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婚書

從建康去姑蘇, 最快的無非是水路。

謝景喜靜, 上了船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王悅知道他就這德性,趁着他沒注意, 忽然側過身子抓住了他放在案上的手。

謝景扭頭看了他一眼。

王悅忽然在那一眼中找不着北了, 那雙漆黑的眼清清冷冷的, 像是浸在冷水裏頭的星子, 他望着謝景笑,道:“謝景你去當神仙吧,我給你供起來。”

謝景的眉頭極輕地抽了一下, 他沒說話, 一雙眼望着王悅始終沒轉開。

王悅另一只手裏頭還掂着文書, 他摩挲着那文書, 輕輕地笑開了。前路未明,道阻且長, 有這麽個人願意陪着你走,足以慰平生。

他沒再說話,見謝景沒什麽反應,索性就抓着他的手低頭繼續翻文書。

船在路上遇着了點風浪, 耽擱了兩天。

這一晚王悅估摸着該到了,他打算熬夜,可不知是疲倦還是怎麽的,他一入夜便開始打哈欠。他坐在謝景身邊看文書,一封文書看了小半個時辰沒翻過頁, 他眼前開始漸漸模糊起來。

謝景看向他,沒說話。

就在王悅終于失去意識低頭往下栽的時候,一只手輕輕接住了他。

謝景将人攬入了懷中。

王悅睡死過去前還輕微掙紮了一下,一雙惺忪的眼茫然地看着謝景的臉,費力想了想,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這下徹底沒了動靜。

謝景看了會兒,眼中一點點暗下去,他擡起食指輕輕蹭了下王悅的臉。這人不吵不鬧不耍狠的時候,真是溫馴又好欺負,似乎一伸手就能抓住他身後毛茸茸的尾巴,謝景的食指輕輕蹭着王悅的臉,一點點漫不經心地往下。他看着王悅往自己的懷中埋了埋。

謝景的眼中沒了光亮。他此刻才發覺人的欲念真是永無止境,上一世他只求王悅活着,無論變成什麽樣子,活着就好,可王悅死了。

多年後重逢,他想的也是,你活着就好,可等的久了,他又忍不住想要王悅回頭看他一眼,他想的是,一眼又能如何?等到王悅真的回過頭來看着他,他卻忽然變了,他想要王悅,什麽樣的都要,什麽手段無所謂,他要王悅。

Advertisement

而今王悅真的在他懷中了,按道理說他本該覺得喜悅,他卻仍覺得不夠,心裏頭有塊地方總是填不滿,他想将王悅揉碎了填進去,他想要王悅的所有。

謝景一點點将睡熟的王悅壓入了懷中。

姑蘇城在京口之外,船夜半時分抵達京口。

江清月明,渡口亮着盞有擺渡人綁在江邊竹竿上的燈籠,灰蒙蒙的一團黃光。水岸邊屋舍林立,一副秋水月夜的寧靜景象。

京口官員早早地候在了渡口,夜裏吹着風,一群官員簌簌地抖着袖子等着人。

“他怎麽了?”王有容跳下了船,看了眼從船艙中抱着人走出來的謝景。他盯着謝景手裏頭的王悅看了兩眼,一擡頭正好撞上謝景的視線,不知為何他雞皮疙瘩頓時起來了,他有些瘆得慌。

謝景望了他一眼,沒說話,抱着睡熟了的王悅往下船。

王有容猶豫了片刻,還是打心底覺得王悅這副樣子非常之不雅,“要不我來吧。”他伸手去接人。

“不用。”謝景的聲音很冷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王有容一頓,注視着夜色中地謝景,眼神頓時非常之微妙。謝景的聲音頓時讓他想起了些事,他可沒忘記當初這人對自己動過殺機。

王有容果斷沒再去招這位謝家大公子,招手喊人過來安排住處。

深夜的京口,老黃犬耷拉着耳朵趴在老巷子裏,包着頭巾地老夥計支着塊牌子賣酒和餅。京口內城宵禁不嚴,小巷子裏總能尋到一兩位夜裏出來擺攤的小販,巡街的低等士兵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夜裏巡街餓了,還會不聲不響過來買上塊熱乎乎的餅,若是冬天,便再點上半碗熱酒暖暖胃。一來二去,這便成了京口當地一大特色。

忙了大半晚的王有容總算得空了,他一拍手,頂着夜風,帶着一大群侍衛仆從上街吃宵夜。

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在巷子裏頭席地而坐,人人手裏捏着餅,面前的爐子上燙着酒,披麻戴孝的王有容坐在火爐邊咬着大餅,滿身脂粉香氣撲鼻。

“王大人。”不知是那個人起了頭,湊過去問了王有容一句,“今日那船上的是謝家大公子吧?他是不是抱着……”那侍衛似乎不知如何說好,忽然轉過身抱了下一旁的年輕侍衛,“這樣?”

王有容正喝着酒,噗一口全噴了出來,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

“王大人你沒事吧?!”一群人忙上去給王有容拍着背。

王有容給酒嗆的眼淚都出來了,他擺擺手,“沒事!我沒事!”他擦了把嘴角的餅屑,對着那侍衛道:“這些事你們權當什麽都沒瞧見,知道吧?沒瞧見,我也沒瞧見!”

“對對對!沒瞧見!”一群人立刻點頭應和。

王有容咽了口口水,低頭喝了口酒。

過了許久,有人壓低了聲音問道:“王大人,那之前不是都說世子是和太子殿下嗎?怎麽又換了人?”

“王大人,世子這事到底真的假的?你說給我們聽聽吧,我們保證不說出去,你說說?”

王有容掃了他們一圈,過了良久,他終于壓低了聲音緩緩開口道:“我跟你們說,這事你們算是問對人了。”他喝了口酒,“這種事我這真是從不跟外人說,你說說,這種事我敢随便跟外人胡說嗎?說出去,咱們丞相府的面子往哪兒放?世子的臉又往哪兒放?”

忙有人應和道:“那王大人你同我們說說!我們都是自己人,我們絕不說出去!保準聽過就忘!”

王有容瞥了眼那開口說話的人,似乎略有為難之色,他看了眼圍過來的侍衛,手指頭狀似糾結地輕打着碗。

侍衛頓時領會過來,回身對着那賣酒的老人道:“再燙壺酒!最貴的!”一群人忙将熱好的酒好生地捧到了王有容地跟前,“王大人你用酒!”

王有容低咳了聲,伸手緩緩接過了酒,夜裏的冷風吹在他臉上,他擡頭掃了眼一股腦湊上前來圍着他的侍衛,過了許久他才道:“這事……說來那就話長了,其實世子啊,他和太子那事是真的,和謝家大公子的事,那也是真的,我同你們說……”

小巷子裏頭一群人圍在一塊竊竊私語,裏頭時不時傳來驚呼聲,倒吸涼氣聲,大餅掉地的啪嗒聲響。

賣餅的老頭背着手湊在外頭,聽說書似的聽得津津有味,忽然他回過神來,擡腳踹了下湊過來的大黃犬,“去!”

大黃犬縮了下,嗚咽了兩聲,而人群最裏頭披麻戴孝的清秀男人正說到精彩之處,舌燦蓮花。有見識的人一眼便能堪破天機,此書生在破巷子裏頭口若懸河指點江山的模樣,一看便是煊赫權門出來的老牌幕僚。

琅玡王家的幕僚,論口才,他們稱二流,建康城沒人敢問一流。

王悅次日一大清早便起了,從睜開眼那一刻起便不停地打噴嚏。

他擦着鼻涕坐在堂前吃早飯,外頭下人通報,說是拜帖已經送至京口郗家了,王悅點了下頭,正想讓這人下去,忽然發現這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他一頓,放下了擦鼻涕的手,從袖中掏出了幹淨的帕子。

那下人點頭退下了。

王悅不知為何更覺得奇怪了,捏着手帕看着那下人遠去的背影,忽然開口把他叫住了,“等會!”他看着那下人回過頭來,問道:“王有容呢?一大清早不見人?”

王有容過來的時候,王悅盯着他眼下的黑色眼圈看了很久,多嘴問了句,“你昨晚幹什麽去了?”

“昨夜出門逛了圈,回來得晚了。”

王悅不覺異樣,也沒多問,對着他道:“對了,我昨晚翻文書時查到件事,年初的時候,郗鑒進過京,你猜那時是誰幫着王導引薦的他?”

王有容想了會兒,記起來了,“左仆射紀瞻。”

王悅點頭道:“是他,我記得當初王家出事,也是他在皇帝面前給王家求的情,他為何會出手幫我們?這裏頭有何隐情嗎?”王悅想了很久都不記得紀瞻和王家有何交情。

王有容恢複了尋常正經神色,思索了會兒,他開口道:“紀大人替王家求情過後,丞相親自上門拜謝過他,丞相似乎也頗覺奇怪。”

王悅沉默良久,開口道:“算了,至少他幫着王家,等回去後,再上門去走動走動吧。”王悅想了片刻,道:“我瞧王導是存了引郗鑒入京的打算,若真是這樣,到時候說不定又要有求于紀瞻。算了,此事先不提,當下還是糧食的事重要,你吃點東西,吃完我們去見見郗老将軍。”

王有容看着招呼他坐下吃飯的王悅,心裏頭頓時有些異樣,他忽然有些良心難安,開口道:“世子,昨晚……”

王悅忽然打了個噴嚏,吸着鼻子擡頭看他,“你怎麽了?”

王有容想了想,“沒事,沒事!”

說出去的話,那便是潑出去的水。王有容望着王悅,心裏不住抱歉,這昨晚喝得有些多,開始還稍微克制些,後來便無所顧忌了,他一時也忘記了自己說了些什麽,總歸……還是別提了。

王悅是一個人去的郗家,沒和謝景一塊去,他雖然得罪過郗家,但是王導與郗鑒是多年故交,他想着這事終究是他出面比較合适,便自己一個人去了。

到了才知道不巧,今日郗老将軍不在。

“前天老将軍收着了消息,江北流民那頭出了點事,他受好友前去,本該是昨晚回來,卻不曾想路上耽擱了,今日一早書信到家,說是給世子你賠個不是,糧食的事他已經安排下去了,世子有什麽事,與我們家女公子商量便是。”

王悅聽着那幕僚地話,腳步忽然微微一頓,郗家大小姐?

郗老将軍平生子嗣不多,膝下二子一女,長子郗愔今年才十歲出頭,長女郗璿今年二十歲,和王悅同年同月出生。

王悅頓覺不好,他是認識這位郗家大小姐的。要數世上王悅不想打交道的人,郗璿肯定排得進前十。

兩人頭一次見面,這位郗家大小姐穿得像個乞丐似的在街上游蕩,王悅記得那天是乞巧節,他路過京口,瞧見郗家大小姐行俠仗義,誤以為她在打家劫舍,他路見不平随手相助,兩人梁子就此結下了。郗家大小姐自稱自己是個胸大無腦的女人,實際上她沒胸,但确實無腦,她最恨腹中空空的纨绔草包,兩人打從京口第一次見面,王悅便備受歧視。

猶記得當年郗大小姐得知兩人可能要成親時那一句“啊呸”,唾沫差點濺了王悅一臉。

是了,兩人同年同月生,據說兩家父親曾指腹為婚。不過此事後來不了了之,因為曹淑瞧不上郗璿,覺得她是個沒娘的野孩子,沒有教養也沒不識大體。王導出了名的懼內,此事便再也沒有人提起過,王導心裏頗覺對不起郗家,後來郗王兩家通婚,無論是嫁娶,他安排的都是最盛大的排場,給足了郗家人面子。

郗家大小姐一直沒能嫁出去,今年二十歲了,恨嫁之心京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十五歲後她便知道要自力更生,據說所有路過京口的成年男子,但凡不是缺胳膊少腿,郗家大小姐都會将人拖回來請吃飯請喝酒,可郗家大小姐仍是沒能嫁出去。

王悅打京口躲着走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見郗璿。今日得知又要與這位大小姐打交道,王悅無話可說。

為了糧食。

王悅走進了大堂,大堂裏只有零星幾個侍女,沒瞧見郗璿,王悅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松了口氣,一扭頭卻忽然發現郗家大小姐倚柱笑着打量自己。

吓了一跳的王悅:“……”

“別來無恙啊,王長豫?”郗家大小姐穿得像個蜘蛛精似的,她撣去了肩膀上的灰,對着王悅笑道:“我等了你許久了。”

王悅:“……”

兩人出門去了花廳。

對視了一會兒,郗家大小姐親自擡手給王悅倒了杯茶,又親手遞到了王悅的面前,王悅與他有些年頭沒見了,一時還以為她換了脾性,結果郗大小姐坐下來的第一句話讓王悅差點沒被茶嗆死。

“你來提親啊?”郗家大小姐支着下巴望着王悅。

王悅一口茶全噴出去了。

郗家大小姐咯咯咯地笑起來,王悅看得毛骨悚然,卻聽見郗璿又柔聲道:“你放心,糧食的事我已經安排下去了,你查過便能帶走,大是大非我郗家還是拎得清楚的,今年是百年不遇的荒年,捐糧便是救國難,我郗家理當傾盡全力。”她望着王悅又咯咯咯地笑起來,“再說了,今後便是一家人,”

王悅一聽見郗璿的笑,手極輕地抖了下,卻見郗璿遞過來兩份東西。

第一份打開看是糧食的清單,東西的數量一眼便知誠意,比王悅想象中要多了一倍不止。

王悅詫異過後,打開第二份東西看了眼。下一刻他忽然愣住了。

婚書。

他刷一下去翻最後的落款,金印紅泥,往上走,是一行極為端正沉穩的楷書,那王悅再熟悉不過的字,那是王導的字。

這是封王導親筆寫的婚書。

婚書上的兩個名字是:

王長豫,郗子房。

郗璿坐在那兒望着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卻依舊鎮定的王悅,抿了口茶極輕地笑了下,眼神頗為玩味。

王長豫,你當京口郗家的糧食這麽好借的?

王導壓根就沒提借糧的事,他下的東西是婚書,這十萬擔糧食,那是她郗家大小姐的嫁妝。

琅玡王家世子的婚姻,值得上這個數目。

戰亂逢災年,十萬擔糧食是個什麽概念?郗璿望着王悅,果然沒聽見王悅開口說一個字,她諒王悅也不敢,她微微一笑,道:“我聽我父親說了,軍需加吃用,十萬擔糧食怕也不夠,不過郗家家業實在不大,家底全拿出來,也只有這麽些了。”

王悅捏着那份婚書看向郗璿,“你同意了?”

“什麽?”郗璿沒聽懂,笑着問了一句。

“你不是從來都瞧不起我?”王悅看着她,“你願意嫁我?”

“為何不願意?”郗璿聞聲笑起來,“琅玡王家的主母,多少女人争破頭想要坐這位置?再說了,我沒有瞧不起你,那時你跟我年紀都還小,小孩子懂什麽?”

王悅望着她,手不自覺地捏緊了那婚書,他想說句什麽,沒說得出來。

郗璿看着他,忽然笑起來,“你別是記仇吧?我當年罵你,你便當做我不懂事,你堂堂琅玡王家世子何必跟我一個婦道人家計較,那實在不成,我現在給你賠不是?”

王悅伸手一把扶住了要給他行禮賠罪的郗璿,“我不是這個意思。”

郗璿低下頭看着王悅,打量了一會兒道:“你不高興?”

王悅看了她一眼。

郗璿今日這身穿得真的有些一言難盡,純黑色的長衫籠着灰黑色的紗,袖口與衣擺刺着銀色水紋,她撐着桌案低頭看向王悅,頭發披散下來,她笑了笑,“久別重逢,忽然便成了夫妻,我也有些不适應,習慣了便好了。”

王悅看了眼那婚書上的日期,上頭寫着成婚是在三月之後。

這個日期算是很緊了,尋常世家大族,從定下親到正式成婚少說也得要個一年半載,三個月,很趕了。王悅看向郗璿,良久才道:“你真的願意嫁我?”

郗璿打量了王悅許久,笑道:“王長豫你是世家出身的人,士族通婚之事,你比我懂多了。”

政治通婚,哪有什麽願不願意,只有合不合适罷了。

王悅從郗家走出來的時候,忽然便明白過來許多事。

平白借走十萬擔糧食,郗家的糧食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郗家如何會願意?你說忠君愛國,可飯都吃不上,談何忠君愛國,戰亂時代,糧食便是命。王導從一開始心裏頭便跟明鏡似的,所以他不和郗家提交情,他下了婚書。

九品中正制,上品無寒族,郗王兩家聯姻,從此郗家一腳踏入了建康的政壇,這才是郗鑒真正的夙願。

他至此終于明白過來王導派自己來收糧的真實原因。

王悅,王家世子,中書侍郎,郗鑒準女婿。

京口廣陵一帶的官員很難不買這一串名號的面子。

王悅想通後,沒回去,出了門在橋上坐了許久,終于,他扭頭看向一言不發的王有容,“你早就知道這事?”

王有容沉默了會兒,沒說話。

王悅心中了然,他收回了視線,過了許久他才開口道:“按道理說,自從上回我和司馬紹那流言出來後,他便應該早知道了我和謝景的事,我以為他不過問,是……”王悅頓了許久,開口道:“我早該想到的。”

王有容看着王悅,低聲道:“世子,京口這邊剩下的事,交由我處理便是。”

王悅緩緩道:“此次借糧,一共兩處地方,一處是京口,京口當年是荒土,後來流民擁入,種起了糧食,所以有富餘之糧。另一處是姑蘇,那原本便是富庶之地。”王悅看向王有容,“如果說京口是郗鑒的地盤,那姑蘇我要去求誰?不如你直接和我說了如何?”

王有容看了王悅許久,終于低聲道:“陳郡謝氏。”

這四個字一出,王悅愣住了。至此真相大白,他終于明白過來。

王導沒插手他與謝景的事,原來是這樣。

王悅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過了良久才道:“我不記得謝家在姑蘇一帶有何勢力,好像就兩代之前有個謝家旁支子弟在姑蘇當過官,別的沒了。”

“姑蘇許多官員都曾是當年謝家的幕僚,提拔他們的人,”王有容看了眼王悅,“是謝陳郡。”

王悅一下子沒了話。

王有容在街上追着王悅,“世子!世子!你等會!”

王悅終于回頭對着王有容道:“要求謝景你去求,我不去!王導這麽有本事,糧食他自己去借!郗璿誰愛娶誰娶!這事我不管了!”

“世子,”王有容終于一把拉住了王悅,沉聲道:“可最一開始說要拉攏陳郡謝氏的人是你,是你派人查了謝家,若謝家不能用,當初為何要拉攏?”

王悅頓了下,望着王有容半天忽然失笑,“謝家憑什麽要幫我,王家好歹也給了郗家一紙婚書,謝家呢?你別忘了,數日前,謝豫章還是王導與王敦逼出建康城的!王導當時逼謝豫章外鎮,他想到今日有求于他侄子了?”

“那江淮百姓呢!”王有容忽然道,“北部饑荒已經起來了,難民南下,而冬天就要到了!這幫人若是得不到糧食,今年冬天不是凍死便是餓死!我們真的來不及了。”

王悅的腳步頓住了,他回身看着王有容,一瞬間竟是覺得可笑如此。世上真的沒比這件事更可笑的事了!他對着王有容道:“行,我去求謝景,你教教我,我要怎麽求他,王導告訴你方法了沒?我是跪下求他還是要如何?”

王有容看着王悅,良久才道:“世子,我知道你有火氣,聯姻一事,确實丞相之前沒同你商量,你有什麽事,不如等糧食這邊的事解決了,你回去和他親自商量,你如今和我說這些……”王有容欲言又止,“沒什麽用。”

王悅望着他,“你從一開始便知道王導的打算,一句話都沒和我提,如今你過來教我如何做事,我還要謝謝你嗎?王有容,王導讓你監視我,這事你們從來都沒瞞着我,我也從未為難過你,可你若是真的想要幫我,我和王導,你遲早要選一個。”

王有容看着王悅,沒說話。

王悅忽然便明白過來自己的可笑,是了,誰會選他?一個是當朝丞相,一個是處處受人擺布的世子,是個人都知道該如何選。良禽擇木而栖,他要怪誰?

王悅回身沿着長街往外走。

王有容看着王悅的背影,似乎想說句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最終輕嘆了口氣。

王悅自己一個人往回走,回到驿站的時候,他在門口停下了。他是個要臉的人,他雖然一向表現的不要臉,但是他終究還是要臉。三個月後,難不成真的娶郗璿?婚書下來了,如今這婚訊在建康怕是已經傳開了,這事注定很難收場。

王悅在門口站了大半天,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終于,他轉身往外走。

謝景回到房間的時候,瞧見王悅坐在桌案前擺筷子。他擺得很認真,先是把筷子擺在碗筷的右邊,又将上下換了位置,思考片刻又往外移了一兩寸。謝景和筷子較勁的王悅,又看了眼桌上的東西,只是幾樣很簡單的吃食。

謝景沒見過王悅做菜,但他知道那菜是王悅做的,魚和豆腐切的整整齊齊,一看便知是常年習武練劍之人的手法。

謝景想了下,忽然記起王悅今日去過郗家。那應該什麽都知道了。

王悅沒注意謝景走進來,他還在低頭擺着那雙竹筷子,好像怎麽擺都不對勁,他轉了下筷子,輕輕擺在了湯碗的右側,啪嗒一聲清響。好像終于差不多了,忽然,他擡頭看去。

謝景正靜靜地望着他,“你做什麽?”

王悅忽然發不出聲音,他看着謝景良久,讪讪道:“你吃飯嗎?我剛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郎君啊,你是不是餓得慌啊,牙嚯咦嚯哎,你要是餓的慌……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