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江湖險惡

“承琤！”左瑜用憤恨的聲音怒吼，咬牙切齒，蕩氣回腸。

“嗯嗯，我在呢，你不需要這樣大聲。”

承琤手腳并用從左瑜懷裏爬下，啃着戰利品看左瑜，一臉純潔的無辜與茫然。

左瑜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劇痛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她反複告誡自己，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千萬不要生氣，到時候吐血事小，面子上可不太好看。

在特警基地摸爬滾打三年，號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現在猛然被一個，一個白癡少女幹脆利落地撂倒，左瑜的自尊心毫無保留地碎一地。

“咳咳，你的歷任師傅，都算得上是仙界上神，難道就沒有一個肯站出來給你講講安全常識嗎，沒有嗎！”

“嗯，小八出事之前，凡是老君的課，我都用來給小八寫韻味綿長的情書——就是食譜。”承琤一低頭笑得腼腆羞怯，居然讓左瑜有萬分之一秒的失神。

“出事之後，我對小八的一寸相思無著處，只能在月老的講堂裏刻苦用功，企圖用浩瀚學海将自己淹死，以至學識在短期內突飛猛進，受到月老的無限賞識，準備提拔我作他未來的接班人。”

左瑜望着承琤的目光開始變得無限悲憫，深井冰少女并非是自己願意變成這樣，在她的身後有着這樣悲催的教育背景，叫人如何不唏噓。

唏噓不已的左警官默默自己揉着腦後和肋骨的傷處，一時間誰都沒有再說話。

承琤啃完最後一根鴨骨頭，終于賞臉關注到了低頭不語的左瑜，似乎是良心的複蘇，愛意的覺醒，冥冥中一股神奇的力量讓她翩翩走近了左瑜。

伸出了兩只油到反光的鹹豬手，承琤學着左瑜的樣子，一手探到她腦後，一手來到她肋側的傷處——用力搓搓。

“嘶——”

左瑜長腿一撩，憤怒地甩開承琤跳下桌子，此等來自白癡的關心，她真是消受不起。

“仙子美意，在下還是心領了。”望着承琤還有追上來繼續的意思，左瑜非常緊張地補充，“我現在要去洗澡了，你不要跟過來了。”

“我來取果汁。”承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從桌上抓過自己的汽水，經過最初的試探，她已經充分駕馭了吸管，喝得咕咕作響。

左瑜松了口氣，低頭看看胸前被承琤弄髒的那一大片油膩，飛速地開始解扣子。

“哎，對了！”

左瑜剛把襯衫脫掉，承琤一拍大腿猛然擡頭，眼神晶亮像是有什麽驚天發現，“你要洗澡是嗎？”問罷站起身再次朝着左瑜走進。

“是啊，你，你幹什麽。”

有了方才的前車之鑒，左瑜萬分不敢大意，警惕地抱着衣服朝浴室的方向縮了縮。

一個聲音在心中怒吼：我為什麽這麽要這麽委屈啊，底線呢，天理呢，職業尊嚴呢？

“如果洗澡的話，可能會需要這個喲。”

承琤一臉獻寶般的神秘，從寬大的浴袍口袋裏掏掏掏，找到一張色彩俗豔、印刷粗糙的卡片。

警惕的左警官滿臉狐疑，伸出兩根指頭，小心地将卡片夾住。沒辦法，來自承琤的東西，無論是什麽，她就本能地認為會爆炸。

“誰給你這些東西的啊！誰讓你将這種東西收藏在身上的！”

卡片并沒有爆炸，但是上面的內容，一句将左警官引爆了，她方才苦苦壓住的一腔鮮血，此刻就要再次從喉嚨裏面奔湧而出。

承琤再遲鈍也感受到了左瑜的怒火，她縮了縮脖子為自己辯解，“怎麽了嗎，這是我睡覺的時候，有好心人從門縫裏塞進來的。”

“從門縫裏塞進來？這種偷偷摸摸的行徑，哪裏看出來是‘好心人’做的了？你居然還把這種東西，當作寶貝一樣帶在身上。”

左瑜扶着額頭轉圈，心裏頗有一種自家小孩受到社會不良信息污染的憤慨。

“你聽我說完嘛。”承琤非常自豪地挺了挺胸，“當時我也懷疑壞人來着，所以我非常迅速地跳下床，拉開門，把那個人當場捉住了，哎，他的表情跟你現在差不多。”

差多了，不要瞎比較行嗎。左瑜眼中幾乎要噴出三昧真火。

“嘿嘿，其實呢，他是個很好的人。進來之後非常殷勤熱誠，對我問東問西問寒問暖，就像許仙大夫。”

嗯，有本事你去她們家，當着白姐姐的面再說一次。

“等等，你還讓他進來了？！”左瑜皺着眉四周望望，似乎生怕那人還沒走。

“我找他問了問那個東西的使用方法，”承琤坦誠地點頭，指指熱水器，“他解釋的非常詳細，走之前讓我随時都要撥打這個卡片上的電話，洗澡按摩，都可以有專人提供配套服務。”

你不需要這種服務！

“不是随時都要，是随時可以，”左瑜很佩服自己，這種時候還要跟文盲掰扯語病的問題，“總之以後這種東西不要拿，門也不要開，電話更不許打。”

“你兇什麽兇嘛，我答應人家幫忙推廣給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哦。”承琤從另一邊的口袋裏又拿出一疊名片來，花花綠綠煞是壯觀。

“托你個酸菜魚啊托，”左瑜伸出手一把全搶過來，找了旅館的紙筆詳細記錄上面的電話，“反正先記住我的話，別的以後給你解釋。”

随手撥了市局掃黃組的內線，等待的過程中，左瑜忍不住心中郁卒。

喵的，旅館真是不能再住下去了，搞不好被他們帶壞小孩子。

電話接通，左瑜簡單跟同事通報了情況，接着反複祝福他們馬到成功，決不姑息，最好一網打盡。

掃黃組特別行動隊的同事莫名跟着激動，他們從未受到過舉報人如此真誠熱切的鼓舞，全組上下工作熱情頓時高漲，準備連夜組織人手布線收網。

左瑜結束了跟同事的寒暄，想了想，再将電話撥回了家裏。

古钰老太太，此時正沉浸在戲曲頻道的韻味當中無法自拔，所以接聽電話的語氣頗為不耐，“孫女兒，奶奶這邊馬上等着看‘桑園訪妻’，不着調的事都麻溜兒咽了，別太多廢話。”

如此言語直白毫不委婉的對左瑜的厭棄之意，強烈突出了古钰對傳統戲劇藝術的熱愛，也突出了左瑜堅強勇敢的心理素質：

“好奶奶，我記得老劇院之前給您分過一個舊房子？”

“怎麽着，要帶着你的小情人一起去住啊？”

撲哧、撲哧、撲哧撲哧撲哧。

這是，堅強勇敢的左瑜警官，在心裏反複自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