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血性女子
“哈!這話問得可笑。”
華雪顏嗤笑,她略略側首,同樣把嘴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字輕吐慢言,口氣輕佻。
“別說區區仇人之子,就算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我也敢與之共眠。甚至,”她的手指搭在他後頸,指尖輕挲跳躍,“和你這種魔鬼纏綿歡好,我也做得到。”
她朝他耳朵呵氣,妩媚得如陰司豔鬼:“多謝将軍栽培歷練,親自調|教。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影子,”紀玄微低低喚她,雙臂收攏擁她入懷,埋頭抵住她的香肩,眼眶澀然不敢讓她察覺。冷峻剛毅的他竟也顯露頹然之勢,嗓音愈發沙啞:“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那天我……不是有意……”
“你對不起我什麽?”
華雪顏恨他每每都是傷害了再來道歉,怒上心頭,狠力搡開他,連聲質問:“你為什麽道歉?為你接二連三的利用?還是從一開始的算計?我的順從、聽話、任你擺布,最後換回來的是什麽?是什麽!”
她雙眸含淚,卻硬是咬着唇沒哭出來,聲音隐隐顫抖:“你說戰事結束就讓我和葉子離開邊關,你說只要我完成任務,就給我們姐妹新的身份新的開始……我信你,所以我甘願留在城裏被西越軍帶走,還有海棠、櫻桃、杏花……你可知為了你一句毀敵糧草,我們付出多麽大的代價!是,她們是下賤的娼|妓,可娼|妓也是人,不該被這樣折磨,你不知道海棠死得有多慘……”
“我當時別無他法。”紀玄微眼簾低垂,肩頭白霜托滿一身落寞,他低低道:“仗打了三年,國庫空虛将士疲憊,我親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兵接連戰死,有些甚至連屍骨也找不回來,被荒漠裏的狼吃了……你只覺得你們可憐,但是他們呢?就活該付出性命?他們家中的父母妻兒呢?就該承擔喪夫喪子之痛?關外的冬天不好過,西越軍必定孤注一擲攻城,所以我必須搶先下手……”他說話有些缺乏底氣,可還是遲疑着出口:“我沒有強迫海棠她們,她們都是自願,我也沒有要求你去……”
“是,你是沒親口說,但如果我不去,你們就會讓葉子去!”眼淚奪眶而出,華雪顏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悲懑,揚手狠狠打向紀玄微,“你們是不是人?葉子她眼睛看不見啊!如果去了不是明擺着送死是什麽!你明明答應了我會好好照顧她,背地裏又想推她進火坑,背信棄義的混蛋……”
“那是何副将的提議,我沒答應!”紀玄微截住她的手,把她攔腰抱住按進懷裏,“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我拒絕了。可你為什麽瞞着我去找何副将?說你要留城?為什麽……”
華雪顏凄涼嗤道:“為什麽?你養我不就是為了這天?”她擡起通紅的眼,淚珠一滴滴從眼角滑下來,悲戚戚道:“你從來不碰我,不是因為你尊重呵護,而是因為你知道,西越大帥柴炎喜好女色,可是他非處子不要。每次洗掠城池過後,所得處子都要先讓他挑選,然後才是其他人……”
“柴炎謹慎陰狠幾乎沒有破綻,只有女色一項是弱點。留在他身邊的女子,就有唯一殺他的機會。你教我擒賊先擒王,你常說西越只是一群徒有蠻力的烏合之衆,只要殺了柴炎必定群龍無首,軍心大亂……你再率大軍趁機攻打,勢必拿下西越。”
“我以為你留我在身邊只是一時興起,哪曉得……”華雪顏失望垂下眼角,哽咽道:“從第一次見面,你就什麽都算計好了。我對你而言,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利用,所以你教我武藝,也要我去跟海棠學那些……”
盡管她身在泥沼,當初卻還留着一顆少女芳心。對于紀玄微這般英武的少年英雄,心底或多或少有一些仰慕,還有希冀。
問她是否愛過他?未必。但是那份仰望傾慕,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他給過她無限美好的願景希望,最後又一手摧毀她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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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瞬回到烈風朔朔的邊關,她還記得那天站在議事營帳的門口,她聽到了什麽。
“将軍,我們糧草不多了,補給又遲遲不來,您是不是再上書催催朝廷?”
她聽出這是何副将的聲音,此人乃是軍中參謀,專負責軍隊供給。
紀玄微沉重的呼吸聲從帳內飄出來,許久才道:“半年前越州旱災顆粒無收,朝廷也運了糧米過去赈災。如今不是他們不肯給我們送糧,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何副将憂心忡忡:“那如何是好?眼看就要入冬了,沒有糧食大軍可怎麽撐得下去?除非這仗不打了。”
紀玄微不置可否,忽然問:“西越如何?他們糧草充足與否?”
何副将道:“自然也是半斤八兩。西越素來貧瘠,國內儲糧想必更少,末将以為他們也最多能撐兩月。我們只要守住這兩月,必定不戰而勝。”
“等不起了。”紀玄微沉沉一嘆,“我們的糧草最多撐一月有餘,屆時若是朝廷的補給還是不到,萬一西越攻城……不行,我們得速戰速決。”
紀玄微與何副将商量作戰計劃。華雪顏站在帳外沒有進去。她知道情勢不容樂觀,不由得心生惶恐,她不能眼睜睜看東晉戰敗,到時她們姐妹将再次颠沛流離,她好不容易求來的安穩又将蕩然無存。
她能做些什麽?一定可以做些什麽……
“将軍,不如……用那個方法,女人。”
華雪顏突然聽到“女人”這個字眼,頓時起了興趣屏息凝聽。
紀玄微沒有搭話,保持着沉默。何副将試探道:“派出探子打入西越敵營,放火燒了他們的糧草,我們再趁着後營大亂全力攻入,一舉殲滅。西越大營看守嚴密,尋常探子不易混入,但是女子不同,能降低他們的防備心。依末将之見,您身邊的影……”
“不行!”不等何副将說完,紀玄微斬釘截鐵否定,他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執拗相拒:“她不行,她身手不好也沒有經驗,很容易……把事情辦砸,到時打草驚蛇反倒會弄巧成拙。”
“但是她很聰明,将軍你都栽培她這麽久了,是時候讓她一試。”軍營衆人大都不懂拐彎抹角暗示揣測,何副将性子耿直,并未察覺紀玄微的不悅,而是一味從現實利弊給他分析:“如果你擔心她一人不足以成事,那就多派幾人同去。可女人太多容易引起戒心,我們幹脆以退為進,先是誘西越攻城,然後再從側面包抄,直搗黃龍……”
紀玄微并不同意這個戰術,道:“戰場殺敵是男人的事,要女人前去沖鋒陷陣像什麽!不行。”
“尋常女子自是不行,她們也沒這本事,可是我知道有幾位女子能夠擔此重任。”何副将說着竟然眼眶紅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帳下的李忠?年紀輕輕個子高高的那個,腦袋圓得像個倭瓜,大夥兒常叫他李倭瓜……”
紀玄微說:“自然記得,他跟着你好多年了,可惜上一次傷重不治而亡,你親手埋的他,還把一年的俸祿都托人帶回去給他爹娘。”
何副将堂堂大男人,提起此事竟然哭得稀裏嘩啦:“這小子十六歲就跟着我,我一直把他當弟弟疼,我說戰事結束就給他讨房媳婦兒,我親自去做媒,給他挑個漂亮姑娘。他告訴我他有意中人了,就是妓帳裏的那個娘們兒海棠……我當時還罵他不争氣,黃花閨女不稀罕,偏偏稀罕一個窯姐……他腆着臉說非海棠不娶,我被他纏得沒法,都答應了,只說一打完仗就讓他倆成親,到時大夥兒都喝他的喜酒……”
何副将泣不成聲:“哪曉得這小子是個短命鬼……他被擡回來的時候還沒斷氣,我喊軍醫救他,可他肚子上一個大血窟窿,怎麽堵得住啊……他說他想要見海棠,見她最後一面……”
何副将擡手狠狠一揩眼睛,努力維持着軍人的剛強,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他倆說了些什麽,後來小李去了的時候,那娘們兒一滴眼淚都沒掉……都說婊|子無情無義,我也這樣罵她,可後來才曉得,我錯了。”
“埋了小李的那晚上,海棠來找我。她梳了婦人的發髻,穿一身白麻孝衣,頭發上還插朵白絹花,一副未亡人的打扮,看樣子是要為小李守孝……小李沒看錯人,那娘們兒是個血性的,她給我磕頭,求我讓她上陣殺敵,她要親自為小李報仇,她說就算搭上性命也願意……”
“将軍,全城的人沒有一個不想去殺西越雜種的,不管男女老少,都恨不得把西越人飲血啖肉。我們輸不起這場仗,成千上萬的百姓都在看着、等着……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将軍!”
紀玄微身上的擔子太重,壓得他連一聲喘息都不能控制。他并非沒有動容,只是親手推她出去……他怎麽做得到!
何副将終于看出他的猶豫,又提議道:“如果将軍您舍不得,那可以叫其他人代替,聽說有個盲眼的小姑娘也很機靈,且耳力極好……”
帳外的華雪顏乍聽他提起葉子,想都沒想就撩開帳子沖了進去。
“我去!”
她旋風般跑至何副将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滿臉懇切:“不要喊她,我去,我去燒糧草!”
紀玄微先是一怔,繼而怒吼一聲:“誰許你不經傳喚擅自闖入!來人,給我拖出去!”
華雪顏不肯,在他面前跪下來死死抱住他的腿,驚惶喊道:“将軍,不要讓葉子去,不要……我求你了!我會去的,我保證不讓你失望,我什麽都能做到,你相信我……”
這裏的動靜驚了外面的其他将領,衆人紛紛而入,紀玄微已經騎虎難下。
何副将見狀再勸:“将軍,讓她試試吧。”
衆人幫聲:“将軍,機不可失!”
紀玄微低下頭看華雪顏,她跟着他兩年,已經從稚嫩的丫頭蛻變成将熟蜜桃,飽滿誘人。她仰着頭,白皙的臉上寫滿哀求,卻沒有絲毫畏懼猶豫。
她扯着他衣角,不斷重申:“我一定可以完成任務,一定可以的!”
其實當時她只要說一句不願意,她只要示弱那麽一點點,他必然把她保護在羽翼之下,而不是推她入豺狼之口。
“你當真……願意?”
他重複問了一遍,深邃眸子緊盯這她,企圖從她眼裏找到一絲對他的留戀。
她狠狠點頭:“願意。”
紀玄微低低垂下眼睛,周身難掩失落意味。他阖上眸子,疲累之極地往後一靠,淡淡揮手。
“下去安排罷。”
作者有話要說:小紀和影子其實是一類人,太過驕傲不願低頭,誰都不肯承認動了情。只有小孟,願意最先輸掉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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