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情濃不忘
華雪顏未料自己已被發現,僵着身子一動不動,卻聽木北又道:“出來我們談一談,夫人。^//^”
他怎知曉是自己?華雪顏一怔,卻也不再隐藏,大大方方自屏風後面走出,袖下還藏了把匕首。
木北并沒有表露備戰的神情,他站着攤手一迎,彬彬有禮亦不卑不亢地說:“夫人請坐。”
華雪顏從來不懼與人正面交鋒,只是頭一遭遇見木北這種态度,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不肯落座,盯着木北道:“你是柴冰。”木北不置可否,笑笑說:“未曾請教夫人尊姓大名?”
“你無須知道!”話音剛落,華雪顏已把匕首橫在他咽喉處,口氣狠戾,“柴分木北,仲為二,兩點加一個水字,正是柴冰。你是西越人,我今日必殺你解恨!”
木北,也就是柴冰并未反抗,他微微垂眼,口氣似有無奈:“是你要解恨,還是那位姑娘要解恨?”華雪顏素來不喜啰嗦,本欲直截了當殺了他,可是一聽這話便住了手,再次愕然。
“你……你記得她?”
柴冰巋然不動,雙肩蕭索有些悲涼:“何止記得,說是魂牽夢萦也不為過。畢竟她是被我……”華雪顏怒不可遏,喝道:“住口!她當年才幾歲?禽獸不如的東西!畜牲!”
柴冰不否認自己所犯的罪惡,道:“想來任何解釋都是入不了夫人耳朵的,你既不會聽,那我不說也罷。不過我想請夫人三思,如今我乃使臣身份,我的性命關乎了晉越兩國将來數年的祥和。還請您不要急于一時,要算賬等我見過你們晉皇再說。”
華雪顏冷笑:“你身系使命幹我何事?我今日是來取你性命的,其他廢話少說!你毀了她一輩子,我就拿你人頭來還這筆孽債!”說罷她舉起匕首要刺,卻在臨下刀之際猶豫了片刻,最後匕首沒有紮進柴冰心房,而是刺在了肩頭。
柴冰悶哼一聲,捂着傷處沒有還手。華雪顏愈發看不明白他,生氣之餘亦有幾分疑惑:“你怎麽不躲?為何不出手!”
“若非如此,又怎能體現我的誠意?”柴冰忍痛微笑,“我從不是推卸逶迤之人,任憑是功是過,只要是我做下的,我都會認。”鮮血緩緩滲出,浸透了他肩頭衣裳,他用手按住傷口,繼續道:“關于那位姑娘……我很抱歉,我一直都在找她。其實不用你們動手,只消她一句話,我願以死謝罪。只是當下時局所迫,我暫時還不能死。不過請夫人放心,待此事塵埃落定,我必親自上門請罪!屆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華雪顏對他的爽朗和磊落大方震住,思忖後仍舊不肯松口,“我不信你。誰知這是不是緩兵之計?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你休想借機逃脫。”
“是不是有意拖延,夫人馬上便知。”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柴炎忽然握住華雪顏手腕一擰,同時拔出肩頭匕首。鮮血橫飙時華雪顏下意識眨眼躲避,可就是彈指一瞬的遲疑,鋒利的刀尖已經比在她喉嚨了。[].
柴冰微微勾着唇角:“夫人确實身手不凡,但在下也并非泛泛之輩。若非我無心抵抗,你根本不可能得手。”華雪顏黛眉橫豎,眸子冷凝道:“你想如何?”
Advertisement
柴冰把匕首一收:“我想請夫人給我時間。”他把匕首拱手歸還,誠懇道:“等到兩國議和事宜結束,我一定親自上門謝罪,決不食言!”
華雪顏不急于回答,而是雙目沉沉盯住他看,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敷衍僥幸的表情。可惜她失望了。
柴冰和柴炎不一樣,柴炎是荒野中的惡狼,狡詐多疑陰狠毒辣,而柴冰卻更像是一頭雄獅,一舉一動頗有王者風範,不屑隐藏自己的意圖,光明磊落地讓人無話可說。
良久,華雪顏緊繃的背脊松弛下來,她拿過了匕首收起,扭頭就往外走。
“看在邊關百姓的面子上,給你三個月。你若敢逃,天涯海角我也追着取你狗命,記住了!”
柴冰門外的随從看見華雪顏大搖大擺從房間裏走出,頓時沖了上去,柴冰拖着受傷的身體出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他忽然又喊住了她:“夫人!”華雪顏腳下一頓,只聽柴冰道:“我……能不能見見她?就見一面……”
華雪顏冷冷回眸:“你不配。”
君聲的百日宴過後,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左世子生了好幾月的病都不見好,後來上京來了個戲班子,裏面有個會仙法的白鶴仙姑,在侯府老婦人壽誕的日子去獻藝,不知怎的竟把世子給治好了,是故左世子把人收了進房。此事在上京傳得沸沸揚揚,孟之豫耳聞之後亦覺十分新奇,便邀了世子出來喝酒。
雪顏自然也跟着去了宴會,她一見白鶴仙姑,首先覺得此女相貌過于妖嬈,不太像那些大戶人家養出的閨秀千金。可此女通身氣派又含着幾分缥缈出塵,說話也十分天真無邪,嬌憨乖巧極了。雪顏心生憐惜,于是邀她及王成爾家的綠嬈去湖邊賞蜀葵,豈料卻碰見當朝太子無故找茬,連帶四皇子也來摻和。鬧哄哄一番,衆人所乘的千斤畫舫翻了,雪顏落了水,還好及時被白鶴仙姑救了起來。
孟之豫驚駭趕到,用厚氅子把她裹了起來,吓得牙關打架語無倫次:“怎麽才一會兒就出這麽大岔子!你冷不冷,冷不冷……還是先把濕衣裳換了,肯定冷……”
幸運的是衆女有驚無險,此夜孟之豫和雪顏就近在千影樓住下,沒有回府。
“阿嚏阿嚏——”
在涼冰冰的湖水裏泡了一會兒,華雪顏有些發寒,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孟之豫急急忙忙拿被子把她捂得嚴嚴實實,桃花眼緊緊繃着:“可別落下病根兒才好!不成,我還是喊個大夫來瞧瞧。”
華雪顏拉住他:“不用,懶得麻煩。你去叫小廚房給我熬碗姜湯,喝了發發汗。”孟之豫道:“早就熬上了,待會兒端來。”言畢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劫後餘生般感慨道:“還好你沒事,不然我跟君兒咋辦?我在岸邊看見你落水,吓得三魂七魄都飛了……明兒要好好謝謝阿虓家那妮子,她救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給她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說什麽胡話。”華雪顏嗔怪着打了孟之豫一下,轉眼又拉住他的手,眸兒低低垂着,神情不安,“當水淹過我頭頂的一瞬,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那時我……竟然想到了你。”
上一次瀕臨死亡,她想的是大仇未報不能就死。而這一回,她卻想的是她這一走,孟之豫如何是好?君聲如何是好?
動情時華雪顏靠上孟之豫肩頭,喃喃道:“其實我很怕死的,孟郎,我怕死。縱然知曉人生必有一死,我卻還是怕得要命。我怕再也見不到你,還有君兒。”以前她口口聲聲說自己可以不要性命也要送仇人下地獄,如今她卻惜命愛命,她忽然找到了生活在世間的意義,她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她想和他長相厮守,她想為他生兒育女,她希望過一種以前從未憧憬過、現在時時幻想着的恩愛生活。
“怕什麽,有我陪着你呢,到死都陪着。”孟之豫用力攬住她,“我們還有長長久久的幾十年,日日同宿同眠,你睜開眼首先看見的是我,閉上眼最後看見的也是我。幾千幾萬的日子讓你看,看個夠,好不好?”
華雪顏聞言笑了,眼含淚花打趣道:“看膩味了怎麽辦?是不是可以換一個相公?”她頓了頓,低低地出聲,音色在喉嚨口徘徊,暈染出悲涼意味,“孟郎,如果将來我走在你前面,我是說如果。你一定不要虧待了自己,該吃飯便吃飯,該睡覺便睡覺,碰見合适的女子,就娶她回家……人死不能複生,活着的人沒必要執着相守,曾經有過朝夕相處就夠了,其實就算只有一朝一暮,情濃不忘,也夠了。”
孟之豫被她說得傷感起來,卻也不怎麽往心裏去,只道是她受驚了胡思亂想,遂道:“既是情濃不忘,又何來娶他人為妻?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快點睡,明早我們回府。”華雪顏在他的安撫中躺下,他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唇角柔情無限:“我有個好消息還沒告訴你,去并州的調任文書下來了,我們想走随時都可以。”
華雪顏倦極了的樣子,輕輕把眸子阖上:“好快……”
旁人知曉孟之豫要調去并州任職,都詫異不已。俗話說的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外面的人削尖了腦袋要往上京鑽,他怎麽還出去了!
不管旁人如何議論,孟之豫如今是滿心歡喜地籌備事宜。他親自督着孟四置辦要帶過去的東西,那架勢連一針一線也不放過。
“诶诶,君兒的衣裳帶的夠不夠?還有那床繡了百花的小被子,記得拿上,君兒沒那被子就不睡覺……”
亂七八糟的家什裝了兩大馬車,全部馱到碼頭去裝船,東西太多又怕過于颠簸,所以孟之豫把原本十來日的陸路變作近一月的水路,想着晚點上任也無妨,最重要是妻兒一路舒坦。
前一日已經在家中吃了踐行宴,孟世德倒很支持孟之豫去并州上任,他拍拍兒子的肩頭,鄭重道:“如今你已成家立業,為父也不好多管你。去偏遠些的地方磨練磨練也好,做出點成績再說。不過逢年過節還是回府看看,小孩兒長得快,一年一個樣,我怕以後認不出君兒……”孟世德紅了眼眶,聲音也有些澀。
孟之豫心頭就像被人一揪,有些別扭地說:“我都曉得,不用你說。你……少去些應酬,有空來并州,我做東。”
匆匆告別之後,華雪顏與孟之豫踏上旅程,行了半天的水路,傍晚時分在江邊小鎮歇腳。
興許是奶娃坐不慣船,君聲有些吐奶,于是衆人晚上不住船上了,而是去岸邊客棧住宿。留了幾個家仆守船,孟之豫和華雪顏帶着鈴铛蓉兒,還有兩個伺候的老嬷嬷上岸,找到店家安頓下來。
江邊小店粗鄙簡陋,衆人只得将就了。出行半日倒也不覺得累,孟之豫草草吃了兩口飯還不想睡,于是在房間裏逗君聲玩兒。
“兒子兒子,來笑一個,對爹爹笑一個……”
華雪顏自外間走來,手裏端了碗淺褐色的藥湯,道:“孟郎來把這個喝了。”孟之豫聞道淡淡藥味皺皺眉:“什麽東西?”華雪顏放下藥碗,接過君聲抱着,微微一笑:“我聽掌櫃說江河下游的村落鬧了時疫,好些人都病了,又吐又拉的。你喝這個防疫的藥,不然染上了病再傳給君兒就壞了。我和鈴铛他們都喝了。”
孟之豫一聽,趕緊點頭:“我馬上就喝。叫下人們多采買些吃食酒水,接下來幾日就不下船了,咱們徑直穿過去。”
正說着話君聲忽然哇哇哭了起來,好似是尿濕了襁褓。華雪顏想找塊幹爽的布墊給他墊上,發覺這個房間沒有,便抱着君聲去隔壁找鈴铛,臨走還不忘叮囑孟之豫:“快喝藥,不然待會兒涼了。”
她一走,孟之豫端起藥碗,卻摸到碗底一團軟嗒嗒的東西,他把碗舉起一看,只見一條蠕蟲爬在指尖。
“咦!”
他嫌惡這些惡心的東西,趕緊甩甩手想丢掉蟲子,卻冷不丁把碗也扔了出去,藥汁撒在了牆角,順着地板上的縫隙慢慢滲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落水小插曲在《一不做二不修》裏有詳細講——反正主角是左虓和咻咻,雪顏是去打醬油的,這裏就不贅述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