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羅剎地獄

“蘭芝。”

女人抱着孩子走進屋裏，看見這麽多人，她懷中的小男孩兒有些怕生，縮在她懷裏不出來。

“姐，你回來啦。”

穆蘭芝上前，打量着她懷中的小男孩兒。

“兩年不見，當初楓兒才這麽大一點。”穆蘭芝比劃出一尺長度，“如今，都長這麽大了！”

她伸手捏捏葉楓的小臉，小人兒噘着嘴，委屈的樣子，惹得衆人笑出聲來。

“來，姨姨抱抱。”

穆蘭芝拍拍手，張開雙臂。小人兒看她一眼，轉過身，将腦袋埋在穆玉芝懷裏，不看她。

“哎，我是你親姨，還不讓抱抱啦。”

穆蘭芝假裝生氣，跑到另一邊，小家夥轉頭看見她，“哇”的一聲就哭了。

“壞人，壞人。”

穆蘭芝有些頹敗，衆人哭笑不得。穆玉芝趕緊哄勸，可能是到了新環境，小家夥一時不适應，哭個不停。

“不抱你還不行嗎，別哭了。”

穆蘭芝對哄孩子毫無經驗，頓時手忙腳亂，越幫越忙，小家夥哭得越發厲害。王氏生養了兩個孩子，自告奮勇，哪知道小家夥絲毫不領情。從沈城到錦都路程遙遠，奶娘第一次出遠門，路上就病了，沒能随她們進宮。葉楓鬧起來，穆玉芝也有些束手無策。

“你別哭，我給你吃糖。”

玉淑離蹲下來，手中舉着一塊兒糖糕，遞到葉楓嘴邊。許是聞到甜味兒，小家夥停住哭聲，睜大雙眼看着她。眼中迷蒙着霧氣，長長的睫毛上沾了幾粒小水珠，看着糖糕還在不住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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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淑離笑着将糖糕遞給他，葉楓看着眼前這個好看的女子，猶豫一下，伸出小手，一把将糖糕抓在手裏。不往嘴邊送，反而伸出兩只小手要她抱抱。

玉淑離張臂抱住他，他乖乖的窩在她懷裏吃糖糕。那毫無防備的可愛模樣，與剛才的哭鬧形成鮮明對比。

穆蘭芝有些不服氣，卻也不敢大聲。

“這小家夥就認三嫂。”

穆玉芝見葉楓安靜下來，松了一口氣，看向玉淑離。

“三嫂。”

盡管她年齡比較小，穆玉芝還是很客氣。

“五公主。”

穆玉芝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她。北齊皇有三個女兒，四公主穆雅芝早夭，五公主穆玉芝和六公主穆蘭芝是一母所生。早年，北齊皇将穆玉芝許配給沈城葉家，兩年前，生下兒子葉楓。年前，葉家家主葉楠暴病身亡，葉秋雨和穆玉芝守孝，破五之後才能出門訪友。所以，沒能趕上北齊皇的六十大壽。

“不用這麽客氣，說起來，我們名字裏都有個玉字，你若不嫌棄，就叫我玉兒吧。”

這些年穆玉芝遠離權力中心，整個人身上散發着開朗柔和的氣息，讓人感覺很舒服，北齊皇對女兒都格外的寬容。

“好。”

玉淑離輕應一聲，懷中的葉楓趁衆人不注意，“吧唧”一口親在她臉上。玉淑離一呆，小家夥柔嫩的唇溫溫熱熱，她心中一動，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泛起漣漪。

“這小子，敢占三嫂的便宜，不怕你舅舅吃醋？”穆蘭芝吓唬他，“你舅舅可是很兇的哦！”

小家夥逃回穆玉芝那裏，将頭埋起來，不看她。穆蘭芝癟癟嘴。

“好了，別逗他了，等你成親了，來年也抱一個大胖小子。”

穆玉芝打趣道，穆蘭芝的臉一下就紅透了。

“說什麽呢……”

一片歡聲笑語，想起成親那日，穆邵淩……

玉淑離只覺得臉頰發燙。隐約聽見穆蘭芝問起葉秋雨，穆玉芝說了什麽沒聽清。來的人多了，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向皇後告辭離去。

路過宮門，瞥見一抹素色的身影。迎面而來的男人身形欣長，面色白淨，身上透着沉靜的氣息。

那人朝她颔首，她亦點頭，二人擦肩而過。

沈城葉家以馴馬術聞名天下，葉秋雨身上，卻有幾分文人氣息。玉淑離匆匆離去，葉秋雨想起來她的身份，回頭，只剩一抹背影消失在宮門處。他與穆邵淩有些來往，傳聞中的南唐公主？只是匆匆一瞥。

不去細想，轉身，向翠竹軒走去。

宮門口，她來時的馬車停在那裏，穆生斜靠在馬車上等她。見她出來，搬出矮凳墊在馬車前。

她掀開簾子鑽進馬車，南筠擡腳踩上矮凳，正準備上車。

“別進來。”玉淑離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你們坐另外一輛馬車回府，穆生，駕車去長安街。”

穆生一瞬愣怔之後，臉色大變，顧不上南筠和燕兒，躍上馬車，趕往長安街的方向。另外一輛馬車來時裝的禮品，現在剛好載二人回府。燕兒有些不情願，那輛馬車很簡陋。嘴裏嘟囔着上了那車，賭氣不發一語，南筠看着絕塵而去的馬車，覺得有些不對勁。

穆生趕車，心下駭然。他一直守在車邊，那人是何時進去的？

馬車裏光線昏暗，一個男人斜靠在馬車上，玉淑離冷眼瞧着他，打了個哈欠，早上起得太早，現下有些困了。

“這張臉用的不錯。”

“多謝誇獎。”

低沉的聲音出賣了他的身份，他雖然頂着一張與宇文明俞一模一樣的臉。在黑暗中，幾乎可以以假亂真，只可惜，他唯一的破綻就是那雙眼睛，宇文明俞的眼睛是藍色的。

“我一直在研究一種藥，可以改變人眼睛的顏色。”

他懶洋洋的靠在車上，語氣漫不經心，與宇文明俞的氣質有幾分相似。

“可惜我都都失敗了，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所以，我想來問問你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假的變成真的。”

玉淑離冷笑一聲，打斷他：“假的永遠都是假的，無法變成真的。”

“是嗎？”他坐直身子，上下打量她，“所以你做回了南唐公主，打算不要我這個師傅了。”

“羽公子說笑了，活着從羅剎地獄裏走出來的人，都沒有心，羽公子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玉淑離垂眸，将情緒掩藏在眼底，擡眸眼中恢複一貫的清冷。

“你錯了。”那人笑道，“從羅剎地獄裏走出來的人不多，你是最特殊的一個，也是我最感興趣的一個。”

“那真是我的榮幸。”

馬車一路駛向長安街，穆生的後背被汗水浸濕，他聽不到馬車中的對話，但他能感覺到馬車中那人的強大。隐約聽到羅剎地獄四個字，身形劇震，差點摔下馬車。

那個地方……

南筠回到王府，一路小跑到書房，氣喘籲籲，腳步停在書房門口，不敢上前。略一猶豫，擡手敲門，穆邵淩冷峻的聲音從書房傳來。

“什麽事？”

“王妃，王妃讓……我和燕兒先回來，她讓穆生駕車去，去長安街，我覺得有些不，不對。”

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陣風吹過，書房的門半開着，屋裏哪裏還有穆邵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