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貓貓猶豫

“你們今晚不回宿舍？”

傅倫冷冽聲音從話筒內傳出。

盛見野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嗯”了聲：“跟你說說， 別以為我倆丢了。明天上課幫我倆占個位兒，拜。”

他用沾滿面粉的手拿下手機，摁了挂斷， 在光滑屏幕上留下一個拇指印。

“冬崽兒， 出來給哥擦擦手機。”盛見野遠遠地喊。

“不——要！”沈冬冬的聲音從卧室傳來，聲音轉了好幾個彎， 一聽就極其不情願。

“懶貓。”盛見野又笑着喊了句。

他把手機放在料理臺，繼續揉面。

沈冬冬耍小性子故意刁難他， 說明天早上想吃金槍魚混蝦肉小馄饨，哪知盛見野還真有求必應，優哉游哉來廚房給他提前準備。

小貓咪沒能刁難地住， 氣得翹尾巴拆家去了。

過了會兒， 沈冬冬噔噔噔地赤着腳跑到廚房， 只在上半身套了件盛見野的灰色T恤，筆直白皙的雙腿在視野裏晃來晃去，毛茸貓咪尾巴啪啪暴躁甩門。

沈冬冬生氣地控訴道：“你還說我懶，懶還不是因為你！明天還要上課，你看你給我弄的， 破皮了都！”

貓貓越說越急眼，右肩倚着牆擡起左腿， 兩手交疊挽着腿彎展示給盛見野看， 緊挨底褲的白皙肌膚的确紅腫破皮，上面抹了層淺黃碘伏。

盛見野收回視線，唇角弧度似笑非笑，“貓崽兒， 勸你別随便撩火， 要不你自己去照鏡子， 看看自己是個什麽姿勢？”

“……”沈冬冬聽懂他的暗示，唰又放下了，幹脆變成小貓咪撲騰到盛見野腳下，一路沿着男朋友的衣服往上爬，直到把爪爪挂在盛見野肩頭。

貓貓收起指甲啪啪揍盛見野的肩膀，嘴裏還兇兇地“咪嗚”出聲，咬住盛見野的肩膀不停咬他衣服，發洩不滿。

像個訂書機一樣咔咔打孔。

兩小時前，沈冬冬還在宿舍洗腳。

結果盛見野突然圖盡匕現，擦幹淨貓貓腳丫，拿深海魚刺身大拼盤當誘餌，誘惑沈冬冬跟着他回公寓。

沈冬冬很後悔。

他明知道會發生什麽，居然還是被哄過來了嗚嗚……貓沒出息，貓怎麽這麽饞嘴啊！

盛見野這次比以前都要過分，以前還拿貓的爪爪來用，現在直接哄着用了貓的腿，可惡。

貓貓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盛見野淡定扛着貓咪去洗手，反手把貓抓到懷裏來，捏着貓貓兩腋道：“正好，趁現在來拍情侶頭像。”

“咪——”貓貓蟲瘋狂扭動掙紮。

盛見野覺得自己可能有點毛病，每次貓鬧脾氣，開始兇人，他就覺得真他媽的可愛，想親死。

他把貓貓舉起，一口咬住小貓咪的毛茸耳朵，輕舔耳尖，布偶貓登時渾身僵住，尾巴繃直。

趁貓老實的幾秒，盛見野趁機抓拍。

棉花團子立馬又張牙舞爪。

盛見野抱着貓蹲下，打開了放羊奶冰淇淋的那一層，随便打開了個，沈冬冬眼睛唰地一亮，猛往裏面撲。

但後頸皮被盛見野牢牢抓在手裏。

咔嚓一聲。

盛見野看了眼照片，樂了。

骨節分明的大手抓着布偶貓的後頸皮，而貓貓正奶兇奶兇大張着嘴，眼白都瞪出來了，努力伸出小舌頭要舔冰淇淋，小尖牙上滴着的口水快掉下來了。

“用這個吧，威猛。”盛見野豎大拇指。

“咪？”沈冬冬狐疑歪頭。

“真的，不騙你。”盛見野把照片截成頭像大小，發送給沈冬冬，又給冰淇淋截了個小圖，“哥用這個。”

“……”那不就是貓貓在饞他嗎？

湊表臉。

貓貓啪地一爪按上，表示拒絕。

盛見野花了十幾分鐘，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拍了個遍，還讓沈冬冬變回人形拍了幾張。

“自己選去吧，換好了給哥看看。”盛見野把少年按到沙發，拿起圍裙回廚房了。

貓實在是好哄。

剛剛還氣沖沖，轉來轉去拍了會兒，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走了，抱着膝蓋開始認真挑選照片。

盛見野把切好的混沌皮放到一邊，解凍好的金槍魚和牛肉大致砍成小塊，丢進絞肉機，盛見野洗幹淨手過來找沈冬冬。

“選好了？”

沈冬冬抱着手機不說話，在發呆。

盛見野往貓貓臉上抹了把水，貓登時清醒，瞪他一眼，有點無精打采地撇嘴說：“這些都好隐晦啊，感覺沒什麽警告作用，不換了。”

“沒換就知道沒用？”盛見野拿過手機，選了兩張分別換上，拿給沈冬冬看，“怎麽樣？”

他選的是張剪影合照，盛見野的那張向右歪頭，明顯與身邊人互相抵着腦袋，右側的人只截到耳廓位置，光看影子都覺兩人親密。

沈冬冬的那張，屬于他的那道人影變成了貓咪，趴在盛見野肩頭伸爪，小貓爪張成開花形狀。

“有點明顯吧？”沈冬冬評價。

盛見野哭笑不得，“這還明顯啊？難伺候。那你到底要明顯還是隐晦？想公開，還是不讓別人知道？”

公開？沈冬冬連忙搖頭。

他可沒這麽想。

肯定會惹來很多麻煩，成為別人嘴裏議論的對象，貓想想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不願意暴露在別人的目光裏。

貓知道旁人不重要。

可他很難無視他們的審視目光。

維持現狀不好嗎，貓貓現在輕松自在。

盛見野：“就這個了。”

他一錘定音，拯救了犯選擇恐懼症的沈冬冬。

不過兩人沒想到，反應最快的是曲俊文。

曲俊文的集訓恰好在今天結束，過兩天就要回到省隊，準備接下來的全國錦标賽。

他平時每天訓練結束，都在群裏嗨聊，今天因為和同在集訓名單的新朋友們聚會，晚上快十一點了才打開宿舍群聊。

曲俊文：？

上頭的酒一下就清醒了。

曲俊文：這是情侶頭像？憑什麽，我也要！

曲俊文：@。

曲俊文：@過冬

遲遲沒有回複。

曲俊文嫉妒地直磨牙。

盛見野到底什麽狗屎運啊！既有了貓能養，又同時有了戀愛在談，這種好事怎麽沒落到他頭上？

隔了十幾分鐘，才有回複。

盛見野：憑他是我對象。

盛見野：在夢裏要去吧，滾蛋。

曲俊文：可惡啊！那我跟貓拍合照，吸貓總行了吧？

盛見野：不用拍，我現在就送你個合照。

盛見野：[圖片]

是從兩人情侶頭像摳下的圖，貓貓開花爪爪的影子被截成個小狗腦袋，盛見野還貼心地畫了兩個點當眼睛，以及歪到天際的嘴巴。

曲俊文：……

盛見野：晚安。

他熄滅了屏幕，把手機丢到枕頭旁，調整懷裏小貓咪的姿勢，撫摸貓毛柔軟的小身子。

沈冬冬怕被夜襲，不願意維持人形。

已經歪着腦袋睡熟了，腹部微微起伏，半張着嘴露出小尖牙，粉嫩鼻頭濕漉漉的。

盛見野低頭親了口，閉眼睡覺。

開學季慢慢褪去熱鬧，恢複平靜。

沈冬冬有了新的樂趣，就是去看新生軍訓！

從教學樓到宿舍的路線，恰好經過籃球場，有兩個班是在這兒軍訓的，光榮成為了全校師生的觀賞對象。

沈冬冬覺得自己真是太壞了，連着兩天下雨，貓貓居然覺得很可惜。

“哎，居然被他們逃過了。”

舉着傘的盛見野搖頭嘆氣。

小貓咪忍不住捂嘴笑：“你也是這麽想的？我們好壞啊，嘻嘻。”

盛見野：“這叫公平。當初咱們軍訓的時候，天上一滴雨也沒掉過，足足訓滿了兩個周。”

被勾起灰暗回憶，沈冬冬憤憤點頭：“就是就是！我每天都汗流浃背，耳朵和尾巴全都捂不住，難受死了！”

盛見野笑了：“辛苦我的小貓崽兒了，每天都得自己洗尾巴吹幹，早說讓哥來幫你。”

沈冬冬撇嘴，他可不敢。

肯定會被盛見野抓着尾巴搞澀澀。

沈冬冬跳過這個話題，不肯接話，看向蹲在超市對面宿舍樓架空層的幾個學生，有點疑惑他們在幹嘛。

幾人懷裏都抱着類似雨衣的塑料膜，蹲着的人從綠化帶後面拿出個掏洞封頂的紙箱，站着的人火速給紙箱罩上塑料膜。

但很快就發現濕地太厲害，幹脆拆出來，換上新的紙箱，其他學生從草叢裏掏出小碗，借着雨水沖洗幹淨，往裏面倒上滿滿的貓糧，放在紙箱裏面。

“啊，我想起來了。”貓貓恍然大悟。

這兒是學校的流浪貓救助窩點之一，流助社團的學生手工制作了很多貓窩，給學校的貓貓居住。

下雨的話，紙箱肯定不能住。

他們就罩上雨衣……

好用心。

沈冬冬遠遠望着他們，沒注意腳下，一腳踩進積水坑，受驚貓貓差點跳起來，被時刻關注貓崽的盛見野及時一把撈住。

盛見野的傘歪了歪，淋了自己一頭雨。

他抹掉臉上積水，握緊了沈冬冬的手，好笑道：“非得我抱着你走啊？好好看路。”

“你看他們。”沈冬冬指着流助社團的人，仰起水潤黑瞳，隔着平光眼鏡看向盛見野，“我也想和他們一樣，救助小貓。”

盛見野：“那去加個社團。”

沈冬冬搖頭：“我是說，救助跟我和小白這種貓咪。我現在也是很厲害的寵物博主了吧，可以募捐嗎？”

盛見野領着小貓繞過水坑，思索了半分鐘道：“最好不要，捐款用途就算完全透明，也容易招來關注和非議，尤其你要救助的貓咪身份特殊，越少人關注越好。”

“哦，也對。”沈冬冬蔫了，但他想了會兒，晃晃盛見野的手指道：“那我就把賬號賺的錢拿出來捐款吧！我現在都存五六萬了，夠我到大學畢業了。”

盛見野笑了：“你啊，把自己賣了捐款得了。”

沈冬冬：“我才值幾個錢……兩三千。”

盛見野：“哪能這麽便宜？給自己打個蝴蝶結，等哥哥過兩天生日，把你自己賣過來，哥哥再具體跟你商量價格，嗯？”

沈冬冬：“……”

貓伸出指甲撓了盛見野一爪。

不正經，該撓！

不過，盛見野雖然滿嘴跑火車，但也提醒了貓貓——盛見野快過生日了哎！好像就在兩天後！

去年……趕上了。

但沈冬冬手頭拮據，只送了個保溫杯。

而且貓貓也沒當回事兒。

今年不一樣，貓貓現在是盛見野的男朋友，一定要送點有紀念意義的！沈冬冬陷入沉思。

“好了好了，說正經的。”盛見野摸了把貓腦袋，想了想說：“開個公益貓咖怎麽樣？我看很多救助組織都會這樣做，可以招聘願意做公益的小妖怪當志願者，刨去成本的收益全都用于救助，節流不如開源，你覺得呢？”

“喔，可以哎。”沈冬冬捏着下巴，嚴肅點頭：“那就不止做成貓咖，狗狗倉鼠什麽的，只要是流浪的小妖怪就都可以住進來工作。我還可以跟老板取經，但是……”

沈冬冬猶豫了下。

老板的本職，是個收租的。

每天躺着什麽都不幹，也能這輩子衣食無憂，他覺得無聊才會跑來做救助小貓咪的公益，順便開了一家家貓咖，生活一下子就忙了起來。

有時候忙得連飯都吃不上。

貓貓現在光學習就很吃力，哪裏有空？

盛見野：“OK，剩下就不用你操心了，哥給你全盤操辦了，你就等着驗收成果吧。”

沈冬冬：“啊？很麻煩的。”

“沒有麻煩是不能解決的。”他揉亂貓崽的頭發，垂着眼眸，“你的男朋友是全能的，不然怎麽照顧好小笨貓？啊別撓別撓，小聰明貓行了吧？”

貓貓“哼”了聲，可還是覺得有點擔心，補了句：“你記得慢慢做，不然肯定很累……”

“嗯，我有分寸。”

貓貓看他雲淡風輕的模樣，也放下心來。

盛見野效率辣麽高，又能拿全系第一，同時還能拿新生杯的冠軍，已經是沈冬冬認識的最厲害的人了。

肯定能做得很好。

貓貓承認，他有一點點的崇拜。

就一點！

盛見野第二天就開始行動，挑了沒課的時間，也不管連綿陰雨，驅車去找陶然面談。

順便借着各路人脈，看了三個位置還不錯的出租商鋪殪崋，全都納入備選。

而沈冬冬在籌備盛見野生日的事情。

他在拉了個小群，曲俊文人不在宿舍，但相當積極地出謀劃策，只有傅倫像顆在海裏飄的水草，完全不發表意見。

另外倆人怎麽策劃，他就随波逐流接受安排。

曲俊文很有策劃生日的經驗，沈冬冬根據他說的，抓緊時間訂蛋糕和餐廳，好不容易忙活完，趕緊打開小妖怪的論壇找哈士奇周洲。

沈冬冬性格內向，不愛交朋友，上次送保溫杯已經絞盡腦汁了，根本想不出什麽好禮物。

周洲是最好的詢問人選。

他遠離沈冬冬的交際圈，找他不會讓貓貓覺得尴尬，但周洲又清楚他和盛見野的情況，而且非常了解人類社會，問他肯定沒錯兒。

密談一整天，沈冬冬終于有了定奪！但貓貓決定保密，等明天再給壽星男朋友送上小驚喜。

哼，管他喜不喜歡呢。

貓貓就算送石頭，盛見野也必須得喜歡！

晚上，沈冬冬半夜爬起來尿/尿，發現盛見野居然破天荒地在熬夜，好像是查公益貓咖的資料，貓貓揉着困倦的眼睛蓋上電腦，硬要拉盛見野上去睡覺。

還變成貓咪窩在他懷裏，不許男朋友再下去工作。

第二天上午，沈冬冬沒課，借着獨自去看小白的理由，到學校附近的商場轉了圈，偷偷摸摸地拿下禮物，美滋滋回了學校。

只有他沒課，沈冬冬以為宿舍沒人，咣叽重重推開門，哼着喵喵小曲兒進門，把書包塞進衣櫃鎖好。

明天要送的生日禮物可就在裏面呢。

關上衣櫃門，沈冬冬隐約聽到聲短促的悶哼聲，伴随綿長吐氣，好像是從盛見野床上發出的。

貓貓耳朵微動，眨了下眼。

他連忙爬上床梯，盛見野居然在宿舍躺着睡覺，只是眼睛緊緊閉着，劍眉微擰，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

盛見野有點疲憊地睜開眼，看清是沈冬冬，視線默默無聲地黏在貓貓身上，聲線沙啞地像被煙熏。

“讓哥睡會兒，乖，別鬧。”

“你聲音怎麽啞成這樣啊！”

貓貓皺眉，低頭與盛見野額頭相碰。

滾燙溫度傳了過來，燙地貓貓心頭一慌。

盛見野發燒了！

沈冬冬趕緊下床弄濕毛巾去了，差點踩空床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