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我有一個室友2

來人是大高個兒, 拖着箱子拎着包, 站在門口神色嚴峻地盯着我,嘴唇緊抿,一點開口道歉的意思都沒有。由于他實在高出我太多, 導致我在仰視的角度無法準确地判斷出他究竟有多高,并且立即放棄了尋仇的想法。

但他目中無人的傲慢态度令我十分氣憤,畢竟被門板打一下真的很疼, 我怒吼:“嗯哼哼哼……痛啦。”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試探般說:“對不起?”

那語調聽起來有些奇怪, 或許是我還不習慣這裏人口音的緣故。不過這人看着還蠻有眼色的, 一交手就知道我不好惹。

對方道歉了,我也寬宏大量:“哦,也沒關系啦,我揉一揉就不痛了。我叫華金, 你呢?”

“闵丘。”男生沉默寡言, 眼睛在略長的劉海掩護下閃閃躲躲, 簡單地應答了兩個字, 低頭看自己的手心。

我們倆在海拔上離得太遠了, 他的聲音又低,我幾乎聽不清他說話, 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這是有多高啊?”

“一米八六。”他像報接頭暗號一樣急促不安, 仿佛說的是件高度機密,要提防隔牆有耳。

從樓梯口的方向上來了一批人,聽動靜有家長也有學生——今天是報到日, 女性家長進男生宿舍樓并不奇怪。其中一位女性家長逐門逐戶地點評着敞着門的宿舍和一切她所能看到的景象,褒貶不一,嫌棄居多,音量雖有意識地放低了些,可奈何走廊空曠,我在屋裏聽得清清楚楚。

大個兒站在門口,肯定聽得更清楚。

他把箱子往門口推了推,眼神焦急而懇切地望向我——那一眼,我竟像是看到了一只被獵人追捕的小動物,走投無路撞到我的門前,驚恐地請求我把他藏起來。

唔……是錯覺吧。

我錯開身,給他的大箱子讓出了足夠的空間,示意他進門,可沒想到他不但人沒進來,反而往門外退了一步。

我好奇地往門外一看,好家夥,加上他身上背的、手裏提的,一共大概有十幾個行囊,烏泱泱地堵了一走廊。

他這是把家都搬來了啊?

“你……”看他忙不疊地往屋裏運,我也上前幫忙,試着提起一個掂掂重量,“這些,都是你自己拎上來的嗎?”

大個兒手裏抱着一個,腳上踢着兩個,努力往屋裏驅趕最後幾個行囊:“嗯。”

這麽多個包,他到底有幾只手?我完全無法想象他是怎麽把它們摞在一起運上來的:“這麽多行李,沒人送你來呀?”

大個兒趕在那位家長點評到我們寝室之前轉移完畢,關上門,将能放緊湊的包都放緊湊了些,以免占用太多空間——看起來還算是個自覺的人。

“有,我爸送我來的。”他擦擦汗,擡頭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風扇,失望地用手扯着衣服扇風,“他去對面幫我買套房子,等會兒就回來。”

我:“……”

是他的表達有問題還是我的理解有問題?或者是他們這兒方言的某個詞彙發音像“買套房子”?

他撿了個硬紙板當扇子,不停地扇風,扇到我都覺得夏天快被他扇走了。

屋裏只有一個看着他扇扇子的我,以及一個假裝沒看見我的他,相顧無言,不弄出點動靜難免尴尬。我還在思索怎麽開口,他居然鄭重地放下了紙板,打破沉默:“你是哪裏的?”

我盤腿坐在凳子上,捧着臉看他:“湖興。”

大個兒頓時不言不語,低頭摸出手機“噠噠噠”了一陣,如釋重負地一呼氣,再擡頭時是一副“久仰久仰”的表情:“哦!我知道,那不是童裝之都嗎?”

如果這個稱號不是他剛剛當着我的面搜索出來的話,可能他的贊揚會更有說服力。

我點頭:“對,就是那裏。”

大個兒心裏踏實了,臉上有了幾分笑意:“那,你家是做童裝的對吧?”

一個地區興盛什麽産業,未必這一地區的人全都是幹這行的。不過他這話算是問對人了,我說:“差不多吧,我媽媽在童裝廠工作,給小朋友的衣服拼大身,就是縫制衣片的。”

大個兒看起來很開心,似乎對自己找準了聊天的話題很滿意,指了指我:“哦!那你身上的就是你媽做的嗎?”

我:“……”

你才穿童裝!你全家都穿童裝啊!

我冷漠地看着他:“不是!”

大個兒被我兇惡猙獰的回答吓壞了,低頭蔫蔫地“哦”了一聲,手指緊張地絞來絞去。

我好像太兇了。

畢竟我是人間殺器,他只是個孩子,我不該吓他的。我放軟了聲調,問:“那你呢,你老家是哪裏呀?”

他報了一個名字,接着連自己家住哪條街的門牌號都報出來了。我從未見過如此坦率的交談,感覺他真是個單純的孩子,我不能辜負他的信任,可……我國幅員何其遼闊?城鎮縣市何其之多?我也是真的完全沒聽說過那個地方。

換做別人,談話就再一次陷入僵局了,但是面對他我不慌,我也掏出手機來搜索。

然而地圖上的那個地方是一片空白,連個鄉鎮政府的小紅點都沒有。

我再向他确定了一遍地址,又搜索,仍一無所獲——談話果然陷入了僵局。

大個兒看看手機看看我,主動解圍說:“我們那是小地方,你沒聽說過也正常。”

“啊……”其實我知道,出門在外,自己的家鄉被別人看低是一件讓人心裏很不舒服的事,我就坡下驢,自嘲地說,“哈哈,也不是啦,是我地理不太好啦,別人知道的我也不一定知道呢!”

大個兒笑了,笑得很感激。

“對了,”他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打開一個行李包,托出一只餐盒,上前幾步一直端到我面前來問,“你吃飯了嗎?這個很好吃的,你嘗嘗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只有我媽這麽一個親人的緣故,從小到大,我幾乎從來不舍得把我媽幫我準備的食物拿給別人分享,總怕他們沒好好吃,或是吃了之後評價不高。我承受不了這樣的心情風險,也不能看到承載着關愛的食物被辜負,所以我寧可讓給別人吃我買來的、價格更貴一點的零食。在我心裏,能分享我媽做的食物的人,那一定是非常親近的關系,反之同理,能把家人親手做的食物拿給我吃的人,我不誇大地說引為知己吧,至少也一定會以誠相待。

那是一盒中式面點,賣相并不是太規整,面點的外層煎出了單面怕磕怕碰的焦脆皮。我仔細地捏起一個,避免損壞其左右:“那我不客氣啦?”

大個兒點頭:“你吃啊,可好吃了,多吃幾個。”

我從下了火車到學校,這一路上光顧着看新鮮了,還真的沒吃飯。我咬了一口,只嘗出裏面是鹹鮮口味的羊肉餡,沒嘗出加了些什麽配料:“是很好吃。這是什麽呀?”

“羊肉盒子!”大個兒雙手捧着餐盒,“是我剛才在清真街吃完,又要了幾份打包的!”

我:“……”

“你要沒吃飯就都吃了吧,我這裏還有好多呢!”大個兒說着,把餐盒放在我的桌上,回到他的行囊堆裏拉開幾個包的拉鏈,露出裏面疊放得一層一層的餐盒,“還有別的,我再給你找點兒好吃的嘗嘗!”

“……謝謝。”自作多情的期望值太高,落差太大,這一刻我的胃口和興趣縮減了十倍不止。我合上餐盒的蓋子遞過去:“不用了。”

大個兒有些失落:“不好吃嗎?”

好吃倒是挺好吃——人家能做了拿出來賣,能讓他打包了好幾份,味道肯定差不了,只是……不是我預想的那一味。

是我離家北上了一千多公裏思念家人了吧,而我一想到我媽,就總忍不住矯情敏感。我苦笑一聲,暗自搖頭,故作輕松地說:“好吃,就是……我還以為是你媽做的呢。”

“哦。”大個兒獻寶未遂,面上讪讪地笑笑,接過餐盒,“我沒見過我媽。我都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

我:“……”我好像說錯話了。

他蹲在地上收拾着行李包裏的餐盒們——不是我說,誰會把這種餐廳的熟食一次性打包這麽多拿到學校來?夏天豔陽高照,近30度的室溫下能存放多久?

不過看着他寂寞地整理盒子的背影,我忽然覺得很熟悉,很像小的時候我媽中午加班不能回來,給我一點錢,讓我自己買東西吃的場景。那時我媽回家後會問我中午吃了什麽,我當然是把錢拿去買平時最想吃的零食了呀,我就驕傲地跟我媽彙報,我買了八寶粥、糖水白桃、桂花圓子,還有一包跳跳糖,留着等你回來一起吃呢。

現在想來是必然的,但我當時真的沒有想到,我媽拎着我的小耳朵把我罵了一頓,大意是氣我怎麽亂買東西,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大個兒低着頭,後背寬闊,T恤貼在背上勾勒出精壯矯健的曲線,而他手裏小心翼翼的動作和他的身材極不相稱,仿佛他軀殼裏的那具靈魂沒有随他的身體一起增長,看起來就像是小時候噘着嘴捏着跳跳糖的我。

開心地捧着心愛的東西奔來卻碰了壁,不明白其中究竟出了什麽問題,茫然無措。

看他的穿着打扮,我知道他的家境肯定很好,可有些無形的東西是不能用錢準确購買到原貌的。在人生的關鍵階段,缺了“父母”之一的那個人教,可能人窮極一輩子都學不會。

我……懂那種感覺。

我走過去,蹲在他旁邊,佯裝好奇地扒拉扒拉他的行李袋:“你買這麽多熟的,怎麽吃得完呀。”

“我想拿給你們吃,”大個兒聲音又沉悶了回了初見時,“你們要是不喜歡吃,我就自己吃吧。”

我放眼望去,目之所及至少二十幾個餐盒摞在一起。我知道食量和身材成比例,但換做是我,這些恐怕吃兩個星期也吃不完,難道我們兩個之間比例系數也不一樣?

一個餐盒是半透明的,我指着它道:“這裏面是‘驢打滾’嗎?”

大個兒悶悶地點頭:“嗯。”

這是北方做法的年糕,和我們那邊的年糕風味不同。我問:“給我嘗一個好不好嘛?”

大個兒馬上打開,捧着盒子端到我面前,指着其中一個說:“先吃這個,這個好看。”

我的胃就那麽大點兒,方才那個羊肉盒子連面餅帶餡已經填得非常紮實,我咬咬牙捏起一個,心說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我強顏歡笑道:“那我吃了哦!”

大個兒看着我,雖然沒有露齒笑,但是他的眼睛迎着光折射出了快樂的星星點點,我似乎能從中看到許多年前我拿着跳跳糖到我媽面前的故事改寫,這一次不是悲慘的挨揍結局。

撐死我了。

豆粉沾在我的手上和嘴上,年糕又甜又黏。我幹噎着吃下了一整塊:“以後別一次買那麽多了。”

大個兒像被人碰了一下的蝸牛,縮回去了一點:“哦,知道了。”

“不是說你給同學買不好,是人還沒來齊呢,你提前買了浪費。”我憂愁地看着地面,解釋道,“天熱,這些都放不住。”

大個兒忙聽話地點頭:“對,你說得對。”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