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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喻清晏手指按了按冰涼的金屬椅杆， 半低着頭，銀發輕飄飄地墜落在脖頸處， 點點滴滴的雨水順着下颌線滑落。

他一只手微微搭在胸口， 眉眼低垂，單薄的身軀似乎在顫抖。

他擡頭努力想微笑，但怎麽也勾不起嘴角， 內心深處卻有如毒蛇噬咬， “滋滋”地噴着毒液。

到底為什麽……

喻清晏焦躁不安地想，一開始不是好好的嗎？少年為什麽突然後退半步， 像觸碰到……肮髒的東西。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殘廢的雙腿，難道是因為這個？

小黯……小黯……他牙關緊咬，無聲地念着對方的名字， 心像被鑿開了一個洞，呼呼地吹着冷風 。

果然，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殘廢——

一個殘廢的Alpha。

……

楊黯在那幾行金光的照射下， 魂飛天際， 過了半晌，金光逐漸消退， 他才緩緩回神。

什麽鬼啊……他一個路人甲， 背景板一樣的角色，原著裏唯一的作用就是催化主角攻受的愛情， 也就是說他的存在無足輕重，只有寥寥幾筆的着墨，但是……

為什麽會有如此離奇曲折的未來？！

楊黯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幾行字，只覺渾身僵硬， 第一次對自己的這個能力産生了懷疑。

有沒有一種可能， 它出錯了？畢竟……他還是頭回見那玩意兒是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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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黯冥思苦想着， 喉結滾動了一下，雨水絲絲縷縷地落在臉上，沒一會兒，整張臉都是濕漉漉的。

但雨卻漸漸變小了，好似十分鐘前的電閃雷鳴，只是老天開的一個小玩笑。

他抹了一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別慌，有可能它出錯了，這玩意兒可能也不準啊，平時是黑色的5號字體，突然變成金色的2號字體，絕對是出了問題！

——或許這是一種特別的警示？小惡魔再次揮舞着旗幟悄然出現，趴在楊黯的肩膀，看戲似地說道。

楊黯面色扭曲了一瞬，靠，別吧，這該死的命運別搞他啊！

唔？等下，楊黯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情。

熟悉的聲音……坐着輪椅……

“喻、喻先生？！”他腦子乍然劈開一道白光，驚呼，“是您嗎？”

喻清晏手指一動，晦澀粘稠的情緒如潮水般消退。

少年認出自己了。

“小黯……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喻清晏強行壓下內心的陰翳，慢慢挺直脊背，擡起頭，眼尾微彎，灰綠色的眸子溫柔如水，“你是來……”

話還未說完，少年一個箭步蹲到他面前，仰着頭，将外套披在他後背，殘留的溫熱似乎透過後背傳遞到僵冷的心髒。

“喻先生，您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楊黯顧不得驚訝那幾行金字，思緒完全被眼前的人所占據，眉頭緊緊蹙起，憂心忡忡地問道，“您身體這麽差，還在這淋雨，到時恐怕還要生病……”

他暗暗懊惱自己沒有随身帶雨具的習慣，畢竟星際世界其實很少下雨，他也沒有在儲物艙備着——

說來奇怪，最近這幾個月阿諾齊爾星總會下雨，連法拉思也常在朋友圈感慨，這段時間下的雨抵得上前幾年的總和了。

喻清晏指骨瞬間攥緊，少年是在關心自己？他呼吸變得有點急促，被揉捏碾碎的心像瞬間注入了一管鎮痛劑。

他仔細回憶剛才少年退後一步的神情，發現對方的眼神并沒有落在自己的腿上，而是在……頭頂？同時眼裏既不是驚恐也不是嫌惡，而是一種他無法形容的複雜。

所以少年後退那半步，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喻先生？”楊黯面露遲疑，輕聲喚道，“您是不舒服嗎？”

少年的嗓音将他的思緒喚回，他垂下眼簾，現在不是探究這個時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喻清晏長睫微顫，唇角勾起，蒼白的唇色泛着青紫，臉頰毫無血色，擡眸間是一擊即碎的脆弱感，“是有一點，但還好。”

楊黯眉頭皺得更深，忽然，他想到了什麽，“喻先生……那個B01呢？”

喻清晏眼皮顫了顫，輕聲重複，“B01——它暫時不在我身上。”

藏在Alpha手腕處的B01綠光輕閃，無聲無息地從他身上脫落，變成米粒大小，嵌在他的袖口上。

楊黯下意識地追問，“那在哪裏？”

喻清晏指腹摩挲了袖口，不動聲色地打開微型通訊器，柔柔說道：“在我下屬那裏……我本來是打算來這邊辦點事，出席某個典禮的，但他們和我走散了，我在等他們。”

他有意無意地向少年解釋他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楊黯面色一沉，“他們未免也太不負責了吧，怎麽能把您……”他以為是聘請來照顧喻清晏的人不盡心，不小心将對方落下來了。

喻清晏安撫道：“他們也不是故意的，确實是發生了一些意外才……”

“那也不能把您扔在這啊，沒有一點責任感，要知道這裏多危險。”楊黯語氣愈發冷凝，“……您要去哪裏？我送您過去吧。”

躲在暗處等待家主命令，“沒有一點責任感”的白啓、白鶴：“……”

喻清晏嘴角含笑，眸子裏的笑意加深，少年未免也太可愛了吧。

“小黯，別生氣，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不用麻煩你了。”他心裏感到遺憾，如果時間來得及，他其實不介意和少年走這一段路，兩人獨處的時光必定十分美妙，但是……

少年還要參加開學典禮，或許這并不是什麽隆重的儀式，但這是屬于少年人生裏值得紀念的日子，對方不應該因為自己而遲到。

楊黯覺得喻先生的“下屬”不靠譜，抿唇問：“您确定嗎？他們真的能很快回來？”

他還是放心不下，眉毛擰得快打結，“喻先生，我和您一起等吧。”

說着，楊黯移了移身子，連帶着将喻清晏的輪椅推進極為狹窄的遮掩處，“哎，喻先生，怪我，都沒注意到這雨還下着……

他很尴尬，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腦子短路了還是怎麽着，光擔心喻先生的身體，但不把人推進去，讓對方淋着雨和自己講話……

簡直離譜！

遮掩處狹窄，未能完全擋住輪椅，容易顧頭不顧腳，尤其是雨絲斜着飄，實在氣人。

楊黯稍稍挪了個方向，側對着喻先生，替對方擋住飄來的雨絲。

喻清晏指尖輕刮掌心，快要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他将楊黯的小表情盡收眼底，愉悅的情緒逐漸攀升。

啊，少年太可愛了吧，嘴唇輕撇、眼神移到右側、睫毛快速掃動眼睑，和小時候自己生悶氣的表情一模一樣。

這算什麽，一比一長大嗎？

“沒關系，小黯，這雨不大。”喻清晏沒忍住，伸出手，将對方耷拉下來刺着眼睛的劉海移開，“小黯……你劉海刺眼睛了。”

楊黯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哦哦，謝謝喻先生。”他睜開眼，又被刺眼的金光閃到了。

楊黯：“……”

淦，差點忘了這玩意兒！

喻先生……

他默默地瞥了一眼那幾個大字，對方真的會和這些扯上關系？

應該不會吧，喻先生怎麽也不想會和這些變态的詞彙扯上關系……

或許這能力出錯了，他糾結地想着。

忽然，楊黯感覺自己的臉頰被什麽輕輕摩挲，力度很輕，觸感細膩、微涼，緊接着一雙白皙骨感的手在眼前閃過。

他一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原本快要暗下去的金字再次亮起，堪稱璀璨奪目、刺眼至極！

救命，好刺眼！

楊黯反射性地往後退了退，金光頓時消退了幾分，他心裏松了一口氣，總算不會瞎了。

他沒有注意到，眼前的Alpha笑容瞬間僵硬了，眼眸晦澀，停在半空的手瑟縮了一下，随後緩緩縮回，在隐匿在看不見的地方時，指甲深陷肉裏。

他擡眼，輕聲解釋：“小黯，我看你臉上有一片吹落的鴛子來花瓣，想幫你弄下來。”

楊黯知道對方誤會了，連忙開口：“是嗎？謝謝您，喻先生。”頓了頓，他又道，“抱歉，我只是不太習慣和人接觸，剛剛并不是……”嫌棄您的意思。

“我知道，小黯，是我太唐突了。”喻清晏好似并不在意剛剛的插曲，只溫聲說，“應該是我該說抱歉。”

“不不不，您無需抱歉。”楊黯搖頭，“您一片好意，我懂的。”

他暗暗惱怒那道刺眼的金光，心裏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給我暗下去！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道金光好像真的暗下去了？！

楊黯看得稀奇，算了算這次金字消散的時間，确實比上一次快了不少。

難道這玩意兒我還能控制？那他下次得試一試了。

不過，如果這個能控制，那其他的呢？楊黯突發奇想，自己以後能在心裏默念：不要出現字、不要出現字，那行字會不出現嗎？

“小黯，我好像看到我的下屬了。”喻清晏将目光落在某個地方，冷不丁地出聲。

楊黯猛地擡起頭，順着對方的視線望去，空無一物，忍不住問：“啊，在哪裏？”

躲藏在角落的白鶴和白啓齊齊起身，動作一致地扶了扶耳邊的通訊器，彼此對視一眼，明白家主這是讓他們出來的意思了。

兩人從隐匿處顯身，出現在青天白日的道路上，作出匆忙趕來的姿态，神色焦急、眼神慌亂，小跑到喻清晏身前，單膝下跪，異口同聲地說道：“家主，屬下來遲，請您恕罪。”

楊黯：“……”

他被這稱呼震了震，眨眨眼睛，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啥東西？？？

他沒聽錯吧？？

家主……聽起來好像很、很厲害的樣子，感覺喻先生像是出身在什麽大家族哎。

也對，畢竟之前喻先生給自己的那些書籍，基本上都是全星網絕版的孤品。

有一次，楊黯自己按着書名去星網搜這些書，發現上面的都說這些書早已絕跡，甚至連複刻本都沒多少。

而喻先生的家族藏書裏能有這些孤品，側面證明了對方家族的顯赫和其家族底蘊的豐厚。

“喻先生，既然您的、屬下找來，我就先走了，我……”

喻清晏柔聲打斷了少年的話，“小黯，你走這條路……是要回帝國大學嗎？”

“對，今天是學校的開學典禮。”楊黯應道。

“那真是太巧了，我今天也是受邀去帝國大學參加典禮，我搭你一程吧。”喻清晏低頭看了看光腦，笑意淺淺，“小黯，可以嗎？”

楊黯遲疑，“您參加的是開學典禮嗎？”

喻清晏點頭，“對。”

楊黯沉吟片刻，不太确定地問：“喻先生今天是受邀返校的……優秀畢業生嗎？”

喻清晏挑了挑眉，“嗯，也算。”

當然不是，他在心裏微笑，其實我的目的是想去學校見見你，順便……成為你的老師和你慢慢接觸。

希望之後你不要太驚訝啊，小黯。

楊黯對此一無所知，贊嘆道：“那您真厲害，喻先生。”他笑眯眯地說，“這麽說的話，我今天該叫您……”

“學長？”

喻清晏心神微蕩，很奇怪，這個稱呼沒什麽特別的，但少年喊出的那一刻，他竟覺得有幾分缱绻的味道。

他霎那間柔了眉眼，低低地應了一聲，像是第一次認識楊黯，說：“學弟好，今天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

楊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眼眸彎起，“我也是，學長，很高興認識你，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少年面容如玉，氣質卓絕，英俊得令人不可直視，唇角勾起的笑意清朗如春風，煥發着盎然生機。

怦怦怦——

喻清晏失神，在那一瞬間頭暈目眩，心跳聲好似要震破耳膜。

他想，他可能真的……徹底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