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逃亡

王應的匕首砍在王悅手腕上, 深深入骨半截, 血噴湧而出。

王應握着匕首一點點加大力道,看着王悅的隐忍痛苦神色,臉上的笑忽然猙獰了一瞬, 他擡手掐住了王悅的脖子。

“王長豫, 你知道嗎?若是我手尚未受傷, 這一刀下去, 你這只手已經剁成兩截了。你還記得我怎麽受傷的嗎?嗯?”

王悅蒼白着臉沒說話,冷汗一滴滴砸在王應手背上。

王應摸了下王悅的脖子,力道逐漸加大, 語氣卻忽然慵懶而緩慢了起來, “當初在建康城, 你與王敬豫算計我, 我差一點橫死街頭,至今身上的傷仍未痊愈, 王長豫,你讓我這輩子都拿不了刀劍兵刃,你讓我成了半個廢人,你欠我只手, 你知道嗎?”

王悅聞聲看了眼王應,他渾身冷汗狼狽至極,一雙眼卻是冷淡,他低低開口:“那你拿去好了。”

話音剛落,王悅感覺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猛地緊了, 就在他雙眼發黑的同一瞬間,那只手猛地又松開了。大口的新鮮空氣讓王悅劇烈咳嗽起來,眼前也漸漸恢複原樣。

王應看着他那副樣子,興致頗好地拍了拍他的臉,“放心,不會這麽快的!想死,那你也得求我才成,我哪天高興了,你才死得了。”他笑了下,伸手從王悅的腕上猛地拔下了匕首,血濺了一圈,王悅渾身一震,低頭沒吭聲,冷汗一滴滴砸在地上。

王應看了眼那只幾乎可以瞧見白骨的手,血流了一地,那手似乎已經廢了,他輕笑了聲,染血的匕首在王悅白皙的臉上擦了擦,抹下幾刀血痕,“今日還沒完,這便受不了了?”

王悅擡眸看向王應,一雙眼平靜地瞧不出情緒,冷汗順着眼角往下滴。

王應動手前卻是多瞧了他兩眼,王家自小便有人說他與這位表兄長得像,都是清秀卻沒有一點書生氣,兩兄弟性格也相似,都是有仇必報血債血償的主兒,那時候王廙甚至喊他“小長豫”,說他們兩人是王家風骨最好看的兩位後生,一腔孤膽無所畏懼。他那時候還挺崇拜王悅,總覺得別人說自己像王悅是對自己的盛贊。

王應忽然便笑了,這世上哪有什麽誰誰第二之說,人活在世,要做便做第一,做頭等的自己。他望着眼前這位自己也曾崇拜過的人,笑了聲。

也不過爾爾而已。

就在王應揮刀砍下王悅雙手的那一瞬,門忽然響起來,王應吓了一跳,猛地回頭看去。他把王悅扣在此地,本就是瞞着所有人,這一陣敲門聲讓他猛地警惕起來,他起身往外走。

“誰?”

“小将軍!抓着個偷看的士兵!”那望風的四個侍從用力地将一人按在地上,同樣是滿臉的後怕與慶幸,幸好是眼疾手快把這人攔住了,這若是放出去通風報信,他們這一群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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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應狠狠一腳踹在那低着頭驚慌求饒的少年身上,“你瞧見什麽了?!”

那小兵渾身瑟縮着,低着頭不敢擡起來,“小将軍,我什麽都沒瞧見!我什麽都沒瞧見!”那聲音驚惶地已經帶了哭腔。

王應擡腿又是一腳狠狠踹過去,“沒瞧見你哭什麽?!你跑這兒來幹什麽?!說啊!”

“大将軍、大将軍派我來找小将軍,說、說是錢将軍與王大人也在,有、有要事相商,我、我找不着小将軍,不小心走到此地的!小将軍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還要回去複命!小将軍我……”

那哭得渾身顫抖的少年話音未落便被狠狠踹翻在地,王應瞧着他那副渾身發抖的樣子,本想一刀給他個痛快,忽又想到他是王敦派過來找他,殺了他怕打草驚蛇,王應擡頭看向那侍從,“先綁起來扔裏頭,我先去将軍府看看什麽事,你們守着此地,等我回來!”說完話,他收回匕首,忽然冷笑了聲,“看着點王長豫,別讓他自盡!”

“是,小将軍!”

王應本想砍了王悅的手腳讓他沒法跑,可那小兵提了一句王敦,他心中本就有些心虛,一下子有些沒底。他想着還是先過去瞧瞧,王悅這樣子也跑不了,回來收拾他也來得及。

王應走後。

王悅看了眼被一群男人架進來結結實實綁在另一根柱子的小兵,那小兵身材很小,低着頭一直在哽咽求饒,王悅瞧不清他的臉,心中卻忽然有幾分異樣。

那些侍從怕王悅失血過多死了,其中一個年紀偏大的中年侍從找了塊長布給王悅止住了血,一群人低頭默不作聲,沒一個敢擡頭看這位王家世子一眼。

待到那群侍從退下去後,那原本哭泣哀求的少年頓時沒了聲音。

王悅看了他一會兒,其實他倒是早知道這少年在偷窺,他瞧見了剛才扒在窗戶上的那只手,他只是沒想到這少年這麽不機靈,竟然被逮了個正着。

那少年卻是忽然開口說了兩個字,有些懊喪,又有些不耐,他似乎沒想到自己失手了,“見鬼!”

少年那聲音與剛才那副痛哭流涕的驚慌樣子全然不同,聲線輕細,王悅心中忽然一頓。

“少年”擡頭看向王悅,之前在窗外隔着條縫他瞧不清王悅的臉,此時此刻,兩人正對着面,兩雙眼就這麽直直看着對方,“少年”終于看清了王悅的面貌。

王悅也瞧清楚了“他”的樣貌,他猛地睜大了眼。

狹小陰暗的屋子裏一瞬間靜的滲人。

下一刻,“少年”噗嗤一聲,一道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笑聲響起來。

“哈哈哈哈,王長豫!真的是你!你也有今日啊!王長豫!”那“少年”盯着王悅的臉,猛地大笑起來,又怕驚動外頭的侍從,拼命地忍着,憋得胸口一陣陣抖,聲音直顫,“我就說這聲音怎麽聽着像哪兒聽過似的,王長豫!蒼、天、有、眼、啊!”她拼命壓着笑,低低念了一句,幾乎憋到內傷。

王悅盯着那女扮男裝綁的跟只粽子似的卻依舊笑得一抽一抽的少女,剛才王應折辱他的時候,他腦子都沒現在這麽轟鳴不止。

郗璿?

郗老将軍他小女兒,自己那應該遠在京口繡花撫琴織布的未婚妻子?

王悅看着那叉着腿笑倒在地上的少女,頓時覺得平生所學字詞無一表達的出他當下的心境。

狹路相逢,冤家路窄?

抖着肩膀笑的郗璿終于擡頭看了眼王悅,臉都笑紅了,“王長豫,咱這算不算亡命鴛鴦?蒼天有眼,你也有今日?!哈哈哈哈。”

王悅渾身都是冷汗,臉上沒有血色,卻仍是嘴角抽了下。

郗璿笑了半天,一抽一抽地止住了,坐好了望着王悅,“你手怎麽樣了?被砍下來了?”

“差不多。”王悅淡淡回了一句,他不覺得情況好到哪兒去,王應那一刀可沒留情面。

郗璿忙道:“不行,我要退婚,你手都廢了!我不伺候你!”

王悅冷淡道:“只要你逃得出去,我無所謂,要是逃不出去,那你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你等着同我冥婚吧。”

“冥婚?你就做夢吧!我瞧那王應扇你耳光那股狠勁,你怕是連這門都走不出去!王長豫,你等死吧!”郗璿打量了眼四下,似乎在尋找脫身的法子。她也是着實失策了,剛才聽見王悅的聲音一時失神,竟然被抓個現行,幸而她腦子轉的快加上王應心裏頭有鬼,這才将王應支走了,眼下她脫身才是首要的事。

王悅一直半垂着頭,除了失血過多臉色有些蒼白,倒是沒別的異樣。他一貫能忍。

郗璿看了他一眼,乍一眼敲去王悅倒着實是有幾分凄慘,但仔細瞧他的神色,依舊是怎麽看怎麽欠,明明狼狽成這樣,偏偏也好似沒什麽大事。她輕輕啧了一聲,“有主意嗎?王應過不了一個時辰便回來了。”

王悅随意地笑了下,“我一個廢人我能有什麽主意?我未婚妻子都要同別的男人跑了,我還能有什麽出息?讓王應殺了我算了。”

郗璿聽笑了,“那好啊,反正我也跑不出去了,我坐此地看你死,等王應回來,他把你剁成一塊塊的挂肉,我就在這兒給他拍手助興。有生之年能瞧見這一幕,我郗璿這一趟沒白活!”

王悅輕輕嗤笑一聲,“我一個大男人我反正無所謂,幾刀下去不過痛快而已,不過你便不一樣了,你想,等我死了,王應認出你是個女的,模樣還俊,把你回頭便就地給辦了,他們父子倆就喜歡你這種經得起折騰的,人家身經百戰床上花樣還多,把你先奸後殺,保準你死前一把鼻涕一把淚感慨自己沒白活這一遭。”

郗璿猛地揚眉冷怒道:“你說什麽?”

“我說了許多,你問哪句?先奸後殺?還是沒白活?”王悅笑着問道,他也頗為驚奇自己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無賴!活該你斷手斷腳。”郗璿斜瞥了眼王悅。

“你今日才知道我無賴?當日在京口,我瞧你這麽風光,還以為你早知道了。”王悅擡頭看她,沒被砍的左手暗暗割了許久的繩子,忽然他的手腕一松。

兩人的說話聲音一直壓得很低,郗璿一直在盡量忍着,可王悅這一句卻着實沒壓音量,郗璿猛地瞪大了眼,“你找死啊!這麽大聲?”她大約也覺得這時候不是嘲弄王悅的好時候,看了眼門外,“出去和你算……”

王悅抖了兩下,繩子脫離在地,郗璿的聲音戛然而止,猛地睜大了眼看向王悅,面上有些不可置信。

王悅三下五除二拆了腳上的繩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受傷的右手手腕還滴着血,他低頭掃了眼,沒去碰。

“世子!”郗璿立刻換了張臉,“世子!你我可還有婚約在身啊!”

王悅嘴角一抽,“沒成親呢!亂攀什麽關系?剛不是說我廢人,這會兒又成你夫君了?”郗大小姐你這節操可還要不要了?

“遲早的事!”郗璿擡起捆得結結實實的手,笑靥如花,“來!幫我解開!”

王悅深深看了眼郗璿,頭一回覺得這女人的确是巾帼不讓須眉,尤其是在比臉皮厚這方面。

“外頭守門的一共四個人,我手傷了,你弄兩個,我弄兩個,壓住動靜,”王悅拈着薄薄的刀片,擡頭瞧郗璿,“大小姐,你說成吧?”

郗璿冷着眼,輕輕甩了下手,松了松手指關節,咔嚓一陣聲響。

王悅瞧着這位一副郗家大小姐上能九天攬月,下能海底捉鼈的模樣,點了下頭。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郗璿與王悅一起出手,王悅動作快,轉瞬就劈昏了兩人,一回頭,郗璿手上拿着從他那兒搶的刀片,利落的劃開了一人的脖頸,血噴了另一個猝不及防的侍從一臉,就在那侍衛出聲的瞬間,王悅果斷擡腿狠狠踹了過去,侍衛重重地摔在地上。

郗璿低下身在那侍衛的脖頸上輕輕擦了下刀片,一刀斃命,指尖連血都沒沾上一滴,幹淨利索到了極點。

郗璿擡頭看向王悅,皺了下眉,打算上前把王悅劈昏的兩個人割喉,随即被王悅一把扯個踉跄。

“走了。”

“婦人之仁。”郗璿皺了下眉。

“行,我是婦人,你是大丈夫。”王悅笑了笑,抓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外走,“走了!”

很明顯郗璿對沙羨也不熟悉,王悅不知道她跑這兒來做什麽,也來不及問,拖着她便往城外跑。城中是王敦的地盤,他倒不是真覺得王敦會殺自己,同王敦分開前那一句話應該算作試探,不過他也不覺得城中有多安全,他一出王應那宅子拽了郗璿就往外跑,沒走水路,反而上了官道。也不知道司馬沖此時出城了沒?他沒頭沒腦地想了下。

郗璿原本還和上次初見似的裝模作樣地端着她大小姐的架子,結果剛和王悅逃亡了一程便原形畢露,她一路上差點沒被氣瘋,王悅一點呢都沒客氣,也沒拿她當女人,該扯扯該拎拎該甩甩,時不時還真心實意地嫌棄幾句。

被跟着麻袋似的甩上馬的那一瞬,郗璿終于受不了了,一把拽上王悅的衣領将人揪了起來,“為什麽要騎馬?走水路去京口不是更快?”

“要不這樣,你去将軍府借條船?順便讓他王應批個條子讓我們走水路?”王悅扯着缰繩笑起來,看着馬背上氣得說不出話來的郗璿,“還沒學會騎馬?”

郗璿不會騎馬王悅早知道,他當年查過郗璿,郗璿在自家父親軍營中偷偷地當過一陣子的兵,練習馬術時,這姑娘以各種刁鑽姿态被馬甩下來,甩的滿頭滿臉血,有一回鼻血噴了那伍長一臉,被罰在夥頭軍裏頭燒了一個月的柴。後來大家猜知道,這竟然是郗老将軍的親閨女。真令人難以想象。

王悅擡手将水壺遞給郗璿,看她死死扯着馬缰渾身緊繃跟只炸毛的雞一樣,頓時有些失笑,郗大小姐的架子今日算是徹底碎了,要說她也确實是個人才。

郗璿接過水,咬牙問道:“那為什麽非得騎馬?王長豫你趁機耍我吧?”

“你腿短跑得又慢,不騎馬,那你要能飛回去你飛回去也成啊!”王悅看着再一次被氣到吐血的郗璿,難得笑了下,“這麽着?我看着你飛?”

“王、長、豫!”郗璿猛地吼了聲。

王悅踹了一腳馬,下一刻便聽見郗璿的尖叫聲,他單手扯着馬缰一翻而上,穩穩地控住了嘶吼的馬,被偷來的胡馬載着兩人一騎絕塵而去。王悅看了眼死死抓着自己恨不得連腿帶腳都挂在自己身上的郗璿,快被勒斷氣的他終于開口道:“差不多得了,我手上有傷,大小姐?”王悅的手被王應砍了一刀,他根本來不及處理傷口,不清楚情況時也不敢去買藥,只紮了布止住了血,打算出城在處理。他可禁不住郗璿這種折騰,他開口道:“你可以嗎?”

“啊啊啊啊!”

迎風又是一陣從喉嚨裏扯出來的尖叫聲。王悅猛地別開頭,深深呼了口氣。

算了。

前方岔路口,王悅低頭看向還抱在他身上的郗璿,“行了,別吼了,有什麽金钏兒金珠子什麽的往下扔點,王應說不定派人循着你這嗓子找過來,你動作快點往另一條道上扔點東西。”

郗璿仰頭大聲吼道:“你怎麽不扔?!”

王悅手疼得要命卻仍是賤得慌,他忍不住嗤笑了聲,“我扔你行嗎?”說着他就把拽在自己身上的郗璿往下扯。

“王、長、豫!”郗璿立刻用力死死挂在了王悅的身上,恨不得多生七八只手扒住王悅,“你動我一下試試!王長豫你混賬!”

王悅随即感覺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低頭看去,忽然狠狠一皺眉,“郗璿!”

猩紅的長繩上垂着精致的長命鎖,郗璿動作快,狠狠扯下就朝另一條道用力地甩了出去,王悅來不及制止,眼睜睜地看着那條長命鎖劃了個弧度甩遠了。王悅猛地一怔,手中缰繩有一瞬間的松開。

長命鎖。

那是曹淑在他出事時給他求的,曹淑一步一叩首,跪上了兩千級石階,最後親手拿着那塊長命鎖找僧人道可開光,只為求兒子長命百歲,就為了那一塊東西,她幾乎差點把命留在那兩千級臺階上。

王悅猛地拽緊了缰繩,馬轉頭就往那兒跑,郗璿吓了一大跳,死死拽住了王悅的手,“王長豫你瘋了,不就一長命鎖!我回京口送你幾十幾百串!”

話音剛落,身後馬道上有馬蹄聲響起來,王悅回頭看了眼,只見到沙塵,不知道是什麽人。

郗璿猛地扯住了他的衣領吼道:“走啊!”

王悅一時分不清那些人到底是路過的商賈還是流民亦或是追兵,局勢實在複雜,他深深看了眼另一條馬道。

郗璿急了,不知道王悅怎麽了,她忽然狠狠踹了腳馬肚子,馬受驚猛地揚起前蹄,王悅瞳孔猛縮,死死抓住了馬缰防止兩人被甩下去,情急之下用上了右手,血頓時瘋狂地滲出來,王悅的臉上血色褪盡一片煞白。

下一刻,馬揚起四蹄朝遠方飛奔而去。

另一頭,王應走出了将軍府。

司馬沖與王悅都不見了,王敦下令,武昌各個關卡全部戒嚴,不許任何人出入,武昌全城都在搜捕王悅與消失的東海王世子。王應覺得頗為晦氣,也不知是誰同王敦告密說是王悅在他手裏頭,幸而等王敦拖着他親自過去時,王長豫已經跑了,他陰差陽錯躲過一劫,趁機讓王敦在武昌城搜捕王悅。

王悅可以走,東海王世子不能走,若是東海王世子真的回不來了,琅玡王家的世子未嘗不是個籌碼。

王敦自覺被耍,不知是出于什麽打算,竟是答應了。

武昌城的風聲頓時緊了起來,連日來街上到處全副武裝的将士,馬蹄聲與腳步聲徹夜不歇,整個武昌人人自危。

王悅大意了,等他察覺出不對勁的時候,他與郗璿已經出不去荊州了。荊州全線被封鎖了,各個鎮子、邊城全部卡得極緊,他與郗璿幾乎寸步難行。這麽大的動作,絕不是王應一個吊兒郎當的二世祖能弄出來的,甚至他爹王含都不一定成。

王悅意識到一件事,王敦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

不過一夜而已,王敦的态度忽然便發生了這麽大轉變,王悅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直覺告訴他,他決不能被扣在荊州。

好在王敦雖然暗中借戒備胡人奸細之名封鎖了荊州,卡死了自己回建康的路,卻沒有明目張膽地下令捉拿自己,在王悅眼中,那這事兒就有了一定的回旋餘地。

小攤子前,一身百姓粗布衣裳的王悅買了斤棗子,回身遞給了同樣灰頭土臉的郗璿。

郗璿接過棗子忙大口吃起來,連核都不吐,一嘴的汁水,東躲西藏這麽些日子,她餓的不行,她擡頭看向王悅:“你說你,你一個人跑荊州來做什麽?派個人過來打探一下不好?你非得自己跑過來,連個侍從都不帶,如今被人追的跟只喪家犬一樣,我看你是活該!”

王悅倒是面色平靜,被罵也波瀾不驚的,他這些日子和郗璿在一起幾乎天天被罵,他習慣了,他伸出手郗璿手中抓了把棗子,“行,我活該我活該!那郗大小姐,你看你能回京口了嗎?人堵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換身衣裳回家行嗎?”

郗璿聞聲嗤笑了聲,“不行,我得跟着你,你這一身傷,萬一你再死道上了,我回頭沒法和我父親交代。”

“你不說,誰知道你跟我在一塊?”王悅也是無奈,“再說了,即便我真死了,你和郗老将軍要交代什麽?”

“你和我有婚約,你是我丈夫,你死我跟前了,我父親還不得打死我啊!”郗璿攏了下裝着棗子的布袋子,拍了下王悅伸過來的手,“行了,沒了!別抓了!”

王悅忍不住偏頭多看了兩眼郗璿,不講道理的人他見多了,這麽不講道理還霸道的女人,放眼整個江東也是屈指可數。王悅如今這境況也不能攆她走,看了她半天,拿她确實沒辦法。

郗璿回過頭,垂眸看了眼王悅的手,臉色終于微微一肅,“你右手怎麽樣了?”

王悅低頭掃了眼,動了下指頭,劇痛一瞬間傳來,王悅沉默片刻,随意地笑了下,“算了,命重要。”

郗璿眼中一沉,“真廢了?你倒是看得開?”

“事有輕重緩急,當斷則斷,一只手而已。”王悅瞥向郗璿,“王敦這事若是真的掀起風浪,不知道多少人掉腦袋。”

郗璿一陣沉默,她擡頭看了王悅半晌,忽然低聲問道:“哎,王長豫,你伯父王敦真要反啊?”

“不好說。”王悅如今也不能确定王敦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你要說他起兵吧,可王敦确實沒有大動作,可你說他沒有野心吧,他又親口說了自己必反。王悅如今也有些摸不透了。

郗璿啧了一聲,“他若是真反了,你和我這親事怕是一回建康就要結,我跟我頭天進京,當天拜堂,當晚估計要上床。”

王悅嘴角抽了下,“郗璿你好歹是個女的,你能說話能……”王悅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郗璿迷茫道:“能什麽?”

“沒事。”王悅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郗璿,點了點頭,“算了,沒事。”他忘記了,郗璿這人不能算女的。

郗璿忽然湊近了,她盯着王悅的臉看了會兒,盯得王悅直發毛,“怎麽?瞧上我了?”

郗璿難得沒出聲嘲弄,她挑眉道:“我是真要嫁入王家的,當日在京口和你說的話,那句句都是真心的,這事不單單是為了你我二人,更是為了郗王兩家,王長豫,到時候我們倆真成親,你打算怎麽辦?”

王悅拍了下郗璿的肩,“那我就裝病,成親當日,我當衆咳點血出來,要能噴出來便再好更好了,對外我逢人便說,你克夫。”

郗璿:“……”

王悅忽然笑了起來,眼中一點點深了下去。

良久,極輕的一聲嘆息響起。

這一位郗大小姐,是打算做什麽呢?先是混在了王敦的軍營,而後是亦步亦趨地跟着自己,如今看她這意思還打算回建康同自己完婚,這一步步走的真是處處在人意料之外啊。她想幹什麽呢?這些事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郗鑒的意思?

王悅慢慢嚼着嘴中的棗子,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不過這姑娘有句話說的倒是對了,王敦這次若是反了,必然不會像上次那般輕易被勸退,而王導一旦見形勢失控,必然火速同郗家聯姻用以鞏固自己的勢力,到時候他與郗璿這婚事一定會被擺到臺面上,勢在必行。王悅自然不樂意,可到時候形勢逼人,怕是由不得自己。

如今滿盤局勢唯一對王悅有利的,興許是那位他陰差陽錯帶回建康的東海王世子司馬沖。

王敦即便想當皇帝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所以到時候起兵的由頭肯定是扶持司馬沖與裴妃,如果司馬沖在王悅的手上,那事兒轉圜的餘地多了不少,王敦算是在此事上失策了。

當務之急是找着司馬沖,這幾日武昌城中都在尋找司馬沖,王悅覺得這是好事,說明司馬沖極有可能已經出城了,王悅站在街頭四下看了眼,覺得他真得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了。

一堆爛事等着他收拾呢!

小巷子口,王悅口述,郗璿手執着筆飛速在紙上寫信。

王悅的想法很簡單,除了王敦王應以外,江東肯定還有一大批人在找自己,包括他的父親王導,他如今分辨不清敵我,幹脆把局勢攪混了,總之一句話,絕不能被困在荊州坐以待斃。若是王敦真的質押了他,這王家的風向必然大變。

郗璿寫完了,低頭一封封的念了遍,這些信全寄往王家在荊揚一帶的幕僚與親屬,多達二十多封,其中有一州刺史,也有異姓王侯、都護将軍。

王悅聽郗璿念完,點了下頭。

“寄不出去吧?”郗璿疑惑地看了眼王悅。

“沒指望他們來救。”王悅笑了下,“報個平安罷了。”王悅拈着一封信,忽然暗了下眸子,“筆給我。”

王悅右手受傷動不了,幹脆就左手執筆寫了行字,難得神色有些正經,郗璿随意地瞟了眼,瞧見一個陌生的名字。

謝景。

沒聽說過。郗璿擡頭看王悅,“你到底打算幹什麽?”郗璿皺眉道,“別到時候自己把自己套進去了!”

“我哪有什麽打算?有打算我早跑了。”王悅寫字的筆一頓,他揚眉看着郗璿,“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

“什麽主意?”

“你過來。”

王悅低頭伏在郗璿耳邊說了一陣。

郗璿睜大了眼,片刻後終于失笑,“王長豫,你膽子夠肥啊!”

“那我能怎麽辦?”王悅望着郗璿笑了起來,“走吧!先沉住氣歇兩日,等差不多了,再去找找我那位堂弟。”

郗璿輕輕啧了一聲,“王長豫,你要是把事辦砸了,這事就真有意思了。”

王悅沒理會陰陽怪氣的郗璿,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一定不能再落到王應的手裏頭,王應唯恐他死的太痛快,若是真落在他手裏,這人怕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王悅裝得無畏,實則心裏沒那麽強大,那一日王應砍他手的時候,他其實渾身都在抖,怕嗎?當然怕。

他怕王應真的把自己弄死了,他也怕王應想出變态的法子折辱他,如今想想,仍是後怕。王悅只悔當日建康城沒能殺了他。

如王悅所料,荊州此時最緊張的人,不是王敦,也不是尋不着人的王家侍衛,而是王應。

武備府,王應低頭扯着頭發坐在案前,雙眼陰沉。

“小将軍?”

“王長豫沒找着?”王應低頭,一動不動地望着地面。

那侍從啪一聲頓時跪在了地上,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王應沒動,一字一句開口道:“你們找不着他,若是讓伯父先找着他,再問他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伯父震怒之下,你和我,全得給王長豫陪葬。”

那侍從忙道:“小将軍!王長豫只是手傷而已,大将軍他、他即便震怒,也不會真的拿小将軍如何。”

“你不了解王長豫。”王應低頭平靜道:“他這會說不準自己正拿刀砍自己,回頭栽到我們頭上,這種事他幹得出來。把他逼急了你不知道他能幹出什麽事!”

那侍從戰戰兢兢道:“不、不會吧?單只為了報私仇?他能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

門外腳步聲響起來,王應的父親王含不緊不慢地走進來,聽見那侍從的話,他緩緩開口道:“不只是私仇,京師那邊王導正抓耳撓腮地想同王敦徹底劃清界限,他兒子若是此時被王敦扣下了,傷得重些,最好性命垂危,消息傳回建康,這就算是變相地昭告天下王導與王敦決裂,這對王導而言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父親。”王應擡頭看向王含。

“王長豫他人應該還在荊州。”王含從袖中掏出幾封書信,“手底下人剛扣下的,看樣子像是被逼急了。”

王應接過書信看了幾眼,擡頭看向王含,“父親,我、我……”

“慌什麽?”王含擡手拍了下王應的肩,“真要算起來,他本就欠你的,要他一只手算是他走運,他若是落在我手裏,怕不只是一只手這麽簡單了。”

王應的臉色稍微緩了下,“父親,那我們接下去該如何做?”

“找人,必須搶在王敦與王導之前尋着他。”王含微微側頭望向窗外,“留他在荊州跑,落在誰手裏頭都是麻煩。”他回頭看向那還跪在地上的侍衛,聲音平緩,“派人暗中鎖住渡口水道,我收着消息,郗鑒的女兒同他在一塊,郗鑒是京口帥,水師是他的招牌,王長豫很可能走水道去京口,由郗鑒接應他,傳令下去,鎖住武昌所有的渡口,連游過去幾條魚都給我數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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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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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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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