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帝國大學, 宿舍樓下

“同學,你好, 請問你是新生嗎?”

楊黯剛走出宿舍, 就有幾個身着統一制服的人一把将他攔住。

楊黯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對。”

為首的女生瞬間眉開眼笑, 招呼着後面的人上前, “你好,我們是帝國大學學生會的, 昨天學弟在坦頓森林受驚了吧……”

她邊說邊從一旁的透明盤子上,端了一碗東西給楊黯,“這是聯邦政府統一出資派發的慰問食物, 希望能安撫學弟昨天受驚的情緒,祛除糟糕的運氣, 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楊黯愣愣接過, 掌心一片溫熱, 不自覺開口:“哦哦,那這是?”

“龍蝦奶油蘑菇高湯哦~味道非常好, 是娅楠大酒店的招牌特色湯!”

“好的, 謝謝。”楊黯好奇地看了看手裏的湯,忍不住問道, “每個新生都有份?”

“對,人人有份。”女生笑眯眯地說,“不止今天早上,從昨晚開始食堂就有供應, 一直持續三天, 但大家好像都不會知道, 所以我們現在在校園裏派發,也是有宣傳的意思。”

食堂啊……

楊黯這段時間都靠營養液裹腹,實在沒滋沒味,分外想念熱騰騰的美食。

“好的,謝謝你們的湯,拜拜。”楊黯揮了揮手。

“不客氣,學弟拜拜。”

……

楊黯在食堂一排看不懂名字的早餐名裏,猶豫了很久,什麽“緋紅色女巫之神跡粥”、“讓渣男揚骨挫灰的白凍糕”、“一生被背叛Omega的旋風踢煎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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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中二啊!

他記得開學那天來食堂吃飯時,菜名沒這麽奇怪啊?

“同學,請問想吃什麽?可以直接說哦!這邊為你點單。”可能楊黯在自動販賣機前站太久了,機械的聲音忽然響起。

“呃,我要5號和17號……”楊黯面對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實在開不了口,只把僵硬地将號碼念了出來。

“好的,一份甜蜜回旋舞曲粉條和一碗戀愛邂逅Q彈水晶餃。請稍等!”

怎、怎麽還念出來了呢?楊黯不自然地低下頭,腦子冒煙,好他媽羞恥。

他做賊一樣把餐盤端走,快速找到一個最近的位置坐下。

他打開那份龍蝦奶油蘑菇高湯,用勺子抿了一口湯,眼睛一亮,哎,味道不錯!

甜甜鹹鹹的,口感細膩,帶着一股奶香味,楊黯幸福地眯起眼睛,美好的食物總能讓人心情愉悅,他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随後,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的“甜蜜回旋舞曲粉條”。這是一塊長條狀的粉色軟糕,類似糯米口感,韌勁很足,他咀嚼了很久,腮幫子微微鼓起。

還可以,有種莓類水果的酸甜感,吃起來軟糯叽叽的。

嗯……再試試這個“戀愛邂逅Q彈水晶餃”吧。

他小心地将其夾起,放進嘴巴裏,牙齒一咬,汁水爆開——

“咳咳、咳咳咳咳……”我靠,為什麽這玩意兒是辣的?!

他只覺鼻腔湧上一股酸脹感,直沖氣管,舌頭火辣辣的,連着胃也燒了起來。他趕緊連灌了幾口湯,勉強把辣意壓下。

楊黯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嘴,見鬼的“戀愛邂逅Q彈水晶餃”,取這麽一個名字不應該是甜口嗎?

白瞎了我的期待,居然頂着羞恥選了你。

是的,楊黯有一個平時不好意思說出來的口味偏好——

鐘愛甜食,越甜越喜歡。

他頗為嫌棄地把那盤“戀愛邂逅Q彈水晶餃”推開,把那碗濃湯和粉色軟糕擺在面前,以撫慰自己內心受到的創傷。

“……帝國大學教導主任芬多利·亞蘭德昨日發言:感謝聯邦政府對我校這次意外事故的深切關懷,并無償援助……同時感謝議會長閣下莅臨我校指導救援工作,幫助……”

食堂中央的光屏正播報着早間新聞,楊黯恰好坐在正前方。

他握勺的手一頓,嗯?聯邦政府……他現在喝的湯好像就是政府送的?

還有什麽聯邦議會長……

楊黯忽然有點好奇,擡起頭,想看看新聞裏說的聯邦議會長的樣子……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最後,我們承諾會妥善處理此次意外事故,堅決不讓……”

楊黯看了幾分鐘,都沒看見那位所謂的議會長長什麽樣子,全是播報記者在口頭描述。

忽然,鏡頭切遠,聚焦在一個空曠場地,全是閃光燈,層層疊疊的人群圍成圈,圈子中央有一個人——

對方背對鏡頭、坐着輪椅、銀發及腰。

他挑了挑眉,愈發凝神,饒有興趣地想:哎哎哎,這就是那位聯邦議會長閣下嗎?

雖然只有一個背影,但看起來很有氣質哎!

楊黯放下手中的湯勺,開始期待鏡頭轉向對方的正臉。

一分鐘後,新聞的畫面再次轉向了播報記者。

楊黯:“……”

不是,你們報道新聞都不給主人公一個正臉的嗎?好歹人家親自來學校一趟了,多親民、多親切、多有心的議會長啊!

“滴!”手腕的光腦震了震。

是喻先生!

楊黯顧不得那位不知名的議會長閣下,趕緊低頭滑開光腦,看喻先生給自己發了什麽信息。

一想到昨晚對方給自己發了幾百條問詢安全的消息和躺在列表上幾十通未被接通的電話,幾乎是不間斷地到半夜才停止,而自己在宿舍呼呼大睡,他的內心就極為愧疚。

【那就好,小黯,平安就好。】

【我昨晚很擔心你,非常地擔心。】

【今早看到你回我消息,我真的很高興。】

【小黯……我終于能放心了。】

楊黯更愧疚了,眉頭緊皺,昨晚睡覺前居然沒看光腦一眼,簡直是罪大惡極!

他深吸一口氣,嘴唇緊抿,手指微動,開始認真敲字。

【喻先生,我……】

在他垂首回複消息的時候,食堂正中央的光屏畫面再次一變,這一回,鏡頭終于聚焦到那位被播報記者反複提及的議會長閣下的正臉。

但beta早已将剛剛的好奇心抛之腦後,苦思冥想着該給喻先生回些什麽。

表達歉意?表示感謝?保證下一次不會再這樣……呸呸呸,你這烏鴉嘴,沒有下次!

楊黯痛苦地抓頭發,一想到喻先生半夜都在擔心自己,而自己睡到天亮……

啊啊啊啊!!!

救命,他真該死,如果早知道……

他昨晚就算昏死了也要爬起來回喻先生消息!

……

教學樓,二層

“……小黯?小黯?小黯!!”常寧玺見自己的呼喚沒有什麽反應,氣沉丹田,蓄力,大吼一聲,“楊黯!!!!”

楊黯猝然回神,耳膜一震,整個人抖了抖。他眨眨眼,模糊的視網膜忽然清晰,眼前是好友放大的臉,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怎麽了?寧玺。”

常寧玺兩手抱臂,哼笑一聲:“喲喲喲,這不應該我問你嗎?”

“小黯,我看你這兩天魂不守舍的,人都快飛天上去了叫你名字也沒反應,你到底怎麽回事?還是最近碰上什麽難事了?”他眉頭一皺,“有事你要和我說啊!我會幫你……”

楊黯連忙搖頭,“沒有,我、我沒什麽事,剛剛只是發了一下呆而已……”

常寧玺似笑非笑,拉長聲音,“那我半小時前說了什麽?”

楊黯:“……”

他啞口無言,只能尴尬一笑。

“是第二階段比賽的事。”常寧玺看透了一切,慢悠悠地揭曉答案,随後逼問,“快說,到底發生什麽了?”

“沒,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我個人的一點私事而已。”楊黯輕嘆。

他說着,心中憂慮更盛:奇怪,喻先生那邊出什麽事了嗎?

三天過去了,對方到現在也沒回他消息,他莫名覺得有點心慌、不安。

喻家

“哥,怎麽樣?家主的情況……”白鶴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湊到白啓跟前,小聲問,“有好轉嗎?”

白啓站在門口,神情冷肅沉凝,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屋內的情況,微微搖頭,“不太好,家主最近本就處于神經痛的高發期,加上舊病複發,熬夜淋雨……”

他苦笑一聲,“楚都醫生氣得快炸了,在房間裏直跳腳,問我們怎麽不勸着家主,別糟蹋身體……”

白鶴眼眶瞬間發紅,蔫頭蔫腦地說:“怪我……都怪我……哥,如果不是我,家主也不至于白白……”

昨天早已把弟弟罵了個狗血淋頭的Alpha,此時無力再說些什麽,他揉了揉眉心,嘆息道,“我也不知道當初把你介紹進來,為家主做事,算不算一種恩将仇報……”

說實話,當初如果不是家主身邊太缺人手,尤其是能夠完全信任的進攻型Alpha,他絕對不會把自己弟弟舉薦給家主。

白鶴淚眼汪汪,嘴唇一顫一顫的,聲音哽咽,“嗚嗚嗚,哥,我再去領一組懲罰吧,我看着家主這樣,我心裏也好難受……”

白啓無聲地看了自家傻弟弟一眼,上下打量,再次嘆氣,“……你啊你,就是不長記性,這些懲罰說來說去,也不可能真讓你出什麽事,痛了點時間,泡治療皿再出來,還不是活蹦亂跳的……”

“那不泡治療皿了。”白鶴低着頭,“這次我不泡了。”

白啓不說話了,半晌,他擰了擰白鶴的耳朵,“不泡就不泡,但這次能長記性嗎?光記疼不長記性,下次又犯錯,只會事後流眼淚,是沒有用的。”

對方犯的這些低級的錯誤,完全就不應該。

白啓想到昨晚的事,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白鶴一眼,手上使了狠勁兒,“你說你有沒有腦子的?搜查目标應該先從目标自身最準确的信息着手,不要輕易下任何結論,那份安全确認表你都不仔細探究它的收集方式……”

他也是被氣笑了,“還有,對……我以前教過你,如果無法尋找到目标,那就從目标身邊入手。你倒好,一見到beta的室友,想起要檢查宿舍情況,然後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對方,連是哪棟宿舍樓都不看,怎麽,人家晚上一定要回自己的宿舍嗎?不給人家去別的地方……”

“……你啊你,進去前看看是哪棟宿舍有這麽難嗎?”

白鶴被訓得大氣也不敢喘,“哥……我以後會長腦子的……”

“你也知道自己沒腦子。”白啓冷哼一聲,“白鶴,我和你說,下次再……”

“白啓……”一道微弱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Alpha的訓斥戛然而止,表情瞬間收斂。

咔——

自動門緩緩打開,又無聲地合上。

“家主。”白啓跪在地上,頭低垂着。

“我的、咳咳……光腦呢?”喻清晏臉色蒼白,唇色全無,眉眼困倦、疲乏,說話有氣無力,輕得像一陣風,難尋蹤跡。

他眼裏罕見的有幾分失措,摻雜着些許的慌亂,眉頭輕輕蹙起,隐有愁緒,似乎被睡夢中的什麽所驚擾。

白啓恭敬地舉起雙手,将光腦遞給喻清晏,解釋道:“楚都醫生要給您的手腕輸……”

喻清晏擡了擡手,示意對方不要說話。

白啓低頭,慢慢退到了陰影處,隐匿身形。

“……小黯……咳咳咳、咳咳……”喻清晏撥通光腦的通話邀請,努力咽下咳嗽,柔柔地說道,“抱歉,突然給你……咳咳……”

遠在另一邊的楊黯手忙腳亂,接通電話後,結結巴巴地說,“喂,喻、喻先生,您您……”

他聽到了對方壓抑不住的咳嗽聲,心頓時高高提起,“您是不是又生病了?您還好嗎?您哪裏不舒服?”

一連串的問題突然砸來,換作以前,喻清晏或許會安撫少年,強行壓下疼痛,告訴對方自己沒事。

可就在幾天前,他在少年生死攸關的時刻,觸碰到了內心深處不可言說的禁地和妄念。

喻清晏無法再用從前的态度對待少年,尤其在經歷了剛剛的噩夢。

“對,小黯……”他低低地喘氣,聲音孱弱、無力,有種驚人的易碎感,“……我……心髒不太舒服……它一直在疼……”

他似乎在尋求什麽庇護,以最虛弱的姿态,吐出最深的眷戀,“小黯……”

狡猾的Alpha在暗處編織蛛網,用最無害的姿态,引誘獵物上鈎。

“……它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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