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中庸
姒槿有些絕望地閉上雙眼。她覺得她的面子都丢完了。
就在姒槿絕望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耳邊突然傳來簡之一聲輕笑。
随後姒槿便聽見他一字一句把接下來的文字讀了出來!
“他不曾料到層層紗幔之後,竟是這般好風光。冰肌玉骨生香,戲蕊含蓮。一點靈犀夜不眠……”簡之的聲音若空谷幽泉般溫潤清雅,音色卻又暗含幾分磁性低沉。
分明讀的是如此香糜淫豔的豔詞豔句,偏偏由他口所出,少了三分輕浮,多了幾分雅致。
這種詞話自己看時不打緊,可由別人口中讀出來卻讓姒槿甚是羞愧難當。
姒槿忍無可忍,猛地站起身,向簡之撲過去,想要搶奪他手中的話本。
似料到姒槿的動作,簡之靈敏側身,躲開姒槿。
合上話本,将其收入懷中,随後笑意盈盈地望着姒槿道:“沒收了。”
姒槿撲了個空,回過頭來咬牙切齒地瞪着簡之,怒道:“簡之,你敢搶本宮的東西!”
這種東西怎能放在他那裏,若是哪日讓他傳出去,她長寧公主的臉面就丢盡了。
萬一讓皇後知道,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姒槿打量着簡之面具下露出的一雙眼眸和下半張臉,只覺得那眸中的笑意異常刺眼,唇邊的弧度異常嚣張,感情就是在看她笑話吧!
越想越怒,姒槿已将憤怒擺在臉上,一雙星眸直直地瞪住一副淡然模樣的簡之。
她本就生的好看,因為憤怒,緊緊抿着唇,看起來是氣鼓鼓的模樣。頰上的紅意又多增了幾分嬌俏可愛。
極少見姒槿這般失态,簡之也知道她是真的惱了。可這般可愛的小女兒姿态,簡之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直到看到姒槿眸中隐隐閃過水光,簡之才道:“陛下心念公主的功課,公主該多讀些有用的書。”
姒槿還在氣頭上,哪裏還能冷靜下來思考,張口便道:“你算什麽東西,本宮要你管!”
簡之一笑,也不惱:“簡之還就真是陛下特意安排來照看公主的。”
簡之的話說的沒錯,的确是父皇親手将她丢給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可如此這般情形,姒槿怎能忍得下。
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收起滿目的怒意,姒槿望着簡之,冷聲道:“本宮勸你把東西還回來,否則本宮定然不會放過你。”
既然單純發脾氣他不懼,那只能以公主的身份去威脅。
簡之聞言,只是淡淡勾起一抹笑。從懷中取出方才的話本,大概地翻了翻,随後氣定神閑地看向姒槿,道:“公主不放過簡之,簡之只有将公主的這本書交給陛下了。”說罷,視線又轉向姒槿的床頭方向,微微擡了擡下颚指向那邊,又道,“對了,還有那些。”
姒槿望着簡之不敢置信,瞳孔顫了顫。她不知簡之是何時發現她藏話本的地方的。
“你,你……”一連好幾個“你”說出口,最後姒槿認了命,“你想怎麽樣?”
簡之不言,轉身出了門。
目送簡之離開,姒槿松了一口氣,随手剝起一旁果盤中的橘子皮來洩憤,只是橘子剝到一半,房門又被人從外打開。
先入門的是簡之,跟在他身後的是四五名小厮,小厮每人手中抱着一摞書籍。
幾名小厮将書籍放入房中,姒槿手中動作一頓,凝眉看向簡之:“你又想耍什麽花招?”
見小厮們将幾十本書籍收拾好,簡之這才屏退小厮,與姒槿道:“今日後,簡之會親自負責公主的課業。”
姒槿聞言,腦海中一空,手中剝了一半的橘子落到地上,滾了幾圈,落在簡之的腳邊。
簡之彎腰将橘子撿起放到一旁的桌上,随後回頭看向姒槿,唇邊噙着一絲笑意道:“只要公主課業完成的好,便不會有第三人知曉今日之事。”
姒槿沉下臉來,面上寫着極不情願。
可哪怕她再不情願,也無法與簡之直起沖突。畢竟這死狐貍背後的靠山可是她的父皇。
父皇仰仗信任佛門中人,這個簡之又是父親最親信的玄明大師關門弟子。哪怕她現在沒有把柄落在他手中,到時候父皇也只會怪罪她怠慢了他。
無奈之下姒槿只好暫且認命。
姒槿憤憤地瞪着簡之,今日簡之得罪了她,她便好好記下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們來日方長!
姒槿自重生後便沒遭這門子罪。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只有至誠懇切的人,才能盡力發揮他天賦的本性到達極致,能盡他自己的本性,就能盡知他人的本性;能盡知他人的本性…… ”簡之手中握着《中庸》一書,站在姒槿身前的案前,垂眸間見姒槿正趴在案上,半阖着眼,長卷的眼睫毛輕顫,緋色櫻唇微抿,一副睡眼迷離的模樣,不知早已神游何處。
眸中染上一抹柔色,簡之有些無奈。猶豫了片刻,還是伸出手去輕敲了敲姒槿身前的桌面。
桌上傳來沉沉的聲響,姒槿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入目的是幾根白皙纖長的手指。
再向上看去,對上簡之望向她的似笑非笑的雙眸,姒槿一個機靈,瞬間清醒,直起腰來。
“剛才簡之說的,公主可聽進去了?”見姒槿醒來,簡之收回手,悠悠開口。
姒槿深吸一口氣,道:“是。”
她怎麽知道他講到了何處,不過不想與他過多糾纏,只好先應下“是”。
聽到姒槿肯定的回答,簡之頓了頓,随後輕笑一聲,問道:“那公主說,簡之講到了何處?”
姒槿:“……”
這幾日姒槿受多了簡之的“荼毒”,功課進步飛快。
就連上一輩子好學歹學沒學進去的《中庸》都掌握了大半。
好在簡之并非時時刻刻守在靈海寺中。每每他離開,姒槿便能得不少時間潇灑自在。
這日姒槿剛從山下散步歸來,便見一人候在潛閣之外。
走近了看,姒槿才認出,這人是她在靈沂宮的一名身手不錯的宮人,前些日子被她派去了範府,查探範承允的情況。
“屬下見過公主。”見姒槿回來,宮人恭敬行禮。
看了一眼守在門外的幾位金吾衛,姒槿道:“進屋去講。”
“是。”
潛閣之外樹影婆娑,風吹竹葉沙沙作響。
宮人随着姒槿進入潛閣,閣外的金吾衛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沒有人注意到十米開外的樹後一閃而過的黑影。
入了潛閣,姒槿坐到屋內的貴妃榻上,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問:“範府可有什麽情況?”
這名宮人被她派出去的時日不短,若是範承允再有什麽動作應該會被發現。
“屬下在範府近半月,未曾見範大人與什麽可疑之人來往。平日裏多是邀幾位好友游園飲茶。”宮人單膝跪在姒槿面前,如是道。
“怎麽會?”姒槿喃喃,舉起茶杯的動作一頓。
難道是她料錯了?範承允難道真的安安分分,沒有什麽別的心思?
可前世今世合着來看,總有許多疑點無法解釋。
姒槿皺了皺眉,放下茶杯,對宮人道:“你繼續去範府,小心些,別讓人發現。”
“是。”宮人應了一聲後退下。
“殿下為何會懷疑範大人有問題?”見姒槿凝眉沉思不得結果,梅萱出口問道。
姒槿坐在榻上,轉頭從支開的窗口向下看去,目送着那宮人離開的背影,手指有節奏地輕着敲榻上的梨花木桌,道:“對範承允來說,沒有問題便是最大的問題。範承允不會是這麽安分的人,結黨拉派的事他做的不少。哪怕他不與北疆勾結,也絕不會老老實實待在府中。”
說着,姒槿眯了眯雙眸,繼續道:“他這般粉飾太平,不知是為了掩飾什麽。我倒是想看看,他究竟能忍多久。”
與梅萱說話間,夏蘭已開了門,身後随着幾名從靈沂宮跟來的侍女,每人手中端着托盤。
姒槿這才記起,已到了晌午。
“公主該用膳了。”将幾盤膳食放置在桌上,夏蘭來到姒槿身邊道。
姒槿點頭,從榻上起身,來到桌邊,望着桌上的菜,有些猶豫。
一品豆腐、金菇掐菜、紅梅珠香、沙舟踏翠、腌水芥皮、年字口蘑發菜 ……
菜色不少,只是大多是素菜。
到靈海寺的這幾日,上的菜色花樣繁多,可葷菜甚少。姒槿記得,這幾日她吃得唯一一次葷菜是醬焖鹌鹑 ,只可惜這鹌鹑再肥,個頭也是小的,沒兩口肉,便只剩下骨頭。
見姒槿站在桌旁,遲遲不落座,梅萱問道:“殿下可是沒有胃口?奴婢去再為殿下準備些點心?”
姒槿擺擺手道:“罷了。”
這幾日她只吃了些點心,再好吃的糕點,整日吃也差不多膩了。
她是想吃肉,可這靈海寺是佛門聖地,忌殺生,這些個和尚斷然不會給她送些活物來讓她宰。
舉着筷子,猶豫着不知從哪出下筷,姒槿突然靈機一動。
這裏的和尚不給她送,她還不能自己出門去尋了嗎?
想她幼時在元隐山,便沒有她沒到過的山頭。
只是這不定時出沒的簡之有些難搞。
姒槿沉吟着,目光突然落在站在一旁安安靜靜與她身型相仿的夏蘭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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