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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丘手中的寶箱足夠, 七萬票他怕不穩妥, 又加了近一萬,最終以八萬險險排在第七,也就是城池戰參賽資格的末位。

往日想擠進投票前七名大概只需兩萬票以上, 看着這個突增的數字,他覺得自己應該能從中揣摩點兒什麽出來,将之分析得頭頭是道, 順便把靈劍這一天以來的心路歷程還原出一二三四五, 才不枉費這些日子受兩位代練大人耳提面命的熏陶。

奈何, 他這一會兒腦子就是不轉彎。

結果出來後, 半夜12點多了,雁南飛一副近日就要得道高升的寬懷模樣,拉他坐到護城河邊,唏噓近兩周投票數據慘烈。

闵丘不是聽不出雁南飛言辭間的深意, 只是他今天實在是心猿意馬, 無暇虛與委蛇——準确地說, 是他從華金房間出來後便心緒飄飄。

要按他的想法, 他這時應該喝半打冰鎮的紮啤, 又或兩盅燙喉的烈酒,把自己灌得五迷三道, 再往宣軟的大床上攤開身子一躺, 蓋一床蓬松透氣的薄被,做整夜口水流到枕頭上的春秋大夢,最好臨近黎明時分窗外能下它一場涼雨, 讓他既能在半夢半醒間聽細雨如綿綿情絲般幽怨地輕打窗棂,又能趁次日溫度轉低,在清澈明亮的天地間靠得離那人理所當然地更近一步。

倘若清冷的秋風吹到那人身上,他袖口露出的細小手腕更加要像白玉似的皎皎瑩潤了,那便不能用握的,當是手指輕輕捉住,再放到手心裏托着,用掌心的溫度把它慢慢烘暖……

“滴。”又一聲密聊提示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私聊】雁南飛:你們到底進前7了沒?

“……”他差點忘了雁南飛還在他面前坐着套話——雁南飛手裏即便是有卧底,也要顧及自己那攤對滅世家族有威脅的敵對,不可能有精力滲入每個和擎蒼有關的小家族,加上這周情勢突變,确實很難判斷究竟哪些家族入圍。

【私聊】秋葬天:不知道。

【私聊】雁南飛:靠!

闵丘雖無縱橫捭阖的天分、八面玲珑的本事,可好歹知道遠近親疏,不管雁南飛是太無聊也好,太好奇也罷,這事他誰也不能說。

他不禁在心裏為自己鼓鼓掌——兒女私情大關當前,他還能忍住沒撲到床上翻騰、埋進被子裏打滾,而是在這盡忠職守操持着家族投票的事宜,這才是男人的氣度、擔當、胸懷!

第二天下午,闵丘和華金面對而坐。

他邊吃飯邊朝對面眉目傳情,就着華金東倒西歪的笑容吃得頗為舒心,飯後殷切自請了刷碗的差事,唯一的遺憾就是華金不夠知情識趣,沒像電影裏演的那般,一個刷碗,另一個依依不舍地坐在旁邊陪聊。

不過再一想,這些日子華金也是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刷餐具,甚至獨自打掃衛生的。一想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如此努力地生活,在課餘時間還要承受這麽多辛苦的工作,闵丘就忍不住心疼。環顧四周,他幾乎能看到華金穿着小圍裙,勒出纖細的腰身,俯身在池邊刷碗,跪在地上擦地板,熱得小臉通紅地張着嘴呼呼喘氣,雙手支撐着身體,或是楚楚可憐地擡手擦擦額頭上的汗珠,身上那件薄薄的白色T恤被汗水打濕……

想着想着,闵丘忽然有些浮想聯翩。

一不小心磕壞了兩只骨瓷碗邊。

等他刷完碗坐到電腦前,能上線的人都已到位——摧玉金銷、幹卿底濕、難得有網的他大哥以及M軍團衆人。

幹卿底濕:“搞什麽啊,你怎麽這麽晚才來啊,差點沒算上你!”

最近幹卿底濕的說話氣息好像越來越足,沒那麽半死不活,罵人也能一口氣罵下來了。

時間已是七點多,對于八點開始的城池戰來說這個點來報到确實有些晚,闵丘忙道歉:“有點事,有點事。”

“好了,開始分隊。”摧玉金銷依然沉穩幹練,言簡意赅道,“現在看來,我們破門戰肯定遇不上擎蒼,唯一不确定的是和我們第一輪相遇的是擎蒼小家族還是真的宣戰家族。擎蒼小家族只是占名額用的,根本沒人入場參賽,不用擔心,如果遇到的是宣戰家族,就我了解到的情報而言,我們能打得贏,但也不是碾壓式的贏法,必須要講配合。”

入選參戰的25人由家族族長、管事在NPC處提交名單,闵丘來回看了兩遍:“怎……”

不知是不是自己剛才錯過了什麽,他不敢貿然發問,否則影響了士氣動搖軍心:

【私聊】秋葬天:怎麽沒帶藥師?

【私聊】摧玉金銷:M軍團的藥師多為純輔助,沒有輸出裝備,帶不起。

城池戰死亡不扣除玩家經驗,闵丘看過的幾個視頻中鮮有藥師加血的光效,幾乎都是用各種藥品自動補給,扛着巨大的傷害輸出目标或玩家,偶有火力太猛被秒殺的情況就用仙玉原地複活。破門戰帶的藥師少他早已料到,卻沒想到摧玉金銷連一個也沒帶:

【私聊】秋葬天:不帶一兩個藥師進去加個狀态什麽的嗎?你不是說沒狀态輸一半嗎?

【私聊】摧玉金銷:只要讓對面也加不出狀态就行了,還是同一起跑線。

闵丘:“……”

現在這些大神啊,PK沒交手能把人家說死,城池戰沒開打也能把對面的狀态說沒,反正游戲是你家開的就對了……看在這話是摧玉金銷親口所說的份上,闵丘一閉眼暫且相信。

7點55分,雲滄城城池戰入口處金光閃閃,數以千計的玩家騰雲駕霧,仿佛此處是天界下凡的南天門,天兵天将劍拔弩張。

指揮是摧玉金銷親自上陣無疑,屏蔽了游戲附近頻道的聲音後,語音中一片安靜,往日沒有正形的幾只小年輕也嚴肅了幾分——按說這個時候應該放點什麽歌來烘托烘托氣氛,可闵丘一想到他們軍團引為團歌的“一人我飲酒醉,醉把那佳人成雙對”就有點莫名害怕。

忽地,摧玉金銷未開口,發言指示燈卻徑自一亮,簡短的一小節鼓點過後,所有人耳機中傳來一首似曾相識的歌曲——

《Here we are again》。

熱血男兒,赴身沙場,破釜沉舟,天地無光。

周六一早,闵丘上了他的小刺客號做任務。

他不是為了補看劇情而來,飛仙裏的劇情他光是道聽途說也已知道了個大概,他也不是突發奇想有了做任務的愛好,那些跑斷腿的任務他看了依然嫌煩,只是昨天一仗打得太過熱血沸騰——他們遇到了投票第六名的宣戰家族,真刀實劍地打了一場。

對方能在天都區收購投票錦盒如此困難的情況下把票投到8萬以上,自然不是進來觀光的,恐怕打的也是破門戰沖撞擎蒼的主意,戰備實力不容小觑,只是對方沒料到自從M軍團加入角逐後投票資格門檻變得如此之高,讓他們非但未遇上擎蒼,反而險些跌出前七。

摧玉金銷有條不紊地指揮家族成員站位輸出,一人控制了對面2-3個藥師,使其從頭到尾別說給友方加上幸運和強健的狀态了,壓根連站都站不起來——指揮戰鬥和控制對方的特定某職業,這兩件事分開來的難度如何先不提,光是合二為一又不互相影響,就已比闵丘經歷過的人在帥天在看和M軍團小強的指揮水平高出太多。他們身為遠程,往往顧及不到一線,連視野範圍和前方的近戰職業都不一樣,有時在後方指揮着,前面的人就不知其所指所雲了,而摧玉金銷則不同,他既不是純遠程,也不是頂在陣前瘋狂輸出不顧後方安危的近戰職業,甚至他不像是進來戰鬥的,他只是一個賞花人——孤身潛行至對方陣後猶如閑庭信步,封殺幾名藥師易如摘花折柳,實時調整戰術又像局外人一般心明眼亮。

一戰畢,M軍團衆人心中熱情激蕩,大呼過瘾,紛紛解囊充值,誓要在将來與擎蒼的對戰中賽出風采、賽出水平;闵丘目睹了老摧的驚豔身手,什麽戰士、術士在他眼中都成為了浮雲,從此只信刺客才是這個游戲的主宰。

他當時便立下決心要玩個刺客號,屆時每日三拜把摧玉金銷敬為恩師,請茶問安侍奉左右。

是以,他急切到等不及把號交給代練升級,必須得親自馬上體會刺客的神秘世界。

他的這個小號40多級了,技能一個個解鎖,闵丘越玩越覺有意思。只可惜他現在級別太低,還帶不了兇獸饕餮,否則一定要買個和摧玉金銷一樣的寵物。

房門未關,他眼睜睜地看着華小金頭發略微有些淩亂,揉着眼經過他的門前,身上睡衣扯歪到了一邊,露出半截鎖骨和頸窩。

人從門前走過去兩三秒了,闵丘還看着門口的位置沒回過神,搓着下巴感覺喉中幹渴,亟待補水,至少兩升。

忽然,華金的腦袋又在門框邊冒了出來,豎起耳朵聽聽闵丘房內傳來的音樂,好奇地睜大眼問:“你在玩‘飛仙’嗎?”

這是剛安隔音那陣子闵丘新購的一對音箱,揚聲效果不錯,“飛仙”的背景音樂古典優美,帶有梵樂特色,單獨聽也很拿得出手。闵丘索性把音量扭大了一點兒,靠在轉椅的靠背上,一根手指朝華金勾了勾:“進來呀,進來玩會兒呀。”

華金捂嘴笑道:“我先去刷刷牙。”

“刷什麽牙啊,”闵丘嗔怪地“啧”了一聲,又勾勾他,“來嘛。”

華金笑着走進來,衣領仍不怎麽端正,風從他頸間繞了一周,掀起了太平洋上滔天巨浪,狠狠打在岸邊無辜的千年礁石上,将闵丘的一顆心拍得砰砰作響,形貌全無地仰天而望。

華金一手撐在桌邊,俯身只看了屏幕一眼,未語先笑:“‘秋風帶走我的思念’,這麽詩情畫意呀。”

果然是花一樣的少年才能理解花一樣的少年,闵丘受用得很。

這種被人優待評價、給予肯定的感覺,仿佛莫說是這個經他深思熟慮的ID了,就算自己現在趴在地上原地打個滾,在華金眼裏,可能也會說是龍騰虎躍,風起雲湧。相比之下,當初逼迫他改名的大哥顯得是那麽吹毛求疵,如今大敵當前竟還整日整日地不上線,在闵丘心裏的地位頓時跌到了華金之下。

闵丘問:“你也玩‘飛仙’嗎?”

“玩呀,以前玩的多,現在也有時候玩玩。”華金像方知新友是老鄉一般,開心問道,“你這是在哪個區呀?”

闵丘:“在天都區,你呢?”說話間,他的角色自動尋路結束,到達了下一個任務地點。

這裏的怪物是主動攻擊模式的,闵丘從它們身旁經過,身後跟了一屁股的小怪。他級別尚低、血量尚薄,不得不先停下腳步,把身後的怪一個個清掉,否則當着華金的面突然暴斃,多麽難看。

“刺客?”華金說,“不能這麽拉怪。這裏的怪分為兩種,只有物理小怪跟着你走,遠程火焰系的不會靠人太近啦,你走個三角形線路,最後回頭把怪聚到一起打,不然多吃傷害了哦。”

闵丘的一顆心漸熱漸癢,不顧號的死活,撒開鼠标拍拍自己的腿:“你來打,我看看。”

“不用,這樣就行了。”華金客氣地讓了讓“座”,伸手就要接過鼠标,同時身子壓得更低,以便另一手橫到闵丘面前的鍵盤上操作。

清晨的躁動姍姍來遲,闵丘伸手拉了一把,輕易把人拉到了自己身上:“坐下啊,站着多累,嗯?”

“咳……咳咳……”華金笑了兩聲,小手握了握拳才覆蓋到鼠标上,仿佛他要握的不是鼠标,而是別的什麽害羞的東西。

“鼠标不錯。”華金掂了掂,回頭道。

幾千塊的鼠标當然不錯,可誰知道他說的是鼠标還是什麽?反正闵丘只在他眼裏看到了自己。

其實這兒還有個更好的——一個年富力強風華正茂的大好青年坐在背後,難道華金能忍住,不單挑出來表揚表揚?

“這樣拉怪,”華金真的沒表揚,轉回頭去看着屏幕,把小怪帶了一個利落的路線,最後聚成了幾乎一個點,“43級,陷阱範圍的技能點還沒全解鎖啊,熟練度都沒點滿呢,你的號怎麽傷害這麽高?”

他輕車熟路地用快捷鍵打開寵物面板:“啊,帶的是鳳尾蝶啊,神級寵了……個體資質還不錯,再升級的時候你把它的天分點成迅捷型,等到它50級能過上古任務了我帶你過個‘玄月’,可以延長騎寵狀态的隐身時間。”

你看看人家這話說的——M軍團一起玩小號的人裏有幾個知道闵丘的小號ID,大家等級都差不多,接任務、日常也多在同樣的幾張地圖穿梭,經常會打照面。有時他們看到闵丘蹲在大蝴蝶上慢悠悠地飛過去,就會在語音裏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誇張大笑:“哈哈哈哈秋葬天,你的小號怎麽帶了個這麽醜的寵!”“秋葬天又坐着塑料袋在我面前飛過去了!”還有說白送都不要,折現才肯收的——這些話和人家華金一比,算人話嗎?能聽嗎?

“你玩了沒多久吧?”華金看了看游戲角色的面板,兀自笑道,“腐敗啊你,這麽小的號,這衣服超貴的……”

他只顫顫巍巍極不穩當地坐了一個膝蓋頭,闵丘腿一颠,晃得他忙改口:“還挺好看的,很帥啊,很帥。”

識時務者為俊傑,闵丘欣然點點頭,随時準備再挑刺兒颠這小家夥兩下。

華金坐得離他還有一段距離——沒辦法,誰叫他腿長呢?闵丘只好将上半身斜靠在桌邊,既能看到人,又能聽華金興致勃勃地說:“我收你做徒弟吧?我可以教你玩,還可以幫你做任務哦!後面覺醒任務……你知道覺醒嗎?反正有幾個BOSS是很不好打的啦!”

闵丘好笑地看着他:“你是刺客嗎?”

“當然,我是老刺客啦!”華金看起來很想收這個徒弟,為了增強說服力,他又開了個客戶端,“我上我的號給你看看?”

闵丘:“好啊。”

他忽然想起了池遠——當然,他絕對絕對不是想起來池胖的那張突兀的胖臉,而是想起某個下午,天氣燥熱得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在某間老舊的教室裏,池遠煞有介事地發表了一番心得體會,大概是關于玩游戲怎麽帶妹子。

能帶有能帶的玩法,不能帶有不能帶的玩法,要是能帶又能陪……

一擊必中,手到擒來。

華金:“等等啊,我的號有30秒登錄鎖,先等個随機密碼。”

小家夥還挺仔細的。

闵丘沒話說,打開桌上的煙盒,拈出一根煙來松松垮垮地粘在下嘴唇上。華金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換了他的房間作為主場,他感覺踏實無比,心裏盤旋着無數個終将水到渠成的鴻鹄壯志,潇灑地往後捋了一把頭發,忍不住我心飛揚,自封年少輕狂。

他的心每跳一次,都産生出更多等會兒給華金看他劍客號的姿勢設想——他不難想象到他的號一掏出來,金光即将照亮整個房間,華金呆呆地坐在他懷裏看着傳說中的人物,到時別說被抱一把了,說不定吓得掐兩下都沒反應……闵丘暗自構想得面容抽搐,活活鬥出了高低眉才把爆笑的沖動壓下,一伸手,貼着華金的小胳膊,從桌上拿起了打火機。

金屬質地的火機在他手裏打了個轉才掀開蓋,“蹭”地一聲,燃起優雅的火苗——這是他從《賭神》裏學來的,仿得絕對原汁原味,風流倜傥,海關都區分不出他和周潤發的真假。

“我玩好久了我跟你說,”華金的登錄保護碼終于收到,他指尖翻飛地輸入了賬號密碼,“拜我你絕對不會吃虧的哦,我連着打了六年的全服聯賽,別人都說我是——哎呀,這可不是我自己說的,都是別人說的啦……”

“……”闵丘:“?”

華金娴熟地輸入着二級密碼:“都說我是……”

闵丘忽然有點心慌,真想捂住他的嘴。

“天都第一刺客呢。”

“噠。”華金點下脆生生的回車鍵。

屏幕上,一陣仙境般的雲煙渺渺漸淡漸隐而去,正中央露出一個處于隐身狀态的游戲角色。

它身穿夜色短身鬥篷,騎着兇獸饕餮,威風凜凜,若隐若現。

人物頭頂是同服不可重複的四字ID——

摧玉金銷。

闵丘手一松,方才在他指間轉得恨不得插翅飛起的火機徑直滑落,“砰”地一聲掉在地上。

非常抱歉今天更新晚了,主要是因為闵丘受到的驚吓很嚴重,我剛剛把他送進醫院,醫生說可能短期無法恢複正常神志,現在吃飯是喂一口吐兩口的那種……所以這篇文……

明天先換個男主吧。

他也是很慘了,抱着的小情人突然變成兩米八,X比他胳膊還大……所以最近我可能還要去醫院照顧他,更新也無法……大家就當可憐可憐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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