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羅剎地獄

大後天就是元宵節，長安街上很熱鬧，賣燈籠的攤販，紮出各種花樣的燈籠，擺在桌上，供人挑選。來來往往的行人臉上挂着喜悅的表情，元宵節，鬧花燈，十五的晚上要比大年夜還熱鬧幾分。最高興的莫過于孩童，圍在花燈前，興高采烈地挑選花燈。

馬車裏的光線很暗，“宇文明俞”身上散發着煞氣，玉淑離視若無睹，挑起車簾往外面看去。

“呵，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的淡定，明明不會武功，卻能抵擋住我的威壓。”那人語氣邪魅，“你的特殊之處就在于，你有一顆聰明的腦袋瓜子，若不能為我所用……你猜，會是什麽後果。”

“死。”

她吐出一個字，臉上并無害怕的表情。

“你殺不了我。”她接着說道，“殺了我，你也不能全身而退，你比我更惜命，所以不敢冒險。”

她眯眼看他，臉上挂着無害的微笑：“臨泉鎮那次，我知道是你。”

既然那次沒能殺了她，這次他也殺不了她。

空氣徒然一冷，殺氣彌漫在整個車廂，看她良久，他輕笑一聲，松開握緊的拳頭。

“那就走着瞧吧，我也很好奇，六年前的女童，如今成長到什麽地步。”

笑意不達眼底，他起身掀開車頂，飛身離去，一切只在一瞬間。玉淑離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頭頂，陽光照射進來，落在她蒼白的臉上。身體不由自主的癱軟在座位上，一陣後怕。

“你沒事吧。”

陸離的動作僵硬，擡眸，同樣看到他蒼白的臉上的汗珠，浸濕他面上的黑巾。

玉淑離搖搖頭，并不像剛才那樣輕松，一開口發現嗓子有些幹澀，聲音嘶啞。

“我沒事，他怎麽會出現在錦都？”

陸離沉默，穆邵淩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急切的掀開車簾。見她完好無損，松了一口氣，眼睛盯着消失的車頂若有所思。看向陸離，他們曾經交過手，以他的身手，如此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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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該是怎樣可怕的存在。

“主子。”穆生全身都在發抖，緩緩吐出來四個字，“羅剎地獄。”

穆邵淩面色一變，屏住呼吸，将她反反複複檢查好幾遍，确定她沒有受傷才敢喘氣。一口冷氣灌進胸腔，他有些後怕，羅剎地獄……與她有什麽幹系？

穆生駕車回府，穆邵淩臉色陰沉，車廂裏氣壓極低，陸離轉頭看她一眼，從車頂跳出，車廂裏只剩下他們二人。

有些事，她不想告訴他。

“今天我進宮，見到五公主家的小公子，長得很可愛。”玉淑離轉移話題，“我給他糖糕，他還要我抱了。”

穆邵淩冷眼看她，心裏有些生氣。

玉淑離故作輕松，見他不理她，接着說道：“出宮的時候遇見葉秋雨了，難怪葉楓那麽可愛，他的長相随葉秋雨比較多，将來肯定也是一個美男子。”

穆玉芝和穆蘭芝有八分相似，身量較高，只是皮膚略有些粗糙，算不得标準的美人，眉宇間有幾分英氣。穆玉芝嫁做人婦，面相比穆蘭芝柔和不少。

葉楓白白淨淨的，随了葉秋雨。她說的是實話，聽在穆邵淩心裏，卻格外的不是滋味。葉秋雨是美男子？他身上的氣息更冷，玉淑離沒有察覺到，她今天多少有些心虛。

趕車的穆生察覺到氣氛不對，急出一身冷汗，主子的威壓無處釋放，他距離最近，如坐針氈。

“你……”

玉淑離被穆邵淩粗魯的拽過來，撞在他的懷裏，鼻頭被他堅硬的胸肌撞得生疼，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擡眼看他，明眸中蒙着一層水霧，無辜的眼神，令人不忍責怪。

穆邵淩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地搓她的鼻子，寬大的手掌上皮膚粗糙，多年的磨練讓他的手掌間布滿老繭。粗糙的摩挲感和他生硬的表情，不知為何，她心中一動。

“穆邵淩，我們生個孩子吧。”

下意識的說出來，兩個人的表情同時一愣。玉淑離一頓，擡頭看他的表情。穆邵淩頓住手上的動作，墨綠的眸先是愣怔，然後化作狂喜，只是，一切情緒都被他隐藏得很好。

看不出他的表情，她心下羞惱，臉上爬過一坨緋紅，恨不得挖條地縫鑽進去。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情緒有些異樣。

馬車一路到了王府，玉淑離跳下馬車，逃也似地跑開。看着她匆忙的背影，穆邵淩嘴角微翹。

今日的一切只是一個小插曲，羽公子的出現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得引起重視。羅剎地獄的名氣絲毫不差于梅閣。區別就在于，梅閣是光明正大的謀天下，而羅剎地獄，則代表了天地間所有陰暗的東西。黎明前的黑暗，或者說，晝夜交替，有人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陽光底下，自然需要有人活在陰暗裏。

一潭死水，看似平靜的湖面下面，是各路勢力相互交纏，牽一發而動全身。随着梅花印的問世，這潭湖水暗流湧動，很快就會有人破水而出。

玉淑離一整個下午都有些煩躁，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過了晚飯，穆邵淩坐在外間看書。看着他若無其事的表情，她有好幾次想出去透氣。走到屏風前，又轉身回去，暗自懊惱，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

知道穆邵淩在屋裏，南筠不敢進來，将手中的托盤遞給穆生，示意他進去給兩位主子上茶。想起白天的場景，穆生脊背發涼，主子自從回來以後就怪怪的，他不敢進去觸主子的黴頭。

見他倆推推搡搡，燕兒眼神一亮，一把将托盤搶過來。

嗔道：“不就是上茶嗎，我替你們去。”

邊說話，邊整理整理頭發，确定沒什麽不妥，這才敲門。穆生和南筠對視一眼，轉身各忙各的。

“進來。”

穆邵淩翻了一頁，燕兒将茶水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翻開倒扣的茶杯，殷勤地給他倒了一杯水。穆邵淩心情好，沒跟她計較，端起水杯進了裏間。

燕兒心下一喜，目光跟着他看過去，腳步不自覺地挪動。

“滾出去。”

冷冷的男聲讓她腳步一頓，僵在原地。穆邵淩不耐煩，一揮手，一股內力将她掀飛。穆生适時打開房門，一條人影從門裏飛出來落在地上，沿途刮過一陣香風，熏得他揉揉鼻子，轉身将房門帶上，一閃身消失在原地。

“你……”

燕兒只覺得心口一陣翻湧，“噗”的吐出一口鮮血，胸口處隐隐作痛，擡頭想罵一聲，才發現院中只有她一個人，借着月光，樹影斑駁。