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二節課語文課,何軒宇趴着就沒擡過頭,許寧逸拍了拍他

聽到。

說不定他等一會兒就會給自己打電話了,不過自己手機沒帶在身上。

許寧逸做好起跑的姿勢。

要是自己錯過了他的電話怎麽辦?他……不給自己打電話怎麽辦?

起跑比別人慢了一拍,小組第三。

太差勁了!許寧逸跪倒在終點,就像全身的力氣都流逝在跑道,再也擡不起頭。

心跳的太快,從來沒有過的快,讓他有種要吐出來的錯覺。

“許寧逸——”周樞見他不對勁兒,沖進來把他扶到一邊。

何軒宇……

“你怎麽了?”

許寧逸接過他遞來的水,喝了一口,搖搖頭。

“跑得太差了。”

周樞皺起眉,他太了解他了,絕對不是這個原因。倒不如說是因為狀态太差,所以才會跑得差。他突然瞪大眼,

“不會是因為何軒——”

“不是!”許寧逸突然打斷了他,不知為什麽,他現在不想從任何其他人口中聽見何軒宇的名字。

不想聽他們提到那個人,用比自己更加熟悉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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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樞被他一嗓子吓到了。

胃又開始疼了,明明胃沒有任何問題的。

“抱歉,”許寧逸一只手蓋住了自己的頭,“我想自己坐一會兒。”

“……行吧,你……其實也沒有跑得很差。”

周樞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情況,說話也沒什麽底氣。

許寧逸沒進決賽,他也沒心情管什麽決賽,中午一放學,他直接就沖回了家。

家裏沒有人,手機也沒有未接來電。

他放下手機,愣愣的看着桌上兩本繪本,只覺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那個人去哪兒了?真的離開了嗎?為什麽要不告而別 ?為什麽……

他還想讓他聽一聽自己彈鋼琴的聲音、想與他再做一次飯、在他身邊拿第一名……

許寧逸的視線有些模糊。

“叮——”

手機短信的聲音,許寧逸幾乎有些顫抖的拿起來看了一眼。

不是何軒宇。他老媽要他中午在外面吃飯,晚上去外婆家。

在外面吃午飯。許寧逸躺在床上,根本沒想起來午飯,今天太疲憊了,就像突然在一天經歷了一年的事情。他翻個身,先睡一會兒,睡一會兒。

他沒想到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四點。

醒來時都懵了。怎麽都四點了!他想起來何軒宇的事,立馬一個激靈,爬起來就往學校跑。

“你總算來了!我給你瞞過去了。”

周樞見他來了,總算松了口氣。

“多謝,何軒宇來了嗎?”

“啊?沒有啊……”

許寧逸的眼神突然越過他,凝在了一個地方。

剛剛他看見何軒宇抱着一摞書一閃而過。

“幫我請個假!”

沒等周樞回答,他就竄了出去。

“哎——”

那邊已經沒有人了,許寧逸迷茫了幾秒,又馬上跑去了教室,何軒宇的座位依舊好好擺在那裏,課桌裏面卻已經空了。

早上應該還是有書的。

剛剛絕對沒看錯!

他現在會在哪兒?

許寧逸滿校園找,但沒有再看見那個人的身影。

對了,去他家!

許寧逸裝作出去買後勤物品,混出了學校。

何軒宇的家離學校不遠,但走路也不算近。許寧逸心急,幾乎是一路跑着去的。肺裏的空氣被慢慢擠出來,他一直很讨厭長跑,因為讨厭這種窒息感。

“何軒宇——”

他喘息着,敲那人的家門,沒有任何回應。

“何軒宇!”

許寧逸不會放棄,他覺得這個人還在,他就要敲到他開門。

你要走了嗎?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一句話!

至少,要跟我說一句再見啊……

許寧逸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

無法接通。

心跳的太快,所以身體也跟着慌亂,一切都亂了,手忙腳亂、手足無措。

是錯過了嗎?還是那個人不願意開門。

不知過了多久。

他靠着門,緩緩坐了下去,雙手捂住肚子,把頭埋進膝蓋,心中再一次變得荒蕪。

他們是不是,還在進行着“錯過”呢?

我們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總不能再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好虐啊!∏_∏

☆、Need you now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地上、樹上、肩頭,都開始出現了黃色的落葉。

許寧逸獨自坐在屋子裏,看着手中的紅色套娃,腦袋裏一片空白。何軒宇走了,帶着自己的一部分,突然消失在擁擠的人流中。獨留他一個人的軀殼,尋尋覓覓,不知所措。

他依舊會習慣性的與同桌說話,在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仿佛還能看見那個人笑着坐在旁邊。但并沒有。

這樣的離開,等到半夜也沒有等來的道別,只能用消失來安慰自己。

他抱緊手中的套娃,幾乎直不起腰。不能再繼續想那個人。

“寶寶,過來吃飯!”

許寧逸徒勞無功的張張嘴,他站起身,不知道該去哪裏。

“怎麽這麽沒精神,”他外婆給他夾了一個雞腿,“哪兒那麽多不開心的,小小年紀。”

許寧逸搖搖頭,食不知味。

深秋的天空漸漸變得陰暗,上學的路上,許寧逸擡起頭,看着天空中溫柔的雲,一點又一點的,遮住了最後的明亮。它們乘着風,争先恐後的向遠處逃離,就算拼盡全力,也追不上哪怕一朵。

一場春雨一場暖,一場秋雨一場寒。

寒徹透骨。

“小寧子!”因為一場秋雨,大課間又只剩下完全的休息,周樞叫他出去小賣部。

“你有沒有想跟誰同桌?”

周樞說了一路,許寧逸就只聽見這一句,他有些迷茫的望着他。

“同桌?”

“何軒宇不是走了嗎,你有沒有想跟誰坐?”

走了,沒有同桌了,這個認知讓許寧逸的呼吸一滞,差點兒說不出話來。

“沒有,我一個人坐吧。”

少了何軒宇,他們班一定會有一個人沒有同桌。

“一個人?”周樞大概有點欲言又止,“要不你……跟我坐?”

許寧逸看了他一眼,周樞這次實在有點奇怪。

“随便。”

他是無所謂,反正誰都已經沒有區別。

說完這兩個字,許寧逸再也不想說話,也不想再思考,眼前的景物又開始扭曲,如同那天他坐在那人家門前一樣。

十二月份期中考試,許寧逸又退回了原來的水平。

“你這次英語爛的不像話啊!”

許寧逸盯着卷子,頭腦放空。

“格都沒及?怎麽搞的?”

完形和閱讀的得分簡直沒眼看,爛得像是亂蒙的答案。

考試的時候,許寧逸根本沒辦法集中精神讀完哪怕一篇閱讀,之前跟何軒宇一起,做閱讀最多,現在他看見這些相似的題目,連呼吸都困難。

“下次不會了,狀态不太好。”

他聽見自己說,班主任嘆息一聲,也沒太說他。

“要中考了,好好調整。”

下次不會……嗎?

許寧逸苦笑,緩慢的走回座位。

期中考後的家長會,他老媽沒有來。

她和老爸很久沒有再出現過,就像消失了一樣。又是消失。

許寧逸過得渾渾噩噩,天旋地轉,失眠越來越嚴重,于是晝夜颠倒,連上課都開始直接趴着睡。周樞坐在他旁邊,一天比一天擔憂。

期末考試在這混亂中逐漸接近。

一月份的一天,許寧逸突然被人一把拉起來。

“媽……媽?”

這一定是幾個月來許寧逸最清醒的一瞬間,他被他媽驚得連何軒宇都忘了。

“你……怎麽了?”

他媽仿佛沒聽他說什麽,紅着眼圈,一臉兇神惡煞的表情,拉着他就走。

腦袋裏一團漿糊,問題太多,都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去哪兒啊?”

挑了一個最急切的。

“去民政局跟你爸離婚。”

他媽說話語氣很穩,幾乎沒有任何商量的意思。

許寧逸卻覺得背後一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腿都軟了。

他已經被他媽踉跄着拉出了學校。

“什……什麽?”

離婚?聽錯了吧?

沒有回應。

許寧逸使勁兒把他媽的手甩開,自己往前一撲,差點摔倒,不過他已經顧不得了。

“你說什麽!”

“我說跟你爸離婚!”

他媽也喊起來。

他爸從車上下來,跑到他們旁邊。

許寧逸僵立着,一雙眼睛瞪着他媽,直到被拖進車後座,視線都沒移動一厘米。

離婚?

那天發生了什麽呢?許寧逸恍恍惚惚,記憶像是被一根長棍狠狠攪了個透,由內而外的混亂,沒有思緒,邏輯颠倒。

十五歲的男生,力氣也不小,掙紮的厲害,被老爸拖下車,有沒有叫喊呢?打人呢?

只記得身邊來來回回很多人,總有人問他跟爸爸還是跟媽媽。

這有什麽好問的?許寧逸幾乎要笑了,雖然他的笑跟哭也差不多。

他坐在冰冷的座椅上,看着冰冷的牆壁,愣愣的。

這個時候,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麽做?他是不是應該想想何軒宇?還是應該哭鬧一番?這麽一想也不想流淚了。甚至他覺得自己可能也沒那麽喜歡何軒宇,畢竟還能問自己這種問題,真是奇怪。

不過何軒宇爸媽也離婚了,他有沒有來過這裏?有沒有坐過這裏?有沒有像自己一樣,如觀衆一般看着一切的發生?

可惜那個人已經走了,不然自己說不定還有機會問問他。

真像一個小醜啊!許寧逸勾起唇角。

剛剛被老媽突然扯出教室,同學應該都挺驚訝的吧,周樞當時看着自己很是擔心的樣子,他父母跟自己父母很熟,會不會他早就知道了?

還有周斯琪。

啧,自己真是遲鈍呢,什麽都是最後一個知道。

許寧逸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沒覺得冷,只是覺得很困,思維凝滞,眼睛都睜不開,天花板在使勁兒的打圈,但又想快點跑,遠離這個地方。

才掙紮着站起來,腿就一軟。

地上冷得很,許寧逸都一個激靈,但馬上又不想起來。

迷糊之間看見很多人跑向他。

喂喂!他只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腿麻了而已,躺一會兒就好了,不用管的!真的。

不要管他。

可惜許寧逸已經沒有力氣說出口。

“……你們怎麽也不提前跟他說說!他才十五歲……”

許寧逸睜開眼的時候,頭痛欲裂,喉嚨也疼得不行,沒呼吸一次都覺得難受。迷糊之間聽見外面有人說話,好吵……

“……我就是看他有十五了,就覺得他應該會――”

他媽跟外婆站在門口,見到突然走出來的許寧逸,一時間都沒了聲音。

“我……咳、”許寧逸狠狠咳嗽了兩聲,“那個,今天要去上課嗎?”

“上什麽課,你先好好躺着吧!”

外婆把他往屋子裏面趕。

“我想去學校。”許寧逸眨了眨眼,現在清醒了許多,記憶逐漸回籠,卻覺得更加難受。他梗着脖子,也不再多說什麽。

“……去吧去吧,”幾個人僵持了一會兒,他媽首先妥協,“吃完午飯了下午去。”

“嗯。”許寧逸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轉身進了房間,不再理人。

下午到教室的時候,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明顯變多了。

一個人身上發生了明顯的不幸,作為大多不明具體事件的人,只能偷偷交頭接耳,私自讨論,卻又局限于關系,不能去問當事人。

許寧逸已經聽到一些“讨論”了,不過也沒心情在意。

周樞是個知道具體的人,所以十分糾結,許寧逸沉默了一下午,他也只能跟着沉默。

之後該怎麽辦呢?這次許寧逸是真的迷茫了,帶着慘痛的迷茫。

要是何軒宇在就好了,他把頭埋進手臂中,似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以一種安慰的方式,是不是那個人呢?

許寧逸笑了笑,覺得自己就一傻比。

晚上放學,許寧逸直接回家了,到家才給他媽打了個電話。

不想看見熟悉的人,也不想寫作業。許寧逸躺在床上,閉着眼,慢慢感受這世界的旋轉。

只想一個人呆着。

許寧逸打開手機,看着那個熟悉的名字,很久很久,給那個人打了最後一個電話。

無法接通,無人接通。

何軒宇。

許寧逸戴上耳機,把自己緊緊捂在了棉被當中。無法呼吸。

If I ever cross your mind?

你,還會記得我嗎?

為什麽……肚子又開始疼了。

第二天,許寧逸沒有醒來。他感冒加重,直到下午,他老媽接到班主任電話,才急急忙忙跑回家,立刻吓得把他抱進了醫院。

這場感冒來勢洶洶,拖的時間也格外長。許寧逸在醫院躺了快十天,整個人一圈一圈的瘦,出來的時候像做了一場減肥手術。嬰兒肥全沒了。

唯一的好處是,期末考試被他躺過去了。

夏天格外熱的那一年,冬天也會冷得可怕。

許寧逸從醫院走出來的那一刻,幾乎瑟縮了一下。好冷!

“餓了嗎?想吃什麽?”

他老媽在旁邊,問得很小心。這幾天她真是被這小孩兒吓到了,更多是自責,但她并不後悔。

“随便。”

許寧逸吐出一口白霧,把頭埋進了毛衣衣領。他不餓。

“不多吃點長不高的哦!”

許寧逸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頭,長不高嗎?之前何軒宇還說自己長高了,他現在是不是又長高了呢?他不知道,沒有人幫他量着了。

“吃飯吧,随便什麽菜。”

“好。”

南方冬天不常下雪,冷也是透進骨子裏的寒氣,許寧逸擡頭,看着醫院外許久不見,變得灰蒙蒙的天空,恍如隔世。心裏空了很多,卻變得更重。他疲倦的閉上雙眼。

一起走過春夏,最終卻錯失在秋冬。

寒假就這樣帶着灰色,拉開序幕。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了好久……磕磕絆絆的,不知所雲…>_<…

need you now很适合許寧逸小盆友的心情呢!

☆、無可奈何

周樞寒假裏喊許寧逸出去玩,許寧逸媽媽沒有阻止,只叫他按時回家吃飯。

“你感冒好了沒?”

周樞第一次見到他吓了一跳,畢竟許寧逸突然瘦的厲害。

“差不多。”許寧逸吸吸鼻子,濕冷的空氣進入鼻腔,冷進了肺裏。他把臉埋進圍巾,只露出一雙漂亮的黑眼睛,“去哪兒啊?”

“我還以為你不問呢!”周樞看了他一眼,這人一副癡傻的模樣,周樞渾身都不習慣,“先去學校,周斯琪在那裏幫老師填表格。”

周斯琪字寫得好,又是團支書,經常被他們班主任抓去做苦力,不過這時候看比較光榮就是了。

“而且錢珝好像在學校打籃球。”

“錢珝?”

那人不是說有女朋友了?

周樞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

他們才走到籃球場,就看見周斯琪站在籃球架下面,緊緊盯着球場,臉蛋被凍的紅彤彤的。

兩人對視一眼,朝她跑了過去。

“你們來了啊!”周斯琪看了她哥一眼,眼神定在了許寧逸身上,“你……感冒好了嗎?”

跟周樞一樣的問題,許寧逸笑了笑,“差不多。”

“嗨!”錢珝跑到幾人身邊,看到許寧逸明顯愣了一下,又馬上笑着對他們打招呼,“要走了?”

“是啊。”

“那再見喽!”

“嗯,拜拜。”

三個人走出學校了,周樞才忍不住問周斯琪。

“你還喜歡人家?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嗎?”

周斯琪白了他一眼。

“那不是他女朋友,算是遠房親戚之類的,我問過他了。”

“所以……一切又變回了原點?你繼續追他?”

“不,”周斯琪搖搖頭,表情有些落寞,“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的,最多做朋友。”

“你又表白了?”周樞驚訝道。

“什麽叫又!”周斯琪給了他一腳,“也不算表白,就是不知道跟他怎麽說起喜歡什麽的,然後……哎呀,反正就是不可能,我跟他啦!”

“他有喜歡的人了?”

“不知道,跟這個無關。”

周樞搖搖頭,表示不太懂。

“去哪兒?”

許寧逸總算插了一句話。

“嗯……”三個人突然沉默了,兩個男生都看着周斯琪,“要不……去周樞家吧!他最近在玩拼圖,我們去一起拼?”

許寧逸無異議,周樞無所謂。

周樞的媽媽在家,不過互相都不陌生,他媽媽很熱情的給三個人倒茶。

周樞的拼圖很抽象派,許寧逸看了忍不住抽嘴角,抽象的看不出來是什麽。

“不準找字母啊!”周樞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很是無賴,“直接就拼,不然拉倒!”

“行。”

三個人拼了三分之一,眼睛都找花,晚上周樞媽媽要留兩人吃飯,跟兩邊的家長都打了電話。

“你媽媽還好吧?”

周樞媽媽給許寧逸夾了一塊排骨。

“還好。”

許寧逸看着電視裏的新聞。

“唉,我也不好打電話問,沒想到你爸媽還是……”

周樞看了他媽一眼,許寧逸笑着搖搖頭,“我媽跟之前也沒太大變化。”

電視上在放各個地方的新聞,許寧逸的眼神幾乎凝在了電視上。

有沒有哪怕一次,從電視新聞裏面看見何軒宇的機會呢?他忍不住想。

何軒宇呢?他有沒有可能見到自己?

靠近年關,天上飄了幾片雪,各家各戶都熱鬧起來,呆在家都有可能聽見鞭炮的聲音,許寧逸從這個寒假開始,突然就喜歡上了電視新聞,看着鏡頭從這個地方的記者轉到那個地方的記者,看着記者身後各種各樣的人,但從沒有見到過他想見到的那個。

“要不今年去你外婆那裏過年吧?”

年三十前,他老媽問他。家裏冷冷清清,就像冬日灰蒙蒙的天空。

“好。”

許寧逸長高了,雖然沒有人再關注他,但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已經可以拿到藏在櫃子最高層的夏季校服。

“寶寶,要不要出去放鞭炮啊?”

年三十,老媽十一點就去隔壁屋子睡覺了,只留他跟他外婆兩人看晚會。

“不要。”

許寧逸窩在烤火架旁邊。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比以前怕冷了。

“去年你還出去放了的。”

“今年跟去年不同了。”

他外婆小聲嘆息一聲,“行,那我去隔壁屋睡去了。”

“嗯,”許寧逸對老太太微微一笑,“睡吧睡吧,我還不困,等會兒困了就睡。”

老舊的木門發出“咯吱”的聲音,屋子裏就只剩下許寧逸一人。

窗外的鞭炮聲響個不停,許寧逸走到窗戶前,城市裏不可以放鞭炮了,但這個小城依舊遵循着以前的習慣,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辦法改變。

新年快樂!

許寧逸無聲道。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了震,許寧逸拿起來看了一眼,周斯琪的,周樞的,嗯……竟然還有徐梓琳?她怎麽知道自己手機號的?許寧逸哭笑不得,給這幾個人一一回了祝福,順便把徐梓琳手機號存起來。

手一滑,又看到了那個刻進心底的名字。何軒宇。

[新年快樂,何軒宇]

他忍不住想給那人發消息,想了想,又把字一個一個删掉。過了這麽久,也不知道對那人是什麽感覺了,只知道忘不掉,不知不覺就開始想他,回憶過去,做飯、彈琴、寫英語、聊天……他們總有那麽多話可以說,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心中卻無比安寧。

算起來兩人在一起的時間真的不算長,也就半年,對許寧逸來說,卻如此刻骨銘心。感情真是奇怪。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一年又過去了。

許寧逸勾起唇角,這一年,仿佛走過了一個世紀。他深吸一口氣,

“新年快樂——”

喊完,許寧逸猛的關上窗戶,快速關上燈和電視,跳上床,把自己緊緊縮進了被子裏。

初九,風突然大了起來。

電視上在放外省的新聞,許寧逸把手中的小說放到一邊,還有四天就要開學了,假期作業還剩一半。

差不多要開始趕作業了。

許寧逸拿起手機,自從何軒宇說他喜歡發短信,他就沒有再打開過QQ,今天可能趕作業比較無聊,他久違的再次打開了QQ,點開何軒宇跟他的聊天記錄。

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的看,就像現在還在等他的消息一樣。

看到晚安的時候,許寧逸又往下滑了一行,臉色突然一僵。下面還有一條消息。

[我家鑰匙放你書包最外面的口袋裏了,你有沒有看到?]

他從來沒用過書包外面那個小口袋,因為覺得太小又不安全,就當它是個裝飾。

直到從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臉,許寧逸才像是被火燒到了一樣,突然從沙發上跳下來。

何軒宇家的鑰匙?

他手忙腳亂的打開書包,裏面真的躺了一把鑰匙。

何軒宇家的鑰匙!

許寧逸看着手上的鑰匙,腦袋一片空白,往後退了一步。

對了,去何軒宇家!

許寧逸在家裏轉了兩圈,拿走了房間裏的一本《向左走,向右走》。

原來何軒宇給過他家的鑰匙,給過他的心,難怪那天下午他給他開門,會用那樣驚訝又帶一點憂傷的看着他,原來他們一直都是在錯過,原來……許寧逸不知道為什麽,一瞬間就想了很多東西,覺得心在抽痛,眼前又開始扭曲。他跑起來,讓心跳得更快,這樣就不會那樣痛苦。

他們家離何軒宇家還有點遠,但許寧逸還是這樣跑過去了,沒有穿外套,也沒覺得冷。最後甚至還出了點汗。

裏面會不會有人呢?

許寧逸開門的時候手是哆嗦的。

如果這把鑰匙已經沒用了怎麽辦?

好在這把鑰匙還是可以打開門的,許寧逸松了口氣,小心推開門,近乎帶着虔誠。

裏面沒有人。書也沒有,空空蕩蕩,只剩灰塵。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麽,總之許寧逸的心情再次低落下去,他走進房子,一點一點,搜尋這個房子的每一個角落,想象着何軒宇在裏面生活的情景,他走過的地方,他也曾走過,這個認知讓他覺得滿足。

兩人一起坐過的沙發,兩人躺過的卧室,餐桌,廚房……

灰塵撲撲,甚至每走一段路,都會揚起一團灰塵。許寧逸自虐一樣,一邊咳嗽一邊四處亂走,反而感到滿足。

他一次又一次的走,不知道該怎麽停下來。

最後,在那個他從沒進去過的房間,看到了一本語文書。

這個房間很空,地面上也是厚厚的灰塵,走一步都會有腳印的那種,整個房間就只有一張桌子,看不出來以前是幹什麽用的。許寧逸走過去,拿起來那本語文書。

上面還留着他們上課的聊天內容。許寧逸忍不住笑了笑。

許寧逸從第一頁開始,一頁一頁的往後翻,每一頁都仔細的看。因為裏面有何軒宇的字跡。發黃的書頁,筆記也好,批注也罷,這字跡讓他有一種何軒宇還在身邊的錯覺。

在最後一頁的空白處,有一段文字。許寧逸一眼就認出是何軒宇的字,還是那樣漂亮,洋洋灑灑的半頁紙。

是寫給自己的。

“致許寧逸……”

這幾個字突然刺入雙眼,許寧逸一愣,閉上了眼。

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啊!

何軒宇的離去也好,父母的離異也罷。

都無可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寫信

☆、有始無終

“致許寧逸: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

許寧逸從這時就開始胃疼。

聽說人在心痛時會表現為胃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許寧逸緩緩蹲下去,眼神在紙上,何軒宇的字跡一排一排,他卻看不懂上面寫了什麽。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見這段話,我不想跟你道別,這也不是給你留下的道別書。我希望在你的生命中出現,然後消失,自然得如同一個陌生人。這樣或許你會好過一點。”

“不要再去想我去了哪裏,更不要找我,就當一切都已過去。”

一切都已過去……

許寧逸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如同逃離什麽,他不能再呆在這個房子裏,這裏已成了深海,沒有任何空氣,讓他窒息。

不管遇到什麽,好好考上一中,不要像他一樣。

這是何軒宇在最後寫給他的話。

他在街上瘋跑,與一個又一個行人相遇,他本以為自己不如想象中悲傷,本以為這一頁過一段時間就會揭過,因為他是能對痛苦視而不見的人。但在這一刻,每個人都仿佛變成了何軒宇,一起曾經過的商店前、斑馬線、報亭、大巴的窗口……世界突然變得可怕。

他們冷漠的望着他,如同看着一個陌生人。

悲傷就如同之前的思戀,突然将他掩埋……回過神來的時候,許寧逸再次站在了那個酒吧門前。盛夏之時的記憶,如今卻保存到了寒冬。

Improvise.

許寧逸這次看見了它的名字,即興,何軒宇曾告訴過他。

他推開就把門,依舊冷冷清清,老板坐在吧臺後面擦酒杯。

“你是……”

許寧逸動作挺猛,老板擡頭看了一眼,酒杯也不擦了,立馬站了起來。

“何軒宇走了。”

他一步一步走到吧臺前,坐下,何軒宇有沒有坐過這裏?或者他身邊?

“這是他最常點的一種酒,”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出現了一杯很漂亮的彩色液體,“嘗一嘗?”

許寧逸眼神動了動,舉起酒杯,只嘗了一口就再也沒有辦法繼續。

在冷清的酒吧中,他突然跌下高腳凳,靠着吧臺,失聲恸哭。

這是他幾個月來的第一次落淚,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哭的喘不過氣兒來,痛苦、壓抑,恨不得死一死就好。

有始無終,如同一個陌生人?

怎麽可能?

許寧逸哭得痛苦,沒有形象、不在乎臉皮,只有抽氣兒的聲音,卻連旁人都為之動容。

他陷入一個名為何軒宇的漩渦。

他只希望他不要不告而別,這樣就能再見他一面。

那個不負責任的人。

那天的許寧逸,幾乎被自己的淚水淹沒,到後來就算不想哭眼淚還是停不下來,抽泣也停不下來,最後去洗手臺吐了一頓才慢慢好過一些。

幾個月積累的難受,讓他到晚上八點多才緩過來。初九的酒吧哪怕是晚上也還沒什麽人。

一個能忍而又重情的固執小鬼。

酒吧老板明哥這樣說他。

哭完吐完,許寧逸跟這老板也熟悉了。

“我只是會自我治療。”

許寧逸反駁,他現在看上去十分狼狽,但精神卻比之前好了很多。

“你哪裏會什麽治療,”明哥笑了一聲,“不過是比較習慣掩埋而已。”

許寧逸不懂。

“就你這種人,最容易出事兒,”明哥嘆息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麽,“什麽都掩在最深的土地裏,表面上依舊理智,到時候地下的□□一爆,‘砰’!”

他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雖然語氣帶着調侃,卻有着明顯的悲哀。

許寧逸沒說話。

“何軒宇是個流浪者,”老板嘆息一聲,偶爾停下,帶走一些東西又離開,他就是那樣的人。

“其實何軒宇之前跟你道別過了。”

“什麽?”

“就在這個酒吧,你生日那天,那首歌。”

許寧逸斂目,那麽早嗎?是啊,那麽早,何軒宇就已經與自己說再見了。自己是太遲鈍還是拒絕思考了呢?

“你有煙嗎?”

明哥一愣,這小孩兒思維挺跳躍,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随後又笑了。

“有啊,不過何軒宇不會想讓你抽煙的吧?”

許寧逸擡頭看了他一眼。

“他說你是學霸來着,那不就是優等生嗎?”

“不是……不是優等生,”許寧逸撇撇嘴,卻也沒再要煙,他跳下高腳凳,跟他道別,“我先回家了,這都八點多了。”

“嗯,以後歡迎常來。”

第二天,許寧逸沒好利索的感冒再次複發,雖然沒有上一次厲害,卻也夠他受的。

[我用繪本換走了你的語文書]

[再見,何軒宇]

初三的最後一學期,初中的最後一個學期。十九中一共四次考試,兩次月考,一次期中,一次中考,它們構成了這個學期的基本框架。

許寧逸的英語又變成了拖他後腿的那一科,而且這次是連他自己都已經放棄的那種。

第一次月考的時間對許寧逸來說十分微妙,三月的最後一天。

換座位的那一天。

許寧逸一整天考試都是恍恍惚惚。

考完就知道怕是要完蛋。

成績單下來的時候,許寧逸就只剩下苦笑了,全年級一百八之後。

果然,又是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成績,退了一百五十名。其實在他們班也不算差,只是相比于之前的許寧逸,這個分數是他從沒想到過的。

這下連他們班主任都坐不住了。

“……你的前途是自己的,你本來是沖一沖可以進一中重點班的學生,現在這樣,一中都還不一定能考進去。”

許寧逸發着呆,想到語文書上何軒宇的話。

好好學習考上一中。

“老師,求您一件事,”許寧逸突然擡起頭,看着老班,眼神很堅定,“這次的成績不要告訴我媽。”

老班皺起眉。

“我下次一定會回到正常水平,我不想讓我媽再糟心了。”

“唉,也行,反正下一次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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