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美好
王丞相一夜沒睡, 坐在堂前聽着自家夫人搖着蒲扇緩緩訓道:“我昨夜想過了, 長豫年紀不小了,身邊缺個懂事的人照顧,我想給他尋個合适的女兒家, 找你拿拿主意。”
“給長豫找門親事?”王導猶豫片刻道:“之前不是相中了京口郗家的小女兒?”
“郗家那女兒不成!”曹淑的聲音冷了下來, “我派人查過了, 郗家那女兒驕縱蠻橫, 整日動刀動槍的,渾身上下哪點像個女兒家?長豫心眼實在,真娶了她, 要給她欺負了去!”
“可郗家這事已經定下了……”
“王家子弟衆多, 你當日答應同郗家的婚事, 也沒指名道姓便就是我兒子, 你又不止長豫一個兒子。”曹淑說着話,擡眸冷冷掃了眼王導。
王導背後冷汗一下子冒出來了, 忙點頭沒敢再吱聲。
王丞相怕老婆,這事烏衣巷人盡皆知,王家主母出身将門世家,二十年前也是洛陽的風雲人物, 橫眉冷對的模樣不讓天下須眉,王丞相是個文臣,這些年在老婆手底下讨生活不容易。
“我手頭有幾個我瞧着合适的人,你拿去看看,免得到時候說我又沒同你商量。”曹淑擡手從案上遞過去一冊子。
王導接過來看了, 翻開看了幾眼,全是建康城裏頭上品士族,烏衣巷的門戶大家占去了過半。他心裏頭仍是中意郗家那女兒,又不能直說,讪讪道:“門戶倒是合适。”
曹淑搖着扇子聞聲笑開了,“門戶這些你看得重,我倒覺得無妨,小兩口過日子最重要的是舒坦,娶妻娶賢,這是大事。長豫性子外冷內熱,對人掏心掏肺,咱們可要給他仔細挑挑。”
“那夫人覺得該找個什麽樣的?”
“首要的便是溫順懂事,年紀稍大些沒關系,一定要會疼人,最好是書香門第出身,知書達理,賢良大方,這樣的女兒家會操持家務事,王家這麽大家業,遲早得由她來操持。樣貌雖不是首要,但品相也要好,少說也要七分以上……”
流水潺潺,清秋新亭,江邊有高樓。
王悅挪着步子往樓上走,忍不住擡手揉着眉心,他頭皮有些發麻。若是謝景知道了……
曹淑回身拽了他一把,“進來!”
王悅真不知道說什麽好,硬着頭皮道:“母親,這不大合适吧?我尚書臺還有事!母親你看這要不今日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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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日前你也是這麽說的,半個多月了!我就沒在王家瞧見過你的臉!我瞧你一個侍郎比你父親丞相還要忙。”曹淑揪着王悅的胳膊将人拽了上去,按着人在席位上坐下,“我邀了幾位我和你父親瞧得上的女兒家,全都是江左一流高門出身的閨秀,家世好樣貌好性子好,全建康城就挑出這麽幾個,你給我老實地坐這挑!敢走我今日打斷你的腿!”
王悅欲言又止,心道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曹淑看着王悅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擡手用力地敲了下他的腦袋,“知道你不樂意!母親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娶妻生子畢竟是你自己的事,終究還是要看你的意思。”曹淑從一旁的案上拿起一枚黃澄澄的圓蒲扇,臉盆般大。
“什麽東西?”王悅震驚地看着那扇子,這時節又不熱!帶把臉盆大的扇子做什麽?
曹淑将那大扇子塞到王悅的手裏,“待會人過來了,你們先坐下聊,若是聊完了你不中意,你便搖扇子,我心裏有個數。”
有生之年還能瞧見您講道理!王悅差點沒感動得落淚,這敢情好!省麻煩,還不帶得罪人,他忙道:“是是是。”說着話,他畢恭畢敬地接過了那臉盆般大的扇子。
王悅坐在那一上午,倒是真沒拂曹淑的面子,客客氣氣地和一群大家閨秀聊天喝茶,完事搖搖扇子再将人請回去。王悅太了解曹淑的性子了,你和她擰,你就是個輪子她也給你捋直了,王丞相早就身體力行地證明,以退為進,這才是上策。
這些姑娘他見也見了,确實是千裏挑一,樣貌家世品性樣都好,可他偏偏不喜歡。這事曹淑不悅歸不悅,但到底拿唧唧歪歪的王悅沒辦法。
“最後一個了?”王悅扭頭看向黑着臉的曹淑。
“最後一個了。”曹淑平靜地擡手喝了口茶。
王悅本想松口氣,可一瞧曹淑的眼神生生把氣又給咽了回去,裝模作樣道:“我這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瞧着她們個個都好,母親眼光着實不錯!我都挺喜歡!可一聊開了,便總覺得差點什麽,心裏頭不舒服。”王悅極輕地嘆了口氣。
曹淑冷冷看了眼王悅,“是嗎?”
“可不是!”
曹淑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後面上已經恢複了波瀾不驚,“最後一個了,袁家的女兒,陳郡陽夏人,我原本沒把她算進來的,袁家在江左算不上什麽高門,可既然你眼光如此之高,別的大家閨秀你都瞧不上,那這個你見一見那也無妨。”
“無妨。”王悅順着曹淑的語氣笑道。
不到片刻,袁家那女兒便到了。
王悅百無聊賴地擡頭看了一眼,正琢磨着善始善終,下一刻他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啪的一聲,他立刻拿起那臉盆般大的扇子擋住了臉。
曹淑被他的動作驚着了,回頭警告般瞪了他一眼,袁家小女兒走到了跟前。小姑娘上前行了一禮。曹淑不着痕跡掩飾住了眼中的情緒,輕笑着同她點點頭。
小姑娘年紀瞧着最多不過十歲,東晉尚早婚,這年紀談婚論嫁的也很常見,君不見,建康城多少十二三歲的王公大臣,多少七八歲的童稚夫妻,在場的人分明都習慣了,也沒覺得哪裏不合适。
小姑娘上前一步,跪地行禮,“袁家子參見夫人。”
“坐吧,你便是袁女正?”曹淑請袁女正坐下,看着袁女正身後的幾個人,“這幾位是?”
“回夫人,這幾位是我的兄長與我的表兄。”
幾人均上前向曹淑行禮。
“袁耽,字彥道,陳郡陽夏人,參見夫人。”
“桓溫,字符子,谯國龍亢人,參見夫人。”
短暫地頓了片刻,一道低低的少年聲音響起來,“謝尚,字祖仁,陳郡謝氏人,參見夫人。”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響起,最後一人緩緩上前,聲音不輕不重。
“謝景,字逢君,見過夫人。”
那道聲音響起的一瞬間,王悅的腦海中轟一聲炸開,一瞬間他幾乎有起身拔腿就跑奪門而出的沖動。就在他遮着臉思緒狂轉的時候,一只手打掉了他手中遮着臉的扇子,啪一聲響,他愣愣的,就這麽猝不及防地直接對上了謝景的視線。
曹淑收回手,眼睛望着袁女正,話卻是對王悅說的,“遮遮掩掩,像什麽樣子?禮數都忘記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王悅的身上,王悅看着謝景,幹笑了一聲。
謝景輕輕望了他一眼,眼中瞧不出什麽情緒。
可就這随意的一眼掃過來,王悅差點給腿軟摔地上,他忙撐着桌案扶好了自己,慌忙之下抖着手去翻桌案上冊子,下一刻他差點沒把那玩意扔出去!
袁女正是何方神聖?
那是謝景他表妹!年方七歲!袁家那老頭想着攀高枝想瘋了吧!
扭頭看向曹淑,“母親!”他壓低聲音僵硬笑道:“不大合适,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曹淑看了眼王悅,眼神漸漸冷了下來,“你說什麽?”
王悅感覺自己渾身都在冒汗,他望着曹淑的臉,分明感覺到一道清冷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母親……”王悅微微攥緊了手,用只有曹淑與自己才能聽見的話低聲求道:“怕是真的不大合适,太小了!”
七歲!他兩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曹淑看了眼袁女正,小姑娘穿着身幹淨的淡藕色蓮花襦裙,年紀比起剛才那些女子确實是小了些,但是貴在端莊秀氣,端着袖子坐在席位上的文靜樣子,極為賞心悅目。曹淑忽然便覺得年紀小正合适,她能親手教,自己教出來的總比那些個外人要貼心懂事,而且瞧這孩子底子極好,這樣的胚子不多見,即便是不合适,這談一談總無妨。她想不明白王悅慌什麽,望了眼陪着小姑娘前來的陳郡謝家大公子。
王悅若是知道曹淑打量着袁女正在想些什麽,怕是要吐血,據他所知,這位端莊賢淑的袁家小姐那可不是一般人,這位袁家小姐撒起潑來的樣子怕是讓那些所謂悍婦都要汗顏幾分。端莊賢淑?假的!都是假的!
曹淑招了袁女正過來,拉着她的手讓她坐下。
王悅頭皮發麻根本不敢看謝景,從謝景進來的那一瞬間起,他就根本不敢大喘氣。簡直要了命了!他現在就跟那砧板上的魚一樣,橫豎都是等死,不接待袁女正曹淑得弄死他,接待了他晚上回去怕是要得給謝景跪下。
這他娘的是謝景的親表妹啊!
一旁看熱鬧的少年們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茶吃着糕點看着這一幕,臉上刻滿了兩個字,看戲!唯有謝尚面無表情,一副“我早知如此”的沉着樣子冷冷地望着如坐針氈的王悅。
那眼神直白地告訴王悅,“你死定了!你這回真把我堂兄招着了!”
王悅頓時汗顏,下意識搖他那把臉盆般大的扇子想要擋自己的臉。
曹淑那兒卻是同袁女正聊開了,問了幾句之後,挺滿意,她轉頭看向王悅,王悅尴尬地望着手中的杯子,天知道他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說,光指望着一道雷劈下來,這樓忽然燒起來,他便能跑了,或者他現在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說兩句。”曹淑平靜的吩咐。
王悅一聽曹淑那沒什麽語氣起伏的話便知道曹淑要怒了,他硬着頭皮看向對面的小姑娘,看了半天,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擠出一句“你平日喜歡做什麽?”
話音剛落,他便不由自主地看了眼謝景,謝景恰好擡眸看過來。
王悅手腳刷一下冰涼,差點沒坐穩摔在位置上,他慌忙扶着位置坐穩,随即聽見袁女正柔聲道:
“刺繡。”
王悅一個沒坐穩,哐當一聲給摔了回去。
那邊的桓溫愣了一下,憋了半天,噗嗤一聲笑,一口糕點碎屑全噴了出來,他忙捂住嘴憋得臉都漲紅了。一旁的袁耽尴尬地聽着自家那比男人還男人的妹妹說喜歡刺繡,面色紅了紅,白了白,低咳了一聲。
“刺繡挺好的,”王悅點了下頭,憋出一句,“嗯,挺好的。”他望着面前這個十歲大小的小姑娘,冷汗直冒,他用力地搖了下扇子!
曹淑看了眼搖扇子的王悅,熟視無睹般望向袁女正,“你喜歡刺繡?平日裏還有喜歡的事嗎?”
“下棋,彈琴。”
曹淑點點頭,望着袁女正眼神一瞬間溫和起來,可這話從一個十多歲的的小女孩嘴中說出來,極為動聽,曹淑低聲問道:“家中可有姊妹?”
“有一位阿姊,名喚袁女皇,許給了光祿勳殷羨大人的長子殷浩。”
“是嗎?”曹淑看了眼不停搖扇子的王悅。
王悅眼中全是告饒!
曹淑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拉着袁女正的手輕笑着問道:“你阿姊許了人家,你父親有沒有為你做什麽打算?瞧上這建康城什麽人家的小公子了嗎?”
袁女正微笑地看着曹淑,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天賜良緣。”
王悅渾身狠狠一震,望着袁女正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曹淑卻是相當滿意,“平日裏可曾讀書識字?”
“曾于國子監荀夫子門下學書,略通文義。”
曹淑笑了下,忽然出手按住了王悅手中狂搖個不停的扇子,啪一聲響,她回頭輕笑着,一字一句道:“別、扇、了。”
動靜太大,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落在王悅的身上,連帶着謝景都望着王悅手中那團臉盆般大的黃蒲扇。
整個高樓中靜了一瞬。
王悅抓着那扇子,平靜開口:“我熱。”他指了下自己一腦門的冷汗,“快熱昏了。”
曹淑:“……”
熬了小半個時辰,會面終于結束,王悅恍然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大約他實在太慌張,曹淑終于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并告訴他明日接着來,王悅腿軟差點沒站起來。
曹淑要回府,他借口要回尚書臺,留在了樓中。袁女正與袁耽上前與他客套了兩句,兄妹倆也走了,樓中只剩下桓溫、謝尚、王悅與謝景。
靜默了許久,桓溫低咳了一聲,“世子,告辭。”他拉走了站着不動的謝尚。
忽然便人去樓空,只剩下了王悅與謝景兩人。
王悅聽着樓外江潮翻湧聲,望着眼前輕挽着袖子喝茶的王悅,心境忽然比那江潮還要洶湧上幾分,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拿謝景如何是好了。
樓中沒有聲音,空空蕩蕩的,微風徐徐從四面窗戶吹進來,吹動謝景的頭發與雪色衣襟。儒雅的世家公子坐在案前喝茶,一盞茶早已冷得七七八八,茶香都冷了,依稀能聞出餘杭清明細雨的味道。這是餘杭的王氏僧人親手栽的茶,全天下只有琅玡王家有,獨此一份,謝景忽然就意識到,這麽些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喝上琅玡王家的茶。
曹淑依舊同許多年前一樣不喜歡自己,他看得出來,他一進來便看見曹淑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與不悅,謝景也知道曹淑為何不喜歡自己。如今天天對着王悅,瞧他變着各種花樣取悅自己,謝景再想那些陳年舊事,總有種隔世之感,仿佛那些事兒不是他經歷過的一樣。
謝景思及舊事不由得多沉思了片刻,回神時發現自己的思緒飄得有些遠了,王悅的臉色很惶然。他微微一頓,剛才他不小心走神,倒是真沒聽見王悅在耳邊說了些什麽。瞧王悅這副樣子,估計是看自己半天沒搭理他,又加上心裏頭本來就心虛,開始慌了。
“謝景,”王悅尴尬地笑了兩聲,“你不是、不至于是真生氣了吧?”
謝景擡眸看向王悅,眼中瞧不出什麽情緒。
王悅心裏那就跟藏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似的,謝景那一眼掃過來,兔子開始亂竄,王悅的心都開始抖,連帶着他的手,他慌亂開口解釋道:“這不是我的意思,我母親她鬧出來的,我真沒打算娶妻,你信我!”
謝景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王悅的心一顫一顫的落不到地,“你真生氣啦?”
謝景看了他半晌,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下一刻就看見王悅起身往他這兒走過來,在自己面前隔着一張桌案席地跪坐下了,在建康城呼風喚雨的少年緊張地看着自己的臉色,這樣子看上去有幾分做賊心虛,卻又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謝景發現自己還真吃這一套。
王悅猶豫了一會兒,大着膽子慢慢伸出手去握謝景放在案上的手,握住了,“不是啊,謝景。”
謝景看了他一眼,沒甩開他,就這麽任由王悅握着。
王悅心裏定了定,“謝陳郡,我對你是真心的啊,你要信我,你別看我這人說話不着調,可我說了喜歡你,那便是真的喜歡你,讓我掏心還是掏肺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我喜歡你啊!你若是女的我肯定立馬娶你回家供起來。”王悅說得自己都有些動容,抓着謝景的手小聲道:“今日之事是我的錯,你生氣歸生氣,千萬別多想。”
謝景看着握着自己手蒙頭說話的王悅良久,終于開口問道:“這些話哪裏學的?”
“肺腑之言。”王悅立刻道。
“真的?”
“真的!”王悅用力點頭。
謝景低頭望着那雙清澈的眼,心中忽然靜悄悄,風從高樓四面吹進來,帶來江潮聲,屋子裏靜得只聞王悅一個人的急促呼吸聲。他信不信王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些話他當下很受用,這便足夠了。
王悅看着他的淡漠樣子心底仍是有些發慌,剛才那番話還真不是他自己的,那是他有一次路過他二弟王敬豫的院子聽見他二弟對個小樂伎說的,他改了幾個字回頭拿來哄謝景,要說他和王敬豫也算得上是難兄難弟,兩兄弟明明出身富貴權門,平生要什麽沒有,可偏偏喜歡誰只能小心翼翼藏着掖着,說出去都沒人信。
王悅捏着謝景的手,捏緊了提起來,低頭拿謝景的手輕輕壓住自己的額頭,“謝景。”他低聲念着這名字,心口陣陣發熱。
謝景望着王悅,低聲問道:“外頭傳的東西,聽見了?”
王悅手猛地一哆嗦,睜大了眼看向謝景,剛剛好不容易定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冷汗刷得下來了,“什、什麽?”
謝景看着王悅的慌張樣子,心下了然,原來他不過問,王悅還真當他不介懷了。當年國子監那場鬧劇他至今仍記得,那時他才看出來,司馬紹對王悅竟是有意,年輕的皇子尚不自知,可他活了許多年,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伸過來的手,國子監殿前的梨花,那一年,年輕的皇子抱着王悅站在樹下,眼中驚慌而茫然,卻又死死不肯放手。那場景多年後謝景仍是記憶尤新。
謝景原不想重提這些事,都過去了。
何況這陣子他也沒少在床上折騰王悅,王悅自己心大,那副莫名其妙被欺負了,既不敢掙紮,又不敢喊疼,抱着他茫然不知所措連問都不知道該問什麽的樣子,分明取悅到了他,低頭吻下去的時候,心軟得一塌糊塗,稀裏糊塗地便放這事過去了。
可不知不覺還是重提了。
王悅望着謝景,結結巴巴道:“外頭那些話你千萬別信!全是假的!司馬紹他能和我!和我那啥嗎?你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都不可能!我當年和文君那事……那不是都過去了嗎?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承認我當年确實喜歡她!可我如今不喜歡了!我改過自新了還不成嗎?”王悅心中真的坦蕩,但不知道為什麽,說出來的話卻無端能聽出心虛。
謝景一言不發地望着王悅。
王悅急了,“那我我我錯了還不成嗎?我當年又不知道!我發誓,我對你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我走路上遭雷劈!”王悅也無奈,萬花叢中已然過,叫他能怎麽辦?
王悅這邊漲紅了臉着急解釋,謝景看他的眼神卻仍是冷淡,王悅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人,就怕謝景不高興,此時心一抽一抽的,一手都是汗卻仍是緊緊握着謝景的手。
王悅真的不大會取悅人,他也學不大會,否則他也不會追了庾文君這麽些年卻被人當笑話看,和出口便是撩人情話的王敬豫很不一樣,他在感情之事上很笨拙,所謂情話翻來覆去不過一句“我喜歡你”,床上說床下說,永遠這四個字,相當樸實無華。
“謝景。”王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忽然便想到了傾身去撲謝景,就跟狼狗似的将人撲倒。
桌案吱一聲響,王悅抓着謝景的袖子,朝他猛地撲了過去。
王悅之前沒有征兆,謝景也怔了一下,下意識急忙伸手地接住了他,王悅哪裏是撲過來的,他是整個人摔過來的,謝景措手不及,一下子沒穩住,又怕王悅受傷不敢松手,下意識護住了王悅往後仰,結果兩個人都很狼狽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砰一聲響,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音,摔在地上的謝景極輕地皺了下眉,手下意識抱緊了王悅。
王悅沒感覺到疼,擡頭看向謝景,見謝景正在抱着他起身,他腦子一抽,不知道怎麽想的,抱着謝景的腰忽然翻身就給人壓住了,謝景剛起身到一半,砰一聲又猝不及防地給按了回去,一聲悶哼。
謝景感覺到自己的情緒不太對了。
“你做什麽?”
“我……”王悅按着謝景,一下子有些傻眼,“我我我想同你賠個不是。”
謝景看着坐在自己身上壓着自己的王悅,沉默了片刻,“起來!”
王悅抓着謝景衣襟的手一哆嗦,他還未想好該做什麽,身體卻已經傾身壓了上去,一不做二不休,他忽然低下了頭,吻住了謝景。
謝景渾身一震,王悅濕軟的舌頭卻已經伸了進來。
“我真的喜歡你。”王悅擡起袖子抱着謝景,氣息紊亂,面紅耳赤,可一雙眼卻又亮得驚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想謝景稍微高興些,低頭又用力地親了下謝景,他開口道:“你若是讓我滾,我就馬上去你家門口打滾去,謝家大公子把我睡了!又始亂終棄,沒天理了!王法呢?!”
謝景望着坐在他身上的王悅,尚未開口說話王悅又親了下來,舌頭攪進來,謝景想幸虧沒人瞧得見這場景,不然王悅以後別想在烏衣巷混了。
王悅有些喘不上氣,猛地仰起頭,擦了把嘴角的口水,瞧見謝景那神色忽然一樂,笑道:“謝陳郡,你是我的,聽見沒?你就連手指頭都是我的。”他說着話,低頭将謝景受傷的手指放在了嘴中,一點點舔着上頭的傷痕。
王悅真心後悔,以前錯過了太多,若是早知今日,當年國子監第一次見着謝景,他一定會撲上去。
他的确是在取悅謝景,他想取悅謝景一輩子,謝景願意欺負他,他就給人欺負一輩子。他望着謝景良久,終于低聲笑道:“你若是真的氣不過,你打我好了,我保證不還手,今後也是如此,我哪裏錯了,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可你若是想走,我活着一日,我看江東誰敢收留你?”
謝景目不轉睛地望着王悅,手不自覺地摸着他的頭發,忽然笑了下,“這算是——威脅?”
王悅笑了,低頭用力地親了下謝景,“當然算威脅!”
王悅怎麽也沒想到,他随口說的一句玩笑話,謝景後來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差點沒把他逼死。人面全非之時,才知道當時真是惘然。
清風徐徐吹進樓中,吹得兩人衣襟撲簌,王悅心裏一抖一抖的,顫着手去摟謝景的腰,将這人緊緊抱住,“別生氣了。”片刻後又接着冷硬道:“外頭那些流言有什麽好信的?別生氣了,你一個大男人,堂堂謝家大公子,整日糾纏這些有什麽意思?”他的聲音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反倒有種讨好的軟糯感覺,極好欺負,他故意撩撥謝景來着。
謝景擡眸望了眼王悅,不知還能說他什麽好。
确實有些不知死活。
“起來。”謝景耐着性子低聲警告道。
王悅盯着他看,搖了搖頭,拖長了調子低低開口道:“你聽信外人卻不信我,我傷心了。”說着話,他臉上卻沒有絲毫傷心神色,手悄悄地撫上謝景的腰,挑開他的衣襟往裏走。
謝景清晰地聽見腦海中有根弦繃斷的聲音。
王悅自從不要臉之後,便再也沒想過把臉皮撿起來,索性不要個夠,反正這兒沒人,江邊孤樓,地方又清靜,他忽然想在這兒壓着謝景幹點什麽,想做什麽便去做,不要壓抑自己,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兒,就是想取悅謝景。沒什麽毛病。
就在王悅壓着謝景的肩,低頭吻着謝景一點點往下的時候,隐忍了許久的謝景終于扯着他肩将人抱在了懷中,他撈過王悅的外衫刷一下給人裹緊了。
王悅一愣,擡頭看向謝景,随即感覺自己被打橫抱了起來。
“回謝家。”謝景冷着臉扔下三個字。
烏衣巷,陳郡謝家。
王悅今日真的在一直找死。
他走神了,躺在床上,謝景身下,做到一半他走神了,抓着床褥的手指節發白,腦子混沌一片,淋漓一身汗,可就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走神了,然後開始止不住地發笑,一笑便沒能停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笑些什麽。
謝景也是第一次見這架勢,明顯也有些愣了,看着蒙着臉笑得渾身直抖的王悅,最終停了動作,王悅已經快笑傻了。謝景看了他半天,終于沒忍不住,伸手将人從床上撈起來輕輕壓在了懷中,極輕地笑了下。
王悅抱緊了謝景的脖子,将頭埋在了他肩頸側。
真好。
王悅低頭看着半跪在地上握着自己腳踝替自己穿鞋的男人,不覺一愣,夕陽餘晖從小窗子裏打進來,照着地上男人清俊的側臉,柔和溫暖,令人失神。如今的生活真像是世上許多尋常夫妻過慣了的瑣碎日子。
謝景替他穿好鞋子,一擡頭就看見王悅那副呆愣樣子,他伸出手撫着他的臉龐,輕輕摩挲着。
王悅問道:“你不生氣?”
這要是擱誰做到一半不做了還一個勁兒傻笑,對方得氣瘋吧,王悅剛剛都做好了跪求謝景饒過他的準備了。
謝景不知道說什麽好,良久才道:“你要聽實話?”
“嗯。”王悅點點頭。
“挺生氣的。”
王悅一哆嗦,一聽見“生氣”兩個字下意識臉色白了白。
謝景極輕地嘆了口氣,“低頭。”他擡手将王悅的碎發別到耳後,“我給你收拾一下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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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