徐子悌邊上:“你哥打電話罵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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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一擡頭,被他抹了滿臉水:“沒有。”

紀伯望嗯了一聲,開始從衣櫃裏拿衣服:“晚上我去接你吃飯。”

徐子悌聞言跳起來,動作幅度過大扯着身後的傷口,他悚然變色:“不行!”

紀伯望套上衣服,細致地将穿着時勾起的褶皺撫平:“是不能去接你,還不不能跟你吃飯?”“兩個都不行!我哥都知道了,昨天晚上我跟你在一塊。”徐子悌怒道,“我說紀伯望,你能別跟我鬧了嗎?你看你現在,樣樣都比以前好,找什麽樣的找不着?”

紀伯望低頭看他,面上還是沒什麽表情,但或許是剛洗完澡的原因,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眼角處睫毛垂着,看着不吓人,反倒是眉目舒朗,帶着些幹淨利落的俊逸。他的聲音也是懶洋洋的,用一種逗小孩的語氣說:“那我都這麽好了,徐子悌,你怎麽還是不想跟我在一塊呢?”

徐子悌低着頭,手指拽着剛才那件弄濕了的襯衫,良久才開口,姿态放得很低:“以前的事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聽說你走了以後,我很後悔,沒來得及跟你說聲對不起。”

紀伯望的聲音降了下來,開始翻舊賬:“你有哪件事對不起我啊?是覺着哄我好玩所以說喜歡我?還是為了避嫌在我面前跟一個小姑娘往床上滾?還是故意在我中了藥的時候把別人推過來?嗯?”

徐子悌理虧,默然不語。紀伯望占了上風,滿心滿眼喜滋滋,但還是裝逼地俯下身,掐着這人的下巴,居高臨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宣誓一般地、帶着冰渣的字一個一個地冒出來,咬牙切齒地吓唬他:“咱倆沒完,徐子悌,咱、倆、沒、完。”

徐子悌被他一甩,猛然受力,一個剎不住跌向了一遍的床頭櫃。眼見着額頭就要磕上去,紀伯望急忙攔了一把,堪堪撈住他的腰,好歹是沒磕破頭。床頭櫃上的圓形臺燈和相框就沒那麽好的運氣,噼裏啪啦碎了一地,徐子悌還沒緩過神來,目光忽然觸及那片細碎的玻璃殘骸,一張照片兩個人,甜甜蜜蜜地擠在一起,笑得仿佛兩只傻逼。

紀伯望把他抱起來放床上,從頭到尾檢查一遍,幸好沒有被碎玻璃割破。他看着這小孩莫名其妙變紅的眼眶,只當他被自己吓着了,趕緊湊上去親了一口,小聲哄他:“我不是還沒把你怎麽着呢嗎?哭什麽哭。身上沒割破,哎呦別鬧了,我送你回家行不行?別動,這塊全是玻璃渣,你沒穿鞋,我抱你出去。”

=====

那邊徐大哥挂了電話,點了下鼠标,向後一靠,深深陷在靠背之中。屏幕上視頻的清晰度不是很高,根據角落裏不斷變化的時間可以看得出,這是一段昨天夜裏的錄像。其實俱樂部裏的那個監控錄像頭并不是正對着男廁,而是一旁走廊的出口,不過勉強能照到廁所的半個門。裏面兩個人狀似摟摟抱抱地從廁所裏出來,然後繞到樓梯處,一個将另一個親了一口,緊接着打橫撈到懷裏,抱着下了樓。可如何仔細看得話,明顯能看得出裏面那個個子小一點的人又踢又踹,全是被另一個個兒高的拽着,消失在了監控無法觸及的地方。

徐大哥雙手交叉相握,放到下巴處。他回想了一下歷來被自己知道的弟弟的女朋友,每一個都是頂漂亮的,該有的都有,沒有哪個特別像男孩子,又整理了一下徐子悌的行為習慣,也不覺得娘氣,于是徐大哥在心裏劃掉了是徐子悌其實是個死基佬,所以主動撩紀伯望的可能性……他瞪着又再次重複播放的視頻裏紀伯望的影子,那只剩最後一種情況了,就是紀伯望對徐子悌來硬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徐大哥全猜對了。

徐大哥捏着手,回想胡爾傑在俱樂部對他說的話。雖說徐子悌跟胡爾傑從小玩到大,但和徐大哥的接觸真是不多。胡爾傑見了他,心裏就有點發憷,他平常跟徐子悌混在一起,聽他說的多了,日久天長的熏陶之下,慢慢跟徐子悌一樣,沒敢把徐大哥跟自己放平輩,看見他就跟看到自己家老爺子一樣,說話的時候都恨不得立正站好:“當時我接到那牲……徐子悌電話後,我就覺得不對勁,我足足大了他兩歲,從小到大,他可從來沒那麽聽話的叫我一聲哥啊。我趕緊就回包廂找他,發現外套跟手機都沒了,還少了一個人,是個生面孔,誰都不知道他叫什麽,只知道他姓劉,哦,就是監控裏給紀伯望送徐子悌外套的那個。”

徐大哥問:“子梯在電話裏怎麽說的?”

胡爾傑回想道:“他說他先走了,然後就沒了。現在想想,當時電話那邊有喇叭聲,說不定那時候他們已經在路上了。徐子悌的聲音挺平靜的,不像是挨打了。”

徐大哥心說這不廢話嗎,兩人都親一塊了,想着紀伯望也舍不得啊。他問:“你一直跟子梯在一塊兒,那你知道他倆是怎麽回事嗎?”

胡爾傑那一刻的表情很是一言難盡,他的目光看着徐大哥,蠢蠢欲動,心裏非常想幹脆利落地把徐子悌早些年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全抖出來,讓徐大哥回家好好把那牲口打一頓;嘴上卻守口如瓶,唯恐徐子悌沒被徐大哥打死,事後記恨跑來收拾自己,今時不比往日,那護短的紀伯望可回來了啊,收拾自己不就是動動手指的事?。于是胡爾傑同志另辟蹊徑,半抱琵琶,欲言又止,言不及義,離題萬裏,含糊其辭,試圖讓徐大哥通過自己這含含糊糊的表層話語,品味到這些虛無缥缈的言語之下,是一顆為了告狀而熱烈跳動的、赤子的心髒!胡爾傑正色道:“這我就不知道了,聽那個姓劉的說,徐子悌上的那學校和紀伯望那二中靠得很近,但我跟徐子悌沒上同一個高中,那時候我為了學習全力輸出,也沒去他學校找過他。而且他那學校管的嚴,老師見着手機就收,徐子悌那三年被收了七八個手機,聽說都要被處分了,不知道為什麽被壓了下來。等到高考結束,老師把手機還給他,我一看,個個都大幾千,不得不說徐大哥你也真舍得給弟弟掏錢啊,所以我跟他的聯系也不是很緊密。不過他在高中的時候好像真收斂了很多,三年一個女朋友都沒交,周末叫他出來玩,也全都說有事,我猜他是要好好學習,那邊的老師真是教導有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大哥聽着,頭一次被人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手法告狀,內裏“徐大哥呀徐子悌那小兔崽子在高中的時候就跟紀伯望勾搭成奸了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當然啊這話不是我說的”的宗旨呼之欲出。

徐子孝一點頭:“好,我知道了,今天晚上麻煩你了,有時間了哥請你吃飯。”

真告狀成功了,胡爾傑心裏反而開始替人窮擔心:“徐大哥,其實吧,他倆的事我也說不準,就算兩人真有過一段,也肯定分了,看監控裏面,徐子悌明顯是被拖走的。”

徐子孝心裏嘆氣,說實在的,現在這情況,他倒寧願是他弟弟招惹了紀伯望,那下場最慘就是被揍一頓,哪怕被堵着天天打,也比紀伯望對徐子悌起了心思把人拖走比較好。如果是紀伯望單方面的意思,那徐子孝還有心情鬧一鬧,可順着胡爾傑的話,知道徐子悌在裏面恐怕也有感情,他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徐子孝無比頭疼徐子悌招惹了那麽難纏的紀伯望,以後如果被欺負,自己為他找場子都不好找。與之相比,連“好不容易養大的弟弟居然是個死基佬”這種事,看上去都沒那麽嚴重了。

徐大哥看了眼屏幕,淚流滿面。更大的問題是,紀伯望跟徐子悌那身材一對比,誰上誰下誰攻誰受一眼就能看出來,即使沒到“好不容易養大的白菜被豬拱了”這種心酸,但誰也不樂意看見自己家的豬被別人家的拱了啊,徐子孝捂着胸口,連給自己一番心理安慰都做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來點收藏跟評論吧……嘤嘤嘤內心是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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