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撲克橋17
陳嶺細品着信息, 心裏感嘆,老幹部也開始趕時髦了,不容易, 表情包用得真溜。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的情緒變得急切起來, 恨不得立刻飛到老祖宗面前。
容桂小區位于榮莘中學的正南面, 過兩條街就能到。
陳嶺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正好碰見幾個班裏的學生從圍牆翻出來玩兒。
見到新來的插班生大搖大擺的在街上晃悠, 其中一個男生跑上前去, 伸手去拍陳嶺的肩膀, “喂,新來的。”
陳嶺最煩被陌生人拍肩了,側身避開那只手, “有事?”
“大家都是同學,沒事就不能叫你啦?”男生對插班生的語氣有些不滿,他後退半步, 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嗤笑一聲, “你也是翻牆出來的?”
“不是。”陳嶺趕着回去跟老祖宗見面, 不想多做停留,轉身要走時被對方給拽住了胳膊。
“不是?那就是有老師批的出入條咯。”男生攤手, “拿來,我看看。”
陳嶺掃了眼被緊緊抓着的手臂, 眉頭微蹙, “放手。”
“操,還挺橫。”男生朝着背後打了個手勢,其餘幾人立刻圍攏上來, 将插班生圍在中央。
陳嶺快要煩死這些智障兒童了,他用力甩開男生的手,“你們想怎麽樣?”
“不想怎麽樣。”男生繞着陳嶺走一圈,欠揍的用自己的肩膀去撞對方,“把你的出入條給我,省得老子待會兒還要翻牆進去。”
“沒有。”陳嶺冷淡道。
“給我搜!”男生一聲令下,其餘幾個人一哄而上。
陳嶺知道自己寡不敵衆,用力踩住其中一人的腳尖,趁着對方吃痛摔倒的功夫,從人牆的空缺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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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給我追!”男生氣急敗壞的拉起同伴,示意其餘幾個把人抓住了以後一定要好好教訓。
陳嶺逃跑的方向與容桂小區相反,沒幾下子就到了校門口,進學校可不是明智選擇。
他驟然停下,準備折返回去,忽然看見保安室的窗戶正下方,趟着一張撲克牌。
撲克牌上鮮紅的A和桃心如同流動的血一樣刺眼。
追來的人見插班生止步不前,紛紛放慢腳步,最初的那名男生嗤笑着上前,尚未開口就看見了地上的撲克牌。
一張撲克牌對應一個人,而現場加上陳嶺共有八個人,沒人知道,撲克牌的目标是誰。
男生用力從背後推了陳嶺一把,“你去撿起來!”
就算不被推上前去,陳嶺也打算撿起撲克牌,參與這次游戲。
見插班生一步步走到保安室前,撿起紅桃A,其餘幾個學生驚恐又排斥的後退,生怕沾上晦氣。
“剛來就被撲克牌盯上,也太倒黴了吧。”有人嘀咕道。
陳嶺捏着撲克牌翻來覆去看了幾眼,發現撲克牌實在太舊,四條邊沿全被磨得發毛,唯有那血紅的A鮮亮如初。
“你們要不要摸摸看?”他拿着撲克牌轉身,手往前一伸,那七人再沒有之前嚣張的氣焰,啊啊啊地往後跑。
“膽小如鼠。”陳嶺罵了一句。
“你才膽小如鼠呢!”幾人中有人喊道,“你他媽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陳嶺将撲克牌揣進校服兜裏,“那我們拭目以待,看看這一次到底誰會成為輸家。”
有了撲克牌壓身,挑釁的同班學生不敢再招惹,加之保安聞聲走了出來,幾人眨眼就跑沒了影子。
“你什麽時候出來的?趕緊回學校去!”保安語氣很兇,把陳嶺當成了偷溜出去的。
陳嶺把自己教師門禁卡亮了出來,保安立刻想起同事叮囑的話,說是學校新來了個關系戶,校長特意叮囑不要幹涉他的任何行為。
他皺眉揮了揮手:“有門禁卡就趕緊走,站在門口做什麽。”
要不是被幾個熊孩子圍住堵截,你以為我想回來啊。陳嶺心裏一通吐槽,臉上卻笑眯眯的,“馬上走。”
十五分鐘後,看見了容桂小區的大門。
小區很新,所屬的建築公司業內有名,裏面的房屋全部都是根據客戶需求精裝修的。
陳嶺按照地址找到臨時的“家”,剛要敲門,門自己就開了。
江域站在門口,帶着笑意的眸子頃刻漫上涼意,“你身上有什麽?”
陳嶺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掏出紙牌放到江域手裏,“你說這個?”
撲克牌一到江域手裏,蘊藏在其中的陰氣立刻升騰而出,陳嶺趕緊阻止:“別!這是我參加游戲的通行證。”
“撲克牌不幹淨,髒。”江域不贊同青年莽撞的行為,卻生生停了下來。
那縷被逼出來的陰氣又回到撲克牌中。
陳嶺接過撲克牌,寶貝似的摸了兩下,生怕出個好歹,“也不是很髒吧,周原鑫死的時候肯定又委屈又無奈,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這副撲克牌雖然是他的報複,但據我所知,目前只有人受傷,沒有人死亡。”
江域瞥了眼那撲克牌,不再出聲。
除了切斷紅線解除婚約,陳嶺做任何事情他都會支持,并盡可能的去理解。
“你打算怎麽做?”江域把人帶到了餐桌前,阿姨早已經将做好的飯菜擺滿了整張桌子。
陳嶺小心翼翼地把牌放回校服兜裏,“最好是能和周原鑫見一面,勸他安心去投胎。”
他怕他被報複迷了心智,做出更加激進的事,到時候不但投不了胎,還要被打下地獄遭受折磨。就為了那麽一群惡心到沒有底線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放棄投胎的機會。
江域給他盛了一碗湯,白皙的手指扣着碗底,将湯碗輕輕放在青年面前,“嘗嘗,魚是我買的。”
陳嶺一聽,心裏啧了一聲。
這是要求誇的節奏啊。
趕緊用小瓷勺舀起來吹了吹,放進嘴裏。
魚湯熬得十分到位,奶白色的液體入口,蔥姜的氣味貫穿于魚肉的鮮香中,渾厚中夾雜一種清淡,別有風味。
“江哥,你這魚買得太好了,一定是經過精挑細選的。”陳嶺吹起彩虹屁來也不需要節操了,“連魚鱗片都帶着渾厚的香味,嗐,這是我頭二十年喝到過的最香的魚湯。不行,喝了這一碗我還能在喝兩碗。”
江域挑眉,雖然青年的話谄媚得厲害,但他依舊受用。
“不急,慢慢喝,鍋裏都是你的。”
“謝謝江哥。”陳嶺知道他對陽世的東西不怎麽感興趣,只殷勤的給盛了小半碗。
将湯碗放好後,他又把自己的碗筷挪到江域旁邊,一口一個江哥的說起上午在學校發生的事情。
“那個範小舟挺可憐的,我懷疑她可能是聽到了陶志勇和金校長之間的交易,想要報警告發才被殺死的。”陳嶺喝口湯,嘆口氣,連嘆三聲後,他又往江域的方向挪了幾寸,這下子,兩人的手背幾乎貼到一起。
江域的睫毛垂了下來,目光停在兩人相距不到半公分的手上。
青年的手要小上一圈,與他清瘦的身形不同,掌心嫩肉偏厚,看着就軟乎乎的,背面的骨節根根分明,卻在指骨盡頭處有不明顯的凹陷。
看似皮包骨的手,實則溫軟柔嫩。
江域喉頭一動,身随心動,握住了陳嶺的手。
陳嶺說得正起勁,突然一驚,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
他動了動被男人緊緊攥住的手,見掙脫不開便也作罷,清了下嗓子,低聲說:“範小舟的屍體應該就藏在沉舟樓裏,我讓吳偉偉先守着,等校長醒來,如果他能看到牆上的字,心虛之下去找範小舟的屍體确認,我們就報警,先把屍體弄出來,安葬到昱和山。”
只是單純的攥着手已經不能滿足老祖宗了,他将青年的手翻過來,掌心向上,見青年呆愣的看着自己不作反應,他體貼的催促道:“快吃,再不吃就涼了。”
吃什麽吃,氣氛搞得膩膩歪歪的,誰還吃得下去。
陳嶺心裏一套,嘴上卻沒停,一邊往嘴裏夾菜,一邊繼續說:“屍骨能夠入土的話,範小舟的怨恨應該能少一點吧。可是單單只是這樣肯定不夠,八年以來積攢下來的負面情緒太多了,如果陶志勇不死,她肯定不願意離開陽世前往幽冥。”
“冤魂沾了活人的血即可成為厲鬼,按照幽冥法曹,她将會被打落地獄。”江域說得漫不經心,注意力全在青年指腹的傷口上。
傷口已經結痂,幾乎要看不見了。
他俯身,冰涼的鼻尖蹭過那溫熱的指腹……血腥味鑽入鼻腔,刺激得他胸口發熱。
陳嶺當然知道冤魂不能殺人,怕江域因為自己的言語對範小舟産生不好印象,他急忙說:“我記得如果能經過第五十九司的審查,冤魂可以返回陽間替自己報仇。我想着你不是和陰差很熟麽,如果你出……面……的……”
指腹被舔了一下,帶着些許涼意的舌尖蹭過,後背立即竄起一片酥麻。那麻意沿着四肢百骸滲進心間,帶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覺。
酸溜以後是燥熱。
陳嶺耳朵通紅,用力抽手又抽不出來,他飛快掃向正在廚房收拾的家政阿姨,咬牙低聲道:“快松手,你羞不羞,還有人在呢!”
江域擡頭,嘴唇泛着一點水光,淡色眼眸染上暗沉的色彩,看的陳嶺心裏發虛。
“好了。”江域戀戀不舍的松開手,心裏滿足,也不滿足。
他淡然的伸出舌尖舔了下唇,松開了青年的手。
陳嶺手上那條小口子已經徹底愈合,連上面幹涸的血都不見了,他捏了捏自己的指腹,小聲逼逼:“謝謝,可是下次還是別了,太不衛生了。”
江域将嘴裏殘留的腥甜吞咽下去,臉不紅心不跳的說:“我生來便超脫了凡人的軀體,百病不侵,不礙事。”
陳嶺:“……真棒。”
江域:“……”
剛剛做那檔子事的時候得心應手,如今被誇了一句你好棒棒,男人反而有些不大自在。
他隐晦的咳了一聲,用低沉的聲音說:“下次還幫你療傷。”
陳嶺的腦袋往下埋了埋,好半天,他捏着複原的手指低低“哦”了一聲。
飯桌上的氣氛熱的冒泡,緊緊挨着的兩個大男人皆是兩耳通紅,誰讓大家都是第一次呢,必須理解。
最終,還是陳嶺率先打破局面,繼續之前的話:“我剛剛的話還沒說完。”
江域端起手邊的白水,抿了一口,“你說。”
兩人一秒恢複正常,陳嶺頂着還沒散去滾燙溫度的耳朵,讨好的說:“你能不能出面跟五十九司的人說一下,将範小舟當成按照正常流程返回陽間複仇的冤魂來看?”
江域故作沉吟。
陳嶺緊張了,“你和五十九司不熟嗎?如果很難辦的話就算了吧。”
“也不是太難……”江域一直掌心撐着單側下颌骨,另一只手點了點自己的臉,“求人辦事不是件容易事,你總得給點鼓勵吧。”
陳嶺站起來,痛快的往男人臉上親了一口。
正要推開,後腰被一條胳膊用力環住,重力一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撲到了江域身上。
江域捏住青年的下巴,嘴唇在對方柔軟的唇上磨蹭,呼吸噴上對面的小小的唇珠,“剛剛那點鼓勵不夠,得深入一點的才行。”
陳嶺的心髒噗通直跳,嗓子眼又酸又甜,他閉上眼睛,開啓唇縫,毫無保留的放任對方的進攻。
唇齒交融,呼吸交纏,直到呼吸困難得快要憋死過去,他終于被放開了。
陳嶺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跨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上。
他舔了下濡濕的唇,忍不住笑了一聲,仰頭貼着男人的耳垂說:“你吻技好差。”
江域胸口起伏得厲害,兩手掐住青年的胳膊,眼神很兇,“欠收拾是不是。”
“不是。”陳嶺笑得兩眼彎彎,“但是我喜歡。”
江域愣了下,別開眼,心裏熱流躺過,熨帖着他的所有情緒。
他伸手把青年的腦袋按在自己肩頭,偏過頭去,潔白的牙齒輕咬住對方的耳尖磨了磨,嗓音低啞道:“我們今後多練習。”
陳嶺的臉埋在男人頸窩處蹭動幾下,心裏美滋滋的想,以後要幹只能兩個人做的事情,一定要選一個沒有吳偉偉的地方!
飯後,陳嶺在卧室裏眯了會兒,踩着點去上學。
剛進教室,那些鬧哄哄的說話聲就停了下來,有人露出譏笑,有人神情擔憂,也有人事不關己。而這些人的眼神,都像是事先商量好的,全都落在自己身上。
陳嶺若無其事的坐到位置上,何婉婉看他一眼,連忙将自己的椅子往旁邊挪移,欲言又止地望着新來的同桌。
“陳嶺,有人說你撿到了撲克牌。”班級裏有人打破了沉默。
陳嶺将撲克牌拿出來,正面朝上的放在桌上:“你說這個?”
“怎麽會呢,怎麽會是你呢。”何婉婉反複說着,滿心都是不信和疑惑。
當然不該是陳嶺,撲克牌選定的游戲參與人該是當時圍堵他的幾個學生之一,是他為了和周原鑫見一面,主動撿起了撲克牌,替人擋了一災。
“是就是吧,我沒做過虧心事,就算是成為游戲參與人也不會成為輸的那一個。”
陳嶺說的坦蕩,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害怕,看熱鬧的人覺得沒有意思,很快大家就收回視線,幹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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