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白玉
劉隗之事告一段落後, 王悅本想去見司馬紹, 卻不料司馬紹自己找上了門,他身邊還跟着個司馬無忌。
王悅剛開始以為司馬紹是替司馬無忌打抱不平來了,結果司馬紹當着他的面, 揚手便是一鞭子狠狠抽在了司馬無忌的身上, 王悅驚得杯子差點脫手。他忙起身打圓場, “太子!太子!你等會!”
司馬紹沒說話, 扯着司馬無忌的肩一把将人拎到了王悅的面前。
司馬無忌攥着手良久,低頭平靜道:“世子,上回的事, 是我的錯。”
王悅心道這唱的是哪一出?他忙道:“不用不用!沒事!”他看了眼司馬紹。
司馬紹握着鞭子負手而立, 對着臉色發白的司馬無忌道:“站直了!把話再說一遍!”
司馬無忌暗自咬牙, 忽然擡頭對着王悅大聲道:“世子!上回的事, 是我的錯!今日是打是罵憑你處置!”
王悅瞧見司馬無忌像是要朝他跪下來,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受不起受不起,起來。”他穩穩地扶着司馬無忌,回頭看向司馬紹,“行了, 上回街上那事吧?就小打小鬧,我也沒放心上,司馬紹你快讓他起來!”
司馬紹這才道:“起來,道謝!”
司馬無忌低頭片刻,對着王悅道:“多謝世子!”
“行了。”王悅瞧着司馬無忌那一肩的血, 扭過頭對着王有容道:“帶殿下去包紮一下傷口,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呢!”
司馬無忌低着頭沒說話,杵在原地不動,直到耳邊傳來司馬紹的聲音。
“下去。”
司馬無忌似乎顫了下,這才沉默地跟着王有容往階下走。
王悅瞧得莫名想發笑。
待到兩人下去後,司馬紹将鞭子往桌案上随手一抛,神色瞧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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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悅回過頭,“太子殿下?怎麽了這是?”
“上回的事我聽說了,拉他過來給你賠不是,他抽了你一鞭子,我如今替你還給他了,你覺得這事兩清了沒?”
“兩清了!兩清了!”王悅點點頭,“服氣!”
都這樣了!能不兩清?能不服氣?
王悅瞧着司馬紹那副面不改色的樣子,“以前沒瞧出來你還會動手打人啊!這一鞭子抽得真狠!我估摸着他此刻真是恨透我了!”
“他之前便恨你,多恨一點少恨一點有何所謂?”
“說的也是。”王悅輕笑了下,慵懶地眯了下眼坐了回去,半晌又道:“你今日上門,只為了讓我瞧你打孩子?”
“王敦打到石頭城了,皇帝決定禦駕出征,朝中事宜全交給了王導。”司馬紹打量了兩眼王悅,轉身往階下走,“我會與皇帝一塊走,知會你一聲,建康的事,你幫我照看着點。”
王悅看着說來便來說走便的司馬紹,頓住了,他喊住了司馬紹,“等會!”
司馬紹回頭看去。
王悅問道:“你何時走?”
“明日一早。”
王悅聞聲頓住了,望着對面的人良久,他忽然道:“今晚我有空,喝酒去嗎?”
司馬紹微微有些詫異,“你說真的?”
“我何時說過假的?”王悅頗為随意地反問了一句,将腳大咧咧地擱在了桌案上,“走嗎?”他望着司馬紹的猶豫樣子,心中說不感慨是假的,從前連命都敢托付的人,如今卻連場酒都不敢喝,世事無常啊。
終于,司馬紹點了下頭。
王悅笑了起來,卻也不像是多高興的樣子,他思索了一會兒,“黃昏時分,城西春風坊,我請了。”
司馬紹聽見春風坊三個字的時候,下意識多看了兩眼王悅。
春風坊,那是當年兩人相識不久,王悅帶他逛的第一家妓院。他還記得當年他是給王悅抱着腰硬生生拖進去的。
司馬紹沒應聲,算是默然了。
待到司馬紹離開後,王悅擡頭望了眼天空,此時還不到正午,他想了一會兒,擡手揉了下眉心。
王導說,要想在這朝堂混下去,最首要的,便是你要知道自己侍奉的是個什麽樣的主子。
那麽,司馬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主子?
吃過了晚膳,天上又開始淅淅瀝瀝的飄起雨來,天氣頗為糟心。
王悅臨出門前,将王有容喊了過來。上回給司馬紹撞見他與謝景在一塊,他匆匆忙忙地将謝景一個人留在了屋子裏,自從這事以後,謝景便對他不冷不熱的,說是不理不睬倒也不是,就是有些冷淡,王悅不知道哪裏出了岔子,只是隐隐約約地察覺到謝景在壓着點什麽。
他本來同謝景說了今晚會去謝家,他說的時候,謝景沒什麽反應,也不知道是聽沒聽見。他如今臨時改主意去和司馬紹喝酒,思前想後良久,他還是決定讓王有容去知會謝景一聲。
他把斟酌了良久的話逐字逐句地教給了王有容,王有容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自信樣子,他對着王悅道:“世子你放心去,我去同謝家大公子說。”
王悅聽完這話,心裏頭更忐忑了,王有容是王導的人,他與謝景的事王有容并不知情,他有些不放心把這事交給王有容,但交給別人他更不放心了。
最終,王悅還是決定相信他,傳幾句話而已,能出什麽岔子?
王悅安慰了自己一番,出了門。
目送着王悅離開,王有容站在原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一會兒,他轉身離開。
謝家閣樓之上,謝景望着雨中的皇城。黃昏時分天地間一片混沌,建康城橫卧在秦淮旁,望着那江河無盡滔滔。
侍從走上樓來,“大公子,王家幕僚王有容求見。”
謝景看了那昏暗的雨幕良久,開口道:“讓他進來。”
“是。”
王有容拾階而上,踏上最後一級臺階,他頓住了腳步,望着那背對着自己的世家公子。
“別開無恙,謝大公子。”
謝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沒說話。
王有容也不惱,自己走上前去,尋了個淋不到雨又視野開闊的地方站定,“我家世子今晚佳人有約,讓我來知會謝大公子一聲,說是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謝景捏着杯子的手頓了下,擡眸輕輕掃了眼王有容。
年輕的書生站在欄杆前,背靠着滿城風雨,不複平日裏的怯懦與文弱,一派的從容閑适。
王有容笑了笑,為王悅打圓場道:“我家世子本來是打算過來的,這不是兩件事撞上了嗎?世子知道後,立刻讓我親自趕過來同謝大公子解釋,他确實有點私事來不了了,還望謝大公子海涵。”
謝景直接問道:“他人呢?”
“城西妓院。”
謝景沒說話,望着雨中的建康城,緩緩地喝了口茶。
王有容忽然便反應過來,說王悅在妓院不太合适,聽上去王悅毀約是為了去風流快活似的,他想着要不要王悅撈一撈面子,擡頭見謝景神色如常,他心裏定了定,也就懶得去撈了。反正王家世子風流這事建康城家喻戶曉,衆人早該見怪不怪了。
謝景輕輕放下了手中的杯盞,看向王有容,“說完了?”
“世子交代的事說完了。”王有容對着謝景笑了下,“不過除此之外,我自己另有幾句話想同謝大公子說。”
“說來聽聽。”
“那我便直說了,數年前我曾與謝大公子在豫州有過幾面之緣,對謝大公子不擇手段的處事風格印象之深,多年後仍難以忘懷。下官不才,說句心裏話,這世上能讓下官難以忘懷的事真的不多了。”
“是嗎?”
王有容看着面前無動于衷的人,不由得想嘆氣,“下官委實不想與謝大公子過不去,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件事還是想對謝大公子說清楚,王家有地方對不住謝大公子的,丞相自然會還上,還望謝大公子對世子高擡貴手。”
“我若是沒記錯,是王悅先找上我。”
王有容似乎頗為尴尬,“他忘記了。”
“忘記了。”謝景低低地念了一遍,“所以呢?”
“丞相說了,王家虧欠公子的,他自會補上,此事與世子無關。”
謝景忽然漫不經心了起來,“是嗎?”
王有容聽見謝景問這兩個字時,脊梁莫名感覺到一陣寒意,他有些驚奇地看着謝景,這位是在……動怒?
夜□□臨,謝景望着夜雨中昏暗的建康城,目光落在城西的風月場一角。
王有容不知道這位正在想些什麽,但憑他的直覺,他感覺謝景現在心情絕對不是很好,這事難得啊!就在王有容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謝景忽然開口了。
“我查過你。”
王有容的神色微微一變,良久才扯出抹笑,“是嗎?下官頗為好奇,不知謝大公子查出點什麽了?”
“王導之前,琅玡最有名的士族并非王氏,三國時期,琅玡位高權重之人,均是複姓諸葛。”
王有容頓住了,他望着謝景,久久都沒說話,終于,他撫掌緩緩笑道:“謝大公子好本事。”
謝景一般不會把話說得太開,除非是一種情況,他動了殺機,他聽着樓外夜雨聲,擡手輕輕壓了下太陽穴。三國末期,中原勢力重新分割,無數舊貴族家破人亡,琅玡諸葛氏有一脈後人,因為牽涉入朝堂糾紛而遭滅頂之災,漏網之魚逃入了江湖,幹起了買賣人頭的營生。
謝景放下了手,他沒看王有容,而是望着那夜雨秦淮,他沒說話。
王悅坐在春風坊裏頭,和司馬紹兩人相視無話。司馬紹明日一早要随着皇帝出征,他不能喝酒,全是王悅一個人在喝。
說來都沒人信,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幹坐了大半個晚上,誰也沒說一句話,最後王悅給這場面逗樂了,對着司馬紹道:“我們喊幾個女郎進來吧,這不能一點聲都沒啊,吹笛操琴彈琵琶,好歹有點聲啊!”
司馬紹點了下頭。
不一會兒,屋子裏便擠滿了莺莺燕燕,絲竹弦聲熱鬧非凡,可王悅與司馬紹依舊是誰也沒說話,兩人對面而坐,在一室的喧嘩聲中顯得格格不入。王悅閑着沒事便只能喝酒,一不留神便喝了不少。
兩人出門時,王悅抓着司馬紹的肩伏在門口吐,吐着吐着忽然笑了起來,他随意地擦了把嘴角的酒漬,仰頭問司馬紹道:“司馬紹,你說實話,你一天到晚心裏頭究竟在想些什麽?”
司馬紹滴酒未沾,他知道王悅其實也沒醉,王悅能喝多少他心裏頭有數,他看着王悅,忽然笑道:“你想知道我心裏想些什麽?”
王悅點點頭,“想知道,太想了!”
“我想當皇帝。”
王悅愣了片刻,擡手給司馬紹用力地鼓了下掌,“大實話!”這話真的太他娘的實在了!他又問道:“為什麽想當皇帝?”
“想殺光不順眼的人,想受萬人吹捧,想名垂青史,想幹什麽便幹什麽,誰敢攔着便誅他九族。”
王悅瞪大眼看着司馬紹,“昏君!”
司馬紹點點頭,“是又如何?”
“你這人怎麽和從前不一樣!你從前可是為了天下蒼生!”
“那是騙你的。”
“騙我的?”
“不這麽說,誰會擁護我?古往今來哪個想當皇帝的不說自己是為了天下蒼生?”
王悅目瞪口呆,“等會!你們當皇帝就為了受人吹捧,名垂青史?”
“不,最重要的還是想殺人便殺人,想誅人九族便誅人九族。”
王悅推了把司馬紹,忽然笑罵道:“騙子!從前說的全是假話?你就想當個暴君是吧!還想殺人就殺人,誰不服便誅他九族,這麽痛快?”
司馬紹攬着他的肩,湊近了問道:“是不是忽然也想當皇帝了?”
“滾!”王悅差點笑出聲來。
王悅實在沒力氣,索性直接往下蹲坐在了門檻上,他抓着司馬紹的胳膊狠狠一拽,司馬紹跌坐在他身旁。他看着略顯狼狽的司馬紹,大笑道:“所以說白了,你想當皇帝,就是想誅人九族?”
司馬紹輕輕拍了下王悅的肩,忽然忍不住伏在他肩上笑了起來,他開玩笑般低着頭道:“王長豫,以後你看不慣誰,我幫你誅他九族。”
“那要是元老重臣攔着你呢?”
“一起誅!”
王悅差點沒笑岔氣,“那要是他們寧死不屈呢?”
“命禦林軍拖出去輪番糟蹋,男世代為奴,女世代為娼!”
王悅聞聲差點沒笑斷氣,他低着頭用盡渾身力氣壓着笑,可肩膀仍是忍不住聳動,“命禦林軍……拖出去……拖去糟蹋?哈哈哈哈哈哈。”他用力地擦了把笑出來的眼淚,問道:“這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書上學的,史書裏頭什麽皇帝都有,這算什麽?”
“所以你小時候這麽愛讀書?”王悅不可置信地看着司馬紹,“是吧?”
“是又如何?”
王悅看了他一會兒,緊繃的臉終于被笑撐裂了,他笑得雙手都開始抽搐起來,他用力地抹了把臉,剛想停住,可猛地又低下頭大聲地笑了起來。
還要什麽揚名立萬!還要什麽千秋萬代!還要什麽臉!
今夜王道崩,傾盆大雨洗淨了建康城烏煙瘴氣,依稀可見群魔夜舞。
大雨中,司馬紹背着喝多了睡着了的王悅往王家走,雨砸在兩人的身上噼裏啪啦的響。
司馬紹背着王悅淌過小巷,前頭看不見光也看不見路,只聞磅礴大雨轟聲如雷。
他走着走着,十年心跡忽然光明了起來。
夜半時分,被送回王家的王悅醒了過來,下人正手忙腳亂地幫他換着衣裳,他頓了片刻,伸手抓住了自己的中衣帶子,拂開了下人的手。
“司馬紹呢?”他明明記得自己在和司馬紹坐在門檻上笑得跟兩個傻子似的。
“太子殿下回去了。”
王悅扭頭看了眼窗外,時辰确實不早了,司馬紹明日還得去石頭城,他是該走了,王悅偏頭想了會兒,把衣服又給一件件套了回去,“行了,你們下去吧。”
“世子,換件幹衣裳吧!”
“不用,我還得出門。”
那侍者頗為震撼,看了眼外頭瓢潑夜雨,“即刻嗎?”
王悅點點頭,對着那侍從道:“行了,這事別張揚,我自己去就成,別驚動其他人。”
“自己去?哎!世子!世子!”那侍從眼見着王悅又出了門,張口想喊,又偏偏記得不許張揚,他張口半天,眼見着王悅走遠了。
王悅去了謝家,他走路去的,到了謝家大門前,他氣喘籲籲地坐在了臺階上,擡手狠狠地拍了下門,“開門!”他手抵着門,慢慢地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他又狠狠地拍了下門,吼道:“有人嗎?”
夜雨下得大,那守門的侍者這次才聽見動靜,門打開後,他看着那猝不及防往裏頭摔的人,忙一把伸手将人扶住了,“哎!你是……”
王悅擡頭看了他一眼,“我!王悅!”
那侍者震驚不已,他聞着王悅這一身酒氣,忙将王悅扶起來,“世子?世子你怎會這時候來了?”
“我說了我會來的啊!”王悅看着那青衣的侍從,“行了,我沒醉,就是有些頭昏,你家公子睡了沒?”
“這、這我不清楚,我去給世子通報一聲。”
“等會!”王悅猛地一把抓住了那侍從的領口将人拖了回來,他随意笑道:“不用,我自己去!”
王悅推門進入謝景的院子時,果然瞧見屋子裏一點光亮都沒有,謝景是個大夫,平日便注重養生,一般很早便歇下了,他和王悅是完全不同的人,王悅屬于夜游神,夜裏比白天可精神多了。
王悅站在門口猶豫半天,終于掏出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插到門縫中開鎖,卻沒想到這門是虛掩的,一推便開。他忙拉住了那門,咿呀的聲響立刻停下了,他松了口氣,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
忽然,他的腳頓住了,他望着那個坐在堂前的身影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謝景?”
謝景望着他,沒有說話。
王悅被吓着了,“你怎麽還沒睡啊?”他走上前去,忽然又頓住了腳步,“你、你怎麽了?”
謝景擡手,将燈點了起來,黃豆大小的燭火慢慢地騰起來,他看了眼渾身濕透還一身酒氣的王悅,神色平靜。
王悅一言不發地坐在盤腿坐在床上,身上卷着被子,任由謝景替他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伸出手輕輕拉了下謝景的袖子,“你怎麽了?生氣啊?”
謝景的手停了下,手指碰着了王悅的頭發,他順勢将手插、進王悅的頭發裏頭,緩緩撫摸着他的腦袋。
王悅心裏頭不知為何瘆得慌,他猶豫半晌,低聲問道:“我今天讓王有容過來和你說了,他和你說了沒?”
“說了。”謝景繼續給王悅擦頭發,聲音聽不出異樣。
王悅稍微定了下心,半晌又問道:“你剛是在等我啊?”
“嗯。”完全聽不出喜怒的一個字。
“你是如何知道我會過來的?”
謝景沒再說話了,擦幹王悅的頭發,給他掖了下被子。
王悅的心莫名又提了起來,他湊近了謝景,低聲道:“我以為你睡了。”見謝景沒說話,他果斷決定坦白,“我晚上去見司馬紹了,我和他在……我和他幹坐了一個晚上,誰都沒說話,後來我問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他和我說他想做皇帝,你絕對想不到他和我說什麽,他說……”
“行了,睡吧。”謝景打斷了王悅的話,“時辰不早了。”
“你不想知道啊?不是,他跟我說他……”
謝景忽然低下頭吻住了王悅,王悅頓時愣住了,謝景輕輕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抵在了床上。
良久,謝景微微起身,垂眸看着身下的王悅,“他說什麽?”
王悅還沒緩過勁來,直勾勾地盯着謝景,輕聲道:“他說,他當皇帝是為了可以誅人九族。”
“是嗎?”謝景輕輕摸着王悅的頭發,眼神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所有物。
王悅察覺出來謝景似乎沒什麽興趣,老實地沒再多說,他等了一會兒,發現謝景除了摸他的頭發外完全沒別的動作,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睡過去的時候,一只手緩緩地插、進他的頭發。
片刻後,王悅悶哼了一聲,他仰頭望着謝景,光線太暗,他看不清謝景的神色。
手指進入身體的時候,王悅其實覺得有些疼,他什麽都沒說,顫着手抱住了謝景的脖子,盡量去适應。
謝景忽然想起件事,若有所思道:“我今日把王有容傷了。”
“啊?”王悅渾身都在不住顫抖,差點沒反應過來謝景說了什麽,“誰?”他詫異地看着謝景,“你傷了他?他幹什麽了?”
“是場意外。”謝景沒再說什麽,低下頭吻住了王悅,繼續給王悅擴張。
王悅忍不住低低□□了一聲,說不上是舒服還是難受,他抱緊了謝景。
做的時候,王悅感覺今晚的謝景有些不太對勁,他也不敢說什麽,莫名有點害怕,卻又相信謝景不會真的傷了他。
屋子靜得滲人,窗外夜雨依舊在不停地下,風如嗚咽。
漫長的前戲,被情、欲折磨得忍不住低聲□□時,王悅仰頭看向謝景,他依舊什麽都看不清,可就這麽個清清冷冷的輪廓,他竟覺得異常心動。
次日王悅醒過來的時候,他連手指都是軟的。
王悅有些愣住了,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身上不像往常被清理過,他坐在床上想了大半天,伸手把地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下床的時候,他腿一軟猝不及防地跪在了地上,随即感覺到粘稠的液體從身體裏流出來,他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謝景……他怎麽了?
王悅自己推門出去,下了一夜的雨,院中草木有種淡腥味,他在廊邊靠着欄杆坐下了。
不一會兒,外頭響起敲門聲。
王悅猛地擡頭看去,又是一陣敲門聲。
“堂兄?”
是個陌生的少年聲音。
王悅扭頭看了眼,見四下無人,他看着那扇緊閉的大門,開口喊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王悅不動聲色地将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是個十二三的少年,劍眸星目長得很清俊,但氣質與他的年紀頗為不符,有些老氣橫秋,渾身上下唯一像個少年的地方便是他的衣服,少年青色的衣擺上刺着繁複的紋章,花鳥魚蟲皆有,卻又難得不顯得花裏胡哨。
王悅猜了下,這應該便是謝家那位小公子謝尚,後來名震天下的謝鎮西。
王悅對着他打了個招呼,輕笑道:“早啊。”
套近乎要趁早。
謝尚一進門就瞧見王悅坐在廊下,盯着他看了會兒,緩緩道:“你為何在這裏?”
王悅詫異道:“你認識我?”
“嗯。”謝尚望着王悅,他當然認識王悅。
王悅看着謝尚那副小大人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你是如何認識我的?”
“以前聽過,後來親眼見識了。”王悅剛到謝家那副蹭吃蹭喝還一副天經地義的無賴樣子,誰不記得?謝尚又冷冰冰地問了一遍,“你為何在這裏?”
王悅想了想,說道:“你堂兄喊我過來的。”
謝尚看着王悅,眼神分明有幾分懷疑。
王悅笑道:“你別不信啊,他喊我過來跟他上床,我現在才起呢!”
謝尚眼神變了,“你胡說什麽?!”
王悅笑道:“不信啊?你去問你堂兄啊!你看看他怎麽說?”
“無恥!”
“本世子不僅無恥,還卑鄙下流不要臉,怎麽了?”王悅看着猛地攥緊了手的謝尚,笑眯眯地打量着他。“這就沉不住氣了?想打我啊?”
“王長豫!這裏可不是琅玡王家!”
“無妨,你家便是我家。”王悅對着他招了下手,“過來!讓我看看你!”
“你又要做什麽?”
“當然是看看你俊不俊俏。”王悅輕輕振袖,裝模作樣地起身打量了一番謝尚,笑道,“小公子長得這般俊俏,不如跟着我回王家算了。”
“王長豫!”
“發怒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謝尚從腰間抖開了鞭子,一字一句道:“你再說一遍?”
王悅一頓,現在十二三歲的小孩為何都鐘愛鞭子?司馬無忌是這樣,謝尚也是如此,這到底跟誰學的?
王悅偏頭打量了兩眼謝尚,忽然笑出了聲,“你不怕我告訴你堂兄啊?我要是和他說你動手打我,他肯定要為我做主的。”
“就憑你?”
“你要是打我,他肯定要生氣的,你堂兄現在喜歡我喜歡得死去活來的,你信不信?”
“你住口!”謝尚氣得發抖,“堂兄不是這種人!”
“那你堂兄也是男人啊!你以前都怎麽想他的?”王悅恍然大悟道:“肯定是他平時裝的太好了!”
“王長豫!”謝尚擡手拿鞭子指着王悅,“滾出去!”
“不滾!”王悅挑眉道:“要滾你滾,我不走,我住這裏了!”
“來人!”謝尚猛地喊了聲,一隊劍侍應聲而出,謝尚指着王悅,“把他拖出去!”
王悅看着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侍衛,愣了下,青衣劍袖?這些人打扮好像在哪兒見過?他看着上前的侍衛,猛地喊了下,“等會!”
謝尚根本不想看他第二眼,“拖出去!”
王悅靈機一動忽然對着門口喊了聲,“謝景!”
謝尚背對着門口看着王悅,聞聲終于忍無可忍,“王長豫,你還要不要臉?”
“祖仁。”
熟悉的清冷聲音響起來,謝尚一下子頓住了,他猛地回頭看去。
“堂兄?”
謝景看着院子裏的熱鬧場景,望向領頭的劍侍,低聲道:“先下去。”
“是!”
待到院子裏清靜下來,謝景這才看向坐在廊下的王悅,王悅頓時斂了得意神色。
謝尚收了鞭子上前一步,“堂兄!他說你!他說你……”
“我聽見了。”謝景打斷了謝尚的話,就王悅吼的那幾嗓子,隔着三個院子都聽得一清二楚,大半個謝家都聽見了。他對着謝尚道:“你先下去。”
謝尚有些不平,還欲說什麽,卻被謝景輕輕一眼掃過頓時沒了聲音,他不敢忤逆,最終拱手告退,“是。”
待到所有人都走後,王悅有些坐不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謝景,忽然道:“呀!我記起我在王家還有些事沒做!我先回去了!”他剛站起來,腿忽然一軟差點沒站穩,一只手扶住了他。
王悅低着頭,莫名沒敢去看謝景的臉,他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忽然,他抓住了謝景的手,整個人猛地又摔了回去。
“我錯了!”他仰頭看着謝景斬釘截鐵道。
謝景垂眸看着他,良久,輕笑了下。
王悅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謝景将地上的王悅扶起來,“我以為你會睡到中午,我出去了一趟。”
“是、是嗎?”沒被興師問罪,王悅有些不知所措,“你去幹什麽?”
謝景看了他一會兒,伸出手輕輕地将他壓入了懷中,他什麽都沒說。王悅極輕地抖了下,忽然擡手用力地抱住了他。
沐浴洗漱後,王悅渾身清爽,謝景給他一件件地把衣服穿回去。
修長的手扣上玉帶鈎,然後他從袖中掏出一枚白玉佩,将紅繩緩緩地系在了王悅的腰間。
王悅随意地低頭看了眼,忽然頓住了,“這不是……”他摩挲着那塊玉佩,這不是當年他送庾文君的那塊玉?他用指腹微微碾着上面那個“景”,猛地怔住了,他刷一下看向謝景,滿眼的不可置信。
作者有話要說: 桓溫:謝邀,鞭子是吧?對,這兩二貨都是跟小爺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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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