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

了笑。

奈何橋邊嘆奈何,這奈何橋卻成了我常常觀望風景的地方。

當我走過奈何橋,兩盞紅色的燈籠突然在我的身邊點亮,接着是四盞,六盞,八盞……在我的面前照亮了一條道路,走過那血色引魂花鋪就的地毯,那條路的盡頭就是黃泉宮的洗心殿——冥帝的寝宮。

一道金色的大門在我的面前打開,天雨曼陀羅華、摩诃曼陀羅華、曼殊沙華、摩诃曼殊沙華……各種各樣白色,紅色的花朵從天而降。

一陣陣攝人心魄的香味缭繞在我的身旁,這樣的魔香連亡靈都會被迷惑。

當我走進那扇金色的大門,一陣陣魔音從大殿中飄散出來,哀傷婉轉的女聲低聲地吟唱着,似乎是攝魂之音,讓人聞聲卻步,流連而不知所以。

在那座用金銀寶石和白玉砌成的宮殿裏,血紅的紗幔飄揚着,那血色的舞動仿佛應和着從遠方傳來的魔魅的歌聲,這是一座妖異死寂的冥殿,空中卻像漂浮着無數的靈魂。

在那洗心殿的深處,血色紗幔圍繞着的巨大床上,一個黑色的身影半卧倒着,慵懶的姿态,他的身形無比的高大修長,我看不見他的面貌,只看見他一頭烏黑如同子夜一般的頭發從床沿垂下來,像緞子一樣光滑閃亮。

遠遠地我感覺到那種強硬的氣息和冰冷地讓人窒息的壓迫感,我的心在狂跳不止,每往前走一步對我來說都是那樣地艱難。

就在我要走到他面前的時候,突然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一片死寂的漆黑。

漆黑,找不到左右,分不清東西,我讨厭這種無助感,讨厭這種一切都被別人掌控的感覺。

“你來得比我想象得還要早,不過我喜歡這樣的你,總是給我驚喜。”我聽見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在空中響起:“這才是第七日的晚上,為什麽來這麽早呢?我以為你會聽從我的召喚。”

‘召喚’這個字眼在我聽來特別刺耳,他以為我是什麽?應招女郎嗎?

但是作為一個将靈魂出賣給他的人,我又有什麽資格否認?

“我讨厭被別人牽着鼻子走,讨厭被別人掌控,讨厭那種感覺。”我還是忍不住對着那團漆黑怒吼着,我的胸膛起伏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憤怒都爆發出來而不考慮這樣做的後果:“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都拿去!但厭倦之後就請把我丢開,再不要糾纏我。”

“我要你的靈魂,你的心,你的身體,你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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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狂妄的聲音還沒有落下,我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抓住,托起在空中,然後身體被重重地抛進一個巨大柔軟的床塌裏,所有的衣服在一瞬間不翼而飛。

我的雙手雙腳都被一些奇怪的柔軟卻又無比堅韌的東西緊緊纏繞着,讓我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完全被動地承受着。

我的雙腿被擡起,分開,一個冰冷巨大的東西從我身後的密穴猛地鑽了進去,将我的身體整個地貫穿,我的痛呼聲還沒有出口,另外一個冰冷濕潤的長行物體從我的嘴裏鑽進去,直插我的喉管。

TMD!這是什麽怪物,難道他的原形是八爪章魚?!

在黑暗中無休止的刺入和抽插折磨着我的身體,我的精神,那個怪物仿佛要鑽進我的骨髓,我的靈魂。

我下身的菊洞和口腔被同時猛力貫穿着,那股冰冷而巨大的力量刺入那麽深,仿佛要将我的身體整個穿透,難以承受的痛苦讓我瀕臨昏迷和休克,意識卻又是那樣清醒地承受着淩辱,連昏迷和死亡都成了甜美的奢望!

絕色黃昏

一片濃綠之中,那個高挑的白色身影立在綿綿的細雨中,手上舉着綠色的油紙傘,琥珀色的眼睛那樣溫柔地凝視着我。

那江南的春雨中,那夢裏的人兒,這樣遠遠地望着,我的眼睛已經濕潤了。

我看見他的手在顫抖,丢下了油紙傘,将我擁在懷中。

“鳳翔~”

含在嘴邊的話,念了千萬次的名字變成了哽咽。

我的心中酸楚一圈又一圈地蕩開。

三年來每張開嘴輕嘆一聲“鳳”字,眼淚都會止不住地縱橫滿面。

有一種痛,就算過了再久都沒有辦法消逝。

我的手伸出來還沒有抓住他,青翠的草地在一瞬間變成曼殊沙華的血色花海,而那牽挂心魂的身影在一瞬間就消失得沒有影蹤。

我已經死了,現在身在黃泉。

我的鳳翔,我的心像被緊緊地揪住了。

為什麽喜歡一個人的心會那麽痛苦,為什麽渴望一個人的心會那麽空寂。

是愛過了才會痛,曾經的往事,曾經的感動都救着我的心。

那些細雨蒙蒙的日子,那些唇齒相依的往事。

突然一瞬之間我仿佛又回到了西陵國的皇宮,那朱漆的大殿,大雨淋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我推開門,看見他直直地立在大殿外,衣服已經被淋濕了,雨水順着頭發往下直淌,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發青,站在雨中那樣深情專注地凝視着我。

“風翔!”

他的神情那樣地悲傷,那雙淡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要揪得我的心滴血。

明明像是近在咫尺,卻又觸不到,明明那樣渴望,卻又得不到,無奈,無奈,心已經破了一個大洞,沒有辦法填補,那樣地痛,絕望的冷!

要說的話還卡在喉嚨裏,那黑色的旋渦将我拉了進去,我看見他驚恐的臉,那股強大的力量拽着我一直墜落下去。

黑色,無盡的漆黑,我被緊緊地禁锢,沒有辦法掙脫。

我從床上坐起來,冷汗順着我的額頭,我的脊背一直往下流。

黃泉宮,洗心殿,昏暗妖異的火光在紅燭上跳動着。

血色的紗帳被風吹着飄揚亂舞。

狼籍的大床上盡是霏糜淫逸的氣息,

幹涸的暗紅血跡灑在鵝黃的床褥上,點點觸目,一直延續到我白皙的大腿根。

撕裂一樣的痛從身體裏隐秘的地方折磨着我。

我強忍着痛跌跌撞撞地沖出了洗心殿,

一股怒氣在我的心裏燃燒着。

我撤碎了洗心殿內血色的紗帳,砸碎了碧落宮中珍貴的白玉樽,水晶盞,倒灑了瓊漿珍釀,斬斷了千年雲芝……這些都難以消我心頭之恨。

我不停地砸着,摔着,似乎想要把手邊能觸到的一切都毀滅,撕碎!

如果地獄中有十八種酷刑都沖着我來吧!

我不信有什麽比我現在經歷得還要痛苦,永遠失去自己最愛的人,被囚禁在這個漆黑沒有前路的地方陪伴着那個讓人惡心的怪物,死都比着痛快些,可我已經死了,想要哭,眼淚卻已經流不出來了。

在我把那黃泉宮裏的器物一件件都砸得粉碎,搞得一片淩亂狼籍之後,冥府中的幽靈侍衛沒有一個敢阻攔我,我一路闖了出去,一條幽靜的小路将我引到了一片山林之中,我順着那山麓一直攀爬上去,一直爬上山嶺,一塊鬼斧天成的山石上刻着幾個大字“夕照之嶺。”

站在那山嶺之上,天邊一片血紅,

讓人想要落淚的壯麗夕照。

在這冥府中卻有這樣的絕色黃昏,

我不禁驚嘆。

在那血色的黃昏中我看見一個絕立挺秀的白色身影立在夕照之中。

呆立着看了半天,那少年才回過頭。

我驚呆了,好一個絕色少年!

他有一雙子夜般漆黑星光般閃亮的眼睛。

一頭緞子一樣的黑發随意地披散下來,只是簡單地在發尾用一條紅色的緞帶綁起。

那少年的容貌是那樣絕美,白皙的皮膚晶瑩如玉,身段挺拔得更是如同一顆風中的白桦樹。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完美的人,連我都看得驚住了。

他是誰?又為什麽會是在這裏?

“你是誰?”我讷讷地問他,

我并不是很留意外表的人在這樣絕美的人身邊也會有些不知所措。 “冰”他淡淡地回答,那聲音是冷的,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

“我是絕歡。”

沒有等他問,我接着說着:“這裏的景色很美,我以為只有人間才有這樣的美景。”

“是呀,是很美,一千年了,我有一千年沒有看過人間。”

我驚訝地看着眼前着美麗的少年,一千年,一千年是一個什麽樣的概念,莫非他也是被那個怪物抓來的囚徒,莫非他被關在這個黑暗冷寂的地方已經有一千年之久?

我頓時有些心裏發毛,一千年,多麽可怕!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很俗的一句話,我這時候卻不禁湧上心頭。

對眼前這個蒼白美麗的少年更是多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不分晝夜的時光,漆黑漫長的夜,碧落宮中的等待總是讓人發狂,

當我回到洗心殿中的時候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那大殿裏收拾得一塵不染,完全不見我離開時候的狼籍淩亂。

寂靜!

血色紗幔在風中翻動着。

那啰謹墀.地利瑟尼那.波夜摩那.娑婆诃.悉陀夜……

當我的心歸于寧靜,一段段經文在我的心中湧現。

瞬間轉移大法!

我的心中突然一動。

一陣陣氣流在我的丹田之中流轉着,我靜靜地躺着,如同熟睡。 “今天這麽安靜呀。”

我聽見一個聲音,那個怪物回來了。

屏住呼吸,我要将全部力量都凝聚在這一擊之中。

“啊……”

一聲痛呼,發出的人不是他,卻是我。

我抹着嘴邊不停淌下的鮮血,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夜帝冰冷蒼白的臉。

“你的膽子好大哦,倒是總能出乎我的意料。”

夜帝細長的手抓起我的脖頸,幾乎要将我窒息。

“難道你不知道時間法則在我的面前跟本沒有作用嗎?倔強美麗的人!”

失敗了,又一次在他面前失敗了,我無奈地想,在他的面前不僅時間法則沒有效用,連死亡法則都沒有效用,不然這個時候我也許可以選擇自盡。

他毫不憐惜地将我狠狠摔在冰冷的地上,我的骨頭都快要碎了。

掙紮着想要爬起來逃走,卻被他拎起來,丢在床上,我向後爬去,卻見那高大的黑影子一步步逼近過來……

“知道我會怎樣懲罰你嗎?”

那冰冷的聲音裏卻帶着濃濃的欲望味道。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嗚!不~”

……

血色的羅帳在一瞬間散落下來,那白皙動人的身體已經被剝光了衣服,呈現在他面前的如同一道極其美味的甜點,夜帝已經等不及品嘗他的晚點,絕歡的手腕被他用撕裂的紗帳緊緊地綁在洗心殿冰冷的柱子上。

他看見絕歡那绮麗絕豔的紫眸中流露着盡是絕望悲傷,卻顧及不了那麽多,分開那雙白皙修長的腿,彎曲到常人難以承受的弧度,掰開那漂亮的粉丘,将早已挺拔如柱的巨大堅挺猛力刺入那緊致的幽穴中。

絕歡慘厲的痛呼更刺激了他的欲望,他在那讓人消魂的身體裏肆意地馳騁着,一道紅色的鮮血從他們交合的所在順着絕歡白皙的大腿一直淌下來。

留戀人間

絕望

黑暗

寂靜

我躺在狼籍的大床上,睜着眼睛喘息着。

等待着什麽,也許是死亡吧。

我已經死了。

連死亡都不是我的解脫。

我随意地披上雪色的紗衣,走進未然殿。

未然殿中四周盡是明鏡,一走進去就看見無數的自己的臉出現在鏡子當中。

只有那個怪物才會這樣自戀在牆壁上鑲嵌了這麽多鏡子。

我夜夜陪伴着的那個怪物我連他的臉都沒有真正看見過。

我看見鏡子裏映照出無數的人影,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臉,蒼白消瘦,形容憔悴。

雪白的長發淩亂的披散下來,冰紫色的妖豔眼眸中盡是悲傷。

雪色的衣衫寬松地垂下來,露出白皙的鎖骨,上面盡是瘀青暗紫的痕跡。

好可恨!我突然覺得好恨鏡中的這個人,那鏡中的紫眸也燃燒着憤怒的火焰。

我猛地伸手握成拳頭,‘砰’地一聲砸碎了那面鏡子,我不要再看到他!好恨鏡中那個自己!

鏡子瞬時間破碎,在每一個銀色的碎片上我都看得到神情瘋狂的自己。

血從我的手上往下流,點點滴滴落在地上如同墜落的紅梅花瓣,可我已經感覺不到痛。

四圍的鏡子一大片一大片地坍塌碎落下來。

我站在那碎片當中,鏡子的碎片劃破我的臉頰,血滴一點一點地濺落下來。

我仰着頭,瘋狂地大笑。

“你何苦自殘至此?”

我聽見一個冰冷遙遠的聲音響起,也許那個怪物正在着冥府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窺探着我,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就只準你傷害我,我連傷害自己的權利都沒有嗎?”

我自嘲地問道,我好痛恨自己的懦弱,我能傷害的人也只有我自己,我只有用這種方式發洩我的憤怒。

……

我突然想起了什麽,沖出了未然宮,那一天我跑得好快,爬到那夕照之嶺上果然看見那麽白色纖細的身影亭亭地立在絕色的夕陽中,那樣孤絕出塵。

“冰”我遠遠地喚他,他回過頭看着我,豔麗的晚霞照得他白皙晶瑩的臉,籠上一抹半透明的紅,那樣地絕麗。

他永遠是那樣秀麗地立在晚照之中,孤寂得讓人落淚。

“你的臉。”他走過來撫摩我的臉龐,那傷口已經不再流血,結成暗紅色的傷疤。

“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冰有些心疼地問我,他純黑的眸子閃動着盈盈的流光。

在那黑色的流光中我仿佛看到了在着無邊漆黑的地獄中唯一的光芒。

那種希望總是支撐着我走下去。

“冰,別難過,我要救你出去這個鬼地方。”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連我自己的驚呆了,我的爛好心又發作了,我現在這個樣子憑什麽說出這樣的話,我又是憑什麽可以相信自己能把他救出去,連我自己都難以掙脫! 也許是那天的夕照太美,

也許是那抹白色的身影太過孤絕,

也許是他眼中閃動的流光太迷惑人心……

我在心裏再一次地下定決心。

“我要救你出去,我要帶你回人間,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冰先是驚訝地看着我,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他的神情像是聽到多不可思意的事情,

不過說出這樣的話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意。

也許我自己永遠都無法掙脫,也許我再也無法活着回到人間,但如果能讓二哥,鳳翔和眼前這個可憐的少年重回人間,也許我承受的一切都值得了。 那抹絕麗的身影一直站在那豔麗的晚霞中望着我。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樣地留戀人間。

……

當一個人有求于人的時候就必須付出什麽,而我什麽都沒有,只有我的尊嚴,沒有想到這次連尊嚴也要舍棄。

當我靜靜地靠在洗心殿柔軟的大床上,雖然下定了決心,但心裏還是緊張。

這次要怎麽做才可以取悅他?

将我的尊嚴抛在地上,柔順地取悅他,也許他一高興會答應我的乞求,我從來沒有這樣卑微地乞求過誰,這次卻……

“你今天很安靜。”

當時間在黑暗中一點點流過,我聽到那個冰冷深沉的聲音。

“這次又再想什麽?還是要試試你的新功夫?”

我沒有說話,

無用的事情我不會再嘗試第二次。

“我想求你。”

好半天我終于才說出那句話。

感覺自己的胸口起伏不定,強忍着那股沖動,攢緊了拳頭。

“求我放了你嗎?”

我聽到他的聲音裏帶着嘲諷。

“不,求你放了冰。”

幾千年來那個蒼白絕美孩子在陰森的地府中承受着怎樣的孤寂和痛苦的折磨,我無法想象,這樣大膽的要求我不确定他會答應,但如果不試一下我不會死心。

黑暗中我聽見哈哈大笑的聲音。

“放了冰,放了鳳翔。”

我聽見那卑微的聲音,很難相信是自己發出的。

“如果你還能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麽,那麽我求你:“放過他們!”

在那長久的沉默之中,我不敢确信在他心中我還值那麽多,

呼吸聲還心跳聲都變得沉重。

“你在求我嗎?我可以答應你,但要看你能不能取悅我。”

那低沉的聲音讓我窒息:“跪在我的腳邊,親吻我的全身。”

我慶幸那是在全然的黑暗當中,他不會看見我現在的臉會是怎樣地蒼白尴尬。

我的手指在不停地顫抖。

我戰栗地跪在他的腳邊,用發抖的手解開他的長袍,內衫。 和我想象的全然不同,我的手觸到的是如同錦緞一樣無比光滑的肌膚,那身材完美得如同夢幻……

忘情河畔

我的手指在不停地顫抖。

我戰栗地跪在他的腳邊,用發抖的手解開他的長袍,內衫。

和我想象的全然不同,我的手觸到的是如同錦緞一樣無比光滑的肌膚,那身材完美得如同夢幻……

夜帝全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是一個可怕的怪物,正相反,他的身體那樣美,這樣的完美如同神坻——不是像,他的确是神,是死神!

當我的手指滑過那光滑的肌膚,連我都為之驚嘆。

那夜,當我戰栗地跪在他的腳邊,細細地親吻着他那造物主從來都吝于施于任何人類的美妙的身體,我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如同膜拜一樣地吻遍了他的全身。

而那夜他也極其溫柔,

當他反身将我壓在身下擁抱親吻我的時候,我沒有掙紮……

……

那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近黃昏。

我突然想起了什麽,快速地爬起來,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向那夕照之嶺快速地攀爬。

那抹白色的絕麗影子果然亭亭地立在那裏。

“冰!”

當他轉過身,用那雙寶石一樣純黑閃亮的眼睛看着我的時候我竟然說不出話了。

我感覺眼睛有些濕潤,也許做那些都是值得的,想起二哥深情的凝望,鳳翔讓人窩心的專情溫存,看着眼前如同天上雲月一般高潔絕麗的冰,也許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知道自己的爛好人心理又發作了,雖然上次白蝶的背叛被我帶來的毀滅和傷害,但我總是相信真誠的對待同樣也會換來真誠。

“歡。”

他在夕陽下對着我笑,那笑容如此地絕美,如果在人間,定然可以傾城傾國。

看來他今天心情很好,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地笑。

“你在發什麽呆呀。”他問我。

“你笑了,好美。”我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是出自自己口中。

“我笑了。”

他突然呆住了,那呆呆的樣子好可愛,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意的事情。

“我有一千年沒有笑了。”

這可憐的孩子,我伸出手扶摸他光潔如玉的臉龐,這樣的舉動完全是無意而為,可當我的手碰到他的臉的那一瞬間卻像是觸電一樣,那樣光滑如綢緞一般的質感,突然一種熟悉感湧上心田。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黑水晶一般的眸子閃爍着亮光,拉起我的手興奮地向那夕照之嶺的山側跑去。

他的手很冰冷,略濕,卻很柔軟細長。

順着那山坡跑下去,在那裏,山谷之中有一條河,那河水稱得上眩目無比,在夕陽之下遠遠望去,那河水閃爍着金光,像從天上流下來一般。

近看更是另人吃驚,在那道耀眼的光芒照射下,滿是金沙的河水折射出七彩色的光芒,赤橙黃綠青藍紫地閃爍着,我從來沒有看過如此妖異絢麗的河流,太奇異了!

“這是忘情河。”他對我說:“人世間,放不開的溫情往事太多,冥界中,這些被忘記的情事凝彙聚成這條忘情河。

“你看那裏!”

我順着他的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見那山谷中一片望不到邊的白色曼佗羅花海,那些曼佗羅花朵妖豔地怒放着,比我曾經見過的所有花朵都要大,一陣陣濃郁的香氣飄來,在那花海之上一群群巨大無比的蝴蝶飛舞着,那些蝴蝶的翅膀每個都有巴掌大小,上面的圖案是睜開的眼睛,妖異卻又駭人的美麗。

“那是曼佗羅谷,那些是鬼蝴蝶。”

他牽着我的手赤着腳走過那滿是金沙的忘情河,金色的沙子是柔軟而細膩的,河水并不深,冰涼涼地,走過去好舒服。

我們在那片美得絢麗的曼佗羅花海中背對着背地坐下,一只只妖異的鬼蝴蝶在我們頭頂,身旁盤旋飛舞着。

我們靜靜地誰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仿佛這樣美麗的話卷中,多說一句都是多餘。

我覺得在我的心底,那個深深的隐秘的地方,有什麽東西在悄悄地醞釀,改變着……

莫非我開始有些喜歡他?!

不可以這樣!不可以!

我痛恨自己的濫情,更明白我喜歡的人最後都沒有好結果,真的不可以這樣。

心裏一驚,正要推開他起身,他卻猛地一拉,将我抱在懷裏。

我仰起頭看他,他只是那樣靜靜地抱着我,漆黑如子夜一般眼睛深深地凝視着我。

他的眼神是那樣地孤寂,渴望,讓人心疼,夕陽給他絕美的臉旁籠罩着一曾溫暖的紅光,半透明的紅玉一般,這一刻的冰是這樣地溫柔,我的心為他重重地擰了一下。

感覺這一刻,我和他之間都是什麽東西默默地改變了。

我沒有在推開他,溫順地靠在他的壞裏,他身上的那股奇異的香氣萦繞在我的鼻間,他的懷抱雖然那樣冰冷,我卻感覺到溫暖,那黑緞子一樣光滑的長發垂落在我的臉頰上,脖頸間,如水一樣地滑,那一刻,我無法自拔地沉醉了。

佗羅花海

夜之新娘——當他穿上那血紅的嫁衣,他明白他一生都要在那冰冷幽暗中度過。

我感覺我的血脈完全融入那黑暗之中,在黑暗中呼吸,膨脹,覺得那樣流暢。

也許我天生屬于黑暗,我已經深深植根于腐朽。

在這一刻,我完全知道了不是環境和命運決定了一切,而是心境!

即使是錦衣玉食,也有人會有如同身陷囹圄,痛苦悲傷,自苦不已;

即使是身在地獄,有人也會甘之如怡。

而我就屬于後者,簡直不敢相信,來到黃泉地府數月之後的我在這裏竟然會覺得暢快自如。

當夜晚來臨,我不再抗拒,默默地順從,而那個人竟然也一日勝一日地溫柔,即使全然黑暗,我也感覺到他慢慢改變了許多,百般體貼,溫存不已。

但是比起黑夜,我更渴望着那每日都會出現在夕照嶺上絕豔的白色身影。

冰慢慢話多了一些,但還是一副不善言談的樣子,出言每每簡短,卻出人意料,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他對我的心意日日地濃烈起來,他為我在曼佗羅花谷,用曼佗羅花枝搭建了小屋,整個小屋都彌散着香氣,我常常在那裏靜靜地陪着他一起坐到晚上。

他臉上的笑容也多起來了,也不像初見的時候那樣蒼白,有時候專著地看着我的時候,或說話的時候帶着淡淡的紅暈,更是嬌豔絕美,晃若天人。

也許天堂和地獄之間本沒有界限,人的心就是界限,一瞬間便可以升到天堂,一瞬間便可以墜到地獄,人心就是如此微妙,全在一念之間。

我站在那夕陽中的白色曼佗羅花海中,看着那血色夕陽中的那抹絕豔白色,子夜一般的黑色眼瞳,那黑眸中的神色不再是孤寂,而是流動着的光彩和濃如醇酒的情。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我不知不覺輕吟出聲。

“你在說什麽呢?”

他在晚霞中對着我輕笑,那神色傾醉紅塵。

“沒。”我讷讷地說道:“我在看風景。”

他突然也呆呆地看着說:“你好美!”

那雙冰冷的手臂擁着我,手指劃過我雪色的長發。

那雙子夜般的黑眸深深地注釋着我說道:“歡,不要走,留在這裏,永遠陪伴着我,好嗎?”

他擁緊了我的身體,頭埋進我的發間,深深地吮吸着。

“永遠!”我猛得一驚,

很多情景在剎那之間湧上心頭,二哥悲傷的眼睛,鳳翔溫柔癡情的凝望。

不!不!我不要永遠留在這裏,曼佗羅花海很美,但這裏不是我的家!

我用力地推開了冰,看着他呆呆地站在那裏,一臉失望的樣子,卻也無心理會,只是看了他一眼,絕然而去。

“歡~!”

我聽見他在身後大聲地呼喚着我,卻再也沒有回頭。

夜之新娘

在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去過那曼佗羅花海,雖然那抹絕豔的白色身影仍然揪動着我的心,但是想起鳳翔,想起二哥,我的心更痛。

世上一切的苦痛皆是源于“貪,嗔,癡。”情之為物,最是傷人心,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想象,一個情字可讓人一瞬間攀上天堂,一瞬間墜入地獄,世上癡情的人依然抵死不悔,明明心那麽痛,卻止不住思念,止不住心痛,如果可以讓我再選擇一次,我寧願選擇不愛,但真的可以選擇,那就不是愛了。

那些濃情的日子,溫存軟語的體貼,癡情不毀的情誓一斷斷浮上我的心頭,絲絲縷縷在心間糾纏,連心都揪得發痛。

我将自己墜落沉陷在那無盡的黑暗之中。

這些日子出奇地詭異,我沒有再見過冰,連夜晚來臨的時候夜帝也完全沒有人影,莫非夜帝已經厭倦了我?那也好,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是什麽,丢棄在冷宮?還是放我一條生路?

我突然感覺到那一點點希望,一點點光芒的時候,我開始察覺到黃泉宮這些時日的異常,當我把自己禁閉在洗心殿數日之後,走出洗心殿,發覺眼前的黃泉宮完全變了一番模樣。

不再是黑暗,而是燈火通明,不再是幽黑,而是紅綢滿殿,彩帶高懸,我看着那黃泉宮中燃起的巨大紅燭,呆住了。

“今天是什麽日子?”我拉住從身旁經過的幽靈侍衛,那個蒼白的家夥叫小貴,我還有些印象:“過節嗎?怎麽把地府裝扮成這個樣子?”

“您不知道嗎?今天将是夜帝陛下和您的大婚之日,我正打算去洗心殿幫您裝扮起來呢。”小貴手裏的托盤中放着華麗的禮服,那豔麗的紅色刺着我的眼。

我和夜帝大婚?!

突然覺得心裏那僅存的一點點的希望也在那瞬間化為煙雲,我以為這幾日他是厭倦了我,沒想到卻在醞釀着更大的陰謀。

心中的怒意一點點在膨脹着,為什麽他還不肯放過我,他是主宰冥界的夜帝,難道紅顏轉眼白骨的道理還看不明白?為什麽偏偏不肯放過我!

我沒有推拒,任由他們将那可笑的婚衣披在我的身上,當我明白了抗拒完全沒有作用,我學會了順從,我只想他早日可以厭倦我,但那是什麽時候?

什麽時候我才可以離開這陰森的地府?

什麽時候才可以和我愛的人在人間重遇?

當那不和諧的鑼鼓歡騰在往日寂靜冷清的冥府中響起,當那些幽靈侍衛和小鬼擡着轎子将我送進裝飾成一片紅綢絢爛的黃泉宮的大殿中,那些歡騰,那些喜慶,那些吵吵鬧鬧的鼓樂,那些煩瑣的議事都是他們的,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像一個木偶傀儡一樣随着他們擺布。

喜慶是他們的,戲也是他們的,我只是看戲的人,看他們到底要怎樣去演這一出戲。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有的只是我的渴望,我不在乎會失去什麽,因為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去失去。

我看見紅燭搖曳地黃泉宮高高的臺階上站着一個身穿紅色禮服的高挑身影。

那身影好熟悉,刺目的熟悉!

我竟然覺得自己的眼睛好酸澀,大約是沙子鑽了進去。

我看見他轉過身站在那一片燈火通明的黃泉宮中遠遠地望着我,他的身影和幾個月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重疊起來,那樣孤絕,周圍吵吵的小鬼似乎都只是風景,透明如同空氣,我們遠遠地對望着,似乎大殿裏只有我們兩個在遙遙相望着。

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個笑話,那絕美的臉龐被身旁的紅住映得更加妖豔,披在他身上的禮服刺目的紅像是一個諷刺,諷刺着我的幼稚,諷刺着我的自不量力。

最後歌舞盡了,鑼鼓停了,煙花消散了,做戲的小鬼們都離開了,我們仍然僵立着。

“你不喜歡嗎?”他托着長長的禮服走下層層的臺階。

“我用人間最正式隆重的儀式迎娶你做我的皇後,從今以後你和我一起享有一切,你不喜歡嗎?”

他難道想我說喜歡嗎?

他有一張絕美美麗的臉龐,一副極致完美的身材,但他卻是最不适合穿着紅衣的人,不可否認,很美,太美了,卻也太不和諧了。

穿白衣的他絕世出塵,穿黑衣的他冷酷卓絕,但穿着紅衣的他就顯得不倫不類。

我直直地瞪着他慢慢地說道:“夜帝陛下,你給的我要不起!”

“不要叫我陛下。”他漂亮的眉頭皺起了:“我不喜歡你這樣叫我。”

“那我怎麽叫您?冰嗎?”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沒有那個膽。”

蝕魂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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