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紙玫瑰17

江域眸色沉了沉, 低頭捏着青年的下巴,小幅度的往上擡了。

“不夠。”他聲音低啞靠近,嘴唇距離陳嶺的唇峰只有毫米之遙, “換個地方再親一下。”

屬于另一個人的氣息存在感極強,陳嶺感覺被這氣息觸碰過的地方微微發癢, 螞蟻一樣從他心頭爬過, 讓他躁動不安,想拔腿就跑。

可是跑, 不是他的風格。

這年頭小學雞談戀愛都不會害羞逃跑了。

陳嶺的臉還是很紅, 但這并不能影響他大腦的運轉。

他眨了眨眼, 突然擡手捏住男人的耳朵,以強硬的方式驅趕內心的羞怯,“你耳朵都紅成這樣了, 再親一下你受得住嗎?”

青年的手指溫熱,指腹柔軟,江域任憑耳朵被抓着, 身上的肌肉卻因為着猛然的肢體接觸而緊繃起來。

他喉結上下動了下,眼眸鎖定青年紅潤的嘴唇, 聲音很輕, 誘哄一般,“你說呢?”

平淡的一句, 透露着某種不可言說的,克制到極致的情緒。

瞅見自己指腹間的柔軟的耳垂快紅得滴血了, 陳嶺有點得意, 又忍不住高興,還有一種馴服了兇狠猛獸的驕傲。

沖男人笑了笑,他松開手, 忽略掉那句反問,岔開話題,“別得寸進尺,先幹正事。”

臉上有多平靜,胸腔裏的那顆心就有多躁亂,怕再待下去心跳聲會突破肉體屏障出賣自己,陳嶺飛快轉身,搶在被男人伸手抓他前拉開門走了出去。

江域還站在原地,指尖碰了下被親過的地方。

青年的嘴唇柔軟,溫熱,卻讓他有種被灼燒的感覺。

這感覺一路竄進心頭,傳遍周身,熨燙着他的五髒六腑,讓人激動,血液沸騰,想把人箍進懷中,狠狠咬上那雙讓他無法平靜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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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沖動陌生,鮮活,刺激,讓他忍不住想要多品嘗幾次。

走廊裏死寂一片,即便是身上的夾克也無法徹底抵擋空氣中的寒氣,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激出一層雞皮疙瘩,反倒讓陳嶺混亂的心跳逐漸冷靜。

他站在走廊中央,望着前方,尋思着王家到底會将屍體放在哪個房間。

察覺到後方有人走近,心跳險些又亂了,他抿了抿嘴,做了個深呼吸調整情緒,然後轉身,“你來的時候,吳偉偉知道嗎?”

江域把手裏拎着的包擡起來,“帶來了。”

陳嶺掃了眼自己鼓囊囊的背包,伸手要去拿,被男人避開了。

“背着包不方便行動,我幫你拿着。”江域說着想到什麽,手指輕輕拉開拉鏈,輕松勾出一根伸縮棍,遞進青年手中,“防身。”

陳嶺落的輕松,接過伸縮棍別進後腰,藏在夾克中。

回頭看了眼分布在走廊兩邊的房間,他問江域:“王家的兒子是不是已經死了?你能感覺到死氣吧,他在哪兒?”

“地下室。”江域對死氣和陰氣非常敏感,一進這套別墅,他就感覺到腐朽的氣息。

跟和自己之前想的差不多,陳嶺頭也不回道:“那我們去地下室。”

江域跟在後面,行走的姿勢完全稱得上是閑庭信步,相比之下,前方那道彎着腰的身影,更顯得有些偷偷摸摸。

到了一樓,依舊沒有看見王太太和王先生的身影,陳嶺正想回頭問問老祖宗知不知道地下室的方位,忽然鼻腔發癢,沒來得及捂住嘴,重重打了一聲噴嚏。

“誰!”王太太的聲音先冒出來,緊跟從一道隐秘的房門內跑出來。

見是陳嶺,她臉上兇惡的表情瞬間變幻,“原來是小明啊,怎麽下來了?”

陳嶺被愣了下,後知後覺發現,王太太根本看不見自己身邊的男人,悄然松了口氣。

“我下來倒杯水喝。”他鎮定自若地往四周看了眼,半真半假道,“阿姨,剛剛我在樓上聽見樓下有聲音,是叔叔回來了嗎?”

“是啊,你叔叔買了好多東西回來,打算今晚做頓大餐,好好招待招待你。”王太太說話時,手伸到背後,将身後的房門給反鎖了起來。

陳嶺如沒看到一般,自然微笑:“叔叔真是太客氣了。”

王太太:“往後就是一家人了,應該的。”

一家人,已是第二次從這個女人嘴裏被說出來了。

陳嶺假裝聽不出其中深意,腼腆的點點頭,指了指廚房位置,“阿姨,我先去倒水。”

王太太急忙走過來:“你不知道水壺在哪,我幫你吧。”

陳嶺僵了下,随即點頭:“謝謝。”

他坐到飯廳的餐桌前,望着光滑桌面上的倒影有些出神,王太太的殷切都是有目的的,不知道這次她想借着倒水,又做點什麽?

江域站在他身後,自從被親了以後,想要親近陳嶺的渴望也越發強烈,迫切。

他低頭,兩手撐住椅背,下巴不偏不倚地正好抵在青年的發旋上,輕輕一吸氣,便能聞到青年身上好聞的氣息。

陳嶺被貼得太緊,身上的寒意被逐漸驅散,渾身開始發熱。

他擡手托住男人的下巴,将自己的腦袋解放出來,心裏憤怒,再這麽搗亂他就演不下去了!

“你去旁邊站着,不許來打擾我。”陳嶺言辭冷冽,說完還瞪了男人一眼。

江域:“……”

陳嶺正要重新坐好,鼻腔發酸,再次傳來細微的癢意,同時,耳朵裏有了耳鳴。

他立刻反應過來,轉頭望向江域:“攝魂術!”

“別緊張,已經被我扼制住了,對你産生的影響微乎其微。”江域話音剛落下,王太太出來了。

“小明啊,溫水可以吧?”王太太端着水走到餐桌前。

杯子裏的水很清澈,不像是放過東西的。

王太太催促道:“看着做什麽,喝吧。”

陳嶺擡眸看她一眼,乖順地拿起杯子,喝了下去。

王太太興奮地攥緊手指,“我們家的水有種甜味兒,好喝吧。還口渴的話,阿姨再去給你倒一杯。”

“不用了,謝謝。”陳嶺本來還覺得沒什麽,聽了她的話後開始反胃,差點把剛喝下去的水噴出來。

這時候,客廳方向有了動靜。

一直沒有露面的王先生出現了,他穿着皺巴巴的西服套裝,外套的扣子系,随意的敞開着,衣領和白襯衣上,沾着一些血跡。

陳嶺視線往下,瞅見王先生手裏同樣沾滿了血,其中一只手上正拎着一只扒過皮的,正在滴血的肉兔。

見青年望着自己,王先生快步上前,陰沉的臉上驟然爆發出驚喜,不住地上下打量青年。

大概過了兩三分鐘,他終于收回視線,眼珠子古怪的顫動了下,低聲喃喃:“好,好,果然不錯,我們小越一定會喜歡的。都這麽多個了,這個一定要留下來,一定要……”

陳嶺沒聽清楚,禮貌地問:“叔叔,你剛剛說什麽?”

王太太臉色大變,捏住丈夫的手臂,用力掐了一把,然後才笑着對陳嶺說:“你叔叔說很高興你能留下來吃飯。”

怕丈夫留下來徒生事端,王太太立刻推着人進了廚房。

王先生還沉浸在對陳嶺外貌的滿意中,直到胳膊再次傳來痛感,他極快收起了笑意,又恢複成出現時的陰沉。

王太太見他情緒穩定了,回頭看了眼飯廳方向,問:“準備好了嗎?”

想到接下來的事,王先生忍不住咧開嘴笑,露出一口被煙茶漬得發黑的牙齒,“準備好了。”

他激動地搓搓手,将妻子沖着自己的方向又拉近一點,貼在她耳邊說:“大師算過了,這小子的八字不對勁,算不出生平過往。而且攝魂術也出了問題,一定是那小子不下心把符紙給弄碎破了。”

“那,那怎麽辦?”王太太着急道,“我們兒子屍體就快要保存不住了。”

“別着急,大師有其他辦法。”王先生眯了眯眼睛,從眼皮縫隙中迸射出的光陰邪惡毒。

“什麽辦法?”

“要讓一個人心中生恨多容易,不是只有屈辱的往事才能讓他的精神受到刺激。”王先生眼神惡毒,語氣違和的雀躍起來,“大師說他感覺到第五個和第六個被選定的人出了狀況,可是老天有眼,直接送一個人來補上空缺。大師說了,讓我們把他綁起來,關到地下室去,然後按照第六個故事裏的描述的那樣,用雕刻刀在他身上刻下漂亮的花紋……”

王太太捂着嘴,說不出話。

王先生看出她的害怕,雙手用力捏住她的肩膀,說:“別怕,大師說他能感覺到這個小青年身上陰氣很重,是至今為止最合适,也是身死後最有可能魂魄彌留不散,能跟我們兒子結成冥婚的一個。”

見妻子仍舊瑟縮,王先生勸說道:“只要兒子能安心去投胎,我們的努力就沒有白費。更何況,這很可能是最後一個人了。只要外面那人一死,兒子和我們都能得到解脫。”

“你若是還不安心……大不了事情結束後,我們好好去祭拜一下那些死掉的人,再暗中接濟一下他們的家人。算起來,也是在給兒子積福。”

王太太還是懼怕,只要一想到自己将親手破開青年的皮肉,留下一副副被血浸染而成的圖案……一想到青年看向自己那仇恨入骨的眼神,她就止不住的渾身顫抖。

可只要一聽見兒子兩個字,她又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份勇氣,這份勇氣能克服一切世俗和底線。

她緊張地咬了咬下唇,做了決定,閉着眼睛緩緩道:“我剛剛給他倒了杯水,裏面下了安眠藥。本來是想趁人睡着後,把他關起來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王家的原計劃是,将人迷暈關到房裏,由大師進一步加深那枚藏在紅夾克中的紙玫瑰後,就讓青年離開。

王先生:“你出去守着他。”

廚房裏夫妻倆商量出的計劃,陳嶺已經聽江域說了個全貌。

他假裝什麽也不知道,一只手撐住額頭,昏昏欲睡的模樣。

走至廚房門口的王太太看見這一幕,愣了下,眉宇間浮出喜色,加快步伐走過去,輕言細語的詢問:“怎麽了?不舒服?”

陳嶺含糊的應了一聲:“頭暈。”

“一定是凍感冒了,阿姨帶你上樓休息吧。”王太太抓着陳嶺的胳膊,将人扶起來。

被送上樓後,陳嶺躺到床上,本來還算清醒的腦子,此時當真迷迷糊糊起來。

江域摸了摸他的額頭,“睡吧,有我。”

陳嶺點頭,翻了個身,把腦袋埋進被子裏。

安眠藥的作用下,睡眠變得很沉,腦海中一片漆黑,看不見,聽不見,思維停止了轉動。

陳嶺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微微發軟。

他吃力地從困倦中掙脫出來,還未徹底睜眼,就看見一團團桔黃色的光暈。

是蠟燭。

此時,他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腳被捆綁。

江域依舊站在他身邊,指尖搭在自己的肩頭上。

見人醒來,男人俯身,面頰貼上他的側臉,說:“我知道你想自己動手,集中心念,我替你護法。”

鬥什麽鬥,手不是被……陳嶺一愣,那幾條捆綁着自己的繩子早就被江域不知何時給解開了,看似牢固的捆綁,其實一掙就開。

只要手腳能活動,其他都好辦。

陳嶺趕緊站起來抖動幾下發麻的手腳,然後把那件讓他渾身很不舒服的外套給脫了,丢到地面上光亮照不到的角落裏。

他目前所在的是一間空曠的地下室,自己這邊空無一物,被一條纖薄的白色紗簾阻擋的另一邊,隐約可見一張床,床上躺着一個人,周圍是跳躍的小火苗。

陳嶺猜,那些應該是給死人點的長明燈。

“有人嗎?”陳嶺的聲音落下不久,背後厚實的鐵門外有了腳步聲,他迅速坐回椅子上,讓江域替他把手腳重新纏住。

哐當幾聲。

一位穿着黃袍,紮着發髻的道士打開了鐵門的防盜鎖,推開門從陳嶺正背後走進來。

他手裏拿着幾個重疊的托盤進來,經過時停下來,尖嘴猴腮的臉上露出惡意的笑來:“小朋友,你醒啦。”

垂眼掃向陳嶺身上的衣服,眉毛皺了起來,卻有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

邪道沒往深想,擡手在對方肩上按了按,“別着急,等這些東西擺好了,咱們就舉行冥婚儀式。”

陳嶺背在後方的手腕活動幾下,突然站了起來,二話不說一拳頭揮過去。

邪道被打得措手不及,當場摔坐到地上。

他眨了幾下眼,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當即從衣服裏掏出一個紙人,咬破手指在上面畫了個符,喝道:“起!”

下一秒,原本躺在床上的東西突然起身,撕碎簾子沖過來。

陳嶺看清了,那是具不太新鮮的屍體。

因為長期的冷凍保存,屍體膚色青白僵硬,兩眼無神,卻力大無比。

因為迎面攻擊時陳嶺正好躲開,他撲了個空,一頭撞在牆上,硬生生給砸出個坑。

江域冷靜的聲音傳來:“是控屍術,以血寫在有死者生辰八字的黃紙上畫符,可操控屍體行動。破解之法很簡單,徹底滅殺被操控的屍體,操控人會遭到反噬。不用你親自動手,他自會暴斃而亡。”

控屍術最初只用來趕屍,一道符,一只鈴,便能将百裏甚至千裏之外的屍體,趕回到遙遠的家鄉。

很早之前,有專做這個行當的人,被稱之為趕屍人。

這些人雖然跟死人打交道,卻因為能讓客死異鄉的人回到家鄉與親人團聚,而備受尊敬。

但眼下這位控屍的邪道,顯然不該是受人尊敬的那一類。

陳嶺神色清冷,從後腰拽出了伸縮棍,用力一甩,棍身拉長,迎頭擊中屍體的眉心正中。

屍體死時的樣子應該不太好,臉上畫着很厚的妝,他不知疼痛一般,擡手握住伸縮棍,想要搶奪。

邪道站在一旁,陰森森地盯着陳嶺。

直到現在他才回過味兒來,王家夫妻被騙了!

這青年怕是追着其它幾件自殺案而來的,什麽想要搞小說創作、性格怯懦,全他媽是騙人的!

這不知死活的東西,分明是在順勢而為,想要摸到他的施術地點!

邪道越想越氣,攥着符紙的手越發用力,嘴裏叽裏咕嚕念了一通咒後,大喝一聲:“滅!”

陳嶺立刻感覺到,屍體的攻擊力量和速度有所提升。

他力氣不大,應付起來有些吃力。

扭頭朝着空氣中大喊一聲:“符紙!”

江域現身,拉開包掏出幾張驅邪符和定身符,從後方塞到青年手心裏。

陳嶺手臂揮動,一張符紙徑直飛出去。

邪道神色陰戾,手裏的紙人被他擺弄得側了下身,正直愣愣撞向陳嶺的屍體也跟着側身,額頭和符紙隔着毫米的距離擦過。

陳嶺咬牙,垂眸看了眼手裏的伸縮棍,利落的将前方折下,丢給江域。

鞭頭從空心手柄的底部滑出,卡在柄端,帶着紅纓穗的鞭身蜿蜒的垂在腳邊,像一條被馴服了的,安靜的毒蛇。

邪道還沒從江域憑空出現這件事情上回過神,就見一條鞭子朝着自己的面門甩過來。

他暗罵一句,腰身後仰,随即翻身一個跳躍落到床頭。

那地方擺着一個小小的牌位,寫着“王開越之靈位”幾個字,除此之外還有清香已經燃盡的香爐。

牌位黑漆漆的,像是被塗抹了許多遍油漆似的,但陳嶺知道,那并不是油漆,而是血,雞鴨鵝,豬牛羊,甚至也可能是人血。

這是在喂鬼“吃飯”,是在養鬼。

王家死掉的兒子不但沒有投胎,還被供奉養起來。

就這麽一通奇異的操作還想讓人結完冥婚去投胎,做春秋大夢吧!

遲早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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