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質疑

玉淑離見他不願意多說，嘆了口氣。

“本來是來幫你的，沒想到卻成了你的拖累。”語氣中有些自嘲，“我這算不算出師不利。”

自嘲的語氣，但穆邵淩聽出她話中隐含的意思，看她認真的表情，良久。

沉聲說道：“你好好養病，今晚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完，二人之間誰也不再開口，房間裏陷入了沉默。

今天是臘八節，整個王府裏卻因為玉淑離突如其來的病，和昨晚的刺客，而沒了過節的氣氛。直到晚上，她灌了一碗藥，看到桌上的臘八粥才想起來，今天臘八節。

吃過飯，穆邵陵給她裹上厚厚的衣服，又從櫃子裏拿出一條火紅的狐貍毛披風，給她披上。披風後面墜着帽子，帽沿縫着一整條雪白的狐貍尾巴，柔順的動物皮毛在空氣中一飄一浮，煞是好看。

多少年沒穿過這樣的衣服了，玉淑離看着白色的絨毛一動一動，有趣極了，竟起了童心，站在原地轉了個圈，蹦了幾下，還直接把帽子扣在腦袋上。穆邵淩見她的模樣，臉色柔和。

淡淡說道：“走了。”

“哦。”

玉淑離應了一聲，跟在他後面，本以為要出府，卻被他引着往府邸深處走去。

自從嫁進王府，她還從來沒有逛過自家的院子，借着夜色望去，王府裏的景致也是極好的。亭臺樓閣，螭吻石雕，都比南方的大氣。借着月色看去，有的庭院空闊，連着一片很大的湖，湖邊連接着長廊，不像南方那般水蜿蜒曲折。

北齊皇賜下的這座府邸很大，二人走了小半個時辰，顯然是穆邵陵為了等她。到了地方，她才發現，原來穆邵淩說的，竟是一片梅林。

擡眼望去，滿目盛開的紅梅，玉淑離訝然的看了一眼穆邵淩，卻見他只是稍稍一頓，緩步進入梅林。

玉淑離趕緊跟上，擡腳踏入梅林，身後的梅樹就發生了變化。一路走的曲曲折折，梅樹好像有生命一般移開，又合上，瞬間淹沒了他們來時的路。

玉淑離緊跟着穆邵淩，她也看出來了，這片梅林裏布了陣法。他們在梅林裏繞來繞去，終于看見一座小亭，遠遠望去，亭中泛着昏黃的燈光，隐約傳來了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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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踏入亭中，亭中的幾人立刻站起來，對着二人拱手道：“王爺，王妃。”

穆邵淩示意幾人免禮，轉身拉過玉淑離，将她暴露在衆人的視線。

“想必不用我多做介紹，梅閣閣主，手中攥着，幾乎可當天下的能人異士，你們的當家主母。”

穆邵陵語氣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強勢，玉淑離微微有些詫異，他這是……在給她立威？

暗暗觀察衆人的神色，除了一個老者以外，其他人聞言都是一驚，齊齊将目光射向她。她臉上帶着輕笑，任他們打量。

“天下真是卧虎藏龍，王妃身為女子，卻有統領梅閣的才華，果真是女中英豪。”

玉淑離看過去，說話的正是剛才的老者。二人的視線相交。

“這位是孟先生，字懷玉。”穆邵淩介紹道，“昨晚你高燒不退，就是孟先生為你診治的。”

玉淑離恍然，對着孟懷玉福身，開口道：“多謝先生。”

孟懷玉點點頭，目露贊賞。

穆邵淩指着亭中其他人介紹：“管義之，與孟先生一樣，是治世之臣。”

話落，玉淑離上前福身，管義之拱手還禮。文人都有幾分傲骨，管義之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實打實的受了她這一禮，姿态潇灑，不卑不亢。她心中贊嘆，升起了一股敬意。

“劉藩、周安、譚韶、茂宗，亂世戰将。也是我的左膀右臂，他們此番偷偷進京，是為了恭賀我們大婚。”穆邵淩一個眼神掃過去，那四人齊齊抱拳行禮：“王妃。”

四人個個面貌不凡，能被穆邵淩稱為左膀右臂，肯定有幾分真本事。玉淑離側身一福，暗暗打量。這幾人卻是避開了，不敢受她的禮，他們雖是穆邵淩的屬下，出生入死的心腹，卻當不得她如此大禮。

“王妃折煞屬下了，不敢當。”幾人異口同聲。

“幾位都是王爺的心腹，随王爺出生入死，當得起淑離的一拜，不必避讓。”

玉淑離表明态度，讓他們心下一暖，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意。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坐下說。”

穆邵淩心中有些自得，示意大家入座。

石凳上鋪着厚厚的墊子，周圍有火爐圍着，火爐上的茶壺冒着白氣，玉淑離一點也不覺得冷。面前坐着的人都是當世能人，若想服衆必須得拿出本事，何況這世道對女人本身就有偏見。

“王妃的身子可有好些？”孟懷玉當先問道。

“好多了，多謝先生關心。”

玉淑離禮貌的回答。

“那就好，劉藩他們今夜就得趕回軍營，來一趟總得見見王妃。”孟懷玉撚着胡須，眼中露出精光。

玉淑離輕笑一聲，點點頭。穆邵淩适時給她添上一杯茶，但坐不語，氣氛有些微妙。大家心裏有些按捺不住，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玉淑離喝了一口茶，輕笑道：“孟先生有什麽話但說無妨，不必繞圈子。”

孟懷玉點點頭，眼中贊賞之意更濃。

嘴上卻說着：“老夫聽聞梅閣的文師傅穆青有治世之才，可惜穆老從不涉入朝堂，一直無緣得見。王妃身為女子，卻能統領梅閣的能人，不知王妃可是師承穆青？”

玉淑離面含微笑，回道：“文師傅穆老确實有大才，可是梅閣有規定，文武師傅一生，只能收一個徒弟，傳其衣缽。淑離不才，并不是穆老的徒弟。”

“哦？”

孟懷玉有些訝然，據他所知，就算是穆老的徒弟，掌管梅閣也有一定的難度。梅閣的考核極其嚴格，閣主的挑選，除了需要梅花印之外，還需要有過人的智謀。上一屆，并沒有選出閣主。

“敢問王妃是如何通過梅閣的考核的？”

一直沒開口的管義之忍不住問道，之前他多少有些不以為然，覺得玉淑離是憑着背後的穆青，才坐上閣主的位置。

玉淑離打量着他，只見他身着青衫，頭戴儒帽，端的是斯文風雅。細看之下，只覺眉眼之間，竟有幾分面熟。

他雖然端坐着，語氣中卻不難聽出激動急切。玉淑離恍然記起，早在六年之前，他們已然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