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锒铛入獄
孟之豫大驚:“你說誰死了!”
孟世德氣得手抖腳顫,指着他道:“唐太尉家的還有誰?與你一同侍讀的唐泰來!昨日你是不是把人騙到畫舫,然後打殺了他?你啊你,這番可是闖下彌天大禍了!”
“胡說!”
孟之豫矢口否認:“我是讨厭那癞皮狗,但我沒殺他!我只是揍了他一頓,然後把人綁在船尾巴上……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麽就死了……我沒殺人!”
孟世德怒道:“就算不是你有意殺之,但人也是因你而亡!唐府下人昨晚把唐泰來撈起時他已斷氣,驗屍仵作說乃是重傷昏迷後在水中溺亡的!”他深吸一氣穩穩心神,耐心勸道:“對方若是尋常人家,找個緣由給些銀子便打發過去了。可偏偏是不好惹的唐家,你和唐泰來結怨多年人盡皆知,出了事別人不咬着你咬誰?先跟我回府,我給你想法子,躲過這陣再說。”
孟之豫乍聽噩耗失魂丢魄,怔怔兒地站在原地,嘴唇嗫嚅說不出一句話辯解。一個大活人,昨兒個還跟他逞兇鬥狠,今天卻已經成了具冰冷屍體?
唐泰來是讨厭鬼、癞皮狗、兩面三刀的小人。孟之豫從小就和他相互看不順眼,隔三差五就要鬧一鬧打一打才痛快,有時候他甚至恨不得老天收了這個孽障……可是等到他真的死了不在了,孟之豫又忽然覺得悲涼。
就算再厭惡再憎恨,他也沒有想過要取人性命。
“我……”孟之豫垂下眼角,吸吸鼻子道:“我不跟你回去。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打的也是我綁的,他要真是因此而亡,我甘願認罪受罰。無心之失,想來不至于丢了性命。”
“糊塗!”孟世德怒其不争,喝道:“這番話若是讓唐太尉聽去,你覺得人家會放過你?一旦你入了大牢,唐府随便買通一個獄吏就能毒殺了你!難道你以為還會來什麽過堂審訊,真相大白?笑話!”
閣樓之上明窗掩開,華雪顏靜靜站在窗後,縫隙裏露出半張沉肅美顏,紅唇抿成一條直線,嘴角緊緊繃着,若水秋瞳殺機盡顯。
從這裏徑直下去,一刀封喉,不過眨眼功夫便能結果了他。屆時一定十分痛快。
可是,她痛快了,他也會痛快,死得太痛快。
不,這樣是便宜了他。他應該嘗嘗衆叛親離的滋味,他應該感受痛失所愛的悲哀,他更應該保受煎熬折磨,生不如死。
身死并不能代表什麽,心死成燼,才是最大的折磨。
呵呵,好個買通獄吏,還有毒殺……果然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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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白素手輕輕一推,她關上了窗戶。
孟之豫聽了孟世德的話,執拗着不肯妥協:“我原本就沒打算殺他!我要是這樣一走了之,豈不更坐實了謀害人命的罪名?男子漢大丈夫,躲躲藏藏算什麽?這傳出去才成了笑話。”
“由不得你做主!就算綁也得把你綁回去!”
正當父子二人吵得不可開交,忽然華雪顏從閣樓下來。
“不關孟郎的事,人是我殺的。”
突兀的女子聲音傳進耳眼,輕輕柔柔好似雪花,又含着幾分嚴冬的寒意。孟世德循聲望去,見到一女徐徐走來,面容姣好身姿婀娜,臉上表情恰好三分笑意七分拘謹。
“你怎麽下來了?”孟之豫頓時回首捉住她的手,忐忑而緊張地說:“此事與你無關,你不要來淌這渾水。你先回去,快回去。”
華雪顏臉色微僵,笑得有些勉強,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主意是我出的,人也是我綁好推下了船。”
孟世德聞言眉頭緊皺,問道:“此女是誰?當時她也在場?”
“少打她主意!”孟之豫趕緊把華雪顏擋在身後,頗為警惕地瞪着孟世德,道:“她是我名正言順的妻,我們正式拜過天地的。昨天唐泰來貪她美色意欲輕薄,我這才教訓了那混賬一頓。總之錯不在我們,你休想推她出去頂罪。”
豈料他一味的維護反而惹惱了孟世德,孟父一通數落怒罵:“就是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令你惹禍上身!既然起因在她,她便是罪魁禍首。來人,給我把她綁了壓送刑部!”
從孟府帶來的護院即刻沖了進來,拿着麻繩就動手。孟之豫上前去攔,卻被孟世德一句“按住公子”打壓在原地,由府裏管事的孟四親自動手制服。
“少爺對不住了。”
“不準碰她!老家夥你敢動她一根頭發,我與你誓不兩立!松開,你們這群兔崽子松手!”
孟之豫掙紮不停,無奈被魁梧護院死死鉗住雙臂,幾乎被按着跪在了地上,骨頭都快斷了還是沒能挪動一毫。他不住嘶吼怒罵,斂起了溫文爾雅,雙瞳血紅,一如曠野中瘋狂奔跑的獵豹。
孟世德把他的變化看在眼裏,暗暗心驚。
倒是華雪顏冷靜若常,沒像尋常女子遇見大事就嚎啕大哭,她對孟世德道:“不用綁了,我自會走着去。且容我跟孟郎說幾句話。”
她走過去給孟之豫理了理微亂的衣裳,低眉順眼的模樣:“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孟之豫眼眶一熱:“雪顏……”
“噓。”華雪顏豎起一根手指搭在他唇上,仰頭望他,“我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相信我。”
她唇角略略揚起,大庭廣衆下踮起腳在孟之豫嘴角落下一吻:“孟郎,等我回來。”
言罷她揮袖轉身,衣袂都帶着一股決然之意,步履堅定。
“走吧。”
華雪顏率先出了千影樓,幾個孟府護院急忙跟上。孟世德掃了孟之豫一眼,嘆道:“孟四你留下看着他。”
“喂……父親!”
就在孟世德一腳踏出大門之時,孟之豫驟然在背後大聲喊他。孟世德背脊一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遲疑着轉過頭來,滿眼驚詫。
孟之豫咬着唇,極度艱難卻又含着幾分哀求說道:“別讓她去,她一介弱女子怎麽受得了那種地方,唐家又不安好心……你救她,我曉得你能救的!只要她平安,我甚麽都依你……算我求你……”
從來都不肯向他低頭的兒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開口求他。孟世德心間猛顫,說不清是因為欣喜還是寒涼。
他沉臉不發一言,匆匆而去。
不出華雪顏所料,她一入刑部便被壓入大牢。牢門鎖上,她看着髒污不堪的地面,沒有坐下,而是擡眼問獄吏:“誰負責審訊此案?”
“那麽大的事兒,自然交給刑部侍郎肖大人負責。”可能獄吏見她是個妙齡女子,态度倒不算很惡劣,平平說了一句之後,又補充道:“奉勸你一句,在肖大人手下還是盡早說實話的好,省得吃不必要的苦頭,否則兩鞭子下去你命都沒了。懂不?”
“多謝。”華雪顏颔首微笑,似乎很感激他的忠告。又或許,很滿意他的答複。
刑部茶室,肖延與前來的孟世德正在說話。
肖延枯瘦的手從懷裏掏出一方手絹,捂嘴咳了咳才嘶啞開口:“咳,孟大人,這案犯是過堂審訊還是……咳……”
孟世德沉眉不答,表情染上些許凝重。肖延見他半晌不語,喝了口茶又問:“要不私下交給唐府?借此緩一緩您與唐太尉間的關系,人家死了兒子,雖然是個不成器的,到底也還是會心疼。”
“唐太尉妻妾衆多,房房都有所出,不似老夫,只有之豫一人後繼香火。”許久,孟世德緩緩開口,卻是這麽莫名其妙一句。他轉了轉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低低道:“罷,此事待我好好想想。那女子先不要動她,怎麽說也是之豫的人,若能留着便留着。唐府那邊你想個借口搪塞過去,拖兩日再說。”
肖延依舊捂嘴,遮了半邊臉看不清神情:“是。”
“有勞了,肖大人。”孟世德起身,臨走又道:“前些日子得了批好茶,回頭我叫孟四送些到你府上,你嘗嘗。”
“多謝。您慢走。”
他走後肖延放下枯手,一臉詭異表情如餍足的豺狼,繼而喚來随侍奴仆。
“老爺有何吩咐?”
“回府給夫人說把茶罐子騰一騰,明日有人送新茶過來。”
刑部大牢半在地上半在地下,狹窄的牢房只有一扇巴掌大的透氣窗。深夜之時,華雪顏透過那扇窗戶望向天空,卻只能瞥見一團陰雲。原來此夜無星無月,是陰天,也刮起了風。
地牢陰冷,牆角的破絮散發出一股惡臭,地上的污漬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嗅進鼻孔方才察到一絲血腥。
黯淡夜色下她伫立在窗下,仰頭望着外面,盡管什麽也看不到,卻不肯挪走目光。
她的父親,整潔儒雅的父親,當年也是這樣度日如年吧?不難想象,他是從怎樣的希冀,逐漸變成失望、絕望,最後化作一腔悲憤,含恨而終。
這洗不掉的斑駁鮮血,可有她父親的一滴?
這耳邊嗚咽的冤鬼哭訴,可有她父親的一聲?
這石牆上的道道抓痕,可有她父親的一筆絕書?
她閉眼深深嗅着牢裏腐臭的氣息,盡力感受十年前她父親在此的痕跡,尋找、捕捉、收納入懷……她要感同身受。
她的胸口高低起伏,雙手緊握成拳,從肩到腳都在顫抖。
這不是害怕,這是複仇的火焰,灼得她滿腔沸騰。
牢門鐵鏈嘩嘩輕響,暗夜之中,比夜枭更深沉的人無聲無息鑽了進來,站在了華雪顏身後。
無比熟悉又霸道的氣息,瞬間侵入了這裏。華雪顏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不怎麽驚訝,照例出口就諷:“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跟我出去。”
紀玄微沉啞的聲音在夜色裏響起,襯得牢獄更陰森三分,仿佛這不是鬼魅之言,而是地底閻王主宰生死的命令。
華雪顏冷笑回首:“将軍想劫獄?”
紀玄微伸手牽她:“走。”
“不走。”華雪顏手腕一擡,避開他的觸碰轉而撩了撩頭發,橫眉透妩,噙着笑道:“且不說逃獄這種大罪我擔不起,而是萬一出去了,将軍你——”她刻意壓低了嗓子,緩緩道:“殺人滅口怎麽辦?”
紀玄微愣了一瞬,很快又出手來拉她:“胡言亂語。”
“诶诶。”華雪顏後退兩步背靠牆壁,擡起手擋住他,譏诮道:“難道不是麽?殺了唐家的公子還不夠,現在又來殺替死鬼?将軍你殺了我可不明智,我若死了,誰替你背這個黑鍋?嗯?”
她嘴角明明含着笑,語氣也是嬌俏,可透過沉夜霧霭,紀玄微清清楚楚看到她眼中的不屑與憎恨。
他明顯有些惱怒,反唇相譏:“替我背黑鍋?你是為姓孟的當替死鬼!”
“是又怎麽樣?”華雪顏斜眼,笑意淺淺,“我樂意,我喜歡。孟郎待我不薄,我以身相許也不夠,就算搭上性命,我也——無怨不悔。”
“你!”
紀玄微每每好不容易壓制住的怒火,總是會被華雪顏三言兩語就挑燃。他出掌鉗住她的咽喉,把人緊緊抵在牆上,偉岸身軀轉瞬傾軋而下。
他與她緊密相貼,壓得她愈發呼吸不暢。他沒有吻她,而是把唇湊到她耳畔,鼻尖蹭着她的臉頰,像一個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孩童那般執拗相問,帶着不甘與哀傷。
“你怎麽做得到?怎麽做得到……”
“你怎麽做得到與仇人之子同床共枕,肌、膚、相、親?”
作者有話要說:前幾天感冒了又趕稿子,弄得身體受不了。今天好多了,逐漸恢複更新~(@^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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