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可哪裏睡得着,焉焉的躺在那,兩條小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

人妖殊途!滿腦子都是這句話,白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心裏委屈的想哭。

自個要是人,他就沒這麽煩了,到時候和他家阿珩就那麽快樂生活一直到老。

可如今,自個偏生的是妖,真是好不心煩。

正悶悶不樂時,白城現了身,手上提的是焉兒吧唧的小山雀。

白軟訝異,道:“阿雀怎麽了?”

“跟你一樣,發春呢。”白城随手一丢,白軟連忙接住小山雀,護在心口,撫摸它的羽毛。

白城坐下,往榻上一靠,偏頭看了白軟一眼,小家夥那點愁緒被他瞧的一清二楚。

白軟的視線從小山雀漸漸移到白城身上,抿着唇,臉頰微鼓,“不開心。”

白城口氣閑閑,“自找的。”嘴上這麽說着,卻還是伸手招呼白軟過來。

白軟坐在他身邊,委委屈屈的看着他,“想變成人。”

白城神色一頓,不打算接話,岔開話題打趣道:“這靖王府真好,因着阿軟你,我也沾光體驗了一下王妃的生活,錦衣玉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果然……”

“果然做人好是不是?”白軟接話道。

白城:“……”

白軟拽住白城的手,連連的問,“做人好是不是?”

白城給他問的眉頭皺了起來,默然片刻,才開口,“不是。”

“阿城騙人!”白軟一雙圓眼水光光,悶悶道:“我不要和阿珩人妖殊途。”

白城啞然,又聽着他道,“我好喜歡阿珩的,什麽都不想,就想着跟他一起到很久很久。”

白城撫上他的臉,輕聲道,“小阿軟,別的不管,變成人,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

白軟不解道,“為什麽?”

白城沉默,忽然有些後悔帶這小家夥下山了。

有頃,他輕捏白軟圓嫩的臉頰,肅然道,“人有人的路,妖有妖的,終歸都是要入了那塵土,你又何必一意孤行,非要變成人?珍惜眼前方為最好。”

白軟聽得悵然,沉默良久,難過道,“我們妖類入塵土需要自毀元神,可人類要經生老病死,不一樣的。”說着掉起淚來,“阿軟就想和阿珩一起到老,就這般簡單,怎麽就這麽難。”

白城略有驚訝,慨然一嘆,卻是無話可說。

他清清楚楚知道白軟被抽了一根心智,對很多事都是懵懂無知,又因常年身居深山,更是對很多事模糊。

若不是他母親将她的修為傳授于他,白軟不過是一只有靈性的狐貍,如今不需辛苦修煉,便成了妖,有了長長久久的生命。

只是小家夥的母親用心良苦,不想他經歷這世間的諸多複雜之事,便抽了他一根心智,希望他永遠簡單快樂下去。

而如今,小家夥卻還是墜入了愛河,即使懵懂,卻一門心思的想要變成人。

這叫他說什麽好?

天意弄人?亦或者其他。

白城又一嘆,看着白軟,見他一張小臉委屈的能擰出水來,心思一轉,問道,“餓了,晚飯吃什麽?”

聽到吃這等字眼,白軟止了淚,眼眶裏挂着淚珠兒,可憐氣的很,卻又頗有幾分可愛。

他抿了下唇,擡手一抹淚,“我去問問冬容她們。”說着起身跑去了門口,打開門,探出一顆小腦袋,問站在那的兩位,“冬容,我們晚飯吃什麽?”

正發呆的冬容愣了愣,道:“奴婢去廚房瞧瞧。”

“冬容,我想吃豬蹄,你能讓廚房給我做嗎?”白軟問着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嘴唇。

冬容點頭道,“奴婢這就去廚房,讓廚子給你做豬蹄。”說着擡步要走。

白軟卻又叫住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還想喝羊湯。”

冬容點頭,“那奴婢就讓廚房全做你愛吃的。”

得了這話,白軟心滿意足的點點頭,轉身回了屋。

——

褚珩回了書房,這一路無法形容的,如同怒火般的東西在心中燃燒着。

按理對白軟除了殺意,他不該帶有其他情緒的,可偏偏不可控制的有了別樣情愫。

每每對上白軟純良的目光,再加上他有意無意露出的稚真模樣以及絲毫不掩飾的某些話語和動作,如同心裏被小爪子輕撓了幾下。

叫他一時之間無措的很。

看來淩煙閣他還是少去的好,才不過一會就已經被那小細作擾的心煩意亂,好不痛快!

若是時常去,他已經不敢想了,褚珩心中大亂,坐下,舒了口氣,目光掃到小狐貍經常睡得地方,一愣。

“小東西去哪了?”他沉聲問門口候着的丫鬟。

丫鬟們進了屋,渾然不知屋子裏的狐貍不見了,頓時又迷惘又驚疑,連忙跪下,支吾道,“回,回王爺,奴婢們,不知。”

褚珩臉色一沉,拔高了音量,“不知?”

兩個丫鬟吓得哆哆嗦嗦,跪在那抹起淚來。

褚珩雙唇緊抿,平日裏他極少跟這些下人們生氣,今兒也不知何原因,忍了一會兒,終是沒忍住,冰着臉命令人去找,并道,“若是找不到,按軍法伺候!”

丫鬟們連連應着,起身去找了。

褚珩又命府上的護衛們去找。

他就靜靜的坐在那,等着,心底希望着那只小東西只是跑出去玩耍了。

可随着天色越來越黑,他的心一點點跟着沉下來。

褚珩稍稍整理思緒,起身,走到外面。

王府裏很安靜,夜晚有風吹來,一片清爽,全然沒有夏日的悶熱。

月上柳梢頭,院子裏灑滿月光,褚珩擡頭望月,對着那月亮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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